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厉也不去理会他自吹自擂，淡淡道：“那日在死泽之中，有个鱼头怪人偷袭你的孙女，你还记得吗？”
周仙怔，旁边的野狗道人和小环听在耳中，同时都看了过来，小环边抱着小灰，边道：“是啊，那个怪物凶得要命，要不是鬼厉公子和瓶儿姐姐及时出手，我差点被它害了。”
鬼厉依旧看着周仙，道：“你当时说那怪物乃是南疆六十三异族之的鱼人，是吗？”
周仙沉默了片刻，道：“不错。”
鬼厉拱手，道：“不知道前辈对这鱼人族，可还知道些什么？”
周仙看了鬼厉眼，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鬼厉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我请教前辈，其他的也不用瞒你了。你们走后，我手下似乎被群与那鱼人相似的怪物偷袭，死伤惨重，所以我想向前辈了解下。”
周仙眉头皱，身子渐渐挺直，眼中渐有思索之色，却没有说话，鬼厉也不着急，安静地站在旁。半晌，周仙忽道：“你手下死亡之人，是不是死状残酷，尸体多被砍成数段，惨不忍睹？”
“啊！”这声轻呼，却是小环发出，看她满脸惊骇，显然很是吃惊。
鬼厉缓缓点头，目光深深看着面前这个老人，道：“不错，正是如此。”
周仙点头道：“那不会错了，肯定就是南疆十万大山六十三异族的鱼人族所为。这只异族外貌奇异，出生之时即鱼头人身，按他们本族传说，乃是上古鱼神与人类女子交合而生的后代，是以他们向来以鱼神后裔自居。这异族向来残忍好杀，而且迷信只有在屠杀之后将尸体斩开碎裂，才能将鬼魂同时切碎杀死，免除后患。所以在他们手下，不管动物还是人，多半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旁边忽然传来阵异声，二人看去，却是小环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看来有点反胃。
周仙微微摇头，叹道：“天下之大，还有多少更凶残无比的事，你还不知道呢。”
鬼厉自然不会像小环样，但也微微皱起眉头，道：“怎么这等凶蛮异族，往日都不曾听闻过？”
周仙淡淡道：“你向来居住中原，自然不了解这等蛮荒异族。南疆十万大山之中，处处是恶水凶山，那里的人茹毛饮血，与中原开化之人截然不同。不过那些异族向来习惯于他们祖先聚居所在，而且中土之地与南疆相连必经的道路之上，正是天下三大正派之的‘焚香谷’所在，偶尔有几个蛮族跑了过来，也大都被焚香谷的弟子以仙家道法斩杀了，所以中原之地，向来不知南疆异族的详细情况。我也是年轻时候游历天下，跑到南疆十万大山附近，才略为知道二。”
鬼厉缓缓点头，但眼中精光，却是渐渐亮了起来，道：“那按前辈所言，偶尔跑个异族进来，还情有可原，但这么大群异族无声无息进入中原，而且到了离南疆不下万里的死亡沼泽，根本就是不可能。除非镇守南疆的焚香谷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周仙忽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才懒得管。”
鬼厉沉吟片刻，点头道：“多谢前辈。”
说罢，转过身来，却见小环正抱着小灰逗着玩，眼角余光望见鬼厉看了过来，不禁笑道：“你这只猴子好可爱啊，对了，它怎么突然重了这么多呀，还有，你看它额头上突然开了道这么深的灰痕，好像多了只眼睛似的。呵呵，是不是啊，猴子？”
说着，小环向小灰做了个鬼脸，小灰“吱吱吱吱”咧嘴而笑，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鬼厉心中动，自从当日在天帝宝库之中，小灰喝下了那杯神秘液体外加吞了那颗奇石之后，就像喝醉了酒般，足足睡了两天两夜，醒来之后也不见它吃什么东西，但体重就突然增加许多，而且外形也渐渐开始变化，毛色越发光鲜亮泽，特别是额头之上的那道灰痕，越来越是明显了。
不过除了这些，小灰却也没什么其他变化，还是样的贪玩好吃，开始鬼厉还有些担心，但见小灰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渐渐放下心来。
此刻他顿了下，把目光移到野狗道人身上，野狗道人看了他眼，眼中不由得有些畏惧。
鬼厉淡淡道：“你打算以后跟着他们起吗？”
野狗道人沉默了片刻，道：“是。”
鬼厉道：“我以前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年老大这些人随时都会来找你的。”
野狗道人面色阴沉，但看了看小环，仍然道：“我知道了，我也不在乎，是他们自己叛派，还有脸来见我吗？”
鬼厉有意无意向小环望了眼，随即收回目光，道：“既然你要这样，那也随你。”
野狗道人怔，抬起头来，似乎想不到鬼厉这么好说话。鬼厉却没有管他，走到边，向小灰打了个招呼，小灰嗖地下从小环怀里蹿了下来，三下两下跳到了鬼厉肩头。
小环怔了怔，颇有些不舍，道：“你这就要走了啊？”
鬼厉点了点头，向周仙拱手，随即身下青光泛起，瞬间化作灿烂青光，直冲上天，不会儿就消失在天际。
看到那人身影消失，野狗道人忽地长出了口气，似乎刚才鬼厉站在这里，就有种无形威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环看在眼里，正想笑他几句，忽听身后阵风声响动，有个柔媚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妹妹，我们可是又见面了。”
小环怔，还没会过头已经笑了出来，道：“瓶儿姐姐。”
回头看，果然正是风情万种风华绝代的金瓶儿，微笑着站在背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野狗道人毕竟乃是魔教中人，对金瓶儿颇感畏惧，表情便有些不自在，但小环与金瓶儿却着实交好，看到她便欢喜不已，拉着她笑个不停。
金瓶儿如姐姐般，颇为疼爱地摸了摸小环的头，随即有意无意向天空望了眼，道：“小环妹妹，我今天找你们，其实是向你爷爷问几句话的。”
小环周仙包括野狗都是愣。
金瓶儿淡淡地向周仙道：“关于南疆异族鱼人，我还有几个问题向你请教请教呢。”
周仙为之哑然，皱起眉头，金瓶儿目光却在问话之前，又轻飘飘地向天际望去。
只见那里高空白云之间，隐约有道光芒穿梭在云中，渐渐向南方而去。
。
第二十三章剑舞
深夜。
青云山，小竹峰。
天色阴暗，不见有月亮星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小竹峰。陆雪琪身白衣，独自伫立在小竹峰后山的望月台上。
此处的望月台，其实就是小竹峰上最有名的所在，与青云山通天峰上的“云海”“虹桥”并列为青云六景之的“望月”。
小竹峰后山也是遍布着茂密的竹林，但与大竹峰后山上的“黑节竹”不同，小竹峰上盛产的是另种奇异竹子——泪竹。这种竹子颜色翠绿，竹身细长，比般竹子少了近倍的竹节，但竹质坚韧之极，号称天下第，普通樵夫都无法砍断。但泪竹最著名的地方，却是在竹子翠绿的竹身之上，遍布着点点粉红色的小斑点，宛如温柔女子伤心的泪痕，极是美丽。
而小竹峰的名字来历，也是从此而来。
至于望月台，其实是个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除了后半部与山体相连，大部分都悬在高空。据说当月色明亮的夜晚，月光会慢慢从山下升起，缓缓爬上望月台，而在月光完全照亮望月台的那刻，也正是月正当空的时候。
望月台最美丽的时候，月华清辉会突然灿烂无比地洒下，从光滑的望月台岩石上倒射开去，顷刻间照亮整座小竹峰，那刻站在望月台上的人，几乎就像是站在仙境中般；更有甚者，传说当甲子方才出现次的满月之夜那天，竟会让人觉得自己站在明月之上，那份超感体验委实令人无限向往。
不过晚月黑风高，显然并非欣赏美景的时候，此刻不要说是这小竹峰后山望月台上，就是前山弟子聚居之处，也是黑暗片，众人早已经入睡了。
只有陆雪琪，独自人来到了这孤僻冷清的地方。
从不离身的天琊，还在她的身后，在黑暗中轻轻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亮，照亮了周围些许地方。夜风冷冷吹来，将她身如雪白衣，轻轻吹动。
鬓边，有几丝秀发，被风儿吹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她默默地站在望月台悬崖的最前方，怔怔地向着远方凝望。
山风，渐渐大了，她的衣裳开始在风里飘舞。
往前再进步，就是片黑暗，就是万丈深渊。
悬崖边，微光里，那个白衣女子孤单伫立。
点点的，有什么在深心浮现，原本是温柔的情怀啊，怎么慢慢地，却变成了伤心。
下，下，像看不见的刀锋，在心里深深刺着。
镂刻在深心的痕迹，原来却是个人的容颜。
相思，刻骨
她在黑夜无人的时分，在僻静无人的地方，慢慢地，张开双臂，前方，就是无边的黑暗，仿佛天地苍茫。
风这么急，冲入怀里像是要把人扯碎般，脚下的黑暗蠢蠢欲动，从不知名处伸出黑暗的手，缠住她的身躯，想把她拉入深渊。
只是她竟是痴了般，默默凝望着，风吹着她此刻单薄的身体，就像是，黑暗中飘零的百合花。
夜色，深深。
那莫名的寒冷，透入她身体的每寸肌肤，只有头脑，只有头脑却忽然炽热，那深深隐藏在内心里的柔情此刻突然像是燃烧的火焰，迸发开去，然后凝结成——
张容颜。
“呛啷”
声锐响，在黑夜里突然响起，远远回荡开去。
天琊神剑出鞘，在黑暗里绽放出灿烂的光芒。白色的身影随之腾起，在半空中接住天琊，凛冽的山风席卷而上，伴着那白色身影，在望月台上，开始了美丽的剑舞。
秋水如长天落下，化作无边银河，在纤纤素手中婉转腾挪，在黑夜里欢畅奔流。时而冲天，时而落地，时而化作银衣流光，眷恋那绝世容颜；时而又散作漫天繁星，闪闪发亮。
陆雪琪就在这望月台上，深深咬住了唇，闭上了眼，身子仿佛随风飘荡，如飘絮，如冷花，舞出了这世间凄美的身姿。
她化作白色浮光，用尽了所有气力，脸色那般苍白，仿佛还看到淡淡汗珠，可是她竟然还不停下，也许身体倦了，才能忘却所有！
所以她舞着，舞着，夜色里那道身影，幽幽而美丽
“叮！”
轻轻的声脆响，天琊神剑缓缓地从手中落了下来，那锋锐的剑锋根本无视坚硬的岩石，如刺雪般，无声无息地刺进了石头之中。
灿烂而美丽的白色身影，渐渐低伏，黑暗悄悄涌上。
谁在黑暗中，低低喘息？
有水珠，轻轻滴下，落在石头上，许是疲累后的汗水？
她轻轻地喘息着，喘息着，然后慢慢地平静下来，目光抬起，却有淡淡的惘然。
不知何时，她舞到了望月台的后边，眼前是片竹林，在她面前的，是纤细而温柔的泪竹。
淡淡微光下，点点的泪痕，像伤了心的女子。
她怔怔地看着，然后忽然笑了出来，无声地笑着，仿佛还带有几分苦涩，随之她不顾地上尘土，不顾身上洁白衣裳，背靠着泪竹，坐在了地上。
抬头，望天！
苍穹无垠
夜风吹来，有淡淡熟悉的气味。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原来疲累过后，那心中的容颜，却是更加深刻的。
往事，点滴，似刻在心头，再也抹不去了。
就像是那日在天帝宝库之外，他冲动地拉住她的手救她，根本忘了自己的危险。
她仍然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却有淡淡的微笑出现。然后，想着，想着
直到想到了那最后时刻，出现在他们周围的神秘文字，这才发现，那些字竟然是深深刻在了脑海之中。也许，这样可以忘了他吧？
她这样对着自己的深心说着，虽然她自己也不信，但是口中，仍是轻轻念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深夜里，古远的文字仿佛魔咒，低低地回响在黑暗中。
※※※
青云山通天峰，祖师祠堂。
大殿里的光线还是和平时样显得有些昏暗，掌门道玄真人手捧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向无数祖师先辈灵位行了礼数，然后踏前步，将手中的檀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炉之中。
在他的身边，只站着那个照顾祖师祠堂的落魄老人。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条条皱纹深得像是刻在脸庞上般。
道玄转过头来，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忽然道：“你看起来好像又老了几分。”
那老人面无表情，淡淡道：“岁月催人老，有什么好奇怪的？”
道玄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什么话，这时忽然从祠堂外头传来个声音：“前辈，弟子林惊羽回来了，向前辈问安。”
道玄眉头微皱，住口没有说话，那老人缓缓走上步，但也没有走出祠堂，只提高了些声音，道：“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惊羽在外头恭谨地道：“弟子头天回来，在禀报掌门之后，先回龙首峰见过了首座师兄，得空就过来拜见前辈了。”
那老人嘴边似浮现了淡淡微笑，道：“哦，这样啊。那你先在外面等等，我这里还有个客人。”
林惊羽在外面似乎怔了下，这祖师祠堂向来没什么人来，想不到今天居然还有客人。不过他师从这神秘老人修行十年，早已经对他敬如恩师，当下应了声，在旁就安静等候了。
道玄真人慢慢走了几步，站在大殿里的阴影中，从大门看出去，只见和煦的阳光下，林惊羽背负斩龙剑，身长衣，腰束玉带，面容英俊出尘，态度恭敬地站在祖师祠堂的侧，耐心地等待着。
他默默看了会，道：“这孩子是块好材料，无论资质心性，都是上上之选。”
那老人脚步看去有些迟缓，走到他身边，也向外看了眼，道：“那你当年怎么不把他收到你的门下？”
道玄真人遥望着站在祠堂外头的林惊羽，那青年正是英姿勃发的时候，无论从哪里看，都透露着那么股蓬勃的朝气和逼人的锋芒，让人觉得他与众不同。
道玄真人忽然笑了，然后转过身来，对着那个老人道：“因为他太像个人了，气质表情，甚至连他的资质，都和那个人这么像。如果让他在我身边，我会睡不着觉的。”
他身边的老人脸上肌肉突然抽搐了下。
道玄真人回过头，看了看他，许久之后，忽然摇头，然后笑道：“我和你开玩笑的！”话音未落，他眉头却皱了下，随即手抚胸口，低低咳嗽了几声。
那老人向他的胸口望了眼，又看了看道玄真人此刻微微变得苍白的脸，淡淡道：“都十年了，你的伤还没好吗？”
道玄真人没有说话，但咳嗽声却渐渐大了起来，他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过了好会，咳嗽才慢慢平缓下来。
然后他长出了口气，转过身，不再看门外的林惊羽，走到供奉着列位青云门祖师灵位的灵台前，怔怔看了会，然后静静道：“我也没想到，诛仙剑反噬之力竟如此厉害！”
那老人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拿过块抹布，在厚重的供桌上开始轻轻擦拭着，口中道：“诛仙剑威力如此巨大，再加上‘诛仙剑阵’，足可逆天，这等凶戾之物，大违天意，你在动用诛仙古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道玄真人淡淡道：“我自然知道，幻月洞府里的石碑之上，自青叶祖师以下，历代祖师都留下严令，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此剑！”
那老人慢慢地擦着供桌，动作很慢很慢，似乎这样擦拭已经许多年了，所以才这么专注。他的眼睛看着桌子，忽然笑了下，道：“其实我也曾经想过，也许你多用几次诛仙古剑，或许就会死得比我还快了。”
道玄真人望着那个老人佝偻的背影，眼睛里瞳孔忽然收缩，过了会，才慢慢转过身向外走去。
“你要走了吗？”那个老人略带苍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道玄真人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片刻之后，他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你还记得当年我救你时说的话吗？”
那个老人站在黑暗的阴影中，没有回答。
道玄真人也没有回头，这个祖师祠堂里仿佛飘荡着股诡异的气息，半晌，只听道玄真人淡淡地道：“我救你，是因为我欠你，但我不会让你活得比我更久的！”
那个老人的身体隐没在阴影中，动不动，道玄真人随即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个祖师祠堂。
※※※
林惊羽正在外面耐心等候，忽然看到掌门真人从祖师祠堂里走了出来，吓了跳，连忙行礼。道玄真人向他深深看了眼，随即点了点头，便走了。
林惊羽目送掌门真人离去，不知怎么，从刚才道玄真人从祖师祠堂里出来的时候，他就突然觉得掌门真人的脸色有些奇怪的苍白。
林惊羽正自想着，从祠堂那里，已经传来那个老人的声音，缓缓道：“是惊羽吗，你进来吧。”
林惊羽连忙应了声：“是。”说着走进了祠堂。
刚走入祖师祠堂，林惊羽顿时觉得身上阵凉意，同时四周也阴暗了下来。他不禁皱了皱眉，这十年来他直跟随这个神秘老人在这里照顾祖师祠堂，但从他来的那天起，他就觉得这个祖师祠堂很是奇怪，无论何时都是阴阴暗暗的感觉，偏偏这里还不是片漆黑，反而在那些祖师灵位之前，还点燃着许多香烛，但这些昏暗的烛火的微光，似乎只是为了衬托这里更深的阴暗，根本无法让这大殿摆脱阴森的感觉。
不过他毕竟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年，而且对站在阴影中的那位老人更是景慕之极，早就不把这里的奇怪地方放在心上，当下他恭恭敬敬向那个老人的身影行了礼，道：“前辈，弟子回来了。”
这十年来，林惊羽也曾经不止次想称呼这老人为师父，但却屡屡被这个神秘老人所拒绝，所以林惊羽直称呼他为前辈，反正看到连掌门真人有时也对这老人另眼相看，想来他必定是当年青云门中的长辈。
那老人笑了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番林惊羽，见他出去几个月，面上有些风霜之色，但整个人却更见精神，不禁眼中也有微微欣慰，和声道：“这次出去，没有受伤吧？”
林惊羽微笑道：“要说受伤倒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些皮肉小伤，不值提。只可惜这次去死泽之中，无功而返。”
当下他简单将死泽役说了说，此时魔教内斗中三大门派起灭了长生堂的消息，已经轰传天下，林惊羽也在回来的路上听了，此刻也起对这老人说了出来。
不过这老人显然对长生堂的存亡不怎么感兴趣，听到这魔教四大派阀之被灭之时，他连脸色都没变化下，只是安静地听着林惊羽说话。
在林惊羽说完之后，这个老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说这次魔教其他三大门派包括万毒门都有大批人马前去吗？”
林惊羽点头道：“是。”
那老人仿佛迟疑了下，但终究还是道：“你有没有见到苍松？”
林惊羽身子震，为之愕然，但随即沉默了下来，面上表情复杂之极，半晌才道：“没有，前辈。”
老人把他脸上神色都看在眼里，忽然道：“你是不是很恨他？”
林惊羽眼中掠过丝痛楚，慢慢道：“我也不知道，但正邪不两立，反正我们就算再见面，也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哼！”那老人忽然冷笑了下。
林惊羽吃了惊，道：“前辈，怎么了？”
那老人缓缓摇头，转过身去，目光向上望着，映入眼帘的是高高在上的无数青云门祖师灵位，他们灵位之前的昏暗烛火，此刻看来仿佛他们的眼睛，沉默地望着祠堂里的人们。
“他从小将你抚养长大，传你道法，教你做人，末了还将斩龙剑传了给你，可曾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那老人忽然道。
林惊羽慢慢摇头，低声道：“他直都对我很好，我往日也如敬仰天神般，看他如父，敬崇之极。可是”
林惊羽没有说下去了，那老人也突然沉默，过了许久，那老人才苦笑声，带着无尽的酸楚，对着面前那些灵位烛火，低声道：“其实，苍松他只是个走错路的可怜人啊”
小说天堂
第二十四章古刹
南疆恶地，在神州浩土的极南所在，传说那里穷山恶水，盛产毒虫猛兽。而与中原地带最为明显的分界地，便是在极南地方，突然如平地崛起般，高大巍峨的山脉座连着座，高耸入云，将南北隔断。
自古以来，中原丰腴之地便少有人前往南疆，原因无他，来道路险峻，二来猛兽毒虫瘴气恶水太多，且土地多贫瘠，无法农耕。后来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间开始流传南疆那无尽大山之中，有各种野蛮异族，茹毛饮血，残忍好杀，其中更有生食人肉的恐怖兽人，自此更无人胆敢前去，反而是天下震恐，日夜担忧那些异族会不会有朝日，从那些大山之中突然跑了出来，侵入中原，危害天下。
不过这千年以来，却没有什么蛮族害人的传闻，虽然偶尔在南疆边陲之地，也不时流传过几例看到古怪异族模样的怪物出现，但多半无疾而终，渐渐也被人们淡忘。今时今日，就算是在南疆边陲生活的人们，也大概只有母亲夜晚哄孩子睡觉的时候，说上句“再不听话，那些蛮族怪物就要来捉你了”这些话，平日里，却从未有人会想起这些深山中的异族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更不用说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之地了。
说起来，那片被层层迷雾笼罩的十万大山，如今已经被天下百姓遗忘了。
不过天下寻常百姓忘了这些异族，但些修真炼道之士，却没有忘。无论正邪魔道，只要资历老些的，都知道这千年来南方异族之所以无法祸害天下，正道巨派焚香谷实乃居功至伟。
十万巍峨高耸的大山，隔绝了南北往来，中原之民无法南下，那些异族蛮人也难以北上。但在千年之前，次不可思议的天雷浩劫从天而降，方圆千里之内的百姓死伤无数。浩劫过后，有人发现，在巍峨山脉之中，天雷巨力竟硬生生将高山某处劈开，露出了条宽达三尺的幽暗小道。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世间流传起十万大山之中，隐有蛮族怪人，不时侵扰民间，边陲百姓苦不堪言，直到焚香谷脉的出现。
焚香谷在正道诸派之中，来历最是神秘缥缈，早在千五百年前，便有这脉弟子行走天下，若单论渊源，全天下只有青云门和魔教比焚香谷历史更长，连天音寺也不如它。
但虽然如此，这派往日却极为低调，虽然不时会出现几个道行高深的有道之士，对天下局势的影响却不大。直到八百年前，这派在南疆边陲之地那条漆黑隧道附近，找到了个山谷定居下来，从此自称焚香谷，并在八百年中不可思议的高手辈出，势力日盛，到如今已然和青云门天音寺分庭抗礼，成为天下正道三大派之。
而相应的，焚香谷当代谷主云易岚，也是与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上人齐名的正道巨擎，只不过此人向来低调，单论名气却是不如以上二人。
因为地理关系，焚香谷几乎是本能地担负起了看护那条在当地被称呼为“黑洞”的幽暗小道，从那以后，便再无听说过有蛮族怪物侵扰百姓的传闻了。故在当地百姓心中，焚香谷声誉极高，被人尊崇为神仙流。
这些资料在魔教鬼王宗中都有记载，鬼厉在这十年之中也曾经看过，如今在脑海中缓缓翻了出来。此刻已经是他在询问周仙关于鱼人族怪物消息之后南下的第三日，路之上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十万大山附近。
夜已深，这晚明月当空，云层颇厚，不见有几颗星星，但月华清辉，洒向人间，也把他处身的这个山头，照得颇为明亮。
鬼厉站在山丘之上，向南眺望，眉头微微皱着。猴子小灰依然还趴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个不知哪里摘来的野果，正津津有味地啃着。
这路下来，在最初两日，他还能找到属下杀生和尚留下的记号，但到了今天，杀生和尚却已经完全失去了消息。不过从前几日他留下的信息看，精擅追踪之术的杀生和尚已经确定那些神秘鱼人正在迅速南下，目标显然是要回到南疆老巢。
难道，杀生已经和那些神秘莫测的鱼人发生冲突了吗？
鬼厉微微叹息声，眼中掠过丝担忧之色。南疆蛮族与中原人物截然不同，这在鬼王宗残存记载中已经提到多次，那里的人根本不懂什么修真炼道，但却似乎有各种诡异巫术异法，匪夷所思。
杀生和尚年岁不长，性子暴躁，但在鬼王宗新代弟子中却着实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平日里跟随鬼厉，实是个得力的手下。
这番神秘失踪，鬼厉隐隐有些担心。只是此刻他凝望前方，只见黑夜沉沉，南方处黑影瞳瞳，似有什么巨物在夜色里张牙舞爪，想来便是那传说中的十万大山。而在那片山脉之下的某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神秘的焚香谷了。
南疆边陲，向来就是焚香谷势力范围，魔教弟子孤身进入，危险自不待言。
鬼厉沉思时候，忽然间若有所感，抬头望天，只见天际轮孤月，穿梭在淡淡黑云之间，仿佛突然之间，有了几分妖异。
道暗色红光，突然出现在夜空之中，在月华清辉之下，掠过天际，向南方处山头，落了下去。
鬼厉目光盯着那道诡异红光，双眉渐渐皱起，片刻后似下了决心，拍了拍肩膀的小灰，随即脚下青光泛起，噬魂闪烁着幽幽光芒，托着他和小灰慢慢升起，陡然间加快速度，往那道红光方向追了过去。
※※※
夜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黑云渐渐多了起来，天际那轮孤月，光华也渐渐暗了，倒似有种南疆地方特有的幽暗妖异之气，在这个夜晚越来越是浓郁。
那道神秘红光飞行了会，在离鬼厉藏身的那个山头往南十里处的座山间落了下来。南疆多山，山上也多草木，只不过这座无名小山的森林之中，却有座荒凉古刹。那道红光就落在古刹前头，阵光芒晃动，现身出个身材枯瘦的老者来。
他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无人之后，便走进了古刹。
荒山野岭，荒芜古刹，却有人深夜到此，其中自然有不可告人之事。片刻之后，在古刹外的树林阴影之中，鬼厉的身影缓缓现了出来。他的目光在这无名古刹上打量了番，随即又抬头望了望天。夜空里黑云更重，渐渐遮去了月华。
他身影晃动，悄无声息地向古刹掠了过去。
这座古刹显然荒废已久，寺内到处是残垣断壁，就连主殿，从外面看去也是破损无比，到处是破洞。夜风冷冷吹来，残破窗子吱呀晃动，在夜色里显得特别凄凉，还隐约有丝诡异。
“啵！”
声轻微的响声，似有什么人点燃了火折，点微弱灯火在大殿里头亮了起来，只是这灯火昏暗，只能将主殿中的地方照亮点，稍远些的地方，便仍旧笼罩在黑暗之中。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突然，阵诡异莫名的声音在大殿中响了起来，这声音如深夜鬼哭，又似毒虫夜行，听了登时令人心头发麻，难受之极。
鬼厉隐身在阴暗中，静静地向大殿之中望去。
在大殿昏暗灯火之下，除了刚才见到了那个老者，竟还有二人，人三十多岁模样，身材中等，还有人，身材颇高，但不知为何，竟然全身上下被条披风紧紧包裹着，连头上也没露出分，而那种诡异莫名的声音，竟然就是从披风底下发出来的这个人。
这声音回荡在幽暗古刹之中，越发妖异，仿佛恶鬼苏醒般。
鬼厉冷冷望着，他也是第次听到这种诡异话语，自然不知其中含义，但看其他二人神色，便知道会有结果。果然那神秘人说了会，暂时停了下来，站在他身边直凝神倾听的中年男子转头对那个老者道：“族长说道：这次无功而返，反而让本族折损人手，暴露行藏，都是你们消息不准。兽神大王听说之后，大发脾气”
那中年男子说到“兽神”二字的时候，声音突然变低，而那个裹在披风下的高个身影，竟也似抖了下。
那老者也皱了皱眉，道：“我们本来约定，便是告知兽神大王那颗‘天帝冥石’所在，据我们所知，那颗奇石的确就在死泽中的天帝宝库之中，这却如何怪我们消息不准？”
他看了看那个披风下的神秘人物，嘴边忽然掠过丝讥笑之色，道：“只怕是你们自己力不从心吧？”
此言出，那被披风包裹的神秘人顿时应声而道：“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这种怪异声音迭声地说了出来，隐身在旁的鬼厉虽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听这声音急促尖锐，显然那神秘人物大是愤怒。
这神秘人“叽叽叽叽”说了好会儿，居中翻译的那中年男子面色也是渐渐难看，好不容易等他停了下来，中年人迟疑了片刻，才道：“族长说，他们虽然从未到过死亡沼泽，但也知道那里从无人烟，此次突然多了无数中土修真高手，自然自然是你们消息不对。”
那老者看中年人似乎说完的样子，不由得怔，刚才那神秘人说了许久，这中年人翻译过来的时候，却只有这句，想来是中间那神秘人物多有咒骂恶语，中年人不愿翻译。
那老者沉吟片刻，看样子似乎还是不愿意与神秘人翻脸，遂道：“此次天帝宝库出世，异兆宏大，震动天下，想来那些中土修真高手也是闻讯而去，这就非我们能够控制了。”
被披风包裹的那个神秘人余怒未息，又是阵怪声，中年人侧耳倾听，频频点头，随即对老者道：“族长说，那颗天帝冥石对兽神大王十分重要，关系重大，此次无功而返，兽神大王勃然大怒，当场就杀了好几个族人”
那老者听到这里，面色凝重，但眼中丝讥讽之色仍是忍不住地闪而过。
中间那人继续翻译道：“所以请你们速速打听这颗宝石到底落在谁人之手，他们好再次前去取来献给兽神大王！”
隐在旁的鬼厉突然心中动，听他们几次提到天帝冥石这件事物，莫非就是被小灰吞食的那颗奇石？
这时只见那老者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好，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三日之内，我们就给你个答复。”
神秘人哼了声，“叽叽叽叽”说了几句，那中年人向老者点了点头，道：“族长答应了，说三日之后，还在此处相见。”
老者点了点头，还待说些什么，那个神秘人却身子转，径直走了出去，根本不再看他们眼，倨傲无礼之极。
那老者脸色变，看着那神秘人的背影怒容满面，中年人连忙拉了他下，连连摇头，老者看了他眼，这才忍了下来。
待那个神秘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那老者才“呸”了声，骂了句：“什么东西，群畜生而已！”
中年人赔笑道：“师叔，你老别生气，不要和他们般见识。”
那老者冷笑道：“我才懒得理他们，”说着转头看了他眼，道：“说起来，孙图，你在那些畜生中生活了三年学习他们的鸟语，只怕吃了许多苦吧？”
被叫做孙图的中年人笑了笑，道：“弟子受师门厚恩，无奈资质浅薄，正苦着无力报答谷主以及诸位师叔厚爱，正好有这个机会，弟子敢不尽心竭力！”
鬼厉猛然间听到“谷主”二字，心中顿时凛。
那师叔却笑了笑，似乎十分嘉许，伸手拍了拍孙图的肩膀，忽然间又冷笑道：“还好谷主明鉴，知道我向来沉着，所以派我前来与这些畜生相会，若是上官策那个老家伙来，还不得当场就坏了事！”
孙图干笑声，面上神色便有些古怪，嘴里喏喏应声，却似乎也不敢在背后那个上官策。
旁的鬼厉此刻再无疑问，上官策乃是南方“焚香谷”中数数二的顶尖人物，虽然向来不在天下行走，但威名早著。尤其是十年前青云战，鬼王更施巧计，派周隐假扮上官策暗算天音寺僧人，果然举成功，几乎将青云天音两大派置于死地。当时鬼厉还是个名叫张小凡的青云弟子，正在场中，自然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听两个人口口声声叫着那个神秘人做“畜生”，刚才那神秘人的身份似也呼之欲出，只是向来正义凛然的焚香谷脉，此刻竟然透露出不可思议的邪气。
鬼厉冷冷地注视着大殿里那两个人，在黑暗里，嘴角露出冰冷而轻蔑的冷笑。
场中，那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孙图口吹灭了大殿烛火，二人便向外走去，看来是想离开此处。鬼厉在暗处皱了皱眉，正沉吟时候，忽地，从古刹外头传来声怪异嘶吼！
古刹中诸人都是吃了惊，那老者和孙图同时停下脚步。
这声音凄厉而愤怒，中间仿佛还带着丝惊惶，但听着似乎是什么野兽吼叫，而非人类惊呼。只是鬼厉略分辩，登时听出这声音倒似乎是刚才裹着披风的那个神秘人物发出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与此同时，老者和孙图也听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同时腾空而起，向寺外飞去。
深山野岭，竟然还有人伏击！
月光冷冷，仿佛妖异之色更重了。
※※※
古刹之外，远处个山丘背后。
道紫芒，在夜色里霍然绽放，冲到半空，随即劈下。
远隔在数十丈外，鬼厉竟也感觉到那丝凛冽煞气。他双目瞳孔缩，片刻间已认了出来那是什么法宝。
焚香谷那两人如飞而至，但那老者的道行明显比孙图高了许多，只会工夫竟将孙图拉下了数丈之远，同时手中已多了把暗红仙剑，往那道紫芒闪亮处疾飞过去。
只是还不等他飞到山丘背后，只听得声大吼，带着绝望，回荡在这个黑暗的夜色之中。那老者脸色大变，脚下更急，呼的声飞了过去，鬼厉悄无声息地从另方向，也跟了上去，绕到了山丘背后。
股血腥气息，登时扑面而来。被劈为两半的披风从半空中缓缓飘下，暗红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那个现出真身的神秘人物，是个鱼头人身的鱼人，但此刻竟被人生生从头到胯下，刀劈成两半，尸身倒在地上，但凶手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那老者惊怒交集，这凶手在顷刻间出手杀人，随即隐身不见，这份道行当真非同小可。虽然他心里看这鱼人极不顺眼，但却知道谷主与这些蛮族实有大事商议，此番竟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暴起狙杀，万那边追究起来，自己实在难以交代。
这时孙图也赶到现场，将这幕血腥图像看在眼里，登时目瞪口呆。
那老者脸色难看之极，忽地腾身而起，暗红光芒托在脚下，飞到半空，举目四望，却只见四下漆黑片，茫茫林海，哪里找得到凶手踪影？
忽地，他大声喝道：“哪位高人在此，请出来见，焚香谷吕顺请教！”
这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片刻后在林海山间，隐隐有回声传了回来，到处都是“吕顺请教吕顺请教”
只是除此之外，却是再无声息。
吕顺双眼如要喷出火来，片刻后落下地，对孙图说道：“你收拾下族长尸体，带回谷中，凶手下手不久，必定还在附近，我挖地三尺，也要将此人找出来。”
孙图连忙点头，道：“师叔小心。”
话音未落，吕顺已然腾身而起，没入了那片树林之中。孙图转过身来，看着地下那变成两半的尸首，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呸了声。
鬼厉缓缓退了回来，在暗处沉吟片刻，又向四周地形上仔细望了眼，目光落到了自己刚刚出来的那座古刹之上，立刻悄无声息地掠了过去。
夜色冷冷，黑云蔽月。
虽然才会工夫，但这座古刹之内，突然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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