在大宁帝国的国史上,地灵庙之厄是一件不可能被人无视的大事件,由这件事开始,高氵朝迭起、风云变幻,它就像一支笔,将所有牵连在内的人深深地印刻在历史长卷之中……
——後宁卫宽
宣州,金谷府,北城门外三十里处,地灵庙废墟。
残阳西坠,最后的几缕阳光洒落在这片废墟上,在余晖的照映下,一队身影正在默默的翻寻着,许多地方已经反复搜查了很多遍,但是他们要寻找的目标,似乎仍然毫无头绪。
仲游抬起头望了望天空,意识到即将入夜,眉头拧在了一起,下意识的看向小姐所在的方向,此时节,小姐正在弦儿的服侍下席地休息,两位老者一左一右护卫在身侧。
“哦……”仲游与一位老者的目光相撞,发现老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虚下,神色有点不自然,其忙将目光避开老者,低下头继续搜寻着。
这位老者正是他的亲爷爷——华九州,而另外一位老者名为舒千古,他们与另外两人自幼相识,义同兄弟,长大后随着一身修为有成,被世人并称为“琴棋书画”四绝。
华仲游父母早逝,乃是爷爷亲手带大,加之华九州性格刚烈,脾气暴躁,儿时顽皮时没少被其教训,自是心灵中存了敬畏之心,长大后,只要与爷爷相处办事,便是畏手畏脚,做任何事之前先是怕了三分,如同遇到天敌一般。而华九州却觉得孙儿做事毛躁,在自己跟前扭扭捏捏,一点也不似自己一般,甚是不给自己长脸争气,所以愈加的看其不顺眼。
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华仲游只觉得脚下一软,一只脚忽的往下陷了一下,半边身子打了个趔趄。
“嗯?”华仲游不自觉的轻哼一声,站住身形,蹲下身仔细打量脚下的这片瓦砾,随后探出右手发力按了按,似觉得废墟之下并不平实,急忙招呼其他人过来帮忙。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华九州的注意,“三哥,你保护菲儿,我去看看。”
华九州和书千古打了一个招呼,来到华仲游这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华仲游一见爷爷过来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喏喏的回道:“爷爷,我…我刚才在这里趔趄了一下,发现…发现这里和其他地方不用,定…定是有古怪,所以…所以招呼大家过来,打算…打算把这里清理出来看看……”
“哼!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这么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赶快动手吧!”华九州一脸严厉的训斥道。
“是,爷爷!”华仲游挨了训之后,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便带领人避开爷爷,清理起来,正所谓人多好办事,很快堆压在上面的瓦砾石块便清空了大半,废墟下面的场景呈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这底下是一个深坑,难怪没有其他地面平实!”华仲游自言自语道。
“游哥!你快来看!”小七在一旁嚷道,似乎他那里察觉到了什么。
华仲游移到小七身旁,俯下身子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不自觉的轻咦了一声,却是填压的石块透着一种异像,伸手拾起一颗较大的石块,轻轻用力一捏,立时之间石块化为灰屑,顺着手指缝漏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身旁的小七也是目睹了这一过程,不由失声问道。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将华仲游围拢起来,纷纷注视着这些灰屑,更有甚者也是依样画葫芦,纷纷拾起坑内的瓦砾石块亲自试验,毫无争议的,这些瓦砾石块俱都成为了灰屑。
“闪开!”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围拢的人群顿时分开,让出了一条道路,华九州健步如飞的来到华仲游身边。先是蹲下身子,亲自查验了一下石块的异状,果然,石块再次化为灰屑,华九州苍眉紧皱,缓缓站起身,示意让人群散开一定距离,旋即,暗运内力,一掌扫向深坑,霎时间,“呼”的一声,大量的瓦砾碎石化为细密的尘埃,随着掌风扬起,弥漫在空中,久久友上传)
在场的众人纷纷慌乱中遮住口鼻,只有华九州调动内息,神色如常。
华仲游的眼尖,慌忙对华九州道:“爷爷,你快看!这是什么?”
华九州顺着华仲游的指点,一眼就看见在瓦砾灰屑中露出了一只膀臂,显然这里面有人!
“快挖!”华九州吩咐着。旋即,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挖掘下,清晰地露出两个少年的身影,华九州和华仲游分别将两少年从深坑内抱起,放在坑旁平缓之处,而菲儿小姐和舒千古等几人,亦是从一旁走了过来。
“四爷爷,他们…他们怎么样了?”菲儿小姐问道。
华九州仔细打量两个少年,发现他们身上只是有些许的擦伤,随即又探了探他们的鼻息,面容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怪了!他们竟然还活着!”
“噢?”菲儿小姐身旁的舒千古闻听,眼角挑了一挑,这显然不合常理啊!自己手下这些人皆习过武,而且都有内力护身,尚且这样,还在此次遭遇赤星龙挂中死了六人,这两个少年……!更何况,在当初收留他们时,自己已经暗中用内力查探过两少年的经络筋脉,并未发现有习武的迹象,为什么他们会大体上完好无损呢?
想到此,舒千古不由得动了再次探查两少年的心思,先是走到了那个一直痴痴呆呆,犹如活死人般的少年跟前,拧双指打出一道内力,悄无声息的侵入少年体内,这个动作非常的隐蔽,只有同等修为的华九州察觉到了,但是心知三哥必有深意,故未发一言。
这道内力游走四肢和五脏,过丹田,查气海,皆是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并未有习武之兆,舒千古更觉古怪,一咬牙,将内力引向少年的紫府……
“这!”这一查不要紧,居然…这少年居然神识残缺,魂魄不全!
世间万物皆有魂魄,只是每一个物种,魂魄数量各不相同。类人生物皆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魂、地魂、人魂。
天魂,又称主魂。另有其他教派根据自身的典籍,另有名号,如:胎光、灵魂、元神等。
地魂,又称识魂、觉魂,其他教派典籍又有爽灵、阳神之称。
人魂,又称命魂,其他教派典籍另有幽精、生魂、阴神的称谓。
三魂分别各司其职,主意念、辨识、寿命。天魂主意念,即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其就像一个储存器,承载着人的全部信息,似这个少年痴痴呆呆,分别是少了天魂。地魂主辨识,乃是一个人生存在天地间分辨是非善恶的判决中枢,不仅是辨别外人,更是决定自身会成为一个怎样人的定性天秤,如果那一个外物形容他,就像是一个指南针,指引着人的价值取向。人魂,最为通俗易懂,就是主人寿命,一个人的寿命长短,取决于人魂的强弱,就像沙漏,一点一点的流逝,只是沙漏的中间缝隙是粗是细,决定着沙漏的流逝时间。
而七魄则是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又有其他称呼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古书有云:人之七魄运转,外形于表,化为七情,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内化为血,藏于七窍,为睛血为涩、耳血为冷、鼻血为咸、舌血为甜、体血为热、脏血为腥、腑血为臭。故此,则人体周天反复,感应天地。
又有云:七魄亦主司职,天冲主思想、灵慧主智慧、气力二魄主行动、精英二魄主体格、中枢主气血命脉。七魄相济,始得采天之精以补己损,纳地之元以增己盈。
意思是说,人生存于世,接触万千事物,感怀天地之势,自使七魄循环运转,化为己悟,表露于外,是为七情,内则衍化精血,藏于体内七窍,以滋养孕育,精血旺盛则七魄旺盛,利于吞吐天地,采气补元;精血衰败则七魄衰败,五劳七伤,精尽力竭。
三魂七魄,对于武学之人来说更为重要,任何对三魂七魄的损伤,都会对武道产生影响,纵使后天补足,亦是将永无进境。
似这样一个魂魄不全的人,怎可能会入武修一道。至于这少年为什么能存活下来,仍是毫无头绪,或许,秘密在另一个少年的身上……
舒千古想到此,便熄了再深究探巡下去的念头,收回内力,转而去探查另一个被华仲游响鞭点晕的那个少年。
一道内力探入少年体内,游走于丹田气海,舒千古又是眉头一皱,这个少年体内果有一丝微弱的内力存在,可是这丝内力却似陷入了沉睡一般,静静的蛰伏在丹田深处,显然,这少年之前修过武道,但是,既然无法调动这丝内力,那么能抵御住赤星龙挂的,应该另有原因。内力随着他的意念直驱紫府,就在即将探入紫府之际,异变陡然而生……
大宁帝国,岩州,天陀城。
时下的天陀城城楼上早已掌起火把,照映得半边天空火红一片,从远处看,已分不清是晚霞余晖,还是烈焰腾空。
透过灯火,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城楼上执岗巡哨的伯弋族军士,无不神色严峻,他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招致大宁官军的强攻,战时的阴云始终压迫着天陀城,久久未曾散去。
城内更是如此,早在战端一开之时,元主府便颁发条令,实行宵禁,其实这是多此一举的,城内的百姓很早就关门闭户,夕阳还未完全退下,原本喧嚣的街面便萧瑟一片。
而今日的元主府更是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诡秘,一丝一毫的灯光都没有,完全笼罩在昏暗之中,甚至沉寂的令人生寒。
大宁帝国,岩州,天陀城东门外二十里处。
一支约有两万余人的大宁军队驻扎于此,整个大营按照五股烈焰之形安置,此安营之法乃是当年开国大将凤重生所创,结合其家族姓氏,故暗中取凤凰涅盘之意。
营门之外树立起两杆督师旗,分别是“文”和“凤”,显而易见,此处正是岩州治台文缙、岩州经略使凤鸣天的驻军所在。按理说,一位身为岩州的最高行政大员,属文臣一系,另一位则是岩州的最高军事主将,隶属军方一脉,若换在别处,文武殊途,纵算表面上春风和煦,暗地里也是勾心斗角,可偏偏岩州是个例外。
文缙乃是当朝首辅上官一孝的门生,自是师门有道,经过长期在上官一孝身边求学,行为举止颇有乃师之风。而岩州经略使凤鸣天便是凤重生的嫡系后人,凤家世代儒将,家学渊源。更为难得的是二人皆是喜好茶道,因茶道而结为莫逆,甚有知己之感,故此,岩州文武相得,若非拓跋炽起兵自立,岩州可算得上海晏河清。
就在此时的中军帅帐内,文缙和凤鸣天正对坐饮茗,淡雅清幽的香茗使人身心松弛,驱散多日来的焦虑疲惫。就听文缙问道:“展飞(凤鸣天字),你认为拓跋炽下一步会如何做呢?”
“天陀城乃是伯弋族数十年的心血,是拓跋炽的根基所在,从前些时日的交锋来看,我料其必死守该城,就算他拓跋炽向其他反贼求援,也只是为了保住天陀城。天陀城现下俨然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只要我们强攻破城,伯弋族必一蹶不振,到那时,平定整个岩州匪患,指日可待。”
“展飞言之有理,如果咱们能一举平定岩州境内匪患,也算是能上报国恩,下安子民了,我想我的恩师戎宿他老人家也必会心怀大慰!”文缙感慨道。
凤鸣天随手抄起桌案上的密报,问道:“士宏(文缙字),这份密报上提到的拓跋炽向鄂崇安求援,你说鄂崇安会出兵相助吗?”
文缙双眉紧锁,沉思半响,摇了摇头,叹道:“不好说,说不好!鄂崇安其人当初同朝为官时,我便觉得他不宜与人相处,整日里沉默寡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就说这次他因何反叛,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希望苍天佑我大宁,不要让他出兵助阵,则我岩州之大幸矣!”
“哈哈!文治台真是忧国忧民啊!”一个怪异的声音从大帐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中军大帐帐帘“扑啦啦”一声响,被人甩了起来,为首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了大帐,出现在文缙和凤鸣天的眼前,在其身后亦有十数人相随。
“啊!是你?”凤鸣天为之一惊,文缙在旁也是慌忙起身,厉喝道:“拓跋炽!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文治台,你说我问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想与文治台,凤经略使叙叙旧了!”拓跋炽一阵狂笑,似乎要将这几月来压抑的这口闷气好好地释放出来,因此上显得相当的意气风发!
这时节看出来到底是久经战阵的武将,凤鸣天除了一开始为之一惊外,现在已经恢复了镇静,侧耳听了一下帐外,异常的宁静,莫非……!凤鸣天心中一凉,营门距中军帐有一段距离,拓跋炽等人能悄无声息的来至中军帐内,而外面一点警兆都没有,只能是两种情况:一是军中有奸细,偷偷的引拓跋炽来此;二是拓跋炽或是其本人、或是另有高人,精通鬼神之术,只有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此地。到底是哪种可能呢?
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思绪,凤鸣天冲着拓跋炽微然一笑,道:“拓跋元主,我与士宏也与元主相交有日,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拓跋元主竟然会舍了天陀城,深夜来此拜访作客,想必此次前来并非出自元主之意吧!”
拓跋炽闻听,一声冷笑,“不错!明人不做暗事,却是另有高人指点与我,而且此次不止我来了,还另有一位朋友也来了,凤经略使不想见见吗?”
“噢?”凤鸣天和文缙同时一愣,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帐外传了进来,“展飞、士宏,别来无恙啊?”这个声音让人听起来很不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总觉得后心冷飕飕的。
与此同时,一个身形魁伟、用斗篷遮帽盖住面孔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中军帐口,两名黑衣武士紧随其后。
文缙和凤鸣天觉得这个身影却是似曾相识,只是因为斗笠遮帽,看不出此人的面目,无法辨识,因此上二人俱都没有答言。
这名男子见状,哼了一声,冷言道:“看来展飞和士宏是贵人多忘事啊,你我三人同朝为官多年,更是毗邻的同僚好友!怎么,还不认得在下吗?”边说着,边缓缓摘下盖在头上的斗篷遮帽,露出了其本来的面目,文缙和凤鸣天一见,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会是他——鄂崇安!
文缙失声道:“鄂崇安!你不是在建州吗?为何会在此地?”
“没错!我是在建州,但是,我也在这里!”鄂崇安此言一出,包括拓跋炽在内,尽皆失音,这话实是前后矛盾,大为荒谬!在场众人无分敌我,不一不是满腹疑问。
只有凤鸣天突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面色惶恐的看向鄂崇安,声音颤抖的问道:“难道…难道你练成了那个?”
“不错!正是裂…魂…术…!”
:“惠帝临政二十六年春,岩州叛匪拓跋炽举全族之力,寇掠岩州,时任岩州治台文缙、岩州经略使凤鸣天奉上谕讨逆,历经大小战,攻略天陀城数次无果,是夜,建州酋首鄂崇安驰援炽寇,夜袭大宁军营,岩州治台文缙死节,岩州经略使凤鸣天兵败被俘,属下军士尽归酋首鄂崇安麾下,史称‘文凤之难’……”
——後宁卫宽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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