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倔强的神色,想去提点他下。可是,转念想,又觉得这是个人的事情,旁人是搀和不了的,所以也就只是望着窗外鸡飞狗跳的场景,摇了摇头。
冷不防被袁不破扣在了怀里,两个人是身量仿佛,袁不破的下巴轻轻蹭着沈慕白的肩膀,有些凉意的呼吸扑在沈慕白的后颈上。袁不破挺直的鼻子在沈慕白后颈软腻的肌肤上轻轻的蹭着,勾酥痒。
“慕白,你想他们在起?”袁不破侧过头,有些含糊的问着沈慕白。其实,袁不破对答案并没有什么期待。沈慕白希望或者不希望,也都只是闲聊罢了。情爱之事如人饮
(水冷暖自知,说白了,就是干卿底事?
袁不破自然是不将世俗放在眼里的。可是,在他有了心爱之人之后,他对爱情总是有了些敬畏。他并不畏惧因果,可是,袁不破害怕应当他承担的因果落在沈慕白身上。
沈慕白回身拥抱住袁不破。没有说话。但是,袁不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说到底,这是游臧和游君之间的事情,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资格左右这些事情。
所以,就只是看着就好。那些纠葛的情愫,只需要交给时间就好。
而佛戡,近些日子,他的精神状态仿佛好了些,时常化作人形。枕黑是认得佛戡的人性的,然而,却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小伙伴和眼前这个银色的头发长及脚踝,却总是穿着和尚才穿的袈裟的人重合起来。
小姑娘总是在前秒还腻歪在小饕餮的身边,拱着小身子在他的长毛下钻来钻去。下秒饕餮变成佛戡,小姑娘便会怪叫声,飞快的离开他的身边。
起初佛戡是不在意的,但是长此以往,心里总是浮现出丝不平。明明前秒还和自己玩得开心,下秒却转脸不认人什么的,枕黑小姑娘你渣了。
枕黑的小短腿捯饬得很快,但是如果佛戡想,小姑娘是快不过他的。时常是小姑娘跑出去很远,佛戡个闪身,就将那个小小的黑丸子捞在手里。小姑娘必然是不肯的,对着佛戡白玉也是的手乱抓乱咬,在发现没有咬出挠出什么痕迹之后,枕黑总是不开心的耷拉下耳朵,乖乖的蹲在佛戡的掌心。
受了委屈样。
每每这时,佛戡就只能失笑。这个小丫头不知道被谁宠的,点不如意也吃不了。偏偏还做出这种犯规的卖萌动作,无端的让人内心柔软的。
可是,也舍不得不去哄。毕竟掌心的那个小丫头那么小,又那么弱,如果再不宠着点,就更长不大了?佛戡无奈,只得伸出根手指,小心的揉了揉小姑娘耳朵边上的点细软的黑猫,手里从储物袋里掏出罐子五香小鱼干,点点碾碎了喂给她吃。
小姑娘毕竟不是真的小奶猫,罐子的小鱼干最终慢慢的吃干净了,佛戡倒也不害怕她被撑到。
习惯有的时候很可怕。曾经的隐世谷谷主佛戡,目下无尘,而今,却仿佛沦为枕黑小姑娘的奶爸。佛戡辟谷已久,而且,他并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沉重的命劫就仿佛悬在他头上的利剑,很多年来,他只想着如何变强,所以,他的储物空间里没有食物已经很久了。
而如今,翻开佛戡的芥子空间和储物袋子,就会发现,里面装了很多小鱼干,各种各样的口味,各种各样的品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契合某只的口味。
佛戡比沈慕白敏感,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然而,他却是比沈慕白更大气无情的人。踏尽仙尘,这是他毕生的追求,没有道理被谁羁绊住。纵使,此刻,他也有些沉溺此间,但是,佛戡不会为谁改变自己的追逐。
何况,这个追逐的对象,未免有些太不靠谱了些。
想到这里,佛戡看着在他掌心吃相狼狈的小姑娘,轻轻笑,为她擦干净嘴边的碎屑。低声笑道“小傻子样。”
枕黑侧着头瞥他眼,目光中有点傲娇有点炸毛,却转瞬被佛戡递到她嘴边的小鱼干讨好。
鱼唇的人类,只有小鱼干是永恒的枕黑叼着整条小鱼干,懒洋洋的在佛戡手心里翻了个身,满足的哼唧了几声。
佛戡蓦然失笑了。小姑娘永远都不会烦恼,这样,也好。心里有些微的遗憾,但是,那时候,他觉得,这些细碎的遗憾不会升级至疼痛。
何况,他对未来都保证不了,用什么去让那个小丫头知道。心动只是秒钟的事情,剩下的,却是要用漫长的余生买单。佛戡觉得,自己不能那样自私,如果贸然的让小丫头懂了何为情爱,却不能陪她走完看不见边际的余生,那便是种残忍。
佛戡不是无私的人,只是,这种下意识的偏爱,不知道始于何时。
情爱之事,本就是各有所苦,各有所忧,谁也不能幸免。
沈慕白在佛戡后面看着,看着自家的蠢姑娘躺在另个男子的掌心撒娇卖萌,心里又酸又涩。大概,女婿对于每个当爹的人来说,都是永恒的情敌。沈慕白本能的不喜欢佛戡。可是,那天的夕阳余辉洒在人猫的身上,竟然有几分美好。
沈慕白叹了口气,最终走回了房去。阿破还在等他吃饭,沈慕白知道。
大概,所谓今生父母子女情分场,也不过是今生或早或晚,我注定要送你远行。那是,他家闺女自己的“猫”生,谁也左右不了。纵然,他那么不舍得,看他的小女孩情路颠沛,但是,他却没有去阻止的资格。
何况,情路颠沛,可是,在沈慕白自己的那条路的尽头,还有在等他的人。
沈慕白轻叹了声,坐在袁不破对面。
袁不破为沈慕白盛上碗冬笋火腿汤,清甜软烂,微有咸鲜,正是沈慕白喜欢的味道。两个人相视笑,不约而同的勾起嘴角。
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真正的感情也是安安静静的就回来,并且,点都不折腾。
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袁不破抿了勺汤,对沈慕白说“我们明天去收徒吧。快过年了,流云峰该热闹下。”
沈慕白放下手里咬了半的春卷——虽然不合时令,但是沈慕白最近很爱这个东西,忽然想起,距离上次步风尘筋脉尽断,已经有些时日了。
却是不多不少的时日。短了,步风尘的心性得不到磨练。欲要与之,必先取之。折损了他的全部骄傲,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更好的帮他觉醒腾蛇血脉。长了,步风尘就被彻底打落尘埃,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现在,正好。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却,注定要改变步风尘的生。
63自古主角多苦逼。
(六十三。自古主角常苦逼。
初见时,步风尘少年意气,而再见时,步风尘已经周身狼狈。
步家的老宅占地面积很大,袁不破和沈慕白站在步家老宅的竹林里,交换了个馄饨味的吻。馄饨是襄樊小摊上的味道,但是沈慕白很是喜欢。
袁不破虽然霸道,但并不是喜欢在人前展露的人。但是今日的景色太好,站在他面前的人轻轻对他眨了下眼睛,于是,袁不破便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情到深处,言语都成了累赘。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唇齿纠缠中的脉脉温情。
这是个浅缓的吻。两个人的嘴唇轻轻碰触,袁不破的舌尖在沈慕白的唇齿间轻轻游弋,最终浅浅缠绵。然后,蓦然退出。
沈慕白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但是心口滋生了滂沱的暖意,渗透进沈慕白的肢骸,让他连骨髓都温暖起来。
只是,这样的缱倦,被突如其来的嘈杂打破了。袁不破的眉头轻微皱起,为沈慕白整理了下鬓角散落的头发,拉着他消失在原地。
个掩灵的小把戏而已,莫说骗过步家这些修为可怜的年轻子弟,就是步家的老祖在这里,也不能识破袁不破亲自布下的法诀。
为首的红衣少年大概是炼气九层的修为。他手里拧着个比他高头人,几个人吵吵嚷嚷的簇拥着他。红衣少年将手里的人扔在了地上。幸而,竹林地上铺着厚厚的层湿润的竹叶,那个被摔在地上的人仿佛也并没有多疼。
“看看看看,咱们步家根骨最好的子弟,啧啧,现在不过是个筋脉尽断的废人。”红衣少年勾起步风尘的下巴,似笑非笑的捏着他的下巴摇晃了几下。
步风尘的脸还算是干净,只是下巴和侧脸有几道浅淡的划痕,眼下也有着淡淡淤青。沈慕白第次见到步风尘的时候他,他身鲜衣,纵马市井,并且,还会有少女们热切追随的目光。
而今,沈慕白再次见到步风尘。他身上,只是穿着锦衣如旧,只是,有些脏污和破旧。衣服上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不是拳脚相加,而是灵力灼烧而过,在布料上留下的无法修补的痕迹。
沈慕白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少年。周身的风仪已经不在,看来,浑身筋脉尽断之后,他在步家过得日子并不好。可是,步风尘的眼睛依旧是明亮,那种随时仿佛要燃烧生命的,永远不曾屈服的明亮。
沈慕白的心里倏忽生出种愧怍。他还记得,当时,他和袁不破将步风尘送出迷踪洞府的时候,步非道那样担忧的眼神,真真是片慈父心肠。沈慕白不可抑止的猜测,如果,不是他家男神特意吩咐,眼前这个小少年的日子,应该不会这样难过吧?
至少,他应当有护他周全的父亲,甚至,爱护他如旧的族人。
可是,这些,都因为袁不破的句话消失殆尽。沈慕白明白,袁不破是为了磨练步风尘的心性。少年鲜衣怒马纵然是种风情,但是,如果不磨砺掉每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的少年心性,那么,他们就永远是庸人。
沈慕白明白,也谅解。但是,他改变不了内心柔软的本性。两世相加,他大概四十多岁了,虽然时间这玩意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也并不影响沈慕白把步风尘当作子侄对待。
这个孩子,蓦然让沈慕白有些心疼。
对于剧情这种事情,沈慕白向是可有可无的。甚至,有段时期,沈慕白将步风尘看作破坏他“宅”的元凶。所以,那个时候,沈慕白对步风尘是带有些厌恶的。
直到,他亲眼看见步风尘的狼狈。不是曾经读过的书里的轻描淡写,两语三言。而是铺陈在沈慕白面前的恶劣。而沈慕白将袁不破视为和自己体,那么,步风尘受过的这些苦难,可以说,是他给他带来的。
思及此,沈慕白才会愧怍。所以,也就觉得,顺应剧情,将步风尘收为徒弟,也未尝不可。教导他觉醒血脉,帮助他恢复修为,带给他锦绣姻缘。就当是对他的补偿。
沈慕白轻微的耸了耸肩膀,算是对剧情的妥协。
袁不破只是大略看了看竹林中的那场闹剧,然后,就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沈慕白身上。
袁不破直知道,他是个很自我的人,绝无可能无私。所以,哪怕是旧友嘱托,若是他的半身不喜,袁不破也会袖手旁观的。
而如今,最先感受到沈慕白情绪变化的,就是袁不破。两个人不必多言,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而对那群少年对步风尘的欺辱还在继续。
他们三三两两的嬉笑着,甚至有个年纪稍长些的少年从身后拉出个才到他们腰部的孩子,嬉笑这问步风尘“喂,你今天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小东西?”那个孩子是步风尘的哥哥的儿子,是他侄子辈中最小的,修为也最低微,如今不过堪堪辟谷。
步风尘用抹了抹磕破的嘴角处的血迹,拉过那个已经全然懵了了孩子,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低声说“湛儿乖,莫怕。”步湛是目前步家最小的孩子,平素和步风尘也很是亲厚。今天这些少年将他拉来,目的就是要羞辱步风尘。
五六岁的孩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扑到步风尘怀里“哇”的声大哭了起来。他被人硬拉来。十几岁的少年哪里懂得孩童筋骨柔软,手下的力道没轻没重,可是步湛记得步风尘对他说过,哭是给自己人看的,在外人面前,再伤心,也不能哭。步风尘偶然对步湛提及这些话,小小的孩童竟记得真切,从此以后在外人面前,就真的次没有哭过。
而如今,在熟悉的小叔叔怀里,步湛终于还是放声大哭出来。五六岁的孩子不算重,可是如今步风尘周身筋脉尽断,走路都费力,更何况抱起个圆润软嫩的孩子。可是步风尘咬了咬牙,克制住颤抖的双手,将步湛牢牢的抱起来。
红衣少年很不满的皱起眉头,作势要将步湛从步风尘怀里夺过来。步风尘费力的闪,在红衣少年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竟也真的闪了过去。
“瑜叔叔是坏人!不许欺负我小叔叔!”步湛看着红衣少年有些狰狞的脸色,却忘了害怕。他在步风尘怀里,就感觉很安全,所以,也敢对步风瑜叫嚣几声。
周遭的少年见此,纷纷叫嚷起来,要教训下这个“以下犯上”的侄子。步风尘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承受不住这些少年的攻击。没有办法,他只能将步湛牢牢的护在身下,整个人俯卧在厚厚的竹叶上,用背部承受着那些人的攻击。
大概步非道事先吩咐过,这些少年下手也很有分寸,没有用上半分灵力,而是单纯的用拳头砸在步风尘的后背,却避开了他脆弱的脖颈。
在家主说,“可辱之”的时候,这些少年是惶恐的。步家护短,护的是血脉相连的短。步风尘即使周身修为已废,却还是他们的兄弟。让他们无端折辱他,步家的小少年们都是无措的。
可是,既然是人性,就必然有丑
(恶的面。长期以来被步风尘压抑,掩映在他的光芒之下,步家这代,仿佛只有惊才绝艳的人,其他人,都只是平庸而已。都是年少轻狂,谁不想着有天扬名天下。可是,他们就这样被步风尘生生变成了陪衬,日后在修仙界中行走,甚至不能流传自己的名号,他们只有个统称,步风尘的族人。这样的对比,那些少年的心里,也是不能平的。
直到有天,他们直仰望的人被打落尘埃,而又有人将个可以折辱他的机会放在他们面前。步家的儿郎们稍作犹豫,便执行了这样个残忍的任务。暗爽,愧怍,两相杂糅,最终,却只归为麻木。
克服不了人性的丑陋,这可以理解,可是,这也说明,他们在修真上能够走的道路,长短是有限的。所以日后,步风尘并没有计较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大概也是因为,他看透了这点。
有的时候,这些年轻的孩子比旁人想象的残忍。他们没有用上灵力,但是对于步风尘来说,修真者的拳头,已经是对他内脏的重大伤害了。口血骤然喷出,染红了他面前的青翠的竹叶,然而,步风尘护着步湛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这些少年没有注意到,步风尘的眼睛,从纯黑的眼仁,变成了爬行动物特有的黄铯眼眸,瞳孔竖成线,俨然只冰冷的蛇类。
步湛被步风尘护在怀里,却清楚的看到这幕,他讶然的瞪大了眼睛。肥软的小手却紧紧的掩住自己的嘴巴。他不知道小叔叔怎么了,但是直觉,小叔叔的变化,最好不要让人知道。
而这幕,也同样落在了沈慕白和袁不破眼里。两个人对视眼。传递了相同的信息——是时候了。
袁不破撤去了掩灵诀,两个人都是身白衣,只是,袁不破周身纯白,连丝纹饰也没有绣。而沈慕白的则是在领口加上了圈白色的狐毛,让本来面容冷硬的男子无端的天上了些柔软。
沈慕白对着围拢成圈的步家少年处打出道灵力,精准的护住了被团团围住的步风尘。步家的少年的拳头继续落下,却感觉仿佛打在了铁板上,指骨痛的仿佛像是被震裂。他们大概都有炼气以上的修为,铜筋铁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过了。
沈慕白又挥了挥衣袖,将步家的其他少年都挥出了竹林,偌大的竹林之中,只剩下了袁不破,沈慕白,步风尘,和被步风尘牢牢护在怀里的步湛。
沈慕白将步湛从步风尘怀里抱出来,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好孩子。”这个孩子让他想起容小七。那段记忆,虽然并不美好,但是,也并不是不能回想。如今,沈慕白将旧事提起,又能放下。而剩下的,更多是美好。他素来喜欢小孩子,步湛这样懂事的,他尤其喜欢。
将缕他淬炼过的精纯的灵力打入步湛的筋脉,这道灵力会温和的拓宽步湛的筋脉,对他日后修行大有进益。算是沈慕白送给他的个小礼物。而后,沈慕白也同样将步湛送出了竹林,只是,手段温和了许多。
而后,偌大的竹林中,只剩下了三人。
步风尘张了张嘴,却呕出了口血,血里还带着黑色的内脏碎块。他伤得不轻,却强自忍耐着,不肯晕过去。
袁不破挑了挑眉,和沈慕白道,向步风尘走了过去。
64少年年,去跳山山。
(六十五。少年年,请去跳山山
袁不破和沈慕白带着步风尘回到了流云峰。玄字辈的四个人听闻有了小师弟,纷纷前来好吧,是纷纷前来围观。他们实在想要知道,让他们不理俗世的师父另眼相看的,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师兄弟的年岁相差颇大,当几个人看见小师弟的时候,都生出了点看待晚辈的心思。出手的见面礼自然送得贵重。天色已晚,袁不破压着沈慕白回到了寝宫休息,将正堂留给了新鲜出炉的师兄弟五人。
玄月笑起来五官都挤在了起,如今他终于突破了元婴修为。因为他修的是自然之道,修为精进之后,整个人的气息和周围更加和谐。他站在那里,笑意融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修仙老祖的气质,反而温和的仿佛是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的邻家老人。
他笑眯眯的将手里的面小镜子递给步风尘,顺手拍了拍步风尘的头,对他说“师弟,拿去玩吧。”
步风尘嘿嘿笑,带着几分少年的憨厚和爽朗,对玄月拱了拱手“谢过师兄了。”步家的藏书众多,步风尘也读了七七八八,当玄月拿出那面镜子的时候,步风尘就眼认出来,那面镜子是轮回镜。照前世,映往生,回望轮回。
固然珍贵,但是,步风尘有些不解的望了望玄月。他并不知道,这个新晋的师兄送他这样的面镜子,是为了什么。
玄月笑了笑,红润的腮边堆起两坨肉,整个人眉眼弯弯,更为慈祥,却又带着几分赤子的天真。可是,对于步风尘的疑问,玄月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直板着脸的玄天拍了拍步风尘的肩膀,“你师兄给你,你仔细收着。”而他递给步风尘的东西更是让人费解。是朵九命昙。九命昙是天下至美,被玄天收到透明的水晶匣子里,匣子里堆满了冰晶,封存了九命昙绽放的时候的美丽。
步风尘呆愣的接过。他对这个满是蛇精病的流云峰彻底绝望了。如果说玄月师兄送给他的轮回镜还有几分用处,那么这位看似最正经的玄天师兄送的九命昙,就是最没有道理的了。
九命昙是天下至美,女子难求的美容珍品,整朵服用,可以永葆容颜,且身上会带着清淡优雅的香气。并且,这样的香气,是九命昙结合每个服用过它的女子的特质,而后生成的。所以,每种都不尽相同,每种也不可复制。
可是,步风尘个男子,要这种东西他只想对他的师兄们说,我真的不是娘炮啊喂。可惜,作为小师弟,步风尘的微弱抗议被几个无良的师兄自然而然的忽略了。
袁不破将步风尘带到流云峰,却并没有传授给他开启血脉的方法。来是,每种异兽开启血脉的方式都不尽相同,袁不破无法概而论。二来是,若是以强硬的手段开启的血脉,对步风尘日后的修行也有影响。
所以,袁不破最先着手做的,是修补步风尘破碎的筋脉。
对于袁不破来说,那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其实,说是修补筋脉并不准确,袁不破做的,不是修补而是重建。这样的方法固然有所痛苦,但是,筋脉会变得更为牢固,大胜从前。
从前,步风尘以金丹修为,挨过命劫,也只是筋脉断裂,他的筋脉强悍程度由此可见斑。而袁不破为他重建的筋脉,比从前的更胜十倍,那个时候,劫雷什么的,对于步风尘来说,便不再凶险。
劳永逸。对于非关沈慕白的事情,袁不破的行事风格大抵就是如此。而旦关乎沈慕白,他总是不厌其烦的。
袁不破为步风尘重建筋脉的方法,第步是彻底将步风尘的筋脉绞断。他在袁不破的命脉打入股强悍的真气,这道真气流窜在步风尘的身体里,悍然的彻底破坏掉步风尘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养好了点的筋脉。
步风尘闷哼声,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沈慕白从门外端了碗药进来,翠玉的小碗里,盛装着粘稠的黑色膏体。沈慕白作势要解开步风尘的衣服,为他涂抹。
袁不破抿了抿嘴角,截住了沈慕白手里小碗,递给了跟在沈慕白身后的小丫鬟。沈慕白被袁不破握住了手腕,向清冷的眉目没有丝毫变化,然而眼底却氤氲上了层笑意,眼光流转指尖,流露出了脉脉温情。
跟在沈慕白身后的,说是小丫鬟,其实却是映梳。如今映梳年岁渐长,容貌看起来却如同十六七岁的小少女般。她是孤儿,被遗弃在青云宗山门,却没有灵根。幸而,青云宗的众人还算是悲天悯人,不忍心看个小生命消逝。流云峰的老婆婆将她当作孙女养大,之后,映梳自然成了流云峰的丫鬟。
后来,流云峰人事更迭,在水云嫁人之后,映梳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流云峰的大丫鬟。许是因为常年在袁不破沈慕白的身边,受他们的自然外溢的灵力滋养,岁月似乎优待了映梳。带给她岁月沉淀下的温柔,却也留住了她年轻的容颜。
更可贵的是,映梳从小在流云峰长大,接触的人事单纯,让她保持了多年的天真无欺。
沈慕白被袁不破拉了出去,步风尘痛得意识模糊。只能感觉到双柔软的手抚过他的全身,清凉的膏药覆在他的身上,药力渗入步风尘的身体,疼痛渐渐消退,蛰伏在他的骨血之中,变得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
直紧皱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步风尘渐渐的睡去。映梳擦干净手上的膏药,将屋中的地龙弄得更暖了些,为步风尘掖好被脚,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步风尘细细的嗅着鼻尖的点馨香,睡了这长久以来最为安稳的觉。并不是悦之无因,而是,在最初的时候,那点安心,就足矣将那个人和周围的寻常隔绝开去。
沈慕白被袁不破拉出房门的时候,回望了眼屋中的两个互相尚且是陌生的少年少女,什么也没有说。
“想要他们在起么?”沈慕白被袁不破从后面拥住,耳边的语调温柔而清冷,带起了片柔软的痒意。袁不破纵容沈慕白所有微小的念头。甚至是,只是灵光闪的念头,根本就称之不上是愿望。
丝毫不必怀疑,如果沈慕白说“是”,袁不破定会押着步风尘和映梳在起。
而沈慕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回身拥抱身后的男子。如果两个人都以为,爱情是个人的事情,那么对待步风尘和映梳的不同,就可以轻易看出沈慕白和步风尘的细微的差别。
对于袁不破,沈慕白的爱情,才叫□情。才是值得去珍惜保管的东西。而对于沈慕白,似乎,就可以更为柔软些。他不去参与旁人爱情的发展,只是从旁默看。表象上看,似乎是袁不破自私狂妄了些。可是骨子里,两个人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冷漠而已。
袁不破的温柔当世已稀,沈慕白的温柔也并不泛滥。此生善待彼此,就需要耗尽全部温柔,哪里还有旁人的余地。
袁不破被沈慕白抱住,嘴角勾起,心情甚好的将手搭在沈慕白的肩膀上。此时已近深冬,没有什么比煮上锅火锅
(更美好的事情了。沈慕白喜欢吃辣,每每吃得嘴唇红肿,鼻尖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火的掩映下,透出别样的风情。
所以袁不破总喜欢在小雪轻飘的日子,吩咐下人准备炉小火锅,两个人斟上点小酒,或者是泡的极醇厚的茶,对坐消磨下午。时光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所以善待自己,就成了生命的第要务。
袁不破亲自配置的药膏自然不是凡品,步风尘昏迷了整整三日,再醒来的时候,周身的经脉已经重建完毕。步风尘欣喜有之,却并不敢贸然引灵气入体。他只能抽出丹田内封存的本命真气,点点的在筋脉中游走,慢慢温养。
玄天和玄辰在门外为他护法。抽动本命真气非同小可,纵使流云峰铁桶般,玄天和玄辰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亲自前来为步风尘护法。
“小师弟悟性的确是好。”玄辰对玄天感叹到。世上异兽有本命真气,这点人尽皆知。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修真之人也是有的。步风尘拥有异兽血脉,可是,血脉没有觉醒之前,依旧是人类的范畴。
作为人类,能寻到内府之中的本命真气,已经实属不易。
玄天的面目表情很是严肃,可是,眼中却带上了抹欣赏。少年知道的,是他们元婴之后,袁不破提点他们的。而眼前这个少年,很显然,是自己领悟的。
这样惊才绝艳的资质,也难怪会被师尊收为弟子。玄天摸了摸下巴上长长的胡子,轻声感叹。
袁不破收徒向是不靠谱的,这次也没什么例外。玄天几乎接手了关于步风尘的所有活计,平时督促他用药,检查他的恢复情况,甚至,为步风尘制定出重新修炼的计划。玄天和步风尘虽然顶着个师兄弟的名分,实际上却和师徒没什么差别了。
步风尘的筋脉好的差不多的时候,迎来了他真正的修行。青云宗是修真界第宗门,习的法术正气又正宗。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几位长老的修炼方式,是最不靠破的歪门邪道。
当玄月将步风尘带到流云峰的峰顶的时候,对他很是慈祥的笑了笑。玄月报以微笑,却将步风尘毫不留情的踹了下去。
步飞尘的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身体却迅疾的掉下山去。
65条会飞的蛇?
(六十六。条会飞的蛇?
步风尘的身体迅疾的下落。长时间经脉里的空荡荡让他有瞬间的呆滞,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可以运转周身的灵力,冯虚御风的时候,他已经坠落了很长的段距离。
周身的灵力飞速的运转,步风尘榨取着自己身体每缕灵气。新长好的筋脉尚且有些脆弱,步风尘面要运转灵力,面又要小心的维护自己的脆弱的筋脉。在此之前,他有着金丹时期的修为,莫说仅仅是个悬崖,就是刀山火海也不在话下。可是,如今,灵力的运转已经有些生涩,筋脉的制约又让他不敢妄行。
步风尘不得不得挫败的承认,自己的修为的确退步了许多。
幸而,最终,步风尘尚且还算是平稳的落在崖底。待他站稳,道白影已经落在他身边,步风尘定睛看,正是眉须皆白的玄月。
玄月走到步风尘身边蹲下,抚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不必仔细探查,方才他几乎是和步风尘同步下落,步风尘的每丝灵力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探查。
拉起步风尘,玄月绕着他走了两圈,咂了咂嘴,对步风尘说道“我说小师弟啊,你这样不中。”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玄月也是困扰的皱了皱眉头。每个修仙者遇到危险,本能的反应本就是应该动用周身灵力,保全自己性命。他家小师弟的所作所为,是个自幼修仙的人自然而然的本能。
至少,玄月觉得,无可厚非。
步风尘也皱起了眉头。他自然感觉得到,这位师兄对他,是并没有恶意的,甚至,玄月平素对自己帮助良多,绝无加害之心。可是,若是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对个刚刚修补好筋脉,还没有再度习惯灵力的人来说,这样的恶作剧,未免有些失去分寸了。
玄月师兄虽然有些跳脱,可是,却并不至于这样没有分寸。而且,步风尘敏锐的捉住了玄月话语之中的透露的信息。不由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玄月“师兄,我哪里不中?”少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扑扇扑闪的问玄月。
玄月的表情有瞬间的呆滞,转瞬平复之后,方才对步风尘说道“小师弟,不是师兄为难你,是师父说了,让你不许用丝灵力。”步风尘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玄月看了他眼,然后,就直转过头,方才回答步风尘的问题。
少年,五六岁的小豆丁撒撒娇那是萌,你都是将近二十多岁了,再卖萌什么的,还真是考验你对着撒娇的人的胃部承受能力啊。玄月痛苦的转过脸去,压抑了想要呕吐的感觉,玄月才能稍微正视下对面的少年。
所以说,撒娇不是你想撒,想撒就能撒。卖萌有风险,操作需谨慎。
基于此,玄月决定告诉步风尘个悲伤的事,“师父说了,如果小师弟你用了灵力,就要”话音未落,步风尘只觉得自己的后颈紧,玄月提着他的脖领子,个纵身,将他提上了悬崖顶上,而后,又十分自然流畅的将他踹了下去。
玄月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就在耳边。步风尘在下落的时候听得真切,他听见,玄月说“就要将你再踢下去。”
定是我拜师的方式不对。
我的师父是蛇精病,我的师兄是蛇精病。
我们大青云宗定是蛇精病们的大本营。
步风尘在心里凌乱的想着,如果他在沈慕白的世界里走过遭,那么,就只有以上的句子能够精准的表现出他的心情。
身体次次的下坠,灵力的运转更为通畅。和每个资质极好的修仙之人样,步风尘对灵力的运用近乎于本能。而袁不破不许他动用灵力,几乎就等于告诉步风尘,他要克制自己的本能,定,并且要彻底的克制。
玄月和步风尘就这样,个踹人,个被踹,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次。两个人刚刚抵达悬崖边的时候,晨光尚且熹微,而此刻,夕阳已经收敛了最后抹余辉,天色整个已经暗了下来。
“师弟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继续。”玄月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是修仙之人,自然知道,袁不破的要求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多么艰难的件事情。
在流云峰,袁不破对自己的弟子们定下的规矩不多。第,师尊永远是对的。第二,有任何疑异,必须执行第条。这样两条干净利落的规矩,保持了袁不破的绝对权威。他交代下来的事情,纵然玄月不理解,却也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
可是返身自视,玄月自己也自觉做不到师尊的要求。灵力已经渗入了每个修真者的骨血,除非流尽最后滴鲜血,修仙者必定还是会本能的运转周身的灵力的。何况,到了玄月这个境界,行动都自然逸散了浓郁的灵气,不让他自己运转灵力,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偏偏,袁不破就单单对步风尘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让玄月捉摸不透。
步风尘的脸上,已经血色褪尽。这种生死之间徘徊的感觉,下午的时间,简直是场噩梦。少年好不容易养出几分红润的脸上,只剩下了层灰白。连唇上都是干燥的死皮。步风尘和玄月折腾了天,他还没有进食饮水。
步风尘已经辟谷,但是饮水还是会有需求的。待到他回到流云峰的客房的时候,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滋润了干裂的嘴唇。雕花的木门被轻轻的叩响。步风尘打开房门,就看见映梳站在门外,手里还端着碗汤水。
温暖醇厚的骨香在在空气中逸散,夹杂着莲藕的香甜,带着团湿漉漉的水汽,迎面扑来。步风尘只是闻着,就忽然觉得很饿。
到底是少年心性,步风尘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盯上了映梳手中端着的碗。这样的神情,让映梳“噗”的声笑出来。
步风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帮着映梳端过有些沉重的大木盘,转身就向屋里走去。步风尘背过身去的时候,映梳敏锐的看见,步风尘的耳垂,变得通红。映梳在他身后抿了抿嘴,无声的浅笑出来。
步风尘不用人让,兀自端起碗,自己吃了起来。排骨是寻常的排骨,莲藕也是寻常的莲藕,这两样都是寻常之物,却在映梳的烹制下显现出种并不寻常的风味。
“好喝么?”映梳提着裙子迈进步风尘的房间。她自小生活在流云峰,流云峰上的人爱她天真无垢的性子,并不愿意用世俗之礼拘了她,所以,映梳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而步风尘虽然生长在世家,但是修真之人比之江湖儿女更加放荡不羁,映梳仅仅是和他共处室,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于是,两个少年少女就这样公然的在个房间里,竟然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步风尘这次并没有马上回答映梳的话,而是忙不迭的将碗里的排骨汤吃完,方才倒出嘴来。对于映梳的问题,步风尘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这汤还真是鲜美,放了什么佐料不曾?”将碗勺放回木盘之内,步风尘笑着问映梳。这碗汤仿佛拯救
(了他,或者说,眼前这个人拯救了他。让他这天所有的疲惫和劳累扫而空,简直原地满血复活。
和方才有些委顿的样子不同,此刻袁不破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映梳看着步风尘晶亮的眼眸,瞬间想起守扇门的薛叔叔养着的那条黄铯土狗。平素对谁也不理,但是旦混熟了,就会横生出几番蠢萌来。
映梳低头笑,忍不住伸出手去,屈指敲了敲步风尘的额头“哪放了什么佐料,不过是些子细盐罢了。”
步风尘有些惊愕,“仅仅是细盐?”说罢,还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当时骨汤滑过味蕾,滑向脾胃的鲜香和些微的回甜。
映梳点了点头“排骨和莲藕本身的味道就够了,不用多加什么调料。”说罢,也不欲逗留,端起木盘就走了出去。
步风尘也没有多加挽留。他有些累了,身体还在恢复期,今天被踹下悬崖很多次,也委实耗费了他太多灵力,他也需要休息下了。
夜无事。次日清晨,步风尘又开始了他反复被提上悬崖,被踹下去的日常活动。只是这次,似乎,步风尘有了些感悟。
步风尘想起映梳说的,食物本身的味道就够了,不必加什么调料。若是将灵力看作是调料,那么,他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看作是排骨?
心中灵光闪。步风尘实在是悟性极高的男子,他瞬间领会了袁不破的意思。袁不破要她开发自身的力量,而不是修行汲取的灵力。后者需要时时对外界索取,收制太深。而若强大的,是自己本身,那么无论外物如何变化,他也无所畏惧。
本身的力量。在这样的顿悟之后,步风尘开始专注于寻找自己骨血里的力量。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的让他找到了。步风尘第次发现,自己身体里似乎潜藏着另种力量,和外物无关。
骨?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