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最为醒目的是昨天两人采的白果菇,用一个背篓整整齐齐的装着,旁边放了两个篮子,一个装着李翠苗两母女的绣活,一个下面垫着蓝布棉絮装满了鸡蛋,其他的还有些兽皮,药材什么的。
只在边上留了两个位子,仅够两个人堪堪坐下刚开始,晓娴以为不容易上一次集市,所以攒够了东西才去一次。
很快晓娴就知道了这样做的原因,刚刚走了村子不到一般的路程,停了不下十回,都是拖家带口的大娘硬生生要搭车。
“豆豆娘,不是我不让你上来,实在是没有位置给你们坐。”马车又一次停下来,车外再次传来寒叔的解释声,不过那人显然不行。
马车后面的帘子突然被撩起来,一个脑袋钻了进来,晓娴闻到了刺鼻浓郁的桃花香味。那妇人梳得整齐的发丝上面抹着头油,微微发亮,发髻攒着两只铁簪子,柳眉杏眼。
豆豆娘见里面被塞得满满的,面色难看了几分。
视线落在车上的女孩身上,豆豆娘有些怔然。浅淡的湖绿色长袭纱裙,外面套了一件雪白锦缎小袄,小袄上绣了简单花纹,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简单而大气。一条绿色缎带围在腰间中间,勾勒出纤细额腰身。雅致的玉颜上还带着稚嫩的青涩,少女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势让人不容忽视。
“这是阿娴吧!”豆豆娘带着雀斑的脸上挤出个笑容来,“你身子好些了没有。你这是…要上街?”
“嗯。”
“哎呀,婶子你快别说了,我们赶着上镇上,一会晚了。”李翠苗打断想要滔滔不绝的豆豆娘。
豆豆娘脸上有些尴尬,瞪了她一眼,转头对晓娴道:“阿娴,你上街去可得小心点儿,街上人多,注意着点儿啊!”
“嗯,谢谢婶子!”看见她眼底的关心,晓娴笑着点头。
看着马车远去,站在豆豆娘旁边的少女问:“娘,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走呗。”说着又对消失的路尽头的马车呸了一口,背起地上装满红薯的背篓。
心里面抱怨李寒树一家不厚道,乡里乡亲的搭个人怎么了。不过,谷老二(谷青浦排行老二)家这闺女是越长越水灵了,不愧是探花郎家的闺女,瞧着跟大家小姐似得。
“呼,终于完了。”
马车出了村子,李翠苗才松了口气跟晓娴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愿意载他们,毕竟是乡里乡亲的。刚开始咱家有马车的时候,也搭过……”
晓娴这才明白,为什么车里面只留下座位是为什么。原来李寒树家有了马车,但凡是他家赶集,其他人就来搭车。刚开始呢,还会给点东西,什么鸡蛋米面的,或者给几个铜板;没过多久,脸皮厚的直接搭霸王车,更有甚者,把东西攒好了,就等着他家赶集搭免费马车;最后直接发展成了,李寒树家不赶集的时候,直接到他家来借车。
不借吧,人家闲言碎语说你抠门儿,不顾情面。好嘛,借东家不借西家,人家也有话说。你说你借车就借车呗,从上湾村到锦霞镇上来回二十几里地,居然为了省粮食,只给马儿喝水。没几次,这马就受不了,大病一场。把他们家心疼的不行。
“…没办法,最后也只能这样了!”
一摇一晃,听着马车里里面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李寒树棕色的脸憨笑,早上马儿喂得足,用了大半个时辰,三人就到了。
晓娴捞起帘子,两张高的城墙上面,爬满了绿色藤蔓,古朴气息扑面而来。城墙上面有两列士兵拿着长矛来回走动,墙上刻着三个大字‘锦霞镇’,下面高大的黑色铁门大开,一边有两个士兵站岗。
因为是清晨,大部分人都是京城,偶尔会有些华贵的马车从城门口出来,路上的新人纷纷避开。
城门口还修了一个长长的棚子,中间立着大腿粗的木柱子支撑顶棚,四面透风。棚子前面搭了个小棚子,旁边旗杆有几个小字,晓娴看的清清楚楚,牛车五文、马车八文、马十文。
晓娴暗自笑,放下帘子还挺有生意头脑,这就是古代的停车场了吧?
因为车上东西多,李寒树就没有花钱‘停车’直接进了城。
完整的石板铺成一条宽直大道,街道两边大大小小的商铺,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卖吃食的摊子。也有一些日常杂货,像蜡烛、布匹,首饰。整条大街很热闹,街道上行人摩肩擦踵,耳边叫卖声络绎不绝,晓娴不禁感叹,一个三品镇子就如此繁华,不知道阿娴口中的一镇是怎样的景象。
“苗啊,你和阿娴把绣活卖了,得的银钱就带着她四处逛逛,爹就在云雾茶馆等你们。”李寒树把绣活篮子她,自己买那些农货。
“哎!”
“注意这点儿,阿娴身子刚刚好,街上人多别磕着碰着了。”李寒树牵着马车跟李翠苗叮嘱。
“寒叔,你快去吧!我自己会多留心的。”晓娴笑意盈盈催促道:“快去吧,晚了卖不上好价钱!”
“就是,我会注意的。”早点卖完绣活,就可以多逛一会儿了。
“好,那我走了啊!”憨笑着摸摸头,瞪了女儿一眼,我这不是不放心吗!阿娴第一次上街,身子又不好,万一有个好歹。
“嗯,去吧,去吧!”推着老爹的背往前走了两步,李翠苗第一次觉得老爹这么咯嗦。
李寒树走远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他们:“记住了,是云雾茶馆,别记错了。”
这才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里面,看日头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先找个酒楼把白果菇卖了,上次收鹿肉的知味轩掌柜厚道,就去那儿吧,这段时间白果菇几乎没有,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等他一走,李翠苗先带着晓娴转过街头,拐角处进了一家叫做‘锦绣坊’的铺子。
“阿娴,你四处看看,我很快就好。”
绣坊老板娘显然认识李翠苗,开始攀谈价格。
绣坊里面只有三个顾客,一位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打扮精致,头上缀着珠钗,正在挑选帕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一位雍容但是打扮素净的大娘,身后跟着个老婆子,在挑选成衣,成衣颜色鲜艳,看款式,晓娴猜测她应该是给女儿挑选衣服。
还有一位,是位少妇。一身白色绢衣,头上簪了几朵桔花,长相清秀。面带清愁,举手投足盈盈若风,手里面捏着一块帕子掩嘴轻咳。
视线微微停顿,这个女人是明明没病,怎么看上去这么柔弱,感觉随时可以昏倒。
抬头见对面穿着不俗,一身贵气的女孩凝视着自己。那少妇轻咳了一下,眉头轻蘋。“这位小姐,可是奴家有什么不妥?”
双目泫然,眼中流露出的忧伤让人为之一动,好像多说一句话她就能哭出来,都是对不起她。
晓娴不自在的移开眼睛,微蹲行了个福礼:“这位妇人多虑了,我只是觉得您的头饰十分精美,故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对方拢了拢一头青丝上的粉菊,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水汪汪的眼眶还是落了泪,哭的梨花带雨,好看极了。让人想呵护,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怜惜。
可惜店里面没有一个男人,没有人会升起那莫名的保护欲。
店里面的人早已经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目光来。那位老妇人则只是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而那位小姐显然是见不得这样子气质的人,想到家里面新纳的姨娘就是这番惺惺作态,才引得母亲独守空房,心里面本就愤恨,没想到出来逛个街也能遇到。冷着一张俏脸,当即带着丫鬟走了。
路过默默流泪的‘娇弱’少妇时,骂了声:“狐媚子,哼!晦气。”
那位少妇听了这话,没做声。只是泪眼朦胧的望着晓娴,来到她面前盈盈一拜:“这位小姐谬赞了,奴家怎么当得起。”
抬头的瞬间,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落地,偏偏贝齿咬住红唇没有一点声音。让人不由的感叹,真是个‘倔强’又‘坚强’的女子。
欲哭无泪,我就是好奇多看了一眼,怎么感觉我杀了她全家,她大度的不怪我。晓娴站在旁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大吼一声,我做错了什么,你哭你的,别对着我哭啊。
“阿娴,怎么了?”李翠苗看见这边的情形,过来询问。
见她对面站着个默默流泪的少妇,见她哭的这么惨,关切问道:“这位妇人,你怎么了?”
那人看着她,又看看晓娴,低头的继续流泪。
李翠苗刚想问晓娴怎么回事,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汉子,把她搂在怀里面,最里面吼着:“慧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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