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凶狠的傅少爷
紫南阁一楼大厅中的人们早聚集成了围观之势,二楼的栏杆边也站满了人群,看着下面的热闹。
余跃站在人群外围早已无法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扭头一看,季子兴已经站到了平时表演的台上,寻了个好位置,正歪着头听着旁边的小二说着什么。
余跃腹诽道:这家伙看热闹还挺专业,不但找了好位置,就连情报工作也做到位了。
余跃也跟着到了台上,站到季子兴旁边,探头向人群中央看去。
果然,站得高就是看得远,人群中,一个少年左手正掐住一个青年男子的脖子,少年一身短打寸头,右手握拳高高的举起,怒目圆睁看着对方,被掐住脖子的青年男子比少年高出一个头,但满脸都是惧色,唯唯诺诺的正在讨饶。
余跃一眼就认出了那寸头少年,对季子兴道:“那不是傅家米行少东家吗?”
季子兴正好跟小二说完话,回头道:“不错,正是傅家三少爷,傅达梁。”
余跃道:“发生了什么事,傅少爷为何要打那人?”
季子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余跃,被打的男人叫宋成,是牙行的牙人,也就是后世的中介,在曲县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也因为职业关系,每日都会到紫南阁里与朋友闲聊叙话,交换消息。今日茶客大多都在讨论城外流民的事情,宋成便也加入进来,做牙人的口才本来就好,场面慢慢的就变成了他说众人听,宋成说着说着便说到了粮价,从最开始六百文一石一股脑涨到一千五百文一石,着实是大赚了一笔,这两天米价好不容易有所回落,却不料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一伙流民,米价今天一早就涨到了两千文一石,当真让人恼火。谁知道,这个时候叶知县这个时候却下令开仓放粮,抑制米价,生生又让米价降到了回来。
随后话锋一转,便开始百般嘲讽和奚落想要趁机发黑心财的奸商,还说已经赚了一笔还不知足,当真是贪得无厌,为富不仁,现在被知县老爷打了个大嘴巴,当真是大快人心。众人皆知,曲县城里的米价根本就是傅家控制的,他讽刺的对象不是傅家还能有谁,一开始众人还不断的附和叫好,可突然间附和的众人不再说话,且纷纷避开,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宋成自知不妙,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差点吓尿了,傅家少爷早就怒目圆睁着站在了他的身后。
也是他宋成倒霉,傅家少爷平日里很少来这紫南阁的,今日不知为何却恰巧来了,进门就看见这货正在唾沫横飞的说得起劲,便上前瞧个热闹,可一听却是在说自家的坏话,少年心性哪能忍的住火气,上前就是一顿胖揍。
不愧是专业人氏,余跃和旁边的人听的是津津有味,都快忘记两位正主还在呢。
季子兴说话的功夫,宋成又挨了几记老拳,眼角、鼻子和嘴角都是血迹,傅少爷还觉得不解恨,一把又将宋成按倒在了桌上,顺手抄起一个茶碗盖照着桌沿“啪”的就是一拍,傅少爷手里的茶碗盖子就只剩下了半截。
傅少爷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稍稍向上移了些,卡住了宋成的下巴,并用力挤压着脸颊;宋成受不了强大的力道,嘴巴成了“o”型。
傅少爷用那半截锋利的瓷片抵住宋成的嘴巴,恶狠狠的道:“看小爷我今天不剐了你的舌头!”
宋成吓得哇哇大叫使劲挣扎,却丝毫挣脱不开,由此可见傅少爷的力气强过他太多了。
各路茶客吓得鸦雀无声,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说和。
余跃也被这少年的凶狠吓了一跳,小小年纪戾气就这么重,将来长大还了得?
“住手。”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大喝一声制止道。
傅少爷回头一看来人,连忙收手道:“师傅。”
来人正是曹盛龙,他走进厅里,道:“小以惩戒就行了,还想伤人性命不成?”
“是,徒儿不敢。”傅少爷马上丢掉手中瓷片,垂首走到了曹盛龙身后。
曹盛龙脸上又露出了那股让人不舒服的笑意,道:“宋成,你他娘的下次说话记得靠墙站着,别又不长记性。”说完笑着出了紫南阁。
傅少爷临走狠狠的道:“若是看见你到我家米行买米,见一次打一次!”丢下这句话,便追赶曹盛龙去了。
宋成此刻背靠桌子坐在长凳上,喘着粗气,一脸的狼狈。
不料这时竟还有茶客上前调侃道:“宋兄,傅家米行不许你去买米了,这可怎么办。”
宋成扭头看了说话那人一眼,道:“你傻啊,我不会叫我家内人去买啊。”
众人立刻一阵哄笑,宋成才发觉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呸呸呸,他家米那么贵,傻子才去买呢。”
话一说完,又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余跃眼见事情从头到尾完了,紫南阁的掌柜也没出面,便问季子兴道:“季先生,莫非紫南阁掌柜的今日不在店里?”
季子兴朝楼上扬了扬下巴,道:“掌柜的一直在上面看着呢。”
余跃顺着方向抬头朝楼上看去,却看着谁也不像掌柜的,便道:“哪呢?”
季子兴道:“走了。”
余跃一阵无语。
热闹看完了,众人便纷纷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店里的伙计也赶紧打扫着残局,茶楼里的气氛逐渐的恢复过来。
季子兴叫来一个伙计,吩咐道:“沏壶好茶,安排一个上座,算我的。”
伙计连忙点头下去安排了。
转头又对余跃道:“接下来季某便要上场,余老弟难得来一次,也帮哥哥捧捧场如何。”
余跃笑道:“正有此意。”
伙计这时跑上前来,道:“先生,今日一楼全满了,二楼可以吗?”
季子兴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正欲说话,余跃连忙道:“二楼好,我最喜欢二楼的位置了。”
季子兴见状,歉然道:“下次一定帮余老弟预留好上座。”
转头对伙计道:“好声招呼。”
伙计连忙应诺。
季子兴拱拱手朝余跃告罪一声,进了后台准备去了。
伙计便领着余跃往二楼走去,谁知刚要上楼,带路的伙计便被另一个面色焦急的伙计叫住,道:“赶紧帮我去提一壶水来,烧水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这壶水竟然没开,秦老爷一喝茶发觉不对,正发怒呢。”
带路的伙计为难道:“我先招呼客人坐下,一会儿就来。”
另一个伙计愈发急了,道:“秦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大着呢,我先去赔不是稳着,要不慢了,一会儿准赏我两嘴巴子。”
余跃也理解做伙计的不易,便笑道:“你快去吧,我自己上去便是,楼上我去过,不会迷路的。”
两个伙计连忙告罪,各自忙去了。
余跃慢慢悠悠的上了二楼,四周张望了一下,面对戏台的方位正空着一张大桌子,心道:“这位置不是挺好嘛。”
余跃走到在桌边坐下,才注意到桌上还有一杯茶,一看便知是前面的客人动过的,心道:“找位子这种事,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戏台上已经有个男子上去了,端着一副月琴坐定后,便咿呀的开始唱了起来,想来今天的节目这便开始了。
余跃饶有兴致的看着戏台上的表演,心道:别说,还挺好听的,不过,要是有字幕就更好了。
正看得起劲,这时走来一个黑袍的中年男人,并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余跃见有人拼桌,也不介意,转头朝那人微微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中年男人气质出众,即时年长了些也无法否认他俊朗的相貌,他也对余跃还以一笑,继续看着下面的表演。
其间,楼上楼下的茶客们不时地喝彩叫好,余跃便也跟着茶客们一起叫好,惹得中年男子一阵好笑。
一曲终了,余跃连忙也跟着大伙鼓掌叫好。
同桌的黑衣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了,道:“这位小哥可曾听懂刚才的曲子是唱的什么?”
余跃看着他,憨厚的笑了笑,摇头道:“没听懂。”
中年男人本想戳穿不懂装懂摸样的余跃,顺便羞辱一下他,可完全没料到余跃这么回答,还答得这般爽快,反倒让自己不知如何说起了。
中年男人道:“既然听不懂,那你为何鼓掌叫好啊。”
余跃道:“虽然我听不懂他唱什么,但我真的觉着挺好听的,何况人家唱的那么辛苦,我鼓鼓掌叫叫好也是应该的。”
中年男人刚才还有些气他不懂装懂,现在一听回答,却反而笑了,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年轻人,你很诚实。”
余跃心道:你很老吗?叫我年轻人。
嘴上却道:“大叔,你是怎么知道我没听懂的?”
中年男人端起桌上的那茶杯,喝了一口,道:“很简单,大家鼓掌叫好时你才跟着鼓掌叫好,每次动作都慢了半拍,显然是听不懂曲子,当然不会知道该在何处叫好,为何叫好。”
余跃道:“大叔果然细心。”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正要发问,之前的带路伙计这时却跑上前来,道:“对不住,掌柜的,这位是季先生的朋友,是小的一时疏忽,才让客人走错了位置,小的知错了。”
余跃恍然,原来是自己坐错了桌子,跟别人拼了桌,难怪中年男子喝那杯茶喝的那么自然呢。真是没脑子,今天客人这么多,哪还有可能剩下这么好的空位等着自己来坐啊。
于是连忙起身拱手道歉:“大叔,对不起,晚辈上楼来时,发现此桌无人,便擅自以为此桌无主,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中年男人摆手道:“无妨,无妨。”
又朝伙计一挥手,道:“上好茶。”
伙计见掌柜没有发火,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后快步退下。
中年男人道:“在下便是这的掌柜,鄙人梅先志。”
余跃道:“晚辈余跃,年年有余的余,跃跃欲试的跃。”
梅掌柜眼睛一亮,道:“哦?你就是余跃,我听季先生提起过你,听说七夕的牛郎织女故事便是出自你手?”
余跃忙道:“不是不是,晚辈只是说了故事轮廓,具体的内容都是季先生完成的,晚辈实在没出什么力。”
梅掌柜微微笑道:“你倒不居功。”
余跃也笑道:“本来就不是我的功劳,我这人从来不客气的。”
伙计刚把茶上好,楼下琴声又起,响起的也还是刚才的唱腔。
梅掌柜道:“这是咱们保定一带的弦子腔,配上月琴,声音悠扬飘荡,实乃美妙之音。”
梅掌柜仅仅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言语,正眯着眼睛享受着悠扬的腔调,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余跃不再跟着大家一起叫好,只是静静的听着,单纯的欣赏着美妙古典的音乐。
待到这一曲又终了,梅掌柜看向余跃道:“刚才这曲,讲的是独自多年在家中照顾老人孩子的一位妇人,日夜盼望出征丈夫平安归来的故事,曲调上比前一曲悲伤了许多”
余跃认真的听梅掌柜说完,然后点了点头。
“梅掌柜今日好兴致,竟然来了闲情逸致教年轻人听曲,哈哈哈哈。”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余跃回身看去,是一位年纪与梅掌柜差不多的男子,不过相貌较梅掌柜却逊色不少,一身蓝色长袍,头带四方巾。
梅掌柜起身道:“范师爷,还以为你公务繁忙,不来了呢。这是我刚认识的年轻人,余跃。”
余跃站起身慢慢走到范师爷身边,上下打量起来。
范师爷一头雾水,不知他要干嘛,站来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终于,余跃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八字须,山羊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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