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了那个匍匐在烛灯前的东西。
是个死婴!
他惊恐地想要往后退开,但却似乎被什么紧紧抓住而贴在窗户上。
他看得到那小小人儿睁开着的眼睛,僵硬了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小嘴,他的小手指张开得大大的,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那表情凝固在即将哭出声的样子,而在他的胸和肚子上,在他光洁细嫩的皮肤上有血色的刻印被雕写在上面。
古斯达夫发现自己的牙齿开始忍不住上下打颤,他努力地去辨识婴儿胸上的字体,血迹凝固而少许,看来是在死了之后才用刀子写上去的。
“愿死”他喃喃地念着看不清楚的字迹,忍不住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我们必须进去!”
但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
风吹夜静,不远处的人群的喧闹声夹在风里淡淡传来,海浪拍打沙滩的细碎声响,巨帆在风中猎猎飘荡,房屋附近没有任何人,他左右看来看去,发现就连地上的足迹都不见。
平坦的沙地没有任何印子,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般。
他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回头向窗户看去,发现窗门紧闭,内里什么都看不见,窗帘垂放而下,把里面的所有都遮盖得严严的。
“不要上船。”身后忽然又传来了像是叹息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发现刚刚那侍女就在自己身后,离自己不到拳的距离!
冰冷森然的海水气息包围了他,马拉爵士死死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头发覆盖着面部,只露出白皙无色的下巴,海藻和水草塞满了她的嘴巴,贝壳和沙粒滴滴答答地从她对发梢不断落下。她口里吐着寒气,却不能说话,古斯达夫想要拔剑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他的躯体像是被冰冷的海水捆住,所有的温度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寒冷又咸味的气息,像只巨大的蜘蛛样包围了身体的上下。
他喉咙滚动,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听到:“不要上船。”那女子重复道,浓稠的黑色血液带着海带和水草,随着她张开口的时候不断滴落了下来。
“为什么”古斯达夫说到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黑便倒了下去。
他觉得天翻地覆,似乎切都馄饨凌乱地颠倒过来。
空腹的胃部隐隐作痛,耳边也有无数铿锵清脆的武器声音,和人声与脚步的吵闹,他想要保持清醒站起身来打开身后通往王后的祈祷室的那扇门,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
阴森的侍女全身湿漉漉地站在他面前,他感到了海水的咸味和冰凉,海浪不断来回推动左右荡漾,他快要被摇晃的头晕作呕了。
快停止这烦人的摇摆!他在心里怒道,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光芒从圆形的小窗户投射而进,他捂着头忍不住□□。
“大人,您醒了?”身边有人立即迎了上来,递上了杯水。
“唔”古斯达夫捂着头,努力地坐起了身来:“这是哪里?”他马上就知道自己做了多余的问题。
摇晃的房间,海浪的拍打声,木质的地板和墙壁,浓郁的油漆味道,还有小小的圆形窗户。他已经上了船了。
“恩利卡王后号。大人。”随从有圆形的脸,年轻稚嫩的双颊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雀斑,古斯达夫认出他是慕德尔郡城里的人,心里稍微安稳,至少身边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昏迷几天了?”他直起身来接了杯子仰头喝水,喉咙干燥又疼痛,嘴巴唇上也干得起皮了,看来他们已经出海许久:“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庞克·德瑞福,大人,但大家都叫我‘雀斑’。”随从有力地回答道,满脸的仰慕之情看着他:“我在慕德尔郡是您的马夫,大人。”他兴高采烈地说道,又马上加上:“我们已经出航三天了。”
“噢,雀斑?这是什么怪名字?”马拉爵士揉着头起身下床来,蓦然船只阵摇晃,他立即扶住了床头,摇了摇头,赶走了脑海里的晕眩。
“是个男子汉就得让别人以名字称呼你,这是基本的礼貌和尊重。”他边训着庞克边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和望无际的汪洋,它就像个庞大的没边的监牢,他想到。现在你无处可逃了,陛下,你不能再躲避我。
“陛下现在在哪里?”他往外面走去,边走边问道。
他的房间位于第层的左边通道之处,要穿到甲板上的话需要经过长长的走廊。船只摇晃的厉害,左摇右摆的让人难以前进,木头的墙壁不断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的胃又是饿疼又是恶心,阵阵胃酸和黄水的味道不断从腹中逆流而上。身后的雀斑庞克双手及时地扶住了他并且稍微用力地往前推去以帮他前进。古斯达夫不悦地抿了抿嘴唇,但心里还是很感拖延前往盾牌之城的速度。”他边揉着鼻子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爵士:“但傍晚有换班的制度,国王要求每个人都必须熟知每艘船的运作,因此采取了这种轮流担任不同职位的方式;傍晚换班的时候会有不少前往‘北陆之王号’的小船,到时候您就可以去了。”
“我没时间等到傍晚!”古斯达夫恼怒地咆哮道,自己怎么就会昏倒了呢?如果当初自己把握机会抢先步的话,就可以找希塞兰商量了。他必须告诉国王要防御王后,那个女人的切所作所为都太让人疑心了,那个被遗弃在她的祈祷室里的死婴这些像被线条掌控着的木偶般的军队他看到的那个死去的侍女的幻境这切都是太危险的信息,他必须立刻马上回到国王身边。
“陛下身边有什么人呆着?”他忽然想起了问道。
“这好像是密密里斯·约卡大人,和多普勒大人。”庞克回忆了下说道。
那个阴险的残忍骑士?诸神在上,还好多普勒还在希塞兰身边。
“那王后呢?”
“王后在属于她的军舰上啊。”雀斑眨眨眼:“‘海洋公主号’,第二艘船。”
“你是说她没在国王身边?”这让他稍微放下了心,不觉松了口气。
“是的。国王坚持不让王后参加战争,所以到时候等我们发战之前,女王会移到这里来避难。”
还好,他知道自己的学生不会那么愚昧无知终还是防了手。
古斯达夫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终于不再那么凝重。
“那好。给我预备小船。傍晚时直接到陛下的船上。”他思考了片刻说道。既然这样,那目前国王是安全的,他还是不要做些会拖延速度的事情,只要等待到午后就好了。
“好!”见他让步,雀斑终于松了口气:“那大人还是回房休息吧,医师们都说您是因为疲劳过度才会昏倒的。国王很是担心呢。”他立即笑嘻嘻地说道,边说边把对方往房间里带去。
“没想到你还蛮会说话的。”斜眼瞥了那小子眼,马拉爵士冷哼了声说道:“快去厨房给我拿点吃的,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好好好!”那随从急忙点头:“那大人您等着,我马上回来啊!”说完便溜烟儿地跑了,还很细心的轻轻带上了门。
古斯达夫独自坐在了房间内,只见天光斜照而进,带着水波粼粼的亮丽波光射投在墙壁上。船只发出了木头相弯的吱呀声音,像是个生锈了的巨人正在伸展筋骨。他把桌子推到了窗边,不会儿庞克就带着盛着火腿奶酪煎蛋和烤鱼的木盘来了,还给他带了小瓶浆果酒,为此他给随从赏了小块奶酪和黑面包,边吃边问着海上的情况。
雀斑小子很机灵,虽然不懂战略和现状,但古斯达夫还是从他的描述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比如他得知参加战会的每个大人都几乎分配在不同的船只上,船队几乎没有任何阻挡地路往西,速度比国王和王后所料得还要快许多,因此希塞兰很希望能够给盾牌之城来个措手不及的攻击;大部分的武器其实仍然在第五和第六条船只上继续生产中,那两艘船只的房间极少,陆军和仆人们都被派去削箭头和准备弓弦;他所在的最后这只船隐藏了许多火石在最底层,到时候抵达港口附近时船只会排展开而点火射箭。
他不能不承认这战略的实施方案和计划非常完全,就如他也越来越不能忽略心中的焦虑和不安。
终于在他的万般期盼中,天色终于暗了下来。船队的上空仍然阴暗无色,阴天和乌云始终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但灰蒙的色彩逐渐变成了墨水般的深蓝漆黑,风声四起,浪声追逐徘徊,巨大的空气流通的声响像是海神在咆哮,海浪呼啸而翻腾滚卷,他往窗外看去,只见黑色的海潮之中可见雄伟的船队上的灯火阑珊,像是燃烧着的星光样,盏盏地亮了起来。
被派遣出去备船的庞克迟迟不归,他等得不耐而烦躁,提起了长剑武装整齐地向外走去。
甲板上传来了人声的喧闹和水手士兵们吆喝的声响,他知道小船下海的出口在第二层,于是转头往反方向走去。船身不断左右摇晃,地板的移动和狭小的通道让他眼花撩乱,不得不扶着双边的扶手慢慢前进。
走廊阴暗潮湿,少许的油灯照明着被黑暗弥漫的四周,朦胧的光让四壁都是红和黑的光色交接,他有走在梦境里的感觉。
快步下了楼梯,他发现自己身置于放小船的室内,木船艘艘被架在墙壁上,有些位置是空的,看来已经有人登上而前往别的军舰了。
“雀斑?”他蹙眉问道,发现室内无人。外面士兵们忙碌的细碎声音都被隔在门外,隐约和底层的厨房的热闹声细细传来。
忽然哐!声,有什么撞上了墙壁,船身正好迎接了大波海浪,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下,缓慢深沉的吱呀声犹如□□从四壁的每丝木纹上传来。
他警惕地看去,只见前方有扇木门敞开,受到了风的拍打而不断“啪啦啪啦”地开开合合的作响。
古斯达夫慢慢走向前,探出头去,原来他所在的地方正位于船尾,由于是船队的最后艘军舰,他的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汪洋和黑夜。
外面海浪咆哮,强劲猛烈的大风像是能吸收人样的把他往外卷去,黑色的潮水在脚下不断形成巨大的漩涡,像是愤怒至极样的呐喊着怒吼着,黑夜无边,只有少数的船只上的灯光反映在海面上。
猛然个大浪扑来,马拉爵士立即往后推及时关上了门,巨大的浪花飞溅在他抵身在上的门上,水流从隙缝中不断地渗了进来,他扭转把柄关好了门,但又听“哗啦!”声,道更高的海浪再次撞在门上,但这次,却有什么极重的东西“砰!”的声撞在了门上。
古斯达夫被吓了跳,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顿时脸色惨白,往后退了大步。
隔着扇门,雀斑庞克毫无生气的脸紧紧贴在木门上的圆形玻璃窗上!
他的双目向外怒暴,表情凝固在错愕和惊吓之间,看来他的尸体被抛在了海中,但海浪又将他甩在了门上。
马拉爵士惊怒交错地看着他,但在下瞬间,雀斑就立刻被拍打而来的浪花给冲走了,门的隙缝中再次渗入不少水流,哗啦啦的白色泡沫形成而冷冷地看着他。
马拉爵士刷地下拔出了长剑。
无数的身影包围了他。
窗外的大风狂飙和海浪咆哮的声响掩盖了切声响,在黑暗无边的夜晚里,有从房间内投射而出的影子漂浮在海面上,无数尖锐的利刃犹如竖立而起的树林齐齐上阵,雪白的刀光连成道白光,那些冰冷的剑尖在霎那全都刺入了古斯达夫·马拉的躯体中。
蓦然狂风大作,高大的巨浪直直撞上了船身,船尾的门没被关好而再次吱呀地打开,古斯达夫死死地看着眼前面对着他的群士兵,手紧紧攥着刺入自己身体里的剑刃,但刷!地下,贯穿他躯体的五六把剑,全都同时被收回!
血液从他的嘴巴中不断流淌而出。
船身猛然被海浪击得左右摇晃,他无力的身体顿时如张枯叶被甩了出去。
陛下啊
他只来得及这样喃喃说道,便立刻被冰冷凛冽的海水吞噬并且拉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第167章
(纯文字在线阅读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似乎有声音在夜晚的微风吹拂之中呢喃,他警觉地回头,却发现身后毫无人。
“陛下?”美丽的王后正在为他系好披风,见他忽然转身,不觉问道:“怎么了?”
“噢,没事。”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握住了妻子冰冷的手:“我只是好像有人从远方呼唤着我。”他托起了她的手掌心,扶着她走下了阶梯:“可能是海风太大的缘故,带来了其他船只的说话声。我好像听到了古斯达夫的声音。”
“陛下可是想爵士大人了?”安亚向他眨眨眼:“要不要前往恩利卡王后号去探望他?都已经那么多天了,还真是令人担忧。”
“不用。”希塞兰笑了笑摇头:“放下正事不办去看望他,到时候会被说教的。马拉爵士毕竟年迈苍老了,累成这样要休息也是应该的,我们等他醒来就好,他起身就会来找我们的。”
“也好。”王后温顺地点了点头,桥国王的手来到了甲板上已经布置好的餐桌旁边。
北陆之王号是军舰之中最雄伟壮观并且装备齐全的主舰,希塞兰国王每天都会在此接受其他船只的报告和进度,并且与属下们讨论战略部署和其他可能性的临时方案。
他们已经起航了许多天,但在全速前进的第十天开始,迎来了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难题:风停了。
原本前几天狂风大作,海浪呼啸了个晚上,这让船队加快了速度全力以赴,与他们预计的时间还要提前了许多,但从第二天的清晨开始,大风就慢慢地停了,到下午的时刻基本是没有丝空气的流通。
船上的队长们命令了水手和士兵们划桨前进,但这速度完全不能与路破风的进度比,更何况士兵们轮流换班掌桨,到时候毫无力气作战不说,还严重了拖后在海路上仍然继续着的武器制作。
四天了,天空灰暗阴霾,乌云密布,沉重的灰蒙云朵像是张巨大而没有尽头的棉布,舒展在他们视线能望到的每个角落。这样的天空从他们抵达了渔村就直连续不散,希塞兰已经不记得最后次看到湛蓝的天空或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是什么时候了。他似乎也早就遗忘了鸟鸣的清脆歌声,以及从清新的泥土之中生长的花草芬芳的味道。
夜晚渐深,浓厚的烟雾缭绕着静谧的海水。
没有了波浪追逐拍打的声响,也没有了大风旋转于空中形成漩涡气流的声音。切都那么安静。
水手们和士兵们都疲惫不已,在国王仁慈的命令下早早安置歇息了,希塞兰不希望在抵达自己的城市的时候,带领的是队庞大但是无精打采的军队。他只留下了平时服侍的仆人们和站岗放哨的士兵们,其他的船只上也都如此,只有盏盏吊挂在四处的灯火,静静地在无风的夜晚里熠熠闪烁,陪伴着在甲板上用餐的王储夫妇。
木质的长桌铺上了细致的净白丝绸桌布,边上有用银蓝线的刺绣形成精美的波浪花纹;银质的圆形大盘子盛放了刚刚出厨的烤鲈鱼,上面浇了层浓稠的酸甜南瓜酱,伴着烤熟的土豆泥和木薯,用绿豆点缀,再细心撒下密密麻麻的薄荷叶粉,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月光石的酒杯里盛满了绛红深色的果酒,他和她各坐于长桌的端,中心摆着大盘怒放着的月桂花和新鲜的水果。切精致而美味,奢华而优雅,看来王后为了减轻他的忧愁和焦虑费了不少心思。
但切毫无作用。
希赛兰担心地看向了天空,云朵成卷连连相接,看不到定点繁星和月光,他忽然想起了幼时马拉爵士曾经讲过的传说故事,有船只在海上迷失了方向,船上的人凭着辨识双月的轨道而计算时间,仿佛是在海上静立了三天,但靠岸下船之后却发现世上已经过了百年。
他忽然觉得阵恐惧,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诸神躲在云朵之后不肯露面,把他抛弃在时光的漩涡之中,在无知的情况下孤单度过了千年万岁。
“厨师做得这道菜非常不错。”安亚忽然笑着放下了刀叉,向他遥遥举杯说道:“这瓶来自牛角酒庄的浆果酒是西西里群岛最好的美酒,我本来想要等到在微笑大厅才拿出来与陛下共饮,但现下也似乎是个不错的时候。”
“王后似乎没有担忧。”他只能苦笑着举起了酒杯说道:“现在已经是被困在这里的第四天了,仿佛除了喝酒,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
“陛下会成功地抵达盾牌之城的港口,并且用这宏观的船队击溃它,拿下城的。”放下了酒杯,安亚严肃地对他说道:“我深信不疑。”
“但愿如此吧。”他叹了口气,勉强地饮下了口酒。那味道甘甜而清新,醇香之中仿佛带了清冽的水果香味,即使心情极差,他也忍不住赞道:“的确是好酒。”
“酒的生产地。是百叶特·蓝瑟拉夫女公爵名下的拉斯特城里的酒庄。”沉默了片刻,安亚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伊利迪亚公主现在应该已经喝腻了。”她抬眼看到了希赛兰指尖的停滞,不觉露出抹冷笑:“在拿下亚达噶城之后,陛下有想过如何去面对她吗?”
“伊利迪亚。”希赛兰沉思道:“我想我会以处置维多利亚的方式样。”他望向隔着长桌和烛光的妻子:“王后似乎对伊利迪亚颇有敌意?”
“在第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会是□□烦。”安亚毫不掩饰地直言说道:“我直认为,陛下未曾在捕捉她的时候就处死她,是个巨大的错误。”
希赛兰点点头:“的确,若非如此,我们如今离完整的统治权就只剩步之遥。”他顿了顿:“但我没想到会是王后的好友,金阳骑士带着她逃跑。”他没能忍住语言里的讽刺,在看到安亚阴晴不定的脸色之后又叹了口气:“但现在说这些点都没用了,亲爱的。我们都犯过不小的错误,重要的是我们往后要怎么去解决这些错误所带来的后果。”
“我希望陛下能够答应我件事。”见他舒缓了语气和脸色,安亚也退了步,诚恳地看向他,眼眸里带着温柔的祈求说道。
“什么事?”
“金阳骑士罗南,和银月骑士百叶特,如果有天终于败于陛下手下,请交给我来处理。”
“这是应该的。”希赛兰沉吟了下说道,同时坦然看向了妻子:“那么伊利迪亚公主日后的处置,也请王后不要过分的干涉。”
安亚抬起头来,直直看向他,国王双眸里有着认真和坚定,还有丝淡淡的维护之意。她在桌布下攥紧了拳头,优雅的扬起了微笑,淡淡地点头:“本就应该如此。”
见她答应的自然,希赛兰便点了点头,低下头来继续用餐。鲈鱼味道新鲜美味,他即使毫无胃口,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时不时抬头对妻子露出微笑。不知道是烛光朦胧的原因,还是周围暗淡的关系,每当他抬头看向王后的时候,总觉得有个阴影站在她的身后。
“到现在还没有丝风。”他搁下手中的餐具,挥挥手命人收下,举起了酒杯放在唇边慢慢喝着说道。
“海神似乎并没有特别的眷顾于我。”他自顾自的说道,并没有发现安亚的手有了丝的停顿,边喝着酒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波澜不起的海水:“但祂不理会我也就罢了,王后应是海神疼爱的女儿,为什么会下这样的诅咒?”
第168章
(纯文字在线阅读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诸神在上,切只有祂们才知道。”安亚淡淡说道,用餐巾慢慢地拭去了唇边的残酒,优雅地坐直了身子。
“般在这种情况下,西西里群岛的渔夫或商船们会如何做?”希赛兰忽然想到,回头问道。
“自然是祭祀海神。”安亚想了想说道,放下了手边的餐巾,站起身来对他温婉笑:“吃得太饱,陛下陪我走走?”她把手放在了站起身来的希赛兰的手背上,与他慢慢地往夹板上的边缘走去。
夜深微冷,希赛兰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转头向自己的妻子看去,发现她衣着单薄,仍然穿着她最爱的件淡蓝色长袍,薄纱般的裙子轻盈透明,由无数细致布料层层形成,拖在身后的摇曳裙摆像是层带着泡沫的水波,随着她端庄的脚步荡漾而行。她只披了件白色披风,不如他身穿深厚的天鹅绒袍子,外面还别了沉重的皮毛外衣。她的手也冰凉如水,在船上的烛光下白皙的肌肤透明晶莹,他有握着位冰雕的女子的漫步而行的错觉。
水浪细碎的声音传来,船队在此抛锚定位,细小的水浪粼粼拍打着船身,他们站在夹板的顶端往下看去,只见水浪犹如黑夜泥潭,层层银灰色的朦胧深雾仿佛从水的深处弥漫而起,重重包围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水不动,风不吹。海神似乎动怒了,并且想要把我们抛弃在这个地方呢。”安亚凝视着海水说道,她的双眸反映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原本碧绿澄净的眼瞳也被染成了墨黑的色彩。
“胜利女神不会允许祂这么做的。”希赛兰皱眉说道:“妲芙奈丽丝是永远庇护兰卡斯特的月桂花家族的。”
“但我们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亲爱的。”王后冷冷说道,声音里有陌生的阴森,希赛兰忍不住看了她看着海面的侧脸,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这么强硬地回答过他的话,永远都是温婉谦和的语气。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海神不,是其他神明的指导。”她喃喃说着,直直看着海面看得出神,似乎有什么让她看得入迷的画面在漆黑无边的海潮之中显示出来。
“而我知道,祂是会给我看的,要如何才打破这样的局面,如何才能坐上我想要的位置”
“王后在说什么呢?”希赛兰笑着摇头,向她伸出了手:“风太大了,你又穿得那么少,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安亚避开了他伸出的邀请之手,作出了个等候的手势:“我知道的祂永远会在我的祈祷之中告诉我,指示我正确的道路祂说过我所要的都会成真。我所要的未来”
“谁告诉你的?”国王忍不住挑眉:“安亚,我们回房去。”你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了?他摇摇头想要先走下这个较高的地方,却被身边的妻子手攥住了胳膊。
“你?”他惊愕地抬起头来,发现她的力道出奇地强大,他几乎不能动弹半分。而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似乎有了双重的轮廓和侧影。
他抬头想要叫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层层浓厚的雾完全在船身上弥漫散开了来,只有远处的灯光隐约闪烁,但也正被灰色的雾云给逐渐吞噬。
“祂说话了。”这时安亚的声音如鬼魅样从旁边传来,希赛兰感到阵刺骨的寒冷,仿佛的周围的气息全都凝固成了冻人的冰块。
他往自己的妻子看去,发现她正在笑,完全不眨眼地动不动地看着已经被浓雾遮盖住海面,狰狞而扭曲地微笑。
时间他停滞在原地,眼前的那个女子,仿佛是安亚,又仿佛不是。
他看到了她妖娆的眼睛和邪恶的笑容,她的躯体似乎不再有属于人类的温热,肌肤也是无色而透明的颜色,抓住他的手臂的那个人,仿佛是个已经死去很久的尸体,正在以不思议的原因而动着,仿佛个□□纵着的木偶。他忽然想起马拉爵士曾经对他担忧不已地提过同样的话,用同样的形容描述着王后带来的军队,说平常并不能发现他们的奇异之处,但是如果凝视久了,总觉得他们在健壮又高大的身躯之后,是毫无生命和灵魂的木偶而已。
当时他曾经摇头大笑,但现在呢?
古斯达夫·马拉究竟在哪里?
“我们该回去了。”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的反应,但他知道,不能让安亚看出他的怀疑和猜忌,只能柔声安慰道。
“回去?”安亚慢慢地转过头来,冷森又怪异的微笑着看向他:“回去哪里?我们需要风你不是说过吗?亲爱的陛下,你需要场大风。”
“这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亲爱的。”希赛兰勉强地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柔声安慰道:“交给诸神即可。”
“但是就是神告诉我的”王后松开了他的手,往前走了步,轻轻拥住了丈夫的身体,靠近了他的脸说道。
冰冷的气息围绕了希赛兰的周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只巨大的蟒蛇所围绕,他所熟悉的属于安亚的香味和体温早已不见,反而被冰冷刺骨的潮湿武器所取代。
“祂说我们需要供给祭祀品,才会给我们场足以卷扫亚达噶城的大风。”她樱唇微启,轻声地在国王耳边说道。
“祂谁?”
“给我们的命运最终的判断之神死神。”
希赛兰惊愕地看向她:“死”他的话猛然被打断,安亚的唇覆盖上他的嘴边,吞噬了他未来得及出口的语言,国王的身体紧绷而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胸口感到了阵凉意和刺痛。王后的吻越来越深切而热情,而在同时,她的手也贯穿了他的左胸,利爪样的指尖不断往心脏的方向深去。
殷红色的深血染红了安亚的半只手臂,希赛兰动弹不得,眼睛暴怒地瞪大看着她深情吻着自己的样子,同时感到冰凉疼痛的刀刃不断地在自己的躯体里挖来挖去。
终于,他的身体颓然软下,最后的丝生命也从他涣散的目光之中消失。
安亚手扶住了他的背,缓缓地把双唇从他的嘴角移开,她分叉如蛇的舌尖满意地舔了舔对方嘴角上的血迹。
刺啦!声,她把丈夫冰冷的躯体轻轻推,毫不费力的丢进了海里。
希赛兰俊美而年轻的脸保持着惊愕和剧痛的表情,迅速地在深色如夜的海水之中沉了下去,只留下了串细小的泡沫。
这时,船只上高耸入天的深蓝帆布微微地动了下,左右摇晃之后,便逐渐鼓满了起来。
起风了。
第169章
(纯文字在线阅读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他们在海滩上举行了婚礼。
满天空的繁星璀璨多如粒沙,两轮银月如钩,散发着水晶般的清澄光辉,照得海洋透明如银盘,几百米外的粼粼光波都仍然清晰可见。村镇里的祭司在海畔等待,她穿着简洁大方的袭长袍,布料是|乳|白色的双层棉质,外面有层轻薄的纱,颜色有点老旧了,拖曳在后的裙摆隐隐渗透出阳光的温暖气息。不如邻家的凡尔纳丽的裙子那么漂亮精致,但已经是她最好的裙子了,毕竟在这个偏僻的沿海村庄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凡尔纳丽也是因为家里营商,她的父亲才能到别的村庄里给她买全村最好的衣服。而她只不过是个马夫的女儿,从小双亲早逝,这套新娘服还是善于编制渔网的加利婆婆连夜帮她赶出来的。
她的未婚夫在祭司身边等待着她。
西米丝·德朗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角缓缓向前走着。连呼吸都慢了拍。
她平时都是奔跑着飞快地穿过这片沙滩的,但这次她要慢慢地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走过这段距离。这可能是她走的最重要的段路了,毕竟在这动荡不安的期间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和自己深爱的人结婚的。
未婚夫贴心的为她布置了场景,他在这条临时搭起来的小路的两旁都放满了蜡烛,用玫瑰色的圆形玻璃灯罩笼罩着跳动着的烛光,妨碍它们被清凉的海风吹灭;沙滩上也搭起了个帐篷,垂挂着白色的纱布,里面安置着温暖的毛毯,洒满了她喜欢的月季花瓣,以便他们度过新婚之夜。即使该在新婚之夜里完成的步骤,他们早就在几年前完成了。
海里克·翰里尔是个贴心而浪漫的恋人,然而她爱他的并不是这些总是打动自己的小细节。当然也不是他身为爵士的儿子的身份,她从来都未曾妄想自己会嫁给他,即使他们从起在沙滩上吃沙子打滚的孩童时代就彼此相爱。
“你真美。”海里克在西米丝终于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赞叹道。
西米丝有点不好意思地嗔了他眼,她其实点都不习惯穿这样正式的长裙是穿着轻薄的皮质战衣带着护腿和护手,现下穿着这么别扭的衣服,觉得全身都被这看起来易皱的衣服裹在了起,她怕自己大步走路的时候会撕破了裙摆,像是被丝困住了的昆虫,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而难以行动。
“请双手交握。”这时祭司微笑着说道。
她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宽长的袖子里只露出了指尖。她手上全是厚茧,持剑劈柴做粗活。和这条裙子格格不入,但海里克却把握紧了她。甚至还用拇指在她有伤痕或厚茧的地方来回摩擦。
她怒视了他眼,但他却扑哧地笑了出来。
“你真美。”他再次低声说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他极爱她灵活的眼眸和高挑的身材,爱她敏捷的身手和迅速的反应,爱她小时候把手伸到自己嘴里拿出被别人塞进去的泥巴块然后转身啪!声的丢在欺负他的小孩的额头上的霸道样子,爱她每晚仔细谨慎地为匹匹马擦毛顺背的温柔,但更爱她的勇气和聪慧,以及她的忠诚和责任感。
她或许不是村庄上最美丽动人的女子,但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她。于是他又想了想,忍不住咧嘴笑:“比蓝瑟拉夫女公爵还要美。”
西米丝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世界上哪有任何女人能比得上在前几天来到这里的银月骑士?就连向因容貌自豪的凡尔纳丽在她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更不用说向平庸无姿色的自己了。
或许老爵士真正的希望是海里克娶位这样的妻子呢。她在祭司开始念祝福词的时候静静看着未婚夫想到。
他漂亮的碧绿色双眸像是翡翠样,总是带着笑意,挺拔俊美的身高和茂密的褐色卷发。村里最俊美的男子,老爵士的独子,村里第二个最好的剑士,当然,第个是她,这是她唯值得骄傲的地方。
奇怪的是老爵士家从来都没有反对或阻挡他们两个在起,反而为此而感到欣慰和自豪。“她比你拥有的切都还要可贵。”她记得海里克这样重复过他父亲的话。
但海德菲卡·哈利尔爵士这辈子的所作所为从来都不是按理出牌的。
哈利尔家族,曾经是狮心城最古老和高贵的家族之。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无论是她还是海里克都没出生,都未曾目睹过这个“居住在城里最高的大房子里”的家族的岁月。只有在小时候爬上海里克家里的阁楼玩捉迷藏,在满是灰尘的木盒子里找到些在黑暗里仍然有夺目炫丽的光芒的珠宝和昂贵又精致的银质餐具及逼真华丽的油画时,才得以窥到昔日的哈利尔氏的辉煌。
她和海里克都是渔村的孩子,她出生在马厩里,海里克则是十分钟前出生在马厩旁边的木屋里;老爵士那时候还很年轻,有着圆圆的脸和红扑扑的脸颊,还没有后日的沉坠大肚子,因为终于得到了儿子而整天笑呵呵的。
她的母亲奶水充分,不如已经生了三个女孩的爵士夫人,因为过于紧张和压力而干瘪瘪的没有活力,母亲左手托着海里克,右手托着她喂奶长大,日后她也每天都在爵士书房的地板上爬来爬去,和海里克起头挨头地睡午觉,抓着对方的肩膀学习走路,被抱在老爵士的膝盖上咿咿呀呀学着说话。后来父母双亡,爵士夫人去世,他们越发越的粘在起。
在她慢慢懂事了之后才知道,这样充满对方身影的成长如果是发生在别的地方的话,是绝对不会对允许的,在只有几百人的小村庄里都富贱有分,守卫队的小孩子们都不屑和她玩在起,更何况是身为领主之子的未来爵士?
但老爵士似乎点都不介意,他对她甚至比海里克还要宠爱,
老爵士几乎是她半个父亲,他越来越胖之后,总是喜欢坐在摇椅前慢慢地喝着酒说着之前的故事。
他会告诉他们狮心城的大街小巷里哪间面包店有最好吃的苹果派春夏盛季的狩猎季节在树林哪里可以看到最美丽的鹿在深秋的面具舞会上哪家贵族的装扮总是土里土气而难看无比,甚至很多王族秘史,比如在白色城堡里的书架上的某个地方仍然放着之前的雨卡丝世给情人写的秘书居住在城堡里的伯翰森老公爵偷偷养着比自己年轻三十五岁的小情妇,他们总是在双月交辉之后在树林里偷情,“但在阿尔贝蒂亚公主从学院回到城堡里他们就不得不取消?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