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宋侠风云

第四章 涉危履险

    风清,月夜明,繁星点点。

    城西,城隍庙。

    一身着白衫之人负手立于城隍庙门口,月光洒落在白衣人的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身影,白衣人左边是一年过半百之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萧杀之气,只有多年征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军人才有如此杀气。对面有着一青衣人,躬身而立,神色甚是不安,透过微弱的光线仔细分辨,依稀可以看出此人正是白天在长街伏袭的青衣杀手之头领,只是没了白天的神采。青衣人朝白衣人拱手道:“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公子处罚。”

    白衣人冷哼一声:“陈辛寒,还记得在你行动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青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哀求:“求公子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功赎罪。”

    白衣人沉思不语,陈辛寒心惊胆跳,恐怕这次要大祸临头了,自己所在军队的待遇比其他军队都高,可是纪律和惩罚也是更为严厉。就在陈辛寒惶惶不安之际,白衣人的声音传来:“现在身处异国,且正是用人之时,你这笔帐就先记着,回去后再算。”陈辛寒暗嘘一口气,拜服在地:“多谢公子。”白衣人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陈辛寒知机地告退,出得庙门,几个纵落消失在月夜中。

    “安叔可是奇怪,为何我没处罚陈辛寒?”

    被白衣人唤做安叔的老者不仅没个长辈的架势,相反恭谨地回答:“老奴不敢。”虽然看不清白衣人的相貌,可是听他说话的声音,相信此人不过二十五岁左右,而这个老者对其如此恭敬,陈辛寒又对其如此害怕,想必是一有权势之人。

    白衣人失笑道:“安叔虽然没问,但是脸上早已写得清清楚楚了。哎,要是孟珙这么容易被刺杀,他早就死了数十次了。”

    “既然少主知道刺杀不了孟珙,那为何当初少主不阻止杜可风的行动?在陈辛寒主动请命时,少主又答应?这岂不是打草惊蛇?”安叔不惊大为奇怪。任谁都知道刺杀讲究的是隐蔽和一击即中,所以刺客都会选择在目标防范最松的时候动手,绝无如此在刺杀前先惊动对方的道理。

    白衣人摇了摇头,答道“对于一般的刺杀当然是要在对方防范最松的瞬间,结集高手袭之,一击毕命,但是对孟珙却绝不适用。若是今天的刺杀,就算我们出动全部人马,先不说他身边的‘五云剑客’龙天翔,就是孟珙本人恐怕我们两人联手都未必能留下他,更何况他还有丐帮在暗中接应。再者,我们身处异邦,‘强龙不压地头蛇’啊,虽然我们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网,毕竟还是不能跟丐帮的势力相比,要是他借丐帮之势,转明为暗,我们又奈何?所以对付孟珙就要先除之翼,除了丐帮外,他肯定还有其他力量。我们今天的行动就是投石问路。”

    老者心中惊叹不已,以二十四之龄,竟然老谋深算之此,果是虎父无犬子啊。就在此时,白衣人的沉声道:“安叔,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亲自去做。”老者躬身答道:“少主吩咐。”“你亲自去严密监视朱绍基”“朱绍基?可是孟珙军中的那个副使朱绍基?”老者大为奇怪,值此紧要关头,少主反而要监视数百里之外的朱绍基。白衣人解释道:“根据各方面的情报以及以往刺杀的情况来看,孟珙手中绝对还有一股未露面的部队,只批人应该人数不多,但是武艺高超,行踪诡秘,每在关键时刻就会出现。”说到此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到此地步,我相信孟珙应该会召出这批人了,因为他手上再无可以于我等相抗衡之兵。”“既是如此我们应该严密监视孟珙及他身边的人才是啊?”老者仍是不解。“不,联系的人不会是孟珙本人或者他身边的,现在在他身边的力量有官府,丐帮以及杨天山,这支队伍是孟珙的底牌,他不会向人泄露,官府中人员混杂,孟珙岂会让他们去联络,至于杨天山乃武林人士,一则不便涉及军种事物,二者也不能完全信任,所以更不可能,而对于身边的人嘛,孟珙又怎能不知已受我们的监视?所以这些人也绝对不会与之联络,但是不管如何,身处暗地的队伍必有人领导,此人必是朱绍基无疑,朱绍基不仅极有计谋,而且又能完全信任,所以我们只要监视好了朱绍基就不难找出其踪影。”老者心悦诚服。

    次日清晨,三匹快马从杨府驰出,冲到街头既分道扬镳,分别朝长沙城的三个门口出城,同时通往往京师方向的长沙城郊驿站也驶出两骑,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得得得”的声音,慢慢消失在晨雾里,而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太阳还没出山,孟珙等人仍像往常样快马加鞭赶往京师,仿佛昨日的刺杀根本就未曾有过。一切都在筹划中。

    江陵,南达长沙,北连襄阳,西通南宋的都城临安,是一人口繁集之城,虽是国家处于风雨飘零之际,仍是经济繁荣,百端待举。

    “一年之季在于春”,虽然已是季春之时,早已过了踏春时节,然而正是各种事业开办之时,街上人头簇拥,路上行人颇多。江陵正街的茶楼生意红火,众人或成群的坐在一起谈笑,或是喝着清茶,悠闲地欣赏大地的春意,“商女不知忘国恨,隔江犹唱花。”,或许是忧国之士实在太少,又或许战争永远只是一部分人的战争,在这里,你看不见一丝的硝烟之气。“噔、噔、噔”从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位汉子,踏步而入,当先一人大约四十来岁,其他两人做仆人打扮,三人在入口边立定,当先的一人环顾四周,似乎没想到会有如此多人,桌子都已经坐满,惟有一张靠窗的桌子只有一个书生在那里自饮自斟。此座位方位极好,从旁边的窗户望外望去,一城尽收眼底,这样的位置给一人霸占实在是浪费,可能是当朝文人地位较高,众人不敢打扰吧。领头的汉子递给左边那个年轻人一个歉意的眼光,举步往当窗的那张桌子走去,当先这人正是耶律楚材。

    “这位兄弟,我们坐这里一下,不介意吧?”耶律楚材拱手道。

    东方昊随意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同是天下沦落人,何必如此客气,请坐。”

    三人谢过后坐下,东方昊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当先说话之人在旁边的年轻人坐下后始落座,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主仆关系呀。耶律楚材抿嘴喝了口店家泡上的热茶,茶粗口无味,比之自己以往喝的茶真是有天渊之别,不过这当口也不能要求那么多了。耶律楚材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观其貌,年龄大约在二十四五岁,但是皮肤粗糙,眼神满是落寞之色,看样子该是一落魄书生,当下随口问道:“看公子样子该是一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啊?”耶律楚材能得两带汗王宠信,言语也是圆滑之极,随口送东方昊一顶高帽。

    东方昊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添满:“满腹经纶说不上,不过比杜甫高出一倍而已。”

    耶律楚材大为惊奇,眼前这人或许有点才气,但是若说比杜甫高出一倍,却也绝无可能,当下惊问如何说法。

    东方昊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四只黄鹂鸣翠柳,两行白鹭上青天。比之杜诗‘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是否高出一倍呢?”言罢哈哈一笑。

    耶律楚材等三人听完东方昊的回答,都不禁失声暴笑。阔端坐下来后眼睛本是望着大厅,留意众人的交谈,后见东方昊语气惊人,才收回眼光,再听东方昊的回答,以自己之深沉也忍俊不禁。自己接触的书生不也少,不过大都是愚酸不朽,像耶律楚材这么有才华的虽然也有,但是却极少,更没想到还有东方昊这么有意思的书生。

    耶律楚材亦觉此书生很有意思,当下起了结交之心:“在下姓耶律单名一个森字。”东方昊也通报了自己的名字,仔细打量眼前三人。但觉眼前这位耶律森,虽然做商人打扮,却依然掩饰不住身上的那份书生气质,更兼且面成富贵之相,非同一般商人。而被他称为保镖的人,却是眼中精光闪射,分明是内功精湛,双手边沿布满厚茧,可见其一身功夫尽在双手,此人绝对是一流高手,要是一般的商人哪能请到如此保镖。再看其管家,肤色白皙,沉默寡言,要是东方昊没留意开始他们落座的次序,还真会相信他是一管家,现在当知这个年轻人才是三人中的首领。

    “不知耶律兄这是要去何处呢?”

    “我这次只不过是想过来看看茶叶的行情,谁知道碰上这么大的风雪,哎!”耶律楚材叹了口气。东方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也不点破,耶律楚材心里一惊,自己一路来极为小心,还没有人看出破绽的。当下干咳一声岔开话题:“东方兄弟看来年纪不大,怎么好象有很伤心的事呀?”东方昊一听脸色大变,凄然一笑,口中低吟: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别离情绪。况值阑珊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拼,悔不当初留住。其奈风liu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言罢,将茶尽饮,径自离去,耶律楚材站起来想追去,想了想,又颓然地坐下来。

    “这江陵府可有个了不起的人物哦!”阔端低声道。“江陵府副都统-孟珙。”阔端和耶律楚材异口同声,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路走来,百姓都道孟珙号称小武穆,观其江陵府就知此言不虚,军队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不犯,江陵城内居民安居乐业,一片升平之相,真是难得之材。”阔端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头,衷心赞美。

    耶律楚材微微一笑:“在我看来,孟珙或许是一优秀将帅,却不是什么治世之材。观其商行,虽然城内商业繁荣,但是却缺乏正规的管理和策划,可知他并无好的经济政策,商人来此投资十之八九是因为乱世之中难得有如此净地;一路上农田荒芜,所开垦的寥寥无几,当知其并无可行之策以发展农业,以重兵保城,一时可保江陵的平安,却总不是长久之计。”

    阔端哑然失笑,耶律楚材在这方面可是绝世之才,要是单以治国、制定朝制和法制而论,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正是于此,才得前面两位大汗重用,也赢得自己的尊重,天下人才虽多,但是要如耶律楚材般博览群书,又有济世之材的,却是世所罕见。对于耶律楚材的观点阔端倒是打心眼赞同,战争不仅仅是决定于将帅,同时也决定于兵士和经济,以及朝廷。战国时,赵国拥有赵奢、廉颇等大批名将,更有李牧此等天纵之才,却依然被亡于秦,正是缘于经济上和朝廷上的失败。此次前来与宋结盟,该不会再与前两次样无功而返吧,宋廷之中,能有所作为者当是孟珙无疑,阔端突然兴起会一会孟珙的念头,恨不得立马赶去京师。

    与阔端有相同想法的孟珙此时却正在由长沙至临安的路上,孟珙虽然也想快速赶到京师,但是天公不做美,因为连续几天的春雨,道路泥烂,积步难行。

    “孟将军,再向前五里左右就是江州。”虽然现今孟珙已被授江陵府副都统制,但是手下的将士依然称呼为将军。

    “孟大人,在下可有一事不明”杨天山拱手问道。

    “呵呵,不知是何事,杨大侠请说。”孟珙道。

    “大人这一路让我联系各处有名望的武林人士,以做策应,又何不干脆请他们一起护送大人回京师,如此不是更为安全?”想来这个问题在杨天山心中已憋得很久。

    “也难怪杨大侠有此一问,相必杨大侠也知道,这次的敌人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不说其行踪飘忽,而且个个武艺精湛,令人防不胜防,不是人多所能解决的。我们一路上联系各位武林朋友一来可以加强防卫,不让他们在各地肆无忌惮的出入,二来我们可以在路线上做出好几种选择,让他们无从猜测我们的行踪,这招就是以形隐形。”孟珙解释道。

    “大人果然多谋,小武穆之称大人当之不愧啊!”杨天山心服。

    “杨大侠高估我孟某了,此次对手谋略尚在我之上,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这一路来,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孟珙语气沉重。

    “这一路平安,又会有什么不妥呢?”杨天山大为奇怪。孟珙摇头不语,自己约好的人此时应该到了,可不知为何现在还未出现,孟珙心里有一丝的不安。

    转过一个小弯,路口有三人横立,当前一人素衣鹄面,一身乞丐装扮,背后负六只麻袋。孟珙一见此人心中大喜:“我刚才还担心老兄呢,现在真是放心了。”“兄弟解决几个小兔崽子去了,所以来迟一步,在我马邢仲的地盘上还会出什么事不成,老弟也太瞧不起我了吧。”乞丐哈哈一笑。此人杨天山却是认识,正是丐帮在长沙分舵的舵主马邢仲,与自己有过数面只缘。

    孟珙也觉自己多心了,先不说其手下喽罗众多,就是马邢仲本人也是一流高手,就算是有危险,只要不是碰上那几个天下有数高手,逃生该是没问题。“孟兄弟,前面就是江州,淮南西路的赵范将军已在那里接应。”赵范本是两淮制置使,但是马邢仲这些江湖之士实在是不愿以拗口的官职相称,干脆一骨脑的全叫将军。“将军谋定而动,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呀!”杨天山的钦佩之情尽写于脸上。余玠看着杨天山的表情,暗自笑翻了天:“要是就靠你们这些人保护孟将军,那才真是糟糕之极。”但是只话可只能想不能说,憋得可真是辛苦,也算得上糟糕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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