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说,“现在谁都知道我是你这派的人。眼看老大又抖起来了,我跟风也红了,办公室缺不得我。”
秦雨松知道她计划这次旅游已经很久,行政上本来安排了人替班,估计他们怕新手做不好,就把她叫回来上班。不过她虽然在抱怨,但笑呵呵的,让人听后不反感。
“今天下了班有空吗?请你吃饭。”看着秘书瞪大眼睛的样子,秦雨松微觉好笑,共事这么久,还没和她私下吃过饭。但说实话,自己以前是不是拘泥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地方你定?”秘书说行。她回到座位时回头看了秦雨松一眼,太阳西边出来了?
秦雨松打开电脑,电脑旁是手机,昨晚到今早它有过电话也收过短信,但没一个来自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她还真沉得住气,他无奈地想,把视线投向电脑屏幕,点开邮箱。邮件争先恐后涌在眼前,看过归档的归档,该处理的处理,该删除的删除。其中有封是总部通知他过去开会的,他看完随即转发给秘书,让她帮他安排机票和住宿。只是,要不要和周桥说起一声……他扔掉浮上来的念头,难道他还不如她?行啊,大家都忙工作吧。
秘书选的晚饭是西餐。她说,“两个人的中餐最难点,还是西餐方便。不过价钱可能小贵,不介意吧?”秦雨松笑着摇头,怎么可能,请客当然要大方些。他翻开餐单,主厨推荐是安格斯牛排和龙虾汤,看图片很不错。他把餐单推到秘书面前,“这个怎么样?”秘书摇头,“不要。”她迅速地翻了几页,向服务生说,“我要这个。”
秦雨松看到她手指的是餐单里最便宜的套餐,“我请客,别替我省钱。”
服务生重复了遍菜名,秘书不理秦雨松说的,“对,没错,就这个。”
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鸡排有什么好吃的,秦雨松不解,替自己点了德国烤猪手。
烤面包上来时,秘书边抹黄油边说,“你这次开会要一周才回来,没想到出门前还吃了顿西餐。说说美国的牛排怎么样?”
“份量比较大,”秦雨松没说完,有人推开餐厅的大门进来,正是许久未见的前妻朱逸,和几个朋友样的人一起。两人的视线碰了下,她犹豫了几秒,看见坐在秦雨松对面是年轻女性,就没过来,遥远地点点头算打招呼。秘书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我去趟洗手间。”她溜之大吉,把乌云满面的老大留在原地。
秦雨松喝了口餐厅送的苦艾酒,若无其事翻看手机。秘书回来,发现没出现想象中火星四射的场面,那两个的眼神停留在各自的关注物上。她不由好奇地看了那边一眼,又看这边一眼。
“你的汤来了。”秦雨松提醒她。可能是他在协议离婚时来得爽快,令朱逸存在着某种做不成夫妻仍能做朋友的奢望,每次巧遇都会想和他聊几句。但当时他只有一个目的,不惜代价打发走她,免得她在眼前看见了就生气。可惜最早难听的话没说出口,现在也没补说的机会。
说起来周桥和朱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长相到性格,难道也是自己潜意识想避开失败的经历。不过,屡败屡战的勇气只存在于历史人物身上,秦雨松无奈地想,有点是相同的,现在基本上他又失败了。他重重地切开咸猪手,让对面的秘书看得心惊胆战,和这份肉有什么仇吗?
“怎么了?”秦雨松发现她只管扒拉着盘里的沙拉,但不往嘴里送。
“其实,做完今年我想辞职。”
“为什么?”缺少睡眠加上听到消息后的意外,秦雨松头里轰的一声。他放下刀叉,又喝了口苦艾酒。
“我和我先生打算明年生孩子,老是两地分居不是办法,商量下来我去他那边。”
明知道劝说肯定会无效,秦雨松仍然试图说服她,“你在公司多久了,我记得快满五年了?”五年放在哪个年龄段,都算不短的时间,对方叹了口气,“我反复考虑过,但是没办法两全,为了以后的几十年,只能放弃眼前的。”
“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秦雨松知道自己所在的公司素以钱多事少著称,相信秘书的薪水还是有几分竞争力的。
“他做销售,所以要是有了孩子,我更需要有长辈的帮手。我们已经想好了,不会再变了,到时我提前一个月写辞职申请书。”秘书说得飞快,“谢谢几年里你对我的照顾,非常感谢。”
这话说的,秦雨松举起酒杯,“希望这顿不是最后的晚餐,你走之前我们再吃顿饭。”
秘书连忙举杯和他的杯子碰了下,“好。”酒喝得太急,她被呛得咳了几声。用餐巾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她清了清嗓子说,“虽然也有风风雨雨,但我舍不得离开公司,只是没办法,在这种事上往往都是女方让步。我不过一个小秘书,也谈不上什么事业,但说真的还是很难受,因为我自认在本职岗位上做得还不错。”
“是很好。理智又不失人情味,分寸拿捏得非常好。”秦雨松说。他能感受到她失落的情绪,出于先天条件女性比男性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得到的回报却少。在两个人中间需要让步的时候,绝大部分是女性退了一步又一步。该怪谁,社会风气吗?到头来这种付出,往往被归为“自己的选择”而没办法诉求回报。
刹那间他理解了周桥。他喜欢她,因为她现在的样子,但同时他又想按他的想法改变她。
该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
吃过饭秦雨松送秘书回去,再往自己家开的时候,突然特别想打给周桥。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却始终没人接。他挂断电话,长呼出口气,在生他的气吗?还是下定决心不理他了。过了几分钟,他又打了一次,仍然没人接。
周桥是24小时开机的,秦雨松不愿意往她再也不见他的方向想,继续拨出她的号码,四次五次六次……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机屏幕,那里忠实在记录着拨打的次数。不行,今天非说个清楚,她愿意怎么样都行,反正他接受了。
他往南通开去。
与此同时,周桥站在他家门口。今天她来上海办异地报关的手续,不知道在哪丢了手机,以至于只好冒昧地在说了分手后又找上门来了。
但他不在家,周桥按了若干次门铃后终于死心。下楼找到小区边的便利店,她用公共电话打给他,手机响了两声后,提示音变为,“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再拨,还是关机。
什么?!周桥紧紧抓住听筒,疲惫后的无力感充满了全身。
或许错过就是错过,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长长吸了口气,努力吞掉鼻子里的酸楚,既然这样,算了。
秦雨松开在高速上,听到手机铃声响了,第二声还没响完,刚要接听,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空不出手换电板,车载充电器又在后备箱。
算了,反正想找他的人,还会再打来的。
他这么想。
第五十四章妥协
这是爱情吗?周桥坐在麦当劳里,对着握在手里的咖啡发呆。不够甜蜜,没有脱口而出的誓言,更缺乏一定要在一起的决心。有的是犹豫中妥协,甚至还有些烦恼。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又苦又涩,还带着点焦糊味。但滚烫的液体入口,让她打起了几分精神。
已经过了晚饭时刻,店堂里人很少,背景音乐是女歌手略带沙哑的嗓音,“ihatetoturnupoutofthebebutiuldn'tstayaway,iuldn'tfighti'dhopedyou'dseeyfacethatyou'dbereded,thatfor,itisn'tover……”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不管是不是爱情,反正她现在需要他。或许是新年看到他为她做的安排,也或许是……怎么记得更清楚的是两次他头破血流的可怜样。但不管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发生的无法否认。
一口喝掉凉了的咖啡,周桥拿起刚买的手机,拨打那个烂熟的号码。
这次终于有拨号音,几下后是秦雨松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哪位?”周桥不在旅馆,他找到厂里,办公室黑灯瞎火,值班的保安说不知道,让他有事打周总手机。
扑空一场,他悻悻上了回程的路。
她去了哪?刚才是没人接,现在打是关机。他产生种种不好的联想,她喝醉了?他越想越肯定,又气又担心,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是我,周桥。”
秦雨松一时没转过弯,呆呆地说,“是你?”他反应过来,“怎么换了号码?你在哪?干吗不接电话?……”他扔出连串问题,听上去气势汹汹,周桥把手机拿远些,免得耳朵里嗡嗡的。她光听清了前面两个,“我在上海,手机丢了。”
秦雨松的心突然提了起来,难道他来找她,她却去了找他,“你干吗去上海?”
可惜她的回答打击了他,她说,“后天要出次门,航班是上海起飞,顺便也办点海关方面的手续。”见鬼……秦雨松无声咒骂道,他还排在顺便的后面……他没好气地说,“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我在太平洋数码,你呢?”
他更郁闷了,“南通到上海的路上,我刚去过你厂里。”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光听到他说,“我收回上次的话,我们还在一起,我不管你干什么,行了吧?”秦雨松说完,好一会没听到对面的反应,忍不住催促道,“说句话,行还是不行?”
“当然……好。”周桥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其实她早知道的,他张牙舞爪,却只是纸老虎,每次都是他主动让步,给她下来的台阶。
听上去吃吃艾艾,心不甘情不愿,秦雨松郁闷地想,但不知怎么嘴角自动往上翘,“在那别动,我来找你。饭吃了吗?”
“吃了。”周桥瞄了眼表,快晚上十点了,再不吃要饿成什么样了。她无声地做了次深呼吸,“我刚才去过你家,没想到你去我那了。”秦雨松的心又提起来,因为有种预感她要说的话。她没让他失望,“对不起,上次我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注意。”
他松口气,若无其事地说,“还有三十公里,你别走开,我一会就到。”别失态,他提醒自己,都三十大几的人,又不是小年青遇到点事沉不住气地高兴。万一被她看穿,他就更没份量了。“呆原地,我到了打你电话,别关机。”
彼此说过爱,然而那些g情中的话语,似乎谁也没当过真,都自动归类为荷尔蒙作怪的产物,仿佛说来仅仅是为了助兴。这么粗声大气的吆喝,简直像老夫老妻之间的对话,却让他俩同时放松下来。周桥站起来,打算买只香芋派,才喝的咖啡太苦了,需要吃点甜的来补偿嘴巴。
落地玻璃外走过两个熟悉的身影,周桥愣了一秒,还是追了出去。
那两人已经踏上自动扶梯,周桥三步两步赶上,“吴冉冉。”
是吴冉冉和崔芷芳,她俩听到呼唤,回头看见是她,惊慌地交换了个眼神。周桥见状,加快了步伐。两个年轻女孩以彼此间的默契作了决定,崔芷芳走掉了,留下吴冉冉面对周桥。
自动扶梯把周桥和吴冉冉送到地面,周桥先开口,“最近好吗?”
吴冉冉以为周桥要骂人,没想到开口第一句是这个。她答道,“还好,你呢?厂里还好吗?”
周桥追出来是一时冲动,也没想到具体要说的话,“都挺好的。找到新工作了?”
吴冉冉点头,“嗯。”
周桥觉得自己跟着秦雨松变傻了,竟然明知故问,“干吗不告而别?”废话,不想呆了不就是理由吗?但她真的想帮葛小永问个究竟,为什么不给他个明白就走了。
吴冉冉低下头,“对不起,但我应该没影响到公司的日常运行。”
周桥把话说白了,“但你影响到葛小永的生活。既然答应了开始,怎么不敢当面结束?我一直认为你不缺乏勇气,是我错了?”
吴冉冉猛地抬起头,“你的字典里没有怕,但是我有,我怕看见他的脸。我吃不消那种生活,每天都是同样的重复,几乎能看到二十年后的日子。”她喃喃重复了一遍,“吃不消。”说完她像得到了支持,后面的话又快又急,“所以趁早退出的好,免得我和他的感情全被磨光了。至少现在走,我们记得的是对方的好处多。要是你回去告诉他曾经遇到我,那就告诉他,他很好,但是我还不需要,要怪只怪我还年轻,定不下心。”
她挑衅般看着周桥,“周桥姐,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确实没话好说了,周桥笑笑,“对不起,是我冒失了。那……祝你事事顺心吧。”她转身往自动扶梯走去,吴冉冉在背后咕哝了声,“换作是你,也不会定下来。”
错了,周桥想,她没她那么贪心,也许眼前的这个有许多缺点,可是世上哪有完美的人,连她自己也不是,又何必强求对方。有些事尽十二分的努力去做,有些事差不多只会更好。
她看着前方,说不上妥协是好或坏,一切尚待岁月的考验,不过至少现在不是她一个人在努力。
第四十八章见面
耳闻不如目睹,何岩知道周桥有钱,但漂亮女人挣钱的门道太多了,尤其她的长相和身材离女强人颇有段距离。到工地后,何岩对周桥的观感猛地受到震动,没有那天餐桌上的沉默寡言,也没有在儿子家见到的慵懒颓废,这个小女人还是有点老板的样子的。
沿着在建的厂房走了几十米,何岩一脚高一脚低。周桥来不及扶她,监理和施工人员正见缝插针请示现场事宜。周桥迅速做了定夺,这两天葛小永还处在迷糊中,大家隐约知道了缘故,都识相地让他清静些。
“我来,占用你的时间了。”何岩客套两句。
“没关系。要去办公室坐坐吗?”周桥看看表,“不过里面比较简陋,而且午饭时间也快到了。”何岩望过去,那边的房子外观确实不佳,完全是简易棚,“不打扰你们正常办公,我们去吃饭吧,吃过我回去了。”
周桥把何岩领到了当地出名吃海鲜的餐馆,小厅里光亮洁净。这是公司招待贵宾的地方,服务员殷勤地上茶、上饮料。何岩喝了口橙汁,发现是正宗的鲜榨橙汁,没掺糖水,顿时对餐馆的印象提升了一个档次。周桥推过冷盘,“这里的虾干做得还可以,鲜香,有嚼劲,又不至于太咸。”
何岩尝了只,果然不错。她称赞两句,转为夸奖周桥,“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居然能指挥那么多男人做事。”周桥只是微笑,等对方说正题。果然接下去是,“现在妇女撑起的何止半边天,但是人的精力有限,双方事业都好的话,谁都不舍得放弃外头的成功去管家庭琐事。恋爱时当然花好稻好,什么都不计较,结了婚怎么办?”
何岩看着周桥,“我们雨松实在很喜欢你。为了你,居然和他老子吵架。你说好笑不好笑,他警告我们不许打扰你,不然他搬家,新的地址不会告诉我们。”周桥仍是微笑,何岩自己把话接下去,“其实我和他爸爸也不是不喜欢你,就是感觉我们雨松配不上你,他工作出了问题,还要你出手帮忙。”
“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周桥说,“我们商人,最看重朋友之间的交情,何况他先帮过我。”说到这里,服务员推门进来,开始上热菜,红烧刀鱼,清蒸鲥鱼,油炸大带鱼,小黄鱼汤。周桥拿了公筷帮何岩挟菜,“随便哪个地方的餐馆都卖刀鱼和鲥鱼,养殖的,但春天不吃这个有点不像春天。”
何岩在家买菜时见到刀鱼已经上市,筷子粗细的卖到800元一斤。可惜菜单光标时价,周桥不问价钱,她更不能像没见过世面的人那样抢着问。两指宽的得多少钱一斤?鱼肉吃进嘴里,一抿即化,细嫩非凡,但何岩硬生生吃出了人民币的感觉。
吃鱼不方便聊天,吃鱼的功夫热菜一道道又上来了。简单的盐水虾、炒菜苔,最后上了道咸肉煲,周桥帮何岩舀了碗汤,半碗是笋尖。
何岩由衷地说,“周小姐,我和你阿姨也算老朋友,倚老卖老叫你声小桥,不介意吧?”周桥笑道,“可以的。”何岩又说,“好奇地问一句,你和雨松怎么认识的?”
“旅游时认识的。”
“有多久了?”
“一年多。”
何岩叹气,“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喜欢说出内心的想法,偶尔还要发倔劲,让你难受过吧?”
“还可以,平时工作关系,我接触到的人也不少。”
“我和他爸爸最担心的事,他以前的一段婚姻,是因为性格不合,分手得不算愉快,所以一直怕如果再来有个性的,双方钉头碰铁头,家里谁说了算?小桥,你也进出过围城,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周桥努力回想秦雨松前妻的模样,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光记得打扮入时。她点头称是,何岩得到鼓励,继续说,“不瞒你说,雨松嘴硬心软。当初他前妻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但他仍然把大半财产分给了她,以至于自己搬到一处小房子。他原来的房子,地段好面积大。我们被瞒在鼓里,事后才知道,可这孩子做了决定怎么也不肯改。”
何岩连连叹气,“不说钱的事了。反正说到钱,你的财产比雨松多得多。做父母的只担心,你和他都是有经历的人,万一,我是说万一,再来一次分手,你们还经得住吗?”
服务员送上最后一道甜点,周桥接过来,放在何岩面前,是炖燕窝。她替何岩加进姜汁和牛奶,一边温和地说,“是啊。不过,就算知道吃什么最后还会饿,可吃的时候我还是挺高兴的。”她抬眼认真地看着何岩,“有件事我来说了吧,他暂时不想结婚,所以我们不担心没有可能发生的事。”
“他不想结婚?”何岩疑惑地说,“不会,我们在澳洲时,和他通视频,他说他会去找结婚的对象。”
没等周桥开口,有人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而入,正是秦雨松。他看了眼周桥,后者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而何岩按捺不住地问道,“是你不想结婚?”
秦雨松没好气地说,“妈,你来干什么。”何岩理直气壮,“我和未来媳妇聊天,增进了解。为什么你不想结婚?”秦雨松又看了眼周桥,“不想就是不想,不需要理由。”
何岩茫然地说,“你不是说过,会努力找对象尽快结婚?”秦雨松不耐烦地说,“我那是敷衍你们,免得你们担心,我说的是善意的谎言。吃好了没?好了我送你回上海。”
周桥不想在他俩争论时在场,“我去洗手间。”
她到收银台结完账,站在外面的花圃里欣赏春光满园。没过多久,母子俩出来了,秦雨松简单地说,“我送我妈去车站。”周桥好奇万分,他到底说了什么,解决得很快嘛。但她什么都没问,“好啊。”
秦雨松开周桥那辆旧普桑来的,她送两人到车边。何岩从包里掏出只小盒子,硬塞在她手里,坚决要她收下,“不值钱的。”等周桥回到自己车上,打开一看,是条老金项链,鸡心吊坠上刻着花好月圆四个字。
还……真的挺古老的。
晚上她退还给秦雨松,他却不肯收,“还东西要还给本人,你不懂?”
他站在浴室镜子前左看右看,“线是拆了,可还是很难看,还得再戴几天帽子。”
发型肯定能改变一个人形象,周桥看着他,觉得这样子的他,很不像他,有种貌似忠厚其实j诈的气质。
第四十九章调戏
终于忍到拆线,秦雨松对着镜子侧过头看伤口,也不知道以后伤疤上的头发是否能长出来,反正看着怪怪的。他捋了捋头发,以后得留长点遮盖住那里,眼前还有个洗头的问题。周桥二话不说,扒住他的肩,把他的头往下按,用另一只手试水温,“别动。”
她小心地打湿他的头发,把洗发水倒在自己手心,揉出泡沫再抹在他头上,用指腹替他轻轻按揉。秦雨松个子高,为了将就台盆的高度弯着腰,时间一长累得慌,不由小小挪了下位置。这样一来他的头差点碰到水龙头,幸亏周桥眼明手快,用手掌挡在前面。她戳戳他的后脑勺,“叫你别动。”他只好乖乖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这付老实的样子实在不像他,周桥在他臀部捏了把,不厚道地说,“来,给妞笑一个。”秦雨松闷声闷气地回敬,“你做初一,小心我做十五。”周桥憋着笑没去逗他,免得好好的洗头变成浴室混战,小心地把话题转到安全的方向,“你发根有颗红痣。”秦雨松没好气地说,“我早知道了,小时候我妈常说有颗痣好认,拐走也找得回来。”他顿了顿,“今天谢谢你。”
周桥明白,他是谢她对他妈的态度。这怎么说呢,她能理解做父母的心态,也不算太难应付,但仍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如果她没结过一次婚,如果她比现在年轻几岁,他们会这样防着她吗?岁月在身上留下的印记,她从来不怕给人看,但被别人当作次品,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秦雨松察觉到她的沉默,然而有些话不吐不快,“你还放不下前面的人吗?”
“什么意思?”周桥垂下眼,冲洗他发上的泡沫,“你呢,每次看到前妻就冲我发脾气,旧情难忘?”这下他也安静了,小小的浴室光剩下水流哗哗的声音。她帮他擦干头发,然后把毛巾递给他擦脸,自己转身想出去。她的脚刚跨出去,手被秦雨松拉住了,“不是冲你发脾气,是对自己生气,气上来了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呆着。也不是旧情难忘,是每次看到她,就会想到自己的失败。”
水龙头已经关掉了,下水道有潺潺的流水声,还有,他说,“还记得我们在黄山遇到的那次吗?我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用新的记忆盖掉旧的。但是,过往留下来的东西太多,包括常去的餐厅,经常出没的地方有重叠。有阵子我特别喜欢出差,因为陌生的地方意味着新鲜。”
他停下,“说说你吧。”
“我?”她试图缩回手,但被他拉得牢牢的,只好放弃了,“我没想太多。”
他固执地看着她,她无奈地说,“你要我说什么?你妈问我,万一再来一次分手,我还经得住吗?实话说,我吃不消。每场恋爱的开端都很美妙,随着时间流逝,彼此的优点渐渐消逝,到最后什么都没了,只有抱怨和不满。”
泪花沾在睫毛上,她努力眨了几下眼,试图驱散鼻间的酸楚,唇角颤抖着化为不成形的微笑,“你让我说,但我怎么敢。”秦雨松再也忍不住,把她搅入怀里,“对不起。”她喃喃道,“有许多人,即使感情没有了,也因为生活压力的原因过了一辈子,因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应付。但是我们需要那么做吗?我宁可趁彼此喜欢的时候多做点喜欢的事,将来分开了,回忆起对方仍然是欢喜的,记得在比较好的年纪里放纵过,不掺杂计较的,纯粹的。”
他轻吻她的头发,慢慢移到耳朵,脖颈,锁骨。她木然站在原地,吻又落到她唇上,带着许多的温柔和劝慰。唇舌间的缠绵让她呼吸急促,他抄在她腿弯里,把她抱起来,走两步,低头吻两下。
周桥噗地笑了,“快把我放下,我也挺沉的。”
秦雨松摇头,“不放。”他故意抱着她在房里走来走去,直到她再三抗议,才把她放到床上。
秦雨松曲肘支撑住自己,在上方看着她。她仍然在笑,胸口因为厮闹带来的微喘而起伏着,脸色有难得的红润。他伸手指摸了摸她眼角的细纹,“那天我听到首歌。”他哼了几句,“我真的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不要轻易尝试任何改变,改变你现在所有的一切,……”周桥忍无可忍,“不要随便唱不熟的歌,走调了。”她抢着唱,“我真的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一句没唱完,他低头吻住她,那个吻是一场亚当和夏娃之战的导火索。在粗陋的旅馆房音里,虽然门外走廊有嘈杂的人声,虽然空调轰轰响个不停,但他俩眼中只有彼此,耳里也仅有彼此的声息。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每次划过她下巴,洗发水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她睡裙的吊带歪到一边,露出肩膀和大半个胸,可都顾不上了。
不识相的手机铃声响了,周桥做个噤声的手势,“喂。”
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和对方说公事,秦雨松恶作剧地抚摸她敏感的地方,看着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并紧、松开。等电话结束,她立马扔开手机,恶狠狠地施以惩戒,翻身压住他,手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了他两个小耳光。
仿佛是现世报,转眼秦雨松的手机响了。
周桥瞪他一眼,“接吧。”她才不像他那么坏。
通话的内容似乎很重要,他的笑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嗯,我马上收邮件,今晚回来。”挂了电话,他真的打算下床去开电脑,“公司有事。”周桥靠在床头,头也不抬看她那一厚本环评资料。秦雨松解释,“有个同事今天被捕了,涉嫌商业贿赂,他坐的是我原来的位子。现在公司里有点乱。”
周桥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问,“干吗这么看着我?”
周桥摇头,“我叫辆车送你回上海。”
秦雨松匆匆走了,房里恢复到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半小时前这里没人笑过闹过。
第五十章无奈
秦雨松走后,足足有个把月两人没空见面,他忙她也忙,每天也就睡前聊几句天。有时说着说着,对方没了声音,那是睡着了。同样的情况发生过两三次后,两人不再大惊小怪,聊到一方睡着,另一方放下电话也睡。
“这么说,你们公司完全放弃他了?”周桥揉揉眼睛,免得还没开聊,直接抛下他去会周公。“不然还能怎么样?”秦雨松站在窗边讲电话。他把额头抵在窗上,靠玻璃的凉意清醒头脑,“他太急于证明自己,所以用了非常手段,但是过于高调的人很难走到更远的地方。”
“那倒是。”周桥赞同。她知道,秦雨松最近经历着一场公司的人事8级大地震,“回到原位置上,你有没有感慨万千?”
有点。秦雨松背转身,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他对现在的局面早有预计,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段时间一是积极配合调查,二是不让公司事务受到影响,幸亏王先生入职时不虚不实的部分终于派上用处,上下发力,让内部声音统一得很快。他问,“你在忙什么?”
“下周开环评论证会。”
“哪天,我能来旁观吗?”他听不到她的答复,看样子是睡着了。他躺回床上,脑海中万马奔腾,关于整顿公司内部的事简直千头万绪。还没得出结果,他也睡着了,墙上的钟滴嗒、滴嗒走着,已经是凌晨两点。
周桥公司的环评论证会办在市里的宾馆,秦雨松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眼看一堆人对着她和葛小永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这几天为了迎接各方参会人员,工地停了工,公司上下统一口径,“万一有人问建筑物派什么用处,就说是办公楼。”因为按照正常手续,应该先取得批文再兴建工程。秦雨松替她担心,“明显不是办公楼的格局,当别人看不出?”周桥拍拍他肩膀,“放心,都这样过来的。只要检查时工地上没人,让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周桥侃侃而谈,秦雨松不好意思直盯着她,翻开手上的相关资料,被最后几张纸吸住了目光。那是公示调查表,必须拿到一定比例的村民表示同意的签名,才能在这块土地上建厂。他一眼扫过去,部分签名笔迹的相似度未免太高了点,应该是二三十个人分别签了五个不同的名。
弄虚作假啊,他抬头看了眼周桥。她刚答完一个问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但专家们没放过她,又问了个尖锐的问题。她放下杯子,还没开口,旁边有人帮忙。秦雨松打量了下那个人桌上的名牌,原来是当地环保局的科长,看来周桥也不算孤军奋战。为了经济发展,地方政府在关键时刻还是会出手推动。
秦雨松来,是为了以后公司新生产线上马而吸取经验。他趁此机会观察在场的每个人,专家确实有专家的水平,周桥还算镇定,葛小永比较木讷,经常面红耳赤低下头,在计算器上使劲按着不知什么数字。他瘦了很多,从秦雨松那边望过去,能看到他腮帮一鼓一鼓的,也不知道是吐气还是憋气。
至今还没有吴冉冉的消息,而葛小永也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上班下班,但搬回了旅馆住。秦雨松走了片刻神,终究吴冉冉跑去哪了呢?不声不响扔下他,也只有她才做得出。
专家是昨晚到的,周六白天开完会,当晚再住一天,周日才能送走他们。
好不容易散了会,轮到晚饭的招待活动。有个专家说远道而来,想顺便访友,秦雨松被当地环保局的科长抓了差,“那个,是不是周老板的司机?跑一趟,把专家送到这个地址。”秦雨松啼笑皆非,但周桥已经领着大部队往餐厅去了。他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行,走吧。”不是帮别人,是在帮周桥,他想。
他回来时,吃饭的人酒正半酣,周桥手边竖着只红酒瓶,挨个敬酒。
“周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只要我们今天都喝好了,通过不成问题。”起哄的人不少,秦雨松认真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他记得这是省厅的一个官员,这人拉着周桥絮絮叨叨他苦读书的经历。秦雨松听得火大,公平吗?官员和专家喝的是矿泉水,陪同的当地人员虽然杯里也是红酒,但小口地抿,半天不见液面下降。葛小永已经面颊通红,完全帮不上忙了。
又开一瓶红酒时,秦雨松看不下去,站起来说,“我替周小姐敬大家吧。”
省厅的家伙笑呵呵地说,“周老板,你这个员工挺有趣的,替你挡酒来了。”
周桥看也没看秦雨松,“我喝得正高兴。”她用伸在桌下的右手对自己的大腿又拧又掐,试图用痛觉来唤醒僵硬的口舌,“谁挡我,我踹谁。”
你!秦雨松还没来得及发火,被科长拉着坐了下来。那人推心置腹地说,“老弟,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今天周老板不倒是不行的。你还是省省力气,吃了饭还有下一场呢。”那人又扬声说,“我们喝得差不多就走吧,不要浪费了周小姐包场的美意。”
席间的人杂乱地应着,省厅的说,“行,周小姐什么时候喝完这瓶,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就看她的速度了。”众人纷纷说好,在大家的注视下周桥站起来,拿起瓶子往嘴里倒酒。这下房里像热油进了水,叫好的有,鼓掌的有,还有秦雨松,他的胃随酒液的流动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周桥闭上眼,不去想倒的是什么,只当是水,她渴,所以需要喝水。然而这瓶水也太多了点,荡漾在喉咙间,怎么也不肯下去。她停了停,有人说,“喝不下了?没事,我们都好商量,反正看你的态度,喝光就通过。”
周桥笑了笑,“谁说我喝不掉?我是嫌掌声不够多。”
全场顿时炸得更响了,在拍桌敲凳声中她仰起头,将剩下的酒倒进嘴里,然后把空瓶往桌上一放,“走。”
周桥在最大的夜总会订了个最大的包间,办公室主任已在那里等候。因此送了客上车,她才现原形摇摇晃晃往客房区走。才走几步已经忍不住,她冲进公共洗手间。来不及躲进女厕,趴在外面的台盆上,她的嘴才张开,刚才的酒喷涌而出。
又吐又咳,折腾了好半天,周桥好不容易站直,看见等在旁边准备打扫的清洁阿姨。她在包里掏出钱包,不住发抖的手摸了张百元钞,递给对方。她还想说句“麻烦你了”,却怎么也说不清,只好勉强笑了笑。
转过身,周桥看到秦雨松拉长了的脸。她伸手抓住他两边面颊,用力向外一扯。
谁给他的权力,给她看脸色?
秦雨松还没来得及发火,周桥“呃”的一声,吐得他裤子上都是。
这……真是,忍无可忍。
第五十一章酒醉
周桥喝醉过很多次,以这次最厉害,吐了又吐。吃喝的东西明明都吐光了,但从胃到嘴,整个上消化道仍然扭作麻花般,抽动着向外涌苦水。她昏沉沉的,手脚使不出力,但大脑居然留着一点清明-他在生气。
他拖着她走,走的楼梯。脚下的路高低不平,仿佛永远走不完,她好几次想求他把她扔下算了,反正在酒店里安全有保障,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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