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蛰行

第十章 梦魇

    “贫道”面对着二哥平淡如水的语气忽然尴尬一笑,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请我们进了屋子后,“贫道”才进行了自我介绍。

    “贫道”的真名叫做杨全,祖籍确实是在陕西,只是多年之前曾在云南赵氏一族中作为外姓弟子学习法术,但是不知为何,十年之前忽然莫名被逐出师门,此后就回到了陕西靠着给人看面相和做风水来维持生计。

    至于为何一天穿着道袍自称“贫道”,杨全给出了我们这样的解释:因为这样更具有说服力,比较能让别人相信,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掏钱。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中午,一眼望出去就可以看到家家烟囱中冒出来的炊烟,这场景给人的感觉真的不是单单心旷神怡可以描述出来的。

    杨全说要给我们好好接个风,就去了厨房做饭,我原本想上去搭把手,却被一句“你是客人”顶了回来,只好和二哥犀牛一起坐在上房里等着。

    和赤那玩了一会儿之后这狗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趴在桌子上渐渐地就觉得眼前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周围好像被烟覆盖着一样,都是雾蒙蒙的一片,隐约中有人的声音传来,只是分辨不清楚,我也看不到在哪个方向,只好一点一点向前摸去。

    但是烟雾太浓,我每一步跨出去之后感觉都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心里除了疑惑之外只剩下胆战心惊,这种感觉真的让人不想再去尝试第二遍,我又试探着向右迈出了一步然后就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闭上眼睛用耳朵仔细分辨。

    那个声音好像还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只是眼前的雾霭就像一堵墙一样让原本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我听着听着忽然就听出来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犀牛!至于另一个人,我没有仔细去听,因为除了第一声以外就再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根据感觉判断,这人应该是二哥没错了,但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愣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我现在是在我自己的梦里?

    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向着那边一步步的迈了出去,虽然步子特意放慢下来但是并没有一丝犹豫。

    确实如此,没有了用眼睛观察导致的误差,渐渐地那声音就离我越来越近。

    一直到那声音好像到了我面前,我这才睁开眼睛去看。

    眼前的两人确实是二哥和犀牛没有错,因为我已经看清楚了二哥戴着的那顶被我视为身份象征的“哆啦a梦”,只是他们的面前好像还躺着一个人,二哥和犀牛背对着我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见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我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是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转过身从地上那人的脚后绕了过去想看清楚他的面貌。

    蹲下身的那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我猛一抬头,二哥和犀牛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我背上忽的就出了一层冷汗,好在神志清醒,在心里默念: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

    只是这梦未免太过真实。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去瞧地上躺着的人,这一看之下就觉得一阵惊悚,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地上躺着的——赫然是我自己!

    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我没有碰就可以感觉得到“我”身上冰凉,明明是一具死尸才会有的温度。

    “我”静静的躺在地上,看上去没有一丝人气,我觉得不太对的是“我”的脸,明显的僵硬……

    这……真的是梦?

    忽然我觉得脖子上一阵瘙痒,像是有什么在我后颈来来回回的滑动着一样……

    我头皮一阵发麻,不由得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众多恐怖片,一个死去的女人吊在你身后,穿着长长的白裙,一头乌发垂直落下蹭在脖子上,带起一阵战栗,当你转头的时候……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被自己吓了一跳,但是脖子上的触感却越来越明显。

    好在我神志还算清醒,知道我这是在做梦,还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当年我上高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犀牛一起去学校中宿舍楼那条昏暗的走廊,当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没有什么,现在何至于如此,总不会越长越胆小吧。

    我定了定心神,慢慢的向后转去,心里却一直在祈祷这场梦快点醒过来,同时在脑海中想象我转过身之后会看见什么东西,希望不是……

    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我倒吸一口凉气,没人能想象得到我现在的心情,除非……你也向后转!

    我面前确实是一个人,也确实吊在上面,而且这个人我认识。

    同时,我看到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呈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杨全家的上房,一桌一椅不差……完全一样!

    而我面前的这个人,再不用说,自然是杨全。

    我深吸一口气,扭头去看,“我”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而杨全的尸体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虽说我们不是太熟,但是毕竟是二哥的师叔,我一时间光顾着惊讶,都忘了去注意周围的东西。

    我就看着杨全的脚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这只是我的梦而已,但是……我怎么会梦到这样子的场景?

    这时,原本关着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杨全!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又转头去看,杨全的尸体明明还挂在那里!

    这……这到底是什么!

    我看着杨全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忽然间起身走到桌前拿过一张纸,在上面迅速的写着什么,我走到他身后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杨全显然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一直到写完后这才深呼一口气,立起身走到柜子旁边,把这张纸压在了灰白色的道袍下面。

    我原本要走过去,杨全却忽然又有了动作。

    他搬过来一个凳子,然后站了上去,用从柜子里拿来的一条白布横穿房梁,我忽然间明白过来了他要做什么,连忙走上前想去拦他,但是我的身体就像是虚无的一样从他的身体上直直穿了过去,我想喊他,但是却发现我根本就发不出来声音,就像是一个哑巴。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头伸进了白布,然后踢倒凳子,整个人晃了几下之后就停止不动,渐渐地,竟然和我之前看到的杨全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

    我只觉得胸口一口气喘不上来,闷得难受,眼前一黑,只能急促的喘气,就像是哮喘病突发的病人一样。

    隐隐约约的我好像听见了犀牛的声音,但是又渐渐变远,周围又剩下寂静一片,我没有睁眼,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在哪里,但是我能预感得到我面前是一片漆黑,还有一个万丈深渊,里面好像有红色的光传出来,却并不温暖,只有诡异,甚至其中还带着一抹嗜血和恶毒。

    不对!这种感觉……不是真实的!你还在做梦!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念着,终于又听见了犀牛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带着一抹担忧:“萝卜!萝卜!他到底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梦魇,马上就醒过来了。”

    就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样,下一秒我就觉得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刚入眼的就是犀牛的一张大脸。

    “萝卜!萝卜!你醒了,哎呦,吓死我了。”犀牛长舒一口气,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他刚才的担忧。

    我环视一圈,二哥坐在门口,背对着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杨全就站在我面前,见我醒过来问了一句就回去端饭。

    我用手抹了一下额头,这才发现头上竟然全部都是汗。

    其实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是杨全,只要想起来我刚才的梦境我都觉得无比的愧疚,所以犀牛追着问我时我也没有说,只是用一句“做了个噩梦”一笔带过。

    一直到坐到了饭桌上,我这才想起来要去问二哥为什么要来这里

    依着二哥的性子,应该不只是为了见个故人这么简单而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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