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再战

再战第19部分阅读

    障,丢的只是面子,她不在乎。可他不放过她,她挣不脱他的手,只能跌跌撞撞地走。期间她屡次脚下打滑,膝盖碰在阶梯上,幸而痛觉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晕眩和无力。

    她抬不起头,视线里地面摇晃,躺下成了奢望……

    进了房间,秦雨松放开手,周桥靠着墙慢慢歪倒。她就在走道上蜷成一团,胃又开始抽搐。但她爬不起来,只能像摊烂泥般倒在那。秦雨松听到呃呃两声,赶紧进浴室拿毛巾垫在她脸旁。果然,她连眼都没睁,头朝边上歪去,呕吐物直接从嘴角溢出,淌到毛巾上。

    秦雨松懒得理她,自顾自洗澡,把弄脏的衣物交客房去洗,替她换了毛巾,然后他上床睡了。差不多过了大半个小时,她那边的呼吸越来越平缓,他也睡着了。

    周桥在凌晨醒过。房里开着夜灯,幽幽的灯光里她发现自己睡在地上,脸两侧垫了干毛巾,身上盖着被子。她试着动了动,太阳岤跟着跳了几下。滋味不太好受,她立马停止。房间那边床上他坐起来,用没睡醒的声音问,“你醒了?”

    她有气没力嗯了声,“几点了?”

    他打了个呵欠,“三点,继续睡吧。”

    她认为他说得对,把被子拉拉紧,埋头继续睡。

    第二天中午周桥穿着在酒店商场买的衣服,去前台为会议账单签了字。深褐色的半传统中式衣服,袖管、胸前用银丝绣了花纹,腰身肥大,是中老年妇女最常见的穿着。但因为它们被售出的地方不是菜场而是酒店,所以身价高了二十倍。周桥觉得秦雨松想整她,才不惜在商场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指挥售货员从箱底翻到这身衣服。她问,“有意思吗?”

    秦雨松在开车,眼都没往她那边转,“你说呢。”

    她低下头,头还在痛,不想跟他辩驳。昨晚他要代她喝酒,被她拒绝了,可能还在生气。她明白他不喜欢当时那种场景,也明白他是心疼她。但有什么办法,在那个时候她已经成为别人想放倒的目标。不管有谁想代她喝,喝了也是白喝。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如他们所愿,速战速决地倒下。

    冷不丁他问,“犯得着吗?”她不喝,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牛不喝水都不强按头,何况她是人。酒桌上的话何必当真,辛苦费的信封都拿了;如果他们要色,后面也安排好了,自有专职出卖色相的人做好余兴节目。为什么要当别人取乐的对象?

    昨天吐的次数太多,周桥张嘴就觉得喉咙像被刀割过,生生作痛,“有句话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人。我又不是没醉过,凑个趣热闹场子面。”她故作轻松抬起头,“你看,睡一觉起来我好好的,什么损失也没有。”

    秦雨松没被她说服,脸拉得很长,“如果,我是说如果,下次有人提出的要求是陪他,你也凑个趣?”周桥笑道,“除了你之外,没人提过这要求。”秦雨松飞快地转过头,给了她一个怒视,干吗拿他俩之间的事去和那种人做比较,哪怕是开玩笑也不行。

    周桥勉强才挤出的笑脸,全是为了照顾他的心灵,谁知他不但不领情还发火,不由得鼓起来的劲都消了。脖子仿佛快承受不了头的重量,她恹恹地靠在椅背上,这让秦雨松更恼火了,“你不能说点我想听的吗?”周桥呆呆地看着前方,“说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不可能,到了类似场合,该喝的我还是会喝。你不也这样?”

    秦雨松叹口气,“我是男人,醉了也不会吃亏。”

    周桥托住头,听他自言自语,“我不明白你是为了什么,赚钱的方法多得是。你这笔钱投三分之一到房产,三分之一到信贷,三分之一存银行,也够花的了。平常你开销也不大,有十个你我也养得起。你说你是为了什么?每天做个美容泡个澡,爱旅行的满世界跑,多好。”

    周桥截住他的话,“那种生活我有过,但是对不起,不适合我。”

    秦雨松说,“你来说,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从哪里说起,周桥的思绪飘到很久以前。那时她刚毕业,在家人安排下顺顺当当进了设计院,是徐韬把她叫出来,“我不想过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趁年轻我们闯吧,不成功也无所谓。不闯我不甘心,我不想一辈子在别人手下干活。”最初她也没什么雄心壮志,抱着闯到哪里是哪里的心态往前走。直到有天,她领着新人沿公司走一圈做入职培训。在他们惊叹的眼光里,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俩真的做出番称得上是“事业”的东西。

    没想到的是,她变了,同时徐韬也在变,他开始沉湎于各种游乐。

    也许,只有物质才是宇宙间不灭的东西,她长长呼出口气。

    秦雨松敏锐地抓到她眼中的泪光,“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我喜欢对着厂房和工人,看他们在我指挥下井井有条地干活。每天到办公室,不需要担心如何打发时间,因为源源不断会有事来找我,而不是我苦思冥想去找事做。”说着、说着她腰背挺直,“也许你觉得我说这话是小看了你,但真的,做老板和替别人打工完全是两种生活。我是做选择的人,而不是被决定的人。即使劳心费力,甚至遭遇到种种不愉快,至少我知道我在为自己付出。”

    她的话结结实实打在他心上。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让他更感觉到和她之间的距离,即使他们有以后,她也没打算让他带着她走。苦意弥漫在嘴里,他说,“除了工作,你还可以有些其他的乐趣。”

    她沉默不语,他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有工作,已经足够。

    对她来说,他可有可无。有当然好,但是没有,她从工作中得到的成功的愉悦,也足以掩盖过其他的缺失。

    他说,“我们分手吧。”

    她安静地反问,“你确定你要?”

    他费了很大的劲,“是的。”他不能忍受永远做等候的替补,与其越陷越深,不如亲手割断。

    秦雨松以为周桥会挽留,但她点头说好。

    第五十二章怀念

    为应付检查工地停了两天,周日正常开工。周桥去看了看,葛小永在。她放心地回去休息,但走到路口时停下了脚步。工地四周是已拆迁但还没平整的土地,春天来后野草长到有半人高。在这些草边,几丛杜鹃开得繁花似锦,深红色的花瓣铺天盖地。

    天空很蓝,是难得的好天,不远处白鹭结伴,飞起又落下。风拂过脸上,温暖得像有情人的叮咛。她想起去年春节后有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晒过的被子很香,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在床边坐下,替她拉好被角。

    这会的他,差不多快到高速出口了吧?

    周桥回到旅馆,把窗户开得大大的,任风吹进房里。她钻进被窝,酒精的余威仍在作祟,没多久就昏睡过去。再醒过来天已经黑了,葛小永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出去吃晚饭,她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去填饱肚子,免得半夜饿得辗转反侧。

    葛小永还叫了上回陪秦雨松去医院的那个同事,小程。三个人点了三菜一汤,等上菜的时候他俩一直在聊昨天的环评会。小程问,“应该能通过吧?”周桥心不在焉地听葛小永告诉小程,“按惯例专家会提出修改意见,然后我们把按他们意见修改过的报告交上去,这项工作就完成了。”

    周桥想到付给顾问公司的钱,嘴角咧了下,昨天只是走过场,该提前做的功夫都做了,受人钱财替人办事,哪可能不通过,双方的人揣着明白做戏。

    小程笑嘻嘻地说,“你们没去后半场真可惜,有两个人老心不老,主任和我偷偷溜到外面,笑得肚子都痛了。”周桥不爱听,瞅了他一眼,小伙子识相地把后面的话吞下去。正好菜也上来了,她毫无食欲,略微挟了两筷。葛小永问,“我叫老板替你下碗面?”周桥说,“也行。煮碗泡面,里面敲两个蛋。”

    秦雨松一直吹嘘他煮的泡面特别好吃,面不烂不硬,蛋不老不太嫩。周桥第一次发觉他不是吹牛,这里端上来的十分难吃。她努力吃了几口,还是放下了筷子,“酒喝得太多,没胃口吃东西。”葛小永又叫厨房煮了两只鸡蛋,“给你带回去,夜里饿了吃。”

    小程口没遮拦,“小永哥经过吴美女的培训,现在周到多了。”葛小永没理会他的话,站起来说,“我去结账。”小程明白自己失言捅到葛小永的痛处,讪讪地低下头,不敢接触周桥的目光。

    周桥睡了半个白天,吃过饭回去反而睡不着,在旅馆楼下散步。她想到葛小永刚才的神情,打电话把他叫下来,开门见山地说,“吴冉冉在上海,你要去找她说个明白吗?”

    “你怎么知道?”葛小永惊讶地盯着她。路灯下她脸色苍白,带着醉酒后的委顿,“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有人帮忙查到了她现在落脚的地方。”吴冉冉以为天涯海角随处去,但雁过留声,人过留迹。这是周桥欠秦雨松的一个人情,他托公安局的熟人,拿到了吴冉冉的新地址。而她很矛盾是否要告诉葛小永,因为谁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新月悬挂在靛蓝色的天空,时隐时现于云层,周桥目不转睛看着它。这里有野花野草和亮月,城市有万家灯火,此刻他在窗前俯视吗?

    葛小永的回答来得很快,“算了。她不欠我,那个时候她对我也是真的。我家里在帮我安排相亲,我觉得不错,起码双方衡量过彼此的条件,不用慢慢摸索。”周桥听到他这么说,大为欣慰。原先她担心他为情所困,看来心里是明白的,只需要时间去磨平被抛下的伤痕。

    “桥姐,今天秦总怎么了,他送你到工地时好像脸色不好看,而且放下你就走了?”

    周桥半自言自语地答,“他以后不会再来。”她对自己摇了下头,怎么,既然这么眷恋他,就该把他哄得留在身边。但她做不到,有些事一时可以将就,却骗不到以后。

    葛小永默默陪着她走,反而周桥过意不去,她今天休息过,他却连轴转在工地干活,“往回走吧。”葛小永转身跟着她返回,憋出来一句,“我还以为,你们俩是有能力按自己的心意在一起的人。”

    哪可能,周桥笑了下,只有很年轻的时候才能一往无前,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到了现在这年纪,正在最尴尬的时期,既没有青春的冲劲,也不能安天知命。三十多很麻烦,有一点本钱,却不能拿来任性挥霍。

    葛小永有话哽在喉里,不说不快,“他很喜欢你。”

    周桥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不想骗他,她走的是条艰难的路,不想拖住他奔向幸福的脚步,同时也不想被他绊住手脚。

    今晚的葛小永突然有很多话,“彼此喜欢的一对人,在放弃这段感情前应该多商量。哪怕一方开出天价,另一方也可以坐地还价,说不定折中就能达到双方的心理预期。除非,不是真正的喜欢,才没有任何让步的余地。”

    是吗?周桥回到房间,仍然在想他说的,也许每个人都不能自医,对别人却敢于下方子。她喜欢秦雨松吗?喜欢……她受过伤,伤过的地方结了厚厚的心痂。本以为再也不会受类似的伤,可人生又给了她新的考验,新的伤口隐隐作痛,还有在夜深越来越重的趋势。

    原来依然会痛,只是藏得更好而已,她骗过了他的眼睛,却没骗过她的心。

    有必要硬挺吗?周桥问自己。手机就在床头柜,她拿起来;不需要号码表,她记得他的电话。可是,也许他真的下定决心,所以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干脆地割舍掉一年多来的感情。

    周桥又放下手机,别对自己心软。

    她裹紧被子,“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也许是她心不诚,快睡着时听到手机的微震,是有短信?那点睡意跑得飞快,她伸手摸到手机,但黑暗中屏幕干干净净,没有短信。

    她颓然翻个身,“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第五十三章阴差

    那天秦雨松在高速出口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随即回了办公室,再出来已经是凌晨。即使在繁华的都市,街道两侧也已经没多少人在行走,出租车嗖嗖而过。等绿灯时他拿起手机,刚翻到快捷键要按下去,红灯跳了,他又放下手机,踩下油门。

    既然她这么需要孤独的自由,他也能管住自己。

    对着视频开会太久,太阳岤那嗡嗡作响,秦雨松睡下又爬起来。冰箱空空如也,连牛奶都没有,他找了圈,翻到小半瓶红酒,记起这还是有次和周桥对饮喝剩下的,说是留着烧牛肉。他倒了半杯,在微波炉里转到微热,一口喝了下去,果然借酒意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太稳。

    第二天上班时,秘书送进来一杯咖啡,“我猜你需要这个。”

    秦雨松对她笑笑,“谢谢。”他还真的用得着,加起来才睡了两三小时,不喝咖啡恐怕支撑不了。他闻了闻咖啡的香气,“你不是申请了年假,怎么又回来上班?”秘书说,“现在谁都知道我是你这派的人。眼看老大又抖起来了,我跟风也红了,办公室缺不得我。”

    秦雨松知道她计划这次旅游已经很久,行政上本来安排了人替班,估计他们怕新手做不好,就把她叫回来上班。不过她虽然在抱怨,但笑呵呵的,让人听后不反感。

    “今天下了班有空吗?请你吃饭。”看着秘书瞪大眼睛的样子,秦雨松微觉好笑,共事这么久,还没和她私下吃过饭。但说实话,自己以前是不是拘泥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地方你定?”秘书说行。她回到座位时回头看了秦雨松一眼,太阳西边出来了?

    秦雨松打开电脑,电脑旁是手机,昨晚到今早它有过电话也收过短信,但没一个来自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她还真沉得住气,他无奈地想,把视线投向电脑屏幕,点开邮箱。邮件争先恐后涌在眼前,看过归档的归档,该处理的处理,该删除的删除。其中有封是总部通知他过去开会的,他看完随即转发给秘书,让她帮他安排机票和住宿。只是,要不要和周桥说起一声……他扔掉浮上来的念头,难道他还不如她?行啊,大家都忙工作吧。

    秘书选的晚饭是西餐。她说,“两个人的中餐最难点,还是西餐方便。不过价钱可能小贵,不介意吧?”秦雨松笑着摇头,怎么可能,请客当然要大方些。他翻开餐单,主厨推荐是安格斯牛排和龙虾汤,看图片很不错。他把餐单推到秘书面前,“这个怎么样?”秘书摇头,“不要。”她迅速地翻了几页,向服务生说,“我要这个。”

    秦雨松看到她手指的是餐单里最便宜的套餐,“我请客,别替我省钱。”

    服务生重复了遍菜名,秘书不理秦雨松说的,“对,没错,就这个。”

    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鸡排有什么好吃的,秦雨松不解,替自己点了德国烤猪手。

    烤面包上来时,秘书边抹黄油边说,“你这次开会要一周才回来,没想到出门前还吃了顿西餐。说说美国的牛排怎么样?”

    “份量比较大,”秦雨松没说完,有人推开餐厅的大门进来,正是许久未见的前妻朱逸,和几个朋友样的人一起。两人的视线碰了下,她犹豫了几秒,看见坐在秦雨松对面是年轻女性,就没过来,遥远地点点头算打招呼。秘书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我去趟洗手间。”她溜之大吉,把乌云满面的老大留在原地。

    秦雨松喝了口餐厅送的苦艾酒,若无其事翻看手机。秘书回来,发现没出现想象中火星四射的场面,那两个的眼神停留在各自的关注物上。她不由好奇地看了那边一眼,又看这边一眼。

    “你的汤来了。”秦雨松提醒她。可能是他在协议离婚时来得爽快,令朱逸存在着某种做不成夫妻仍能做朋友的奢望,每次巧遇都会想和他聊几句。但当时他只有一个目的,不惜代价打发走她,免得她在眼前看见了就生气。可惜最早难听的话没说出口,现在也没补说的机会。

    说起来周桥和朱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长相到性格,难道也是自己潜意识想避开失败的经历。不过,屡败屡战的勇气只存在于历史人物身上,秦雨松无奈地想,有点是相同的,现在基本上他又失败了。他重重地切开咸猪手,让对面的秘书看得心惊胆战,和这份肉有什么仇吗?

    “怎么了?”秦雨松发现她只管扒拉着盘里的沙拉,但不往嘴里送。

    “其实,做完今年我想辞职。”

    “为什么?”缺少睡眠加上听到消息后的意外,秦雨松头里轰的一声。他放下刀叉,又喝了口苦艾酒。

    “我和我先生打算明年生孩子,老是两地分居不是办法,商量下来我去他那边。”

    明知道劝说肯定会无效,秦雨松仍然试图说服她,“你在公司多久了,我记得快满五年了?”五年放在哪个年龄段,都算不短的时间,对方叹了口气,“我反复考虑过,但是没办法两全,为了以后的几十年,只能放弃眼前的。”

    “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秦雨松知道自己所在的公司素以钱多事少著称,相信秘书的薪水还是有几分竞争力的。

    “他做销售,所以要是有了孩子,我更需要有长辈的帮手。我们已经想好了,不会再变了,到时我提前一个月写辞职申请书。”秘书说得飞快,“谢谢几年里你对我的照顾,非常感谢。”

    这话说的,秦雨松举起酒杯,“希望这顿不是最后的晚餐,你走之前我们再吃顿饭。”

    秘书连忙举杯和他的杯子碰了下,“好。”酒喝得太急,她被呛得咳了几声。用餐巾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她清了清嗓子说,“虽然也有风风雨雨,但我舍不得离开公司,只是没办法,在这种事上往往都是女方让步。我不过一个小秘书,也谈不上什么事业,但说真的还是很难受,因为我自认在本职岗位上做得还不错。”

    “是很好。理智又不失人情味,分寸拿捏得非常好。”秦雨松说。他能感受到她失落的情绪,出于先天条件女性比男性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得到的回报却少。在两个人中间需要让步的时候,绝大部分是女性退了一步又一步。该怪谁,社会风气吗?到头来这种付出,往往被归为“自己的选择”而没办法诉求回报。

    刹那间他理解了周桥。他喜欢她,因为她现在的样子,但同时他又想按他的想法改变她。

    该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

    吃过饭秦雨松送秘书回去,再往自己家开的时候,突然特别想打给周桥。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却始终没人接。他挂断电话,长呼出口气,在生他的气吗?还是下定决心不理他了。过了几分钟,他又打了一次,仍然没人接。

    周桥是24小时开机的,秦雨松不愿意往她再也不见他的方向想,继续拨出她的号码,四次五次六次……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机屏幕,那里忠实在记录着拨打的次数。不行,今天非说个清楚,她愿意怎么样都行,反正他接受了。

    他往南通开去。

    与此同时,周桥站在他家门口。今天她来上海办异地报关的手续,不知道在哪丢了手机,以至于只好冒昧地在说了分手后又找上门来了。

    但他不在家,周桥按了若干次门铃后终于死心。下楼找到小区边的便利店,她用公共电话打给他,手机响了两声后,提示音变为,“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再拨,还是关机。

    什么?!周桥紧紧抓住听筒,疲惫后的无力感充满了全身。

    或许错过就是错过,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长长吸了口气,努力吞掉鼻子里的酸楚,既然这样,算了。

    秦雨松开在高速上,听到手机铃声响了,第二声还没响完,刚要接听,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空不出手换电板,车载充电器又在后备箱。

    算了,反正想找他的人,还会再打来的。

    他这么想。

    第五十四章妥协

    这是爱情吗?周桥坐在麦当劳里,对着握在手里的咖啡发呆。不够甜蜜,没有脱口而出的誓言,更缺乏一定要在一起的决心。有的是犹豫中妥协,甚至还有些烦恼。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又苦又涩,还带着点焦糊味。但滚烫的液体入口,让她打起了几分精神。

    已经过了晚饭时刻,店堂里人很少,背景音乐是女歌手略带沙哑的嗓音,“ihatetoturnupoutofthebebutiuldn'tstayaway,iuldn'tfighti'dhopedyou'dseeyfacethatyou'dbereded,thatfor,itisn'tover……”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不管是不是爱情,反正她现在需要他。或许是新年看到他为她做的安排,也或许是……怎么记得更清楚的是两次他头破血流的可怜样。但不管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发生的无法否认。

    一口喝掉凉了的咖啡,周桥拿起刚买的手机,拨打那个烂熟的号码。

    这次终于有拨号音,几下后是秦雨松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哪位?”周桥不在旅馆,他找到厂里,办公室黑灯瞎火,值班的保安说不知道,让他有事打周总手机。

    扑空一场,他悻悻上了回程的路。

    她去了哪?刚才是没人接,现在打是关机。他产生种种不好的联想,她喝醉了?他越想越肯定,又气又担心,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是我,周桥。”

    秦雨松一时没转过弯,呆呆地说,“是你?”他反应过来,“怎么换了号码?你在哪?干吗不接电话?……”他扔出连串问题,听上去气势汹汹,周桥把手机拿远些,免得耳朵里嗡嗡的。她光听清了前面两个,“我在上海,手机丢了。”

    秦雨松的心突然提了起来,难道他来找她,她却去了找他,“你干吗去上海?”

    可惜她的回答打击了他,她说,“后天要出次门,航班是上海起飞,顺便也办点海关方面的手续。”见鬼……秦雨松无声咒骂道,他还排在顺便的后面……他没好气地说,“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我在太平洋数码,你呢?”

    他更郁闷了,“南通到上海的路上,我刚去过你厂里。”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光听到他说,“我收回上次的话,我们还在一起,我不管你干什么,行了吧?”秦雨松说完,好一会没听到对面的反应,忍不住催促道,“说句话,行还是不行?”

    “当然……好。”周桥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其实她早知道的,他张牙舞爪,却只是纸老虎,每次都是他主动让步,给她下来的台阶。

    听上去吃吃艾艾,心不甘情不愿,秦雨松郁闷地想,但不知怎么嘴角自动往上翘,“在那别动,我来找你。饭吃了吗?”

    “吃了。”周桥瞄了眼表,快晚上十点了,再不吃要饿成什么样了。她无声地做了次深呼吸,“我刚才去过你家,没想到你去我那了。”秦雨松的心又提起来,因为有种预感她要说的话。她没让他失望,“对不起,上次我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注意。”

    他松口气,若无其事地说,“还有三十公里,你别走开,我一会就到。”别失态,他提醒自己,都三十大几的人,又不是小年青遇到点事沉不住气地高兴。万一被她看穿,他就更没份量了。“呆原地,我到了打你电话,别关机。”

    彼此说过爱,然而那些g情中的话语,似乎谁也没当过真,都自动归类为荷尔蒙作怪的产物,仿佛说来仅仅是为了助兴。这么粗声大气的吆喝,简直像老夫老妻之间的对话,却让他俩同时放松下来。周桥站起来,打算买只香芋派,才喝的咖啡太苦了,需要吃点甜的来补偿嘴巴。

    落地玻璃外走过两个熟悉的身影,周桥愣了一秒,还是追了出去。

    那两人已经踏上自动扶梯,周桥三步两步赶上,“吴冉冉。”

    是吴冉冉和崔芷芳,她俩听到呼唤,回头看见是她,惊慌地交换了个眼神。周桥见状,加快了步伐。两个年轻女孩以彼此间的默契作了决定,崔芷芳走掉了,留下吴冉冉面对周桥。

    自动扶梯把周桥和吴冉冉送到地面,周桥先开口,“最近好吗?”

    吴冉冉以为周桥要骂人,没想到开口第一句是这个。她答道,“还好,你呢?厂里还好吗?”

    周桥追出来是一时冲动,也没想到具体要说的话,“都挺好的。找到新工作了?”

    吴冉冉点头,“嗯。”

    周桥觉得自己跟着秦雨松变傻了,竟然明知故问,“干吗不告而别?”废话,不想呆了不就是理由吗?但她真的想帮葛小永问个究竟,为什么不给他个明白就走了。

    吴冉冉低下头,“对不起,但我应该没影响到公司的日常运行。”

    周桥把话说白了,“但你影响到葛小永的生活。既然答应了开始,怎么不敢当面结束?我一直认为你不缺乏勇气,是我错了?”

    吴冉冉猛地抬起头,“你的字典里没有怕,但是我有,我怕看见他的脸。我吃不消那种生活,每天都是同样的重复,几乎能看到二十年后的日子。”她喃喃重复了一遍,“吃不消。”说完她像得到了支持,后面的话又快又急,“所以趁早退出的好,免得我和他的感情全被磨光了。至少现在走,我们记得的是对方的好处多。要是你回去告诉他曾经遇到我,那就告诉他,他很好,但是我还不需要,要怪只怪我还年轻,定不下心。”

    她挑衅般看着周桥,“周桥姐,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确实没话好说了,周桥笑笑,“对不起,是我冒失了。那……祝你事事顺心吧。”她转身往自动扶梯走去,吴冉冉在背后咕哝了声,“换作是你,也不会定下来。”

    错了,周桥想,她没她那么贪心,也许眼前的这个有许多缺点,可是世上哪有完美的人,连她自己也不是,又何必强求对方。有些事尽十二分的努力去做,有些事差不多只会更好。

    她看着前方,说不上妥协是好或坏,一切尚待岁月的考验,不过至少现在不是她一个人在努力。

    第五十五章求婚

    年纪大了意志比从前薄弱,周桥踢掉脚上的鞋,默默自嘲。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抱着再也不来的念头,没想到一年不到就出尔反尔。也只有年轻时对未来抱有无穷希望,才能绝决到不回头。

    秦雨松关好门,从背后抱住她,脸贴在她耳侧。她犹豫了一秒,握住他的手。他吻她的耳朵、脖子,她轻轻拉开他双臂,转过身踮起脚亲他的唇,下巴的胡子茬,喉结,带着失而复得的心情。然而他没让她再沉浸在独自的情绪中,掠夺般的热吻如同席卷而下的引线,迅速点燃了彼此的身体。恨不得贴到更紧,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寸寸分分肌肤在摩挲中发出需要的呐喊。

    每件衣物都成了障碍物,两人齐心协力对付它们。有时是他做主力军,有时是她,坚决而彻底。那些敌人被无情地清除掉,他和她之间只剩汗水和喘息,带着共同的节奏。

    当这场男女之战结束,她昏昏欲睡时他说,“我们结婚吧。”

    她没马上回答。

    他坐起来,半靠在床头看她。几缕发丝粘在她脸上,他伸手拂到旁边,又问了一遍,“找个时间,把婚结了吧。”她闭着眼,只有睫毛动了下,他不屈不挠地说,“好不好?”刚才的疯狂让他嗓音低哑,是触到人心底的恳求。她无可奈何,“再想想。”

    他得到回复安静下来,她终于睡着了,但睡得不稳。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醒过来,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旅馆,是酒店,还是……她没出任何声音,但床太小了,不能确定有没有吵到他,反正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还呢喃了两声,口齿不清地说小心。

    他俩的脸靠得如此之近,她忍不住侧头在他脸上啄了下,“我爱你。”没想到他居然应了声,“我也爱你。”但说完他又鼻息沉沉,不像清醒的样子。

    周桥哑然失笑,为他的反应。但是真正说到婚姻,她没信心。

    道理全明白,有了前次的教训,这回会小心绕开那些可能导致触礁的危险,应该能走到更远。可还是要怀疑,因为类似的幸福也曾经这样摆在眼前,直到有天烟消云散……此刻不要再想了,她无声地对自己说,白天再想。

    到了白天周桥才知道,秦雨松第二天也要出差,归期暂未定,约在一周后。那更好了,起码有几天她可以耳根清净,慢慢考虑结婚的事。他倒是很镇定,“我不是冲动才向你求婚的。认真地说,既然相处了不短时间,彼此能确定感情的存在,结婚也好。”

    秦雨松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发现周桥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他在她身边坐下,“我手机24小时开机,有事只管打,我肯定在。”周桥把头枕在他腿上,过了很久,秦雨松以为她睡着了,她却开口了,“我上次结婚时刚刚大学毕业,和他决定结婚后。我去告诉父母,父母问我,你想好了?我说想好了。年纪很轻就什么都不怕,就算分手我仍然是我,只要当时是真心的就行了。至于青春什么的,不用在别人身上也要过去的。”

    秦雨松安静地听她说。

    “我父亲也是生意人,给了我一笔不小的钱做嫁妆。靠了那笔钱,我和他撑过创业最难的时期,那几年他在我家有点抬不起头。不过他也很固执,磨得我父母转变了看法,慢慢地觉得他人不错。有次我父亲生意出了问题,他二话不说,把我们的厂抵押出去借了钱给我父母周转。我父亲过了那场风波,决定退休不做了,反正每年有他送去的分红,不至于坐吃山空。”

    “厂上轨道后,他在外面应酬比较多,认识了现在的太太。她在夜总会当dj公主,帮客人点歌。怀孕后她想把孩子生下来,他答应了,和我商量离婚,让孩子有个名份。至于我,愿意的话,他可以再和孩子妈离婚,和我复婚。我气头上干过不少比较荒谬的事,比如砸了他的车,叫了110把他和她堵在房里。闹了大概有十几天,我想通了,就很快办了协议离婚。”

    “我父亲有阵子身体不好。他听说后凑了500万,当作买断我的股份的钱送到我家。那会并不知道厂能卖这么多钱。我又没再去过厂里,他要是存心赖账,我也拿他没办法。所以,我父母认为他算有情有义,打官司的时候,他们站在他那边。”

    “后来,我们认识了,差不多的事你都知道了。”

    秦雨松只关心,“你还在想他吗?”

    他看着她,而她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我只是偶尔会纳闷,到底哪个环节没处理好,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比较多的是后悔,因为赌气我完全放弃了一手建起来的厂,以至于需要重新开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从前的厂没规划好,建得比较乱,现在不一样,有经验建起来的更符合长期发展。”

    秦雨松自言自语,“那你还担心什么?我没有很强的控制欲,也不会在夜总会找妹妹,……”

    周桥瞪了他一眼,“实话告诉你,我父母绝对比你父母难说话。其次,我有不少贷款。不全力以赴的话,很可能血本无归之外还一屁股债。我不想连累你,明白吗?”她举起手将食指竖在他嘴上,阻止他开口,“你也想想好再说,现在不要说。”

    他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下,“你猜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心里想什么?”

    “想什么?”

    “以后告诉你。”

    她举起拳头,在他腿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他笑道,“我们要好几天不能见面,趁现在赶紧多做两次,存着当备粮。”不容她反对,他开始了预热工作。她挣扎了两下,迷失在其中。

    反正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了,具体让他自己定吧。周桥安心地想。

    第五十五章求婚

    年纪大了意志比从前薄弱,周桥踢掉脚上的鞋,默默自嘲。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抱着再也不来的念头,没想到一年不到就出尔反尔。也只有年轻时对未来抱有无穷希望,才能绝决到不回头。

    秦雨松关好门,从背后抱住她,脸贴在她耳侧。她犹豫了一秒,握住他的手。他吻她的耳朵、脖子,她轻轻拉开他双臂,转过身踮起脚亲他的唇,下巴的胡子茬,喉结,带着失而复得的心情。然而他没让她再沉浸在独自的情绪中,掠夺般的热吻如同席卷而下的引线,迅速点燃了彼此的身体。恨不得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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