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何一去不回,迟迟未归?”以他的身手,难有敌手。
“遇到些阻碍。”严功简短的描述遭遇,以及迟归的原因。
话说,那日他的跟踪被人发现,结果反遭埋伏狙击,对方武功路数十分奇特,似乎非金乌皇朝子民,他与之周旋近半日,对方负伤而逃。
而他一路追下去,追至江边不见踪影,故而折返,欲将详情上禀。
熟料他再回头时,只见被丢弃在路旁,昏迷不醒的德公公,而他矢志追随的皇上却不知下落,连被何人所掳走也无从得知。
“所以你一路查到百花楼,发现我的踪影。”辛苦他了,肯定费了一番工夫。
“是的,公子。”严功恭敬的一躬身,以上的大石终于落地。
“那么有何斩获?”他指的是百花楼暗藏的勾当。
“属下探查到不少失踪的闺女被带入百花楼,但囚禁在何处尚未查出。”主上安危是第一考量,今日之前,他实在无法分出多余心思在其他事上。
“幕后主使者是谁?”擒贼先擒王。
“不知。”
“接头人呢?”
“疑似百花楼老鸨之侄。”
“沈嬷嬷可有涉入?”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不清楚。”查得还不够详尽。
“嗯!”他沉吟。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德公公在客栈等你……”
没让严功将话说先,曲天时以眼神示意他噤声。“我留下探探百花楼的底,汝等无须操心,静待指示。”
“是,臣等遵旨。”
第4章(1)
“你说要杀谁,红叶山庄的二小姐杜春晓?”
这……这笔买卖似乎不划算。
“不是杀,是让她带点伤,并告诉她,她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若不立即交出便要直取她的小命。”这是他们杜家欠他的,绝对要索回。
“不会有问题吗?红叶山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影子”组织可不想成为武林公敌。
“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她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杜家两老早就不在乎她的死活,就算有个失手,也不会算在你、我头上,他们只会当她命中犯煞冲到自己,死于非命。”
隐身在暗处的男子戴着狐狸面具,提到“煞星”两字时,特别咬牙切齿,似乎对杜春晓早已怀恨在心,巴不得老天收了她。
“真有那么简单,为何你不自己出手,非得聘杀手买凶?”事出必有因,谨慎为上。
男子冷笑一嗤。“我有不能出面的理由,你只管拿钱办事就是。”
“因为你们两家是旧识,你是怕狙击不成,反而让她认出你是谁?”无毒不丈夫,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最狠辣的敌人,下手不留情。
闻言,他愤然起身。“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只要看到结果。”
“瞧瞧,你倒是挺激动的,看来她真的让你恨之入骨。”他低笑,不追问两人的过节。
“你管太多了。”他手杖一敲,装满元宝的箱子顿然一开。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他反而不笑了。“你说的东西是什么?总要给我个谱。”
“一张纸。”
“纸?”
“正确说法是我祖父留下的手稿,做为信物给了杜家二千金。”那是一笔巨大的宝藏,足以买下半个金乌皇朝。
“喔!是当初的定……”
“闭嘴,我跟她早无瓜葛。”男子抚着发疼的左脚,眼露恨意。
“好吧!我这就派出门下弟子截杀,你静候佳音。”他只管收钱,执行任务。
杀手首领带着一箱银子离去,墙边的烛台稍微摇晃了下,火光暗了暗又重燃,照出一双绣着鲤跃龙门的大鞋,鞋子的主人缓缓走出暗处。
外面下着雨,他的腿也因湿气泛着疼,走起路来出现微跛,一拐一拐的不太自然。
“董虎,百花楼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没被人发现吧?”人无横财不富,要越有钱才越有势力。
“禀二爷,一切顺利,很快地就能把货送出去。”回话的大汉正是百花楼的保镖虎哥。
“小心点,可不要出错,似乎有人在追查人口失踪一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多点防范就少些损失。
“查得到吗?百花楼做的是啥营生,别的没有,就女人最多。”把“货”藏在里头万无一失。
“别太天真,我可不希望事迹败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男子似想到什么的又补上一点。“跟你家表少爷说一声,上一次的货我不太满意,叫他多弄点上等货,我这边的买家可是挑剔得很。”
贵一点无妨,要货好,要是脱不了手,给再多的次等货也没用。
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露出阴沉的笑,眼眸锐利的射出森寒厉光,虽看不见其容貌却让人不寒而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抬头望了无月的夜空,冷笑,再拄着手杖走回阴暗处,一双葱白的手抚向他脸庞,轻轻取下狐狸面具,娇软身躯偎向他。
她叫雪艳,是他众多女人之一,不认同一夫一妻制的他,私底下以赚来的暴利豢养不少“金丝雀”,而且一只比一只娇艳美丽。
拥着她,他吻上她娇嫩红唇,两手忙碌地游移在凝脂般的娇胴上。
同一时间,百花楼里传出令人一震的惊吼。
“接客?!”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痛失了三把被弹坏的名琴,脸颊遭桌角撞出个肿包的沈芸娘痛下决心,要将白吃白喝的食客推出去赚钱。
想当然耳,为了找线索救人才混入百花楼的杜春晓,哪有可能乖乖地往火坑里跳,坏了红叶山庄的名声。
于是她想了个办法,让客人待不住,另找别的花娘寻乐。
“想要我伺候,就先跟我拼酒吧!谁的酒量好就算赢,我愿赌服输。”
此言一出,听说有新货来捧场的客人一阵哗然,包括老鸨沈芸娘在内,都差点被她这番宣言吓到撞到柱子。
而曲天时自是不赞同她的馊主意,一个姑娘家跟人家拼什么酒量,她不用三杯就醉倒了,到时她该如何脱身,岂不是任人狎玩。
原本杜春晓计划以大坛酒为赌注好好吓退客人,谁知她的好酒量反而招来更多客人,个个摩拳擦掌地等着跟一较高下。
男人赌的是一口气,什么都能输,喝酒怎能拼输一位弱质女流呢!
因为比酒擂台反应热烈,每晚来的客人多到应接不暇,最后竟大打出手,每个客人都抢着要跟酒国女英豪晓晓姑娘拼酒量。
短短数日,姿色一般的杜春晓,居然一跃成为百花楼的花魁,这真是始料未及,蜂拥而来的客人也吓得她想逃,唯恐遇到熟人。
就在屋顶快被掀了的时候,曲天时跳了出来,他提了一个看似折衷的法子摆平所有的客人。
“晓晓姑娘酒量再好也禁不起你们连番上阵,若把娇弱的身子搞垮,你们找谁拼酒,不如让她一晚上接一位客人,一次一时辰,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这句话说进沈芸娘的心坎里了。
既不得罪客人,又能哄抬晓晓的身价,另一方面楼里的姑娘也没闲着,照样接待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从那夜起,杜春晓不用再学习魅惑男人的伎俩,她只管将美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让目瞪口呆的贵客掏出银子付酒钱。
以前在红叶山庄时碍于不受宠,好杯中物的她只能躲起来偷喝,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喝个痛快,她当然是乐此不疲了,把工作当是玩乐,反正客人们又碰不到她。
不过她这厢喝得愉快,却有人非常在意,不时在门口走动,探头探脑,行迹可疑又让人捧腹。
“晓晓姑娘的酒量真是惊人,在下着实佩服,甘拜下风。”若非他们喝的是同一坛酒,他真要以为她作假,偷天换日以茶代酒。
“徐少爷何必客套,你的酒量也不差,这坛酒你也喝得不少。”比她差一点,她才喝得顺口,他已红光满面,小有醉意。
“汗颜、汗颜,江河岂可比拟大海,羞人呐!”跟她一比,他是惭愧万分。
“你过谦了,很少有人喝了三杯美人醉还能保持清醒,你可以撑到这会,我相当敬佩。”他再能喝也撑不过一刻钟,到底了。
为了防止酒客酒后造次,杜春晓与每晚贵客隔着一片珠帘,中间再摆上横过半间房子的长桌,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好酒,由客人挑选其中之一再开封,然后一人一大碗公对饮。
如果一坛饮未尽兴,那就由她指定一坛烈酒,同样的斟满瓷碗,看谁先饮尽。
通常饮完一坛者少,不到半个时辰悉数醉倒,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撑过一个时辰。
“呵呵……其实我已经醉了,只是贪看晓晓姑娘娇颜,舍不得太早离开。”他打了个酒嗝,似乎有些不胜酒力。
“醉了才更要喝一杯,小香,倒酒。”言语轻薄,该罚。
小香原是厨房打杂的丫头,比酒擂台捧红杜春晓后,容貌尚可的她便被沈芸娘调上来,专责听候杜春晓的差遣。
不过多个人跟在身边会妨碍自己的寻人行动,通常客人一走,杜春晓就会马上摒退她。
“是的,姑娘。”小香听命地倒满两碗酒,一碗递给客人,一碗送至她面前。
“徐少爷,多喝点,晓晓敬你一杯。”她举起碗,涓滴不剩地喝得碗底见空。
想趁酒后乱性的徐少爷一见她豪迈喝法,被吓得酒醒了一半。“哎呀!别喝这么猛,我看得心疼,你若是我的女人,我铁定舍不得你大口豪饮,要是喝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喝!”她大喝一声,将空碗倒扣。
“好好好,我喝……”他双手捧碗就口,正犹豫该不该一干而尽,有道身影走了进来。
“晓晓姑娘,嬷嬷怕你酒喝多了腻胃,特意命我送来水梨。”
砰的一声,重重放下。
徐少爷一惊,插足的酒洒得一身。
杜春晓看着送梨的人,嘴角扬得高高的。“小曲哥,梨没削皮怎么吃?至少还得切片去籽,咱们徐少爷才好入口。”
“切片去籽?”神色不佳的曲天时挑起眉,直接取梨,张口一咬。“何必费事,这么吃才有趣味,梨一切开代表分离,不吉利。”
“喔!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她忍俊不禁,清眸含笑地目送他走远。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来打岔,只要她一有客人,他总是找尽各种理由来闹一下,然后如没事人的走开,好像他真的来递递茶水、送上巾帕,甚至是替屋里的兰花浇水。
总之,他的身影无所不在,教人既好笑又窝心,往往口中的酒尚未咽下,刚离开的他又出现,手拿拂尘要拂净酒坛上的灰尘。
“徐少爷,要不要吃梨……”
“啊!我忘了说,梨子长虫,最好不要吃,我拿去换盘现送的猕猴桃。”想吃梨,别做梦。
杜春晓话说到一半,去而复返的曲天时无视他人错愕的眼神,宽厚大掌一把端走水梨,大摇大摆的进出款待贵客的厢房。
“徐少爷,龟奴无状,请勿见怪,晓晓在此赔礼,先干为敬。”仰着头,澄黄酒液顺喉而下。
不会吧!又干?瞠大双眼的徐少爷真的骇住了,头皮开始发麻。“我……我也干。”
为了不让人看扁,他忍着欲呕的反胃感,硬是干完一碗酒。
但是,他也醉了,酒精冲脑,浑浑噩噩,眼前出现了一个、两个、三个……叠影,两眼昏花的觉得脑袋特别沉重,一直往下掉。
“徐少爷,再来干三杯,感谢你对晓晓的照顾。”再不倒,她就服了他。
“什……什么?!再三杯,我……”不行了,他看到酒坛在飞……
咚!
“晓晓姑娘,漱个口吧!嘴里残留酒气容易麻了舌。”一杯蜂蜜水送到面前。
杜春晓斜眸一瞄正经八百的脸,忍不住放声大笑。“得了吧!小曲哥,你没瞧见人都趴下了,你还摆着阎王脸吓谁呀!”
黑眸一眯,曲天时望向一醉不起的徐少爷,绷了一夜的脸皮才缓缓放松。“你喝太多酒了,伤身。”
她俏皮的扮了个鬼脸,粉嫩面颊染上绯红色。“你下回要送什么,尿壶吗?”
“我会考虑。”扣在客人的猪脑袋上。
“咯咯……我开玩笑的,尿壶能做什么……”表情蓦地一怔,一阵恶臭传来,她掩鼻笑得开怀。“如果有个尿壶就能装徐少爷的呕吐物了。”
醉得糊涂的徐少爷吐了一地积物,一吐完又倒头一睡,浑然不察酒后失态。
而曲天时则拧起鼻,一室的恶臭令人难以忍受,他不问她愿不愿意,一把捞起人就走,威仪面容让小香不敢拦阻。
在此时,他不知道等待在眼前的是一场杀机,兀自皱着眉,凝视醉意醺然的小女人,心里有了深深的觉悟,堂堂的一国之君,黎民百姓景仰的天顺帝,竟然栽在小小的花娘手中。
“你醉了。”
“才没有,你看我能放开手走得平稳,不用人扶。”杜春晓将纤臂打平,踩着月光下的影子往前走。
“我是说你醉了,但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你抬头瞧瞧,现在的月亮是圆是缺?”他指着半圆的月,要她瞧个清楚。
“唔!月亮会跑……它是圆……不对,好像有个缺角,今天是初几?”她不经意一问。
曲天时闻言,眼底微露娇宠神色。“你还没醉得糊涂,狡黠地用话套我。”
一说是初九,不就知晓月的圆缺了,何必再问,她确实聪慧,即使满身酒味仍不失机敏,反应之快教人莞尔。
第4章(2)
“是你看我醉了,我可是清醒得很,瞧那最亮的星是牛郎织女,小时候娘跟我提过,她说他们一年只能相会一次,每到七夕银河就下起雨,那是牛郎织女的眼泪。”当时听了觉得好凄美,揉着爱困的眼跟娘说她不要像牛郎织女,一年只跟爹娘见一次面好痛苦。
娘听了只是笑着揉揉她的头,慈爱地要她快快长大,等日后有了夫婿就不要爹娘了。
一出生,他便注定没有撒娇的权利,身为储君,他必须面对成堆的规章,看也看不完的书册,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兼修,以及背到头痛的律例,从他一睁开眼到入寝时刻,一整日下来唯一的作息便是学习。
所以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能够一直笑得开怀,仿佛天底下没什么是不值得高兴的,她笑得眉弯弯,眼也弯弯,一张讨喜的笑脸很少垮下,她活得自得,不受礼教的约束。
“看来你娘很疼你。”
“是呀!娘很疼我,在妹妹出生后,她就很少抱我了……”本来开心笑着的杜春晓忽然眼神落寞,嘴边的笑意也淡了。“不过妹妹很讨人欢心,娘只要一抱着她就笑了,逢人便说盈星是天上的笑神下凡来。”
“那你呢?”看她突然黯淡的神情,曲天时顿时了解了一件事,她并非全然的无忧无虑,只是刻意隐藏了,不让人瞧见她需要关怀的空虚。
“我?”她怔了怔,才自嘲的扬唇。“我长大了,不要娘抱了,她眼中只有嘴甜的妹妹……”
“不,你还是个孩子。”心弦一动,他张臂一拥,娇软的身躯落入怀中。
骤地暖意袭来,她惊得酒意顿醒。“你……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嘘!你现在是五岁女娃,我代替你娘哄宠你。”他轻嗅着幽幽体香,手臂不敢拥实,怕自己抑制不住那股……情潮。
眼眶一热,她酸了鼻头。“我娘的身子香香的,胸口很软。”
他失笑地赧红耳根。“委屈你了,晓儿。”
那一句“委屈你了”,杜春晓眼中泛起泪光,她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抽着鼻,仰望伴月的点点繁星。
真的不贪心,就让她多沉溺一会吧!除了奶娘外,很久很久没有人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她要的不多,一点点的在意就好。
更声三响,月挂柳梢,一阵寒风轻拂,她的酒也醒了。
“小曲哥,等我哪天攒够了银两,就赎回你的卖身契,好回报你这‘娘’的恩惠。”她笑着从他胳臂下溜开,身影如燕回身嫣然。
“叫我天时。”他情生意动,忘我的要求。
她摇着头,娇妍地将纤指往唇上一放。“夜深了,我要回房睡了,祝你有个好眠。”
这不是她能强求的人,她必须放下。
杜春晓笑中含着苦涩,月光没能照出她瞬间转身的神情,她心底的阴影就像蔓生的树藤束缚住她的脚步,让她没有追求幸福的勇气。
“红叶山庄二小姐杜春晓。”
凌空传来一声仿佛由地底浮起的寒音,为之一愣的她没多想的一应。
“谁找我?”
不对,这百花楼谁知她真正的身份?她并未告知任何人。
“原来真是正主儿,我没找错人。”就是她,杜、春、晓。
话语一落,接着银光一闪,数道黑影落地,长剑森冷直指她门面。
“你们想干什么?”她侧身一闪,一撮黑发飘落肩头,剑锋削去乌墨发丝。
“要你的命。”剑气再起,招招阴狠。
“我没得罪过人,你们找错人了。”她闪得辛苦,勉强以空拳格挡。
就算她武艺不差,但一次面对多名杀手,难免左右失绌,疲于应付。
再加上她真的喝多了,步伐有点虚浮,视线模糊的看不清来者究竟有几人,对方的攻势凌厉又凶狠,单凭她一人之力实在招架不住。
“没找错,杜二小姐,谁叫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只要把它交出来还能留你一命。”阴恻恻的声音忽高忽低,如风刮着沙墙。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除了随身物品外,她什么也没带。
“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怪异的哨音一起,更多黑衣人涌进。
对付她一个弱质女流竟派出这么多人手,不知是高估她的武学造诣,或是实力太差,以人海战术重重包围,似乎不留脱逃的活路。
但是隐隐约约的,下手虽狠却避过致命要害,威吓意味大过夺人性命,杜春晓的衣衫被划破几道口子却未伤及皮肉。
霍地,她似乎领悟了什么,眸光一闪,可是一个分心绊到树根,身子不稳地往后倒,数把三尺青锋朝她身上招呼落下……
“晓儿——”
一道正气凛然的剑光从半空划过,刀剑交击的金属声钻入耳中,以为死定了的杜春晓抬起头,惊讶的瞳眸睁大,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武……”
“想要她的命,先问过我手里的剑。”没人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伤了她。
曲天时屹立如神抵,一手乌日神剑,一手护着怀中人,剑身墨黑一如夜空,微微闪着一点一点的金芒,宛若星辰。
那是金乌皇朝的镇国之宝,唯有帝王能持之,百姓不得见。
“你保得住吗?要管闲事也得秤秤份量。”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试试才知道。”他目光如炬,透着一丝上位者的冷厉。
黑衣人被他的眼神震慑住,有那么一刹那心生寒意,但拿钱办事,他们人多势众,还怕一个不知哪冒出的无名小辈吗?
喝一声一起,冷剑齐下,在丝竹喧闹的百花楼里,竟无人发觉花娘晓晓的院落出现不明人士,剑起剑落的伴随着阴沉怪风。
“小心,晓儿……”曲天时横过身,挡下刺向杜春晓的一剑。
人数虽多,但不值一哂,他游刃有余。
然而为了顾全早已疲累不堪的人儿,他就显得处处受制,施展不开,一不留情就让人伤了手臂。
“天时,你流血了?!”好红、好艳、好……心痛,他怎么可以为她受伤。
她果然是不幸的人,谁遇到她谁倒楣。杜春晓自责地红了眼眶。
“不打紧,一点小伤。”只要她平安无事,他受点伤无妨。
“都是因为我才害了你,你该离我离得远远的……”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受到牵连。
“胡说!难道是你找人要杀我?”他低斥。
螓首轻摇。
“那就对了,他们的目标是你,而我是自己跳进来蹚这趟浑水,与你无关。”他一边安抚她,一边与黑衣人过招。
“可是……”她还想说些抱歉的话,突地唇上多了抹湿润温热。
他……他做了什么?
“一切有我。”黑眸中多了令人安心的坚定。
曲天时话才说完,一抹暗影悄然加入他这方,以极快身手攻向黑衣人,毫不留情地直取对方咽喉。
黑衣人见状,纷纷走避,眼神互使地丢下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不该是你的就别要,留了只会惹祸上身。”
什么东西不是她的?她是欠他们什么?
脑子一片混乱的杜春晓无法细想,她心急如焚的看向血流不止的男人,忧虑和担心全明白地写在脸上。
“我会保护你。”曲天时抬起手,轻抚她娇嫩面颊。
“你……你受伤了……”她哽咽地握住他的手,心乱如麻。
“为你受伤,值得,因为再也没有一名女子能像你一样的牵动我的心,我爱上你了。”她让他无法自拔。
“……”她也爱他,但她不能说出口。
杜春晓泪水盈眶,紧闭着轻颤唇瓣。
第5章(1)
“主子呀!你怎么让自己受伤了,这叫奴才如何面对飞兰太上皇交代?太上皇临行前千叮嘱万嘱咐奴才要好好照顾皇上的身子,这下万金之躯受了创,奴才罪该万死……”
“闭嘴,德公公,你太吵了。”简直是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扰得他耳根不得清静。
被主子一喝,小德子委屈的扁了扁嘴,勾起莲花指,小声地咕哝,“奴才也是关心皇上的伤势,见你龙血大失,奴才心如刀割……”
曲天时没理会他婆娘似的叨念,迳自问起贴身侍卫另一件他比较关心的事。
“我要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他指的是百花楼见不得光的勾当。
“属下查到东厢房确实暗藏玄机,它有一条秘密暗道,直通不见天日的密室,女子的啜泣声便是由此处传出。”一身玄衣的严功站在门外,以内音传递。
“知道有几人被关吗?”地方官难道不知情,为何纵容女子失踪案一再发生?
“不清楚。”
“有没有办法进入密室而不被发觉?”为了找出幕后主使者,必须步步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属下还在调查中,不日即可回覆……”秘密入口处设置了机关,不好查探。
曲天时忽地举起手,阻止严功泄露太多他们正在处理的事,正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
一会,拿着药箱的杜春晓出现在门口,她先是讶异地看了眼门神般的严功,才缓缓走入不大的下人房,惯有的笑脸变淡了。
“晓儿,你来了。”曲天时低唤。
“嗯!我来帮你换药。”她低头不语的拆着渗血伤布,将污血拭净重新上药。
那一夜他吻了她,又说了爱她的话语,不知如何自处,她慌得不敢看他,只当是酒喝多了,作了个梦,不能往心头放。
“你今个儿心情不好吗?怎么不见你不正经的取笑我一番?”他看得出她有心事,不太开心。
闻言,她笑得难看以为敷衍。“你都受伤了,我还找你麻烦不是太不厚道了,总不能胡闹一场加重你的伤势,我也是有良心的。”
“我不在乎。”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一听他无所谓,她反而略显激动地抓握他手臂。“不可以不在意,那一剑要是偏了点,你就……你就……我不要有人为我送命。”
“事实证明我没事,鸿福齐天。”他勾起唇,笑着安抚她。
“那叫侥幸,万一再有下一次呢?”刀剑不长眼,取人性命仅在瞬间。
曲天时目光放柔地抚着她少了一截的青丝。“晓儿,伤口又流血了。”
“流血?”一见鲜血直流,她心一惊,连忙放开用力过度的手。
为什么有人要杀她?这是两人心中同时浮起的疑惑。
她虽爱打抱不平,但从未伤人性命,是谁买凶要她的命?
还有对方口中的“东西”是什么?她是匹夫怀璧而成了狙击的标靶。
“瞧瞧你粗手粗脚的,连个药也不会上,你还是个姑娘家吗?我要是你早就羞愧至死了,哪敢出来见人。”真是笨,一点也不伶俐。
一块上好的丝绢出现眼前,当着她的面轻拭殷红血渍。
杜春晓发愣的一问:“你是……”
“哼!你是谁呀?有资格过问我的身份!不过是低贱的花娘,连帮我主子提鞋都不配。”还是他伺候得好,没让主子多受一丝罪。
“你真是……”一张含着马粪的臭嘴,花娘见不得人吗?瞧他鄙夷的口气让人好不发火,直想撕了他的嘴。
“张文德,这里有你开口的余地吗?还不退下。”这奴才养大了胆,敢在他面前放肆。
“主子……”他是为主鞠躬尽瘁,不让低下的闲杂人等近身。
本名张文德的小德子还想唠叨两句,曲天时冷眸一厉,他顿时哑口无言,神态卑微的往后移了两步。
“才几日工夫就听不懂我的话了吗?我说退下是要你出去,而不是留下来监视我。”给了他太多的权限,他就忘了自己是谁。
“可是奴才还要服侍您,您的伤……”没有奴才不行,他才懂得如何上好药。
“有杜姑娘在,用不着你,还有,再让我听见一句你对她的不敬,小心你的项上脑袋。”先寄放着。
“得……呃!奴才遵命。”他偷偷地瞪了杜春晓一眼,不太甘心地走了出去。
小德子一离开,门外的严功也悄然离去,他走时没忘带上门,以防隔墙有耳。
“他……他们……你……你不是普通人吧!”她猜想。
“何谓不是普通人?”在他看来,全一样是人,只是他生在帝王家,责任较为重大。
“寻常人家怎会有出神入化的高深武功,他们看起来像是你的护卫和家丁。”而他的家世肯定不凡,绝非一般士族子弟。
“那你呢?你这一身武功又从何而来?”她下过苦功练过,若非喝酒影响了反应,勉强自保不成问题。
她一跺脚,恼怒地娇嗔,“是我先问你耶!居然小人地反问我。”
“无关小不小人,礼尚往来,你诚实的回答,我也老实的告知一、二。”但有所保留,他有心里说道。
瞪着眼,小嘴微噘,她满心不快。“好啦!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实话,其实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叶山庄的二小姐,我身无分文是假,混入百花楼找人才是真。”
“你要找人?”原来她是江湖儿女,怪不得有别一般女子,活得洒脱自得。
“跟我要好的婢女约满回乡,可是她家人捎了封信来,说她逾期未归,所以我就溜出庄,查探她的消息。”要她摆手不理,她绝做不到。
“你一路找到百花楼?”难道她的目的与他相同?
说开了,杜春晓便别无隐瞒,“有人看到老鸨的侄子将她抱上马车,当时的她全身瘫软,全无反应。”
她怀疑小蛮是被下了药。
“晓儿,这件事你不要插手,由我接手。”太危险了,她不宜涉入太深。
杜春晓一听,弯弯柳眉一竖,“你是什么意思,嫌我碍手碍脚吗?小蛮是我的丫鬟,我不可能会坐视不管,你这外人才给我滚远点,不要碍事。”
堂堂红叶山庄的二小姐,岂容他小觑。
曲天时凝着脸,好声相劝,“我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看到的那两人确实是我的随身护卫和小厮,我们就是为了调查女子失踪案而来,目前已有了些眉目。”
“那你怎会沦落为龟奴,还签下卖身契?”没人会笨得签下对己不利的契约。
他面上一讪,略为尴尬。“呃!那个不讨论,出了点意外……”
叫他怎么说得出口是中了别人的诡计,才阴错阳差被卖入人口贩卖大本营——百花楼。
“算了,你觉得难堪就别提,不过你查到了什么?先申明,算我一份,不能把我排除在外。”她先撂下话来,不许他私下行动。
“晓儿……”她为何不懂他为了她好,不忍她以身涉险。
杜春晓撇过脸,哼了一声。“叫我杜姑娘,或是晓晓姑娘,别喊得太热络,让人家以为我和你有一腿。”
江湖儿女说起话来大剌剌,百无禁忌,说的人不脸红,听的人倒是臊热不已,红了面颊。
“别耍小性子,此事牵连甚大,绝非你所能应付,一不小心,恐有致命之虞,你若有所损伤,想必你爹娘定会痛彻心扉。”孩子是爹娘心头肉,伤在儿身,痛在爹娘心。
一提及早就无视她存在的爹娘,杜春晓盈亮的眼眸为之一黯。“能为民除害,救出无辜女子,他们只会为我喝彩,不会怪罪我救人行径。”
说不定连她出了事,都只当她被天收了回去,了却一椿麻烦。
心口一抽,不顾手伤的曲天时倏地拥她入怀。“不要逞强,你还有我,我会把你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
是什么样的爹娘竟狠心至此,让自己的女儿心灰意冷,不敢强求亲人的关爱,郁郁寡欢的心事藏得深,以全然无忧的笑脸掩饰内心的孤寂。
她受了伤,在心里,源自最亲近的人所给的伤害,她不能拒绝,只能默默地承受。
“你……你放开我……曲天时,你抱得太紧,我……喘不过气……”蜜色脸庞染上淡淡酡红。
“不喊我小曲哥了?”大掌按住她的头,他笑声轻得让人心湖荡漾。
“根本是登徒子一名,你欺负人。”她小小地挣扎了下,怕弄痛他的伤口。
“只欺负你一人,好吗?”他的心为她所牵动,哪能不认命。
胸口发烫的杜春晓将螓首往他肩窝藏。“不要,我这人不好。”
“哪里不好?在我看来什么都好,除了不听话以外。”他有预感,她的不逊肯定让他的一辈子非常难看。
“那是你识人不清,隔着一座山看人,套句我娘说过的话,别给自个儿找麻烦了,凤凰落地也成鸡。”娘的眼里只有妹妹,盈星才是她捧在手心的宝。
“你娘她……”竟嫌弃怀胎十月的亲生儿。他大感不满,想以九五之尊的身份训示短视无知的愚妇。
她及时捂住她的嘴。“不许说我娘的不是,她是个好娘亲。”
只是没法爱她罢了。
“傻姑娘,我的晓儿……”他轻声低唤,心疼她的百般委屈。
“我才不是你的晓儿,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这辈子不嫁人的。”不要让她越陷越深,她不能爱上他。
“为什么不嫁?”曲天时抬起她玉鄂,情浓地看入她澄澈水眸。
因为命中带煞。“不嫁、不嫁,普天之下没人的命格配得上我,要嫁也只能嫁当今天子。”
杜春晓不晓得自己随口胡诌的话竟说中,当年的算命师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不敢说出口,怕被砍头,她命格之重是帝后命,日后必定母仪天下,成为帝王妻。
因此不论跟她定了亲,都会抵不住她紫云贵气,轻者伤,重者亡。
而她身边的人之所以接二连三的出点事,全是为了替她挡灾,所以她从小到大连点病痛也没找上她,福厚命好,一生平顺。
“好,就让你嫁皇帝。”他嘴角浮笑。
她一怔,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听你在唱大戏,你以为自己姓的是国姓就胡乱夸口……呃!你怎么了,我打到你……伤口?”
“疼……”曲天时皱起眉,苦笑。
“我不是有意的,我帮你重新包扎。”杜春晓心急地取来药箱,小心翼翼地撒上止血药粉。
彼此不说情,却已认定,心里落根的那个人,唯有眼前这人。
风吹落叶,情意滋长,命定的红线系住了两人小指,那剪不断的缘分将他们拉近、拉近、再拉近……那满园的迎春花开了。
“就是这里吗?”
这个夜很糟糕,月正圆。
无所遁形。
“嘘!安静,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要不是她执意插手,他不会放心让她跟来。
“问问也不行吗?我只想知晓目前的情形而已。”好预做准备。
“有状况我会告诉你,你跟在我身后,不许轻举妄动。”让她走前头涉险,除非他死了。
“我有武功,我可以帮你……”上次是喝了酒才力不从心,这次她清醒得很不致成了累赘。
“杜春晓,你想我绑了你的手脚才肯安分吗?”他非常乐意亲自动手,君无戏言。
听到他口气一沉,连名带姓的低喊,杜春晓气闷地嘟起嘴,乖乖地退到他身后,像个没志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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