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皇权,一旗的军政民务均交由都统管辖,都统之下又分佐领。
名义上,上三旗隶属皇帝,下五旗分给亲王、贝勒、贝子,但也只是名义上而已。图理琛依稀想起,当年先帝爷封九爷为贝子,授予正蓝旗旗主,而武格在被拔擢为镶白旗蒙古都统之前,便是正蓝旗佐领,“可,他若来,便是擅行抗命,九爷确有把握么?”
“所以,我让你亲自去。”
图理琛神色一凛,叩首告退,“是。”
胤禟又看向石文焯,“留五百士卒驻守,其余人等,立时前往南堡。”
石文焯似想问,却硬生生忍住,走到门外吩咐手下。
胤禟上前,慢慢将展念揽入怀中,“阿念。”
“去吧。”
“冰沟堡与巴州驿皆失守,已成掎角之势,此地不可久留,我派人送你去南大通堡。”
“好。”
“我……走了。”
展念在他怀中默然半晌,含笑抬头,“一路小心。”
胤禟转身取过狐裘,步入愈盛的风雪之中,云敦已带人等候在外,踏出小院不过数步,胤禟便忍不住回头,蓦然想起四十八年,他奉命前往蒙古翁牛特,她怀着愿言,亲送他至府门外,走得远了,仍见她立在原地,遥遥向他而笑。
如今,雪满柴门,却不见她。
胤禟顿住半晌,皱眉推开小门,却撞见她扶着院角的矮墙,正弓身呕血,厚厚衣衫已掩不住她的瘦骨,也晴立在一旁,望着雪中大片的殷红,只默然垂泪。
胤禟脑中轰然,他几步踉跄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怎么回事?”
展念疼得几分混沌的神智,在看到他去而复返的一刻刹那清醒,“你怎么……”话未说完,胃中又是一阵翻绞,她连忙俯身。
“也晴!”
也晴知道已瞒不住,只得据实相告,“福晋饮食务必清淡,从前在府上,所做大多是江南小菜,可西北……一路行来,福晋早已不适,此地的饮食更是粗劣,又兼天寒,这才越来越严重。”
胤禟盯着展念,面上的血色逐渐褪去,“你,又瞒我。”
展念以帕掩唇,眉眼盈盈道:“难道要我说,胤禟,我吃肉吃多了,把自己吃病了?怪不好意思的。”
胤禟将她抱起,为她掩着风雪,送回屋中的简陋小床,半跪在她的身侧,握住她的手抵在额前,声音轻得如同窗上融雪,“展念,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展念长叹一声,“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让我哄你,不好罢?”
“回答我。”
“你是我的夫君,我在意你,心疼你,爱重你。”展念勉力抬手,在他脸侧弹了一下,“我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他此刻肯定在想: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夫人,让她陪我来西宁受苦,我没能照顾好她,直到今日才发现她病了,可这里连个像样的郎中都没有,对了,倒是还有军医,可他们的方子,全是虎狼之药,夫人定受不住,一切归根结底,都怪我……”
“别说了。”
“没事的,挨过这一阵就好。”
“你答应我去南大通堡,是骗我的。”胤禟的手开始颤抖,“说得那样爽快,不过是强弩之末,你想赶我走。”
展念抚上他的头,仿佛安慰一个无措的孩子,“我不是赶你走,而是懂你胸中的江山天下。你是爱新觉罗的儿郎,是百姓敬仰的九王,城池将失,图理琛可退,石文焯可退,但你不可退,既如此,我便让你好好地去。”
若胤禟在兰州附近拒敌,十有八九,下一个首当其冲的要塞,便是西大通堡,胤禟若知她病重,无法动身前往长城以东避乱,怎能安心赴往军前。
胤禟用力吻上她的唇,气息凌乱而沉重,“我也是你的夫君。”
展念笑着眨了眨眼,“可你,先是大清的九皇子。”
“阿念。”胤禟狠狠地拥住她,“你这样疼,为何还要对我笑?”
“……”
“当年,你剑伤入骨,怕我担心,你便笑,后来,你中毒垂危,怕我担心,还是笑,生小言的时候,莫寻去世的时候,你无时无刻不在笑,阿念,这些年,你疼的时候,可曾……哪怕有片刻,想对我大哭一场么?”
“我……哭过的……”只不过,大多是在他喝醉时,或病得糊涂时。
“你可知,你对自己狠心五分,我心里便有十分的痛?”
屋外传来云敦的催促,“九爷。”
胤禟看向展念,似在等她说些什么,然而展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一吻他紧皱的眉头,“平安归来,九王爷。”
胤禟见到她苍白病容上的笑意,眼神一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起身,重重合上门扇。
“走!”
作者有话要说: 在罗卜藏丹津的叛乱平定以后,西宁卫和凉州卫才改为西宁府和凉州府,属甘肃省。(没错!西宁不是青海的!)
本人地理废,一切地名均参考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