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还留着隐秘的光热。
“夫人因何发笑?”
展念抿唇摇头,“我在笑,夫君如今,纵情任性得很。”
“夫人如今,市侩计较得很。”
“胤禟!”
“阿念。”
展念瞪他,胤禟亦坦然回望,甚至有一丝无辜神情,两人相视良久,皆是大笑,仿佛仍是年少意气,跳脱无羁。恍惚间,展念竟生出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如同以后的岁月都将这样过去,他不需要早起朝会,不需要各处议事,她不需要往来拜访,不需要打点内务,只管睡到自然醒,外出游赏地方风物,归来操心一日三餐,虽是简陋偏安,却是琐碎凡俗。
当草原迎来第一场落雪时,门外却忽然闯入两位不速之客。
展念和也晴正收拾碗筷,石文焯却猛地推开门,神色是一种强硬的惊惶,展念不由笑道:“两位大人不在长城以东‘避守’,怎么冒雪赶到鄙地了?”
图理琛连忙告罪,跪在胤禟身前,“安宁堡陷落,兰州府失守,臣等,臣等……”
石文焯也跪下,“长城只修到兰州府,兰州失守,长城便形同虚设,贼子将长驱直入,如履平地。皇上既派了九爷守西宁,九爷此时不出,怪罪下来,谁都跑不了。”
“石文焯!”图理琛低喝一声,转头继续对胤禟道:“臣听闻,九爷一路而来,沿途百姓俱称‘九王’,如若罗卜藏丹津攻城,凉州内避难的百姓必遭大祸,想来九爷亦不忍见此。”
展念听得明白,这二人红脸白脸,来意无非是让胤禟领兵守兰州,因他二人眼见安宁堡陷落,自认大祸临头,却谁也不敢担下这责任,若将胤禟推出,胜无功,败有罪,实是一举两得。
石文焯见胤禟沉吟不语,又急急开口道:“九爷莫非忘了自己的姓氏,此番前去,守的终归是祖宗江山,皇族天下,有何……”话未说完,便感到一阵冰冷目光,石文焯只当这位皇子嬉笑恣意,不曾见过此般森然面目,顿觉天潢贵胄的威压与城府,吓得立时噤声。
“江山天下,尔等不配言之。”
图理琛亦是愕然,明明身处荒屋陋室,眼前人的气度却仍然清贵至斯,上回见面,这位九爷并无半分皇家骄矜,他只当他落魄可欺,可是一句“尔等不配言之”,却又陡然透出逼人的意味,刹那间,他也将他错认为王,几乎有俯首称臣的荒谬冲动。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高声吩咐门外的随从奉上舆图,上前说明道:“冰沟堡、巴州驿、西古城堡、安宁堡一线,均已陷落,叛军集结于兰州府,自十四爷平乱以后,大军撤回,西宁地方只剩六千绿骑兵,眼下可调动的,唯有南大通堡守军两千。”
“敌方兵力几何?”
“兰州府现有五万,南川、北川、西川合在一处,约莫贼众二十万。”
胤禟冷笑,“乌合之众。”
石文焯闻言,呆了一呆,“五万大军,城外诸堡皆破,乌,乌合之众?”
“素来行军,先修粮仓,后缮兵甲,布匹棉花、煤炭木材等一应物资不计其数,青海区区之地,何处筹措,何人调度?所谓五万大军,不过蝇攒蚁聚。”胤禟淡淡扫了二人一眼,“西宁虽只有六千绿骑兵,却训练有素,令出必行,至于粮草兵马,皆有朝廷分派,州府驰援,千万白银,举国倾力,纵然敌我悬殊,亦可一战。”
这回连展念也听得入了神,手里犹捧着碗碟,却下意识发问:“如何战?”
胤禟蘸取茶水,在桌上轻书两字,展念与两位巡抚共同凑去看,一曰“智”,一曰“技”。展念皱眉思忖,“‘智’字可解,‘技’字何解?”
“各地驻军,皆有火器,何须拼人数多寡?”
图理琛禀道:“南大通堡现可调度子母炮五十门,每炮备弹药两百发。”
展念看了眼舆图,“离兰州尚有距离,炮车属于辎重,来得及运过去么?”
图理琛难得一笑,“福晋有所不知,十四爷镇守西宁时,九爷曾来信,改良了战车式样,大大便利运输,行军速度并不弱于步兵。”
石文焯却连连摇头,“可是兰州地形复杂,并不适宜架设火炮,否则臣等也不必来找九爷了。”
胤禟扬声而唤,“云敦。”
云敦闻声入内行礼,“九爷。”
“去挑二十个心性稳重的佐领,整装备马。”
“是。”
石文焯大吃一惊,“那些佐领,都是从京城跟来的,怎么上战场?”
胤禟不答反问:“我记得,驻藏官兵,奉皇命撤回京师,如今该行至西宁附近了罢?”
“是,但没有皇上的旨意,臣等不敢调,也调不动。”
胤禟解下腰牌,递给图理琛,“你亲自前去,只找一人。”
“谁?”
“镶白旗蒙古都统,武格。”
驻藏官兵一共三支,论战力、论人数,论兵甲,皆以都统武格的一支为上。昔年□□统一女真各部,建立八旗,分与皇室宗亲管辖,如今,为遏制宗亲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