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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百寿探花长篇连载詹玮著
第43章百寿探花长篇连载詹玮著
嘉庆元年丙辰春正月“千叟宴”后第三年,即嘉庆三年1798年戊午春正月初六日,为帅承瀛70寿诞之日。
在这之前,帅承瀛的这个生日,就已经惊动了翰林院的编修侍读侍讲掌院检讨庶吉士笔帜式诸翰林公及在京朝野老臣阁部各部尚书侍郎郎中主事侯补主事给事中,以及军机处行走司经局洗马国子监司业钦天监灵台郎钦天监中官正左春坊左赞善右春坊右赞善左春坊左庶子右春坊右中允内阁学士内阁中书詹事府詹事詹事府少詹事通政使资政使上书房行走上书房总师傅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太子太保太傅日起居注官太常寺卿太常寺少卿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宗人府主事理藩院监事监察御史都御史左都御史右都御史国子监助教国子监学政学录诜马候补侍讲算学录中书科中候补中书科中员外郎国子监监丞国子监学政候补教谕内阁典籍太常寺典簿通政司经历大理寺寺丞各部员外郎大理寺司务奉宸院笔帖式委署库掌柏唐阿内务府佐领翰林院孔目翰林院侍诏,还有东阁大学士体仁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协办大学士等。这些人中,主要的是帅承瀛参加《四库全书》编纂时期的翰林院及翰林院出任的同僚。其中,主要起头的人有: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纪昀,吏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刘墉,礼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德保,左都御史上书房总师傅窦光鼐,以及友人高鹗程伟元。
这些翰林院出身的老翰林及友人们,对于帅承瀛的这个生日特别重视。他们认为,在上三年朝廷所举办的“千叟宴”上,开始时竟然将这个关系至重的老臣乾隆的老友嘉庆老师,被誉为“老主同场少主师”的著名翰林院学士帅承瀛给忘掉了,实属不应该。虽然在他们的提示下,使得帅承瀛得以参加,并得到了应有的赏赐,但是他们也觉得不对味;特别是他们在帅承瀛的身后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凄清冷落的影子;再者,帅承瀛是翰林院老翰林,近三十年来,除短期外任外,几乎直没有离开过翰林院,直到现在还在翰林院供职领衔。为此,他们决议要好好庆贺番,以弥补前时事情之不足。
那么,怎样庆祝呢?
他们想来思去,得出了个最佳的选择,那就是在帅承瀛70寿辰时,以翰林院名义为他办寿庆。办寿庆的办法是:
每位翰林院翰林及相关的朝廷友人,亲笔为帅承瀛写个“寿”字,制成“百寿图”屏风,以此相赠。这个“寿”字,以篆书体出现,且不重复,字样。
说办就办,他们很快地将“寿”字写好,将“百寿图”屏风制成。这张“百寿图”,共写了124个“寿”字,有124名翰林参加。
这124名翰林是:刘纶舒赫德阿桂于敏中英廉程景伊嵇璜福隆安蔡新裘日修王际华,梁国治曹秀先刘墉纪昀王杰董诰金简彭元瑞钱汝诚曹文埴,沈初德保周煌庄存与汪廷玙逵椿胡高望汪永锡金士松吴省兰尹壮图李绶窦光鼐倪承宽李汪度朱圭陆锡熊孙士毅陆费墀梦吉祝德麟刘锡嘏王文治百龄张焘宋铣萧际韶德昌黄瀛元曹城瑞保陈崇本五泰运昌戴衢亭彭绍观查莹刘柄之彭元珫吴裕德关槐周兴岱汪如藻程晋芳李潢梁上国刘跃云陈昌图励守谦蓝应元邹玉藻王嘉曾庄承棻吴寿昌刘湄吴典黄轩闵思诚陈昌斋孙辰东俞大猷李尧栋戴震朱筠朱钤金榜秦大成邵晋涵陈初哲钱篯石韫玉汪如洋汪学金茹棻邵瑛邵玉清陈云陈希曾王以衔潘世璜潘世恩顾皋苏兆登王引之庄通敏黄寿龄余集周永年杨昌霖莫瞻箓戴心亭范衷许兆椿于鼎王春煦陈万青翁方纲裴谦方炜朱绂孙昭高鹗以及程伟元。
这124人中,仅状元榜眼探花就有88人。
程伟元,字小泉,原籍江苏苏州。平生科甲不意,屡试不第。但是,由于他协助朋友高鹗完成了《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并与曹雪芹《红楼梦》八十十回合为本构成百二十回全本书。这便是程伟元在中国历史上的不朽的贡献。正因如此,便也成了大名人。因此,在翰林院诸翰林书制“百寿图”八扇屏风时,将他也列入其中了。
这些翰林院学士和友人,深知帅承瀛生洁身自好,两袖清风,身正气,廉洁秉正,从不收无义的银钱,不取无义的礼品,如今赠送这个“百寿图”屏风作为贺寿礼品,帅承瀛自然是由衷地感到高兴的。
其实,他平生中也有过发财的机会,而且是皇上暗示要他去发财改善下生活的,只是由于他本人不肯那样做,才未得走上荣华富贵之路。
那是嘉庆元年的事。
嘉庆元年丙辰春正月“千叟宴”上,嘉庆发现他的老师帅承瀛,还是那样穷困潦倒和寒酸,便非常同情。于是,他心里便有了要为帅承瀛找到个肥缺的想法。不久,这个机会便来临了。
日,嘉庆召帅承瀛到上书房,说道:
“朕要过问下,老爱卿家境如何?”
帅承瀛见问话的是以前自己的学生太子颙琰。现在已是皇帝了,当以君臣之礼鉴之。于是,他回答道:
“启禀皇上:微臣家境,并无改观,还同先前。所在京居,只是四壁典籍,两榻光床。寻阳故里,也是几间茅屋,几亩薄田,过的是‘半仓农具半仓书,望春雨望秋’的平民浅淡生活呀。就拿微臣身上所着,也是圣上所恩赐的朝服,别无其有。”
“那么,你生活之资何来?”
“回禀皇上:生活之资,皆为本人俸禄和挂单售字的收入维持。”
嘉庆听了,长叹声,说道:
“这就难为你了。今有职,朕念你为官清廉,要你前去授任。自父皇禅位称为太上皇帝,朕即位登极,启元嘉庆,天下臣民,始用新宝。朕欲御制铜宝‘嘉庆通宝’。安徽铜山,为历朝铸钱之重地。那里有铸钱炉,且铜质优良,为铸钱佳所。您老人家在京城呆着也是呆着,就到安徽铜山铸钱去吧。在那儿住上几年,也就不会错了,总比你挂单售字要强。”
那时候的安徽铜山,为朝钦御定的制铜宝场所。铜山上每年出多少铜,便铸多少钱。那铜钱既有数,又无数,只凭铸钱官呈报。因此,出任铸钱炉元局丞职,是个朝野上下众目睽睽的“肥缺”。嘉庆放帅承瀛到安徽铜山铸币,言外之意,是让他多捞把,以便改善下本人生活和家境。
帅承瀛领旨,即赴安徽铜山铸币。
晃二年过去,帅承瀛任期满归京。
嘉庆再次召见帅承瀛,关切地问道:
“老爱卿,这回可度余年了吧?”
其言外之意:你总算捞到点实惠吧,下半辈子够过了吧。
然而,帅承瀛听了这话,笑,道:
“禀奏皇上:臣还是无所获。”
嘉庆有些不信,问道:
“老人家,难道你什么也没捞到,此行白走了,不能吧?”
帅承瀛道:
“不,也有些所得。”
“什么?”
“铜宝。”
“在哪?”
“在我手中。”
嘉庆听了,有些惊奇,说道:
“在你手里?拿来我看。”
帅承瀛闻声,向袍袖里掏,掏出三枚铜钱,交到嘉庆的御案上。
嘉庆拿起看,见这三枚铜钱是:枚“当十”钱,枚“五铢”钱,枚“嘉庆通宝”钱。所不同的是:每枚铜钱只磨得又薄又亮。
嘉庆看过后,有些不解,便盯盯地望着帅承瀛,那意思是要帅承瀛回答。
帅承瀛道:
“这三枚铜钱,是我铸钱时使用的钱样子。我掌管铸钱炉二年,这钱在我手中攥了二年。我每天用它来检查铸钱质量,看合乎要求和有偷工减料否。正因如此,它才被磨得这样亮薄,还望皇上能有所理解。”
“此外,再没有了吗?”
“此外再没有了。在我手中的,只有这三枚御制铜宝。”
嘉庆听了,深为感动。心想,像这样的老臣,当今到哪里去找!于是,他频频点头,说道:
“老爱卿,真可谓是个老实帅也。”
帅承瀛听了,马上回话道:
“臣为民汉,不为旗满,只能称臣,不能为帅。”
嘉庆望他满头白发,年逾花甲,遂问道:
“老人家,你下步生活有何打算?”
“微臣已想好,还是到书院去挂单卖字。”
嘉庆愈加垂怜,说道:
“已如此年庚,当荣归故里,颐养天年去了。”
嘉庆说完这话,还未等帅承瀛作答,便又接着说道:“朕念你清廉世,并授业于我回,特赐你白银千两,带回去养家度日吧。”
帅承瀛听了,即刻叩头谢恩,说道:
“微臣万谢圣恩,并铭记在心,世代莫忘。”
帅承瀛收下御赐千两白银,便回寻阳老家去了。
然而,他并没有将这千两白银用在补助自家生活上,而是办起了座义学馆,用以培养家乡士子。
这个义学馆,即后来发展为有名的“寻阳义学馆”。
关于这件事,还引出了个新的传说。
传说,帅承瀛得到嘉庆帝赐给的千两白银,并没有立即将白银拿回寻阳老家,而是在北京买了二百盘驴驮子。
这日,他带上二百盘驴驮子,出了北京得胜门,便直奔山海关而来。
这事很快地传遍了朝廷。
有的说:“都说帅承瀛老实,圣上也夸赞他为老实帅。其实老实个什么?那驴驮子里装的是啥!”
有的说:“这二百盘驴驮子,将装有多少金银珠宝御制铜钱!算来,恐怕是朝廷老臣中,没个能比得上了的。”
话越传越多,未免有些添枝加闲时期。于是,他利用余暇,追记见闻,作稗说六卷,曰《滦阳消夏录》;越二年,作《如是我闻》四卷;次年,作《槐西杂志》四卷;又次年,作《姑妄听之》四卷;嘉庆三年,复至奉天,又成《滦阳续录》六卷,计五种二十四卷。这些作品,内容泛杂,凡地方风物宦海变故典章趣志医卜星相轶闻逸事狐精鬼怪,几乎无所不包。此次,他随帅承瀛来到寻阳,住在寻阳帅承瀛御赐翰林府。帅承瀛协理他将五书合,编定为《阅微草堂笔记》。全书40万字,收诸种故事千二百篇。该书,无论其内容或规模,以及审美造诣程度,都可与蒲松龄氏《聊斋志异》相比。另外,《聊斋志异》成书于山东聊城,而其作者蒲松龄的后人移居及其遗稿流传皆至鄂东及蕲州;而《阅微草堂笔记》,作者纪昀为直隶献县人,书稿及编定却置身于鄂东及寻阳,皆属鄂东大地,说来实在偶合生趣。
帅承瀛回到寻阳,以大理寺少卿衔出任大林书院掌院,余暇开始整理自己的平生著述。同样,这也是他生中难得的平静与消遣。然而直到这时,他才叭哒叭哒嘴觉着有些苦涩之味。生的才气和时光,几乎是全部地献给了皇家。他帮助乾隆嘉庆两代皇帝撰改编校诗文,纂修《四库全书》,出任三通馆纂修,写出许多政务文章。但是现在轮到是自己著述,却是甚微,空空无几,显得可怜。于是,他仰天长叹声,用心语说道:
“人称吾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到头来却是轻轻浮浮,有几多属于我本人!”
此当属于悲剧,他自己亦深有所知。
然而,悔之晚矣。
经他整理,除散在诗章外,再者就是镌刻于碣碑或序写于刊本上的文字了。那些碣碑,或存于庙宇,或存于山泽,或存于村泮;那些序文,或利于诗集,或刊于文集,或跋于书后。而这些文字,多存于家乡寻阳或雷池带。由此可见,他对于乡里的厚爱之情,以及乡里不忘于他的深重之感。其诗文俱散在。
直到他过世后的130余年的民国时期,才有他的同邑后学史学家兼诗人金毓黻先生,将其著述整理编辑刊刻,定名为《承瀛集》。其中诗章,已在本书前面有所载,此处不再赘述。这里,只将他的文章抄载下来,以为后人传阅,以识前贤文采风貌,此乃笔者之本意也。
其文,计开如下。
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辛亥十月,《寻阳圣庙重修碑记》:
寻阳州治至圣庙,自国朝定鼎,与天下州县同时修建,典至钜也,工綦固矣。第土木之功,不能历久常新。迄今百有余年,中间虽有官帑粘修,绅衿补葺,而风雨剥蚀,终难完整。于是,殿庑门垣,渐就颓圮。岁在癸卯,司铎赵君蹙然不安,谋之郡尊克公。公曰:此予守土者之责也。俟详请国帑,庶几大功克成。郡中绅士闻之,勃然兴起,请于郡尊曰:某等读书为业,蒙朝廷厚恩,列青衿,则为之免丁粮,去差徭,几诸优待,迥异齐民。某等自顾,岂有补于天地高厚之万哉。此皆圣世待士之仁,亦郡尊流宣化之善也。然非圣教之昭垂何以至此。濂溪周子有曰:孔子道高德厚,教化无穷,宜乎万世报德报功之无尽焉。某等虽才疏力菲,不克承此钜工;而报德报功之微意,素存于心。今日或少有所伸乎。愿共捐资,以成盛事克公『色』喜,乃捐俸首倡,绅士亦各量力输金。乃择人董理,时有贡生于师礼者,众举监修。于是,鸠工庀材,数月而蒇事。瞻注之下,内外焕焰,整齐严肃矣。尔时捐金已尽,未及勒石记其岁月。至辛亥,彭海元君赵振铎兹士,恐前功之没,又劝捐刻碑,叙其颠末,庶来者鉴兹,相继于不替焉尔。乾隆五十六年十月敬立,帅承瀛撰文。
乾隆四十年1776年丙申八月,《寻阳关帝庙重建东殿碑记》:
鄂郡城西关忠义庙,为郡之胜庙。之东殿,奉张桓侯之神。乾隆乙未岁毁于火。今晋人赵大智等捐资修之。丙申八月工竣,神像奕然,轮奂新,请记于余。余窃维关圣庙,貌遍天下;而张桓侯所在,皆配享鲜。有别为立庙者,岂侯之英名盖世,谊笃忠贞,不足以南面而享血食哉!益生则相依,殁则相从,精诚所结,人皆知之。故祀之者,必从其志也。史称,侯雄壮威猛,为万人敌。当汉季群雄并起之时,岂不能独据方,而困顿流离,惟忠义之是守,百折不回。此岂得徒以武勇目之,欤志虽未就,而无惭于汉室,无亏于气节。天下后世,虽『妇』人小子,皆震其名,是则足以。廉顽立懦,而庙貌血食之不绝矣。而岂区区攀龙鳞附骥尾,以幸取名者哉。余尝过涿鹿经侯之故里,则专祠在焉。祠巍然踞高阜,乔木参天,下车敬谒,幽径凛凛,但闻松柏『吟』啸之声。瞻仰遗像,不觉其膝之屈也。既而思之,侯之英灵,恋故土而睿睿焉。居此耶,盖乡人崇奉之,以为桑梓光固亦宜然。若侯之神则固,死生致,惟是尽臣道尽弟道,常依依于昭烈忠义之左右焉耳。故配享者,从其志也。呜呼,世之恃勇自恣,见利不顾义而气谊不保,其终者仰侯之德亦可以风矣。殿旧址五间,今复如其制,爰为之记。俾人知从来立庙之意,且使董事者及捐资之众,得镌名于未焉。赐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充四库全书处纂修官乙未会试同考官郡人帅承瀛撰。
同年同月,《寻阳关帝庙重建旗杆补修戏楼及各工碑记》:
古丈人庸表德所重者,礼乐而已矣。故德厚而功崇,则高牙大纛,设棨戟施行马等。威自别非以耀目也,礼不容以或轻也。则驺从鼓吹,居则声伎管弦,生则笙歌以欢其燕享,殁则佾舞以侑其俎豆,非以娱目也。乐不容以或废也,若鄂忠义夫子,生膺侯爵殁而千百余年尊崇,比于帝王则礼乐之隆,当何如哉。顾朝廷祀典,举以春秋,虽极礼乐之备,而非其时,则不举,以神不可渎也,而公之威灵在,天下者所在之。民水旱疾疫必褥焉,无不思有以崇奉而娱乐之。癸不拘其时,则礼乐之出于流俗者,盖不容以禁之也。故俳优侏儒杂优之戏,不足以言乐也。高幢绣幡,仙佛之供,不足以言礼也。岂不有褒于夫子,欤而行之,所在皆然者,亦见人心之尊崇正直,而夫子之功德垂于万世者,有不容掩而已矣。兹庙之有戏楼旗杆,由来已久。今晋人赵大智等,从而新之,又补修牌楼西山门及社房五间。观瞻益壮,而时时相与瞻拜祈褥,因以聚会歌舞,亦酬庸表德之意,爰记其事于石。俾后之嗣而举者有所观焉。
乾隆四十年1776年丙申岁,《重修孔垅镇关帝庙碑记》:
鄂邑孔垅镇关帝庙,其来已久。兹于乾隆丙申岁,因其旧而新之。新之者人也。正殿三间,缭垣完具。虽未能珠玉辉映,亦足以安神灵而伸祈报矣。夫公之庙貌遍天下,即穷乡瘠土,无不崇奉而俎豆之况。此地人民富庶,衍沃膏腴,则其奉公之神,无替前人也。固宜顾吾恩之襄平,桃花米甲于东都,实此乡所产,朝廷取之以供陵庙粢盛则,此乡岁时祭享奉盛,以告丰洁馨香,益有加欤而公。当今日者,镇抚久于荆州,熟习荆州风土。今湖广地,谚云:“湖广熟,天下足。”今舳舻相接,岁供天庚,皆与松花米相伯仲。虽此士非僧衣,水田呜槔飞鹭,而平原绣壤,稱稏秋香,倘亦公所乐而安之者乎!而要之不在是也。苏子曰:“神之在天下,如水之在地中,无所论而不在也”。记曰:古圣贤有功于民,能御大灾,捍大患者,则祀之。公浩然正气,充塞宇宙,岂徒御灾捍患而已。而人能相感以诚,遂足以使寒暑风雨时,则此土频歌,大有春秋报祀,岁致丰洁,岂天所至而然哉。
庙既落成,请记于余,敬书始末,以畀之,聊记岁月云尔。
同年是岁,《孔垅镇关帝庙始建配房碑记》:
古之为祠庙者,正室以安神,其东西序。东西堂皆以藏祭器,备行礼。其实,鼎具爓熟,皆在门外,两塾以内,盖不敢为。室闼以备人之坐卧焉,所以表敬也。兹孔垅镇关帝庙旧址,有正殿业经重新。而人复捐资,为配房几间,以为岁时祭享会众等,洁治祭品之所。盖古者藏祭器之遗意欤。而两塾内,不为室闼者,相戾何以表敬乎。而抑知不然,夫田家士鼓蒉桴歙豳饮蜡,固非如清庙明堂之赫然,以肃观瞻也。然向者兹庙止,有正室蠲吉行事,切菜盛牺牲,皆『露』立以供之。或寄办他处,既不无亵越而时,或风雨偶作,其喧杂于正室者,盖有不免,则不敬莫大焉。且岿然上临者,既已翚飞鸟革。而两侧乃无羽翼,观瞻亦殊未肃。自村人修为配房,则神御高踞乎。穆清祭物,不来于萜屋,和风甘雨,清尘而无害;云合星拱,交映而可观。于以奉神灵致诚,益与不为室闼者,异制而同意,岂有相戾者乎。且兹庙所祀者关帝。又非若吹豳饮蜡而已。今在郡邑中者,官修祠庙,皆有洁事之所。则此举亦有所禀承,非以意为之也。而在此地为创始,以补前此所阙,不可以不记也。于是书之,使上石焉。
帅承瀛故里有友,名常纪。常纪,字铭勋,号铭廷,又号理斋,寻阳北90里栖霞堡人。其先世居山西,前明徒鄂东。父常国材。常纪,乾隆甲子科1744年举人,丁丑科1757年进士。选四川西充知县,复迁崇庆知州。乾隆辛卯年1771年,金川藩部会降蛮叛『乱』。时常纪在昔岭,掌军中粮饷。叛『乱』部至,常纪提刀迎击,身遭十余处而死。遂入祀昭忠祠,荫子,立祠浣花溪岸,祀同死难者。常纪生前,著有《爱『吟』草》《爱『吟』前草》。后来,其所荫之子常承武,以太学生授直隶唐县知县,为其父二诗集有请于帅承瀛。帅承瀛序并刊之。由此,帅承瀛又留下四篇文字。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戊申岁九月,帅承瀛作《校刻常理斋爱『吟』草序》:
今昭忠祠享祀金川死事诸臣,吾乡常君纪与焉。常君号理斋,家于寻阳城北九十里之栖霞堡。为人貌奇伟,『性』尚慷爽,文思清拔,尤嗜『吟』咏。余蚤年耳其名,介同学高君惟钦,兹君星圃以订交。丁丑,理斋登进士;丙戌,谒选铨曹,时余以计偕入都,因得朝夕过从,纵谈古今,益服君之学识卓迈,殊不可及。既而余以不第去,理斋遂捧檄入蜀,余方以百里其所优为而以波清才逸气,遇山水之奇,将有所发抒,此行为不虚矣。何以不数年而金川构逆,理斋竟死于贼。余初闻之,窃叹夫豕突狼奔之际,玉石俱焚,不知其临难之状何如也。是时,余已入翰林,求之国史昭忠传,则但云登春遇害,别无记载。此外无可问询,惟付之太息而已。
乙未,余以先君忧归里,理斋之弟显斋纯,闻之驰至余家,言已具衣冠以葬。苛蒙赠诸典,请书黄将勒石表于墓,且以墓门绰楔大字求书。余欣然为之,薰沐敬题,署名于后。然意理斋必有著作藏于家,显斋固未之省也。丙申之冬,余特造其庐,以犹子礼请见太翁,至墓所,则已穹碑屹然,翁仲华表,森严壮观矣。再拜哭奠,为欷歔久之。既夕,太翁留宿乃遍出家人以次环列,语昔岭事,因得悉其在贼中提刀上马,裂眦骂贼诸情状,不胜惊叹。以为向之所期许,今果不虚,而为之抱憾,无可如何。迄于今理斋之殁,已十余年矣。嗣子已壮,以荫授直隶之唐县宰。恂谨不坠家声。
念余为父执,且曾以著述为问,乃以所掇拾其先人诸遗稿,请为校刻。检之得《爱『吟』草》卷,读之且悲且喜,曰:“何幸有此。”盖自丙戌别后,其身所经历,其才所展布,皆宛然如亲见之。而余曩者所叹然于怀,无可表章,庶藕此以少为偿矣。乃丞为之校录付镌,并叙其始末,以冠简端。其余尚有诗册,皆未定稿,残阙紊『乱』,姑俟徐为编辑,以成全璧云。张君洲与余素未相识,观其所叙录,及寄示元亭给谏应山令二书,惟恐其烈迹淹没,义形笔墨,其于友谊亦笃矣哉。王元亭,名猷,义州人,壮终少廷尉。高惟钦,名德峻,庚辰孝廉。兹惺圃,名国璋,戊戌进士,官农曹,此皆与理斋相契合者,每共话理斋之事,思有所表扬。今乃先后物故,独余以六十有余年,与其荫嗣往来,手把遗编,俛仰今昔,可慨也夫,亦幸也夫。时乾隆五十有三年,岁次戊申阳月寻阳帅承瀛士登氏,书于浙江巡抚官署。
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庚戎岁仲春上浣,帅承瀛作《续刻常理斋爱『吟』前草序》:
余所梓常理斋爱『吟』草,乃甲申以来,理斋赴选入都,至西充所作。西充以后,军务倥偬,篇什有无,所不可知。而其嗣君衣轩所摄拾于慈氏败簏中者,尚有诗近百首,皆丁丑榜后,需次里居,朋友唱酬,流连景物之作。字多蝇头小草,间有阙残,知未为定稿也。而其中深情雅韵,发于自然,足以见胸怀之洒落,学养之深纯。异日感颂在民,临难不夺,盖基诸此,因不可废也。且在衣轩既痛其先人之殁,时方幼冲,今日抱恨终天,无可申慕,而此诗得于故纸,几成灰烬,手泽幸存,零缣碎墨,皆所宝惜,因尽以质余。余盖如逢故友于数十年之前。每读篇,三叹不忍释手,乃为补缀,悉以付梓,命之《爱『吟』前草》,另为卷,以别前刻,所以成衣轩之孝思也。庚戌仲春上浣,寻阳帅承瀛识。
同年是岁仲夏,帅承瀛作《附刻慈惺圃寄常理斋诗序》:
慈惺圃,名国璋,字奉峨,惺圃其号也。与常理斋居相近,同学素契时,相唱酬。癸酉1753年惺圃举于乡,理斋犹未第也。及理斋仕蜀,惺圃尚家居。邮筒往来,遥为赓和,不异曩时。至戊戌1778年惺圃始捷南宫,官农曹,而理斋死于难,已六年又七年,惺圃亦卒于京邸矣。惺圃之逝也,子方幼。理斋之荫嗣衣轩,已为唐县宰。闻其丧来吊,见书笥纷然狼藉,家人舁敝簏于庭,将焚废纸。衣轩恐其有当存也,止而检之,则《爱『吟』草》《殉节录》及惺圃自为诗,俱杂于其中焉。衣轩得之,大惊,且悲且善,因宝持以付余,余既为之刻,理斋诸诗。而惺圃之诗,分年编录,观其庚寅1770年草,有寄和理斋诗。然后,知《爱『吟』草》之所以幸存者,理斋之寄之也。观其癸巳1773年草,有哭理斋八首。然后,知殉节录之所以幸存者,以惺圃访求而珍藏之也。噫,二人生前莫逆,情见乎诗,而是诗同出于故纸中。其不为灰烬者,几希以理斋之清才峻节,天固不忍没,亦岂非惺圃在堂之魂魄有以护持之。而然耶用,是于惺圃之诗有关理斋者,节录而附刻之。若其全诗则俟,别为汇梓焉。乾隆庚戌1790年仲夏帅承瀛叙并书。
同年是岁仲夏,帅承瀛作《集录〈爱『吟』草〉题跋序》:
余既刻常理斋《爱『吟』草》及《殉节录》,以示京师士大夫,见之者无弗赏叹。于是,欣然各为题跋,笺楮之投。殆无虚日,积久渐多,遂成卷轴。余既检读,随以付梓。凡如干续来者,犹未已也。夫昔岭之事往矣。理斋之著作,其散佚者亦多矣。越十数年之久,荫嗣克家遗笔,忽出于尘埃,烈迹不埋于灰烬。旦冠裳之族,各有理斋在心目间,而命笔抒词,使理斋之才华气节,烜赫如昨日事,岂偶然与故,是录也。可以上承昭忠慰忠之表章,可以下为孝子贤臣之风励。而或长篇钜什,或古调清歌和平之音,则唱三叹。慷慨之气,则来。不妨节录些字:
乙未1799年春正三日,皇祖开遐,皇考时诏行三年丧礼。百日缟素,擗踊哀慕之诚,有倍于寻常万万者。临轩初政,饬纪整纲,天下翕然景仰文明协帝之德,而睿怀乾惕,永念彝之。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四大端为君之本,心法治法,单精宥密。奉火祀必躬心亲敬。致南郊北郊两祀,阐园之奥义,摅昭事之小心,诚祈雨雪,为民省岁,雩坛朝告,岱宗又应,故能变之化。平四气,转歉岁,锡康年。至诚感德,格有明橞。为惟圣人,为能飨帝,考孝子为能飨亲。四孟时享,岁终大袷格庙也。陪都肃驾,每谒丹邱,松杏纪功之碑,大礼庆成之记,报本也。东西陵寝,岁时躬谒,秩祀有恪,发声必哀,嗣统述之圣心,终身常懔懔焉,盖孺慕之至也。实录圣之以夙兴诵肆,动遵成宪,事鲜创举,著守成论,深鉴前朝,更张之弊,而勤修列圣创垂之法,盖继述之善也。恩逮宗室,莫厥攸居,而擢其秀,俾以科第,是惇是叙,笃亲亲也。天『性』恭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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