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怫然不悦,“起来吧!早不请晚不请的,大庭广众之下倒想起请安了。”
庆如起身讪讪而笑,“姑婆虔心向佛,孙儿不是怕扰您清静么?”
“滑头!真当我老糊涂了么?”婆婆薄言轻斥,转又幽幽一叹,“好些年没回过庆氏了,你爷爷身子骨可还硬朗?”"
师玄越听越明白,可也越听越头大。
庆如凤目连眨,嘴角弯弯,“爷爷身体可好了!就是时常沉湎过去,近几年老是念叨姑婆呢。”
婆婆双眼泛起泪花,又强自镇定,“你这丫头可真讨喜,但也忒滑头了!你爷爷什么脾气我还不清楚?即便念我也不会叨在嘴上的……”
庆如嘟起红唇,“我就是知道!爷爷人前不说,可他老是一个人坐在祖祠里自言自语,我偷听过好多次哩!”
婆婆顿时容光焕发,佝偻的腰身也随之一挺,“真的?他都说过些什么?好乖孙!好庆如丫头!快说给婆婆听。”
庆如得意一笑,眸动冉冉,“宁姐姐爱慕梵月,我是知道的,也曾有心成全,可如今再也舍不得了!她若执意要争,我也没意见,庆如只求姑婆两不相帮,好不好?”
婆婆不由哑然,良久,才笑吟吟地看向庆如,“不愧是庆逢那个混帐小子的女儿!不过,看在你还算爽利的份儿上,老身就勉强答应了。走吧,跟我去趟宫里,咱们娘俩好好叙叙!”
庆如笑嘻嘻地福身一礼,“孙儿遵命。”
“庆元!”
师玄朗声回应,“孙儿在。”
婆婆对他好一阵打量,眼中满是赞许,“外间一直传你为人孤傲不群,老身每每想起,都是忧心难下,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真,我心大慰!过几天,记得来宫里一趟,老身有些话想找个人唠叨唠叨。”
师玄垂首躬身,“是,孙儿谨记。”
婆婆手臂轻抬,庆如抢前扶上,两健仆也机灵的当先开路。人群散开,只见一辆华贵马车停在道旁。
“孙儿恭送姑婆!”师玄恭敬道。
婆婆摆了摆手,在庆如搀扶下蹒跚行去。
不一会儿,马车就消隐在了长街之中。
…
师玄怔怔望着远处,一开始他以为,这个乡村老太一样的婆婆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后来又发现她不但出身权贵,而且还和自已有着至亲关系,更隐隐得知她和自己祖父,也就是兄妹或姐弟之间产生过很深的龃龉,以致于多年不曾往来,可哪里想到这么一个老太太竟然是当今太后。这,这也太低调了吧!一辆马车两个健仆,当今太后就这么出门了?
“庆哥儿,这都正午了!”梵月催道。
师玄一个?诶,别况也不同啊!”梵月缓缓道。
师玄一边策马追上马车,一边点头,“也是!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对了,还记得我说过要在父母面前帮你造势的事儿么?”
梵月顿时脸现忧色,“记得啊。也不知伯父伯母那关过不过得了呢?”
师玄手捻下巴,“我看这造势就不需要了。”
“为啥?”梵月急道。
师玄似笑非笑,“因为你自个儿已造得够足了!啧啧,想想刚才万人空巷的场面,多拉风呐!尤其不可思议的是,连太后都扯进来了。梵月你不会是妖精转世吧?传说中那些祸国殃民的主儿似乎都是狐狸化身呢。”
“你才妖精!你全……不跟你扯了,我反觉得这事儿太不庄重了些,只盼伯父伯母不介意就好。”梵月急怒急收,忐忑道。
师玄啧啧不已,“难得啊!天下闻名的梵月公子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你就别取笑我了!这都快到府上了,还不赶紧说些有用的安安我的心。”梵月苦脸道。
师玄心想,我的小心脏还不知谁来安抚呢,嘴上却哂道,“难怪庆如骂你木头!如今有了太后插脚,又有一个公主对你虎视眈眈,再加上你本身硬通,这事儿铁定成了,你还担心个鸟儿!”
“真的?”梵月立马双眼发亮。
师玄嗤之以鼻,“瞧你那点儿出息!淡定些,另外记住一句话,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梵月听了,虎躯一震,目射奇光,背脊也因之一挺,似乎整个人一下子晋入一种玄妙境界,周身散出一种强大的魅力,竟让师玄这个性向绝对靠谱的纯爷们都生出了目迷神醉的古怪感觉。
师玄照着他的臂膀就是一拳,“还说不是妖精变的?哟,肌肉挺发达的嘛!来,让本少爷仔细感受一下。”
“滚!”梵月虎吼一声。
“干嘛这么激动,梵月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师玄戏谑道。
梵月面若桃花,顾左右而言他,“多日不见,朱雀大街竟有些陌生了呢。”
师玄紧咬不放,“还真是个雏儿哩!哈哈哈……”
梵月老羞成怒,一掌拍在“翻羽”臀上,痛得它撂蹄飞奔起来,险些把师玄掀落地下。
师玄一阵手忙脚乱,勉强控住爱马,回头对着梵月嘶声大叫,“就算把我摔死了,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小处的事实!”
一句话,霎时引得围观无数,直将梵月羞得无地自容。
师玄看他窘样儿,只觉得心里异常快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少爷快看,直爷迎你来了!”观鱼手指前方,兴奋地扭头对着师玄嚷嚷。
师玄勒马前望,果见一队壮丽车马,在一个年约五十的圆脸男子带领下往这边急速赶来,所过之地,人群无不自动避让。
领头男子快马加鞭冲到近前,停也不停就翻身下马,急急地对着师玄上下打量,“少爷可想死老奴了!如今身体全好了没、有没有什么隐患?怎么留着马车不用反倒骑在马上呢,这万一再招了风寒……”
师玄含笑看着这个鬓角已白的圆脸男子,听着他好似没完没了的絮叨,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暖意。直觉告诉他,眼前男子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从他的一举一动就可看出,他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子侄之辈,至少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主仆,只有满满的关切。
“直叔,我身体好着呢,您老不用担心!”
直叔圆脸一沉,“再好也须留心啊,毕竟大病初愈!”
“是是。”师玄连声应承,“父亲母亲没着急吧?”
“不急才怪!哎哟,怎么在这里聊起来了,赶紧回府吧!”直叔双手一拍,恍悟道,转又朝后大喝,“调头!都给我麻利点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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