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小猫杜威
作者:[美]薇奇·麦仑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当季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
——2009年温暖世界第一真情猫咪故事
——2008年美国版权拍卖破天价纪录的热门书
——风靡北美各大图书畅销榜100天飙售130万
——9到90岁妇孺老幼无不为之迷醉的酷猫传奇
——《廊桥遗梦》明星梅丽尔·斯特里普主演同名大片
一个动物会有多大影响力?一只猫能感动多少人?一只遭遗弃的小猫,如何能改变一个小图书馆,拯救一个传统的美国小镇,最终闻名世界?如果没听说衣阿华州斯潘塞镇图书馆小猫杜威的故事,也许根本无从回答。
小猫杜威的故事,说来好似极其不可能。那年最冷的一个晚上,小猫杜威出生只有几周,就被丢进斯潘塞图书馆的还书箱。图书馆馆长薇奇·麦仑是单身妈妈,以前的丈夫是一个酒鬼,遭受着自家农场的破产和罹患||乳|腺癌的痛苦,但仍然坚强地生活着。第二天早晨,她发现了小猫杜威。小猫杜威获救后勉强撑起一瘸一拐的腿脚,以充满感激和爱的姿势,磨蹭每一只抚摸它的手,赢得了薇奇的心,也赢得了图书馆所有人的心。在随后的十九年里,小猫杜威用热情、温暖、谦虚和敏锐的第六感(小猫杜威总是知道谁最需要它),感动和吸引着小镇居民。
小猫杜威的名气,从一个小镇传到另一个小镇,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最终闻名世界。
小猫杜威不再只是一个朋友,它成为了人们的骄傲,成了逐渐从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中恢复过来的小镇的骄傲。
你肯定知道威尔伯——《夏洛的网》里的那只猪。杜威就有那种人格魅力:热情,诚实,可爱,乐观,谦逊(对一只猫来说),还有更重要的,它是每一个人的朋友。不光漂亮。不光身世特殊。杜威具有超凡的人格魅力,就像猫王或其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的人物一样。美国有几十只图书馆猫,但它们谁也没有做出杜威这样的成绩。它不是一只普通的、让人们抚摸和微笑的猫。每个定期光临图书馆的人,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们跟杜威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杜威让每个人都觉得特殊。
正文
引子:欢迎来到衣阿华
在美国中部有一片一千英里的平原,东邻密西西比河,西接沙漠。这里没有巍峨的群山,只有起伏的丘陵;没有大江大川,只有溪流小河。风侵蚀了露出地表的岩石,把它们变成灰尘、泥、土壤,最后变成肥沃的黑土。这里,一条条漫长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笔直地伸向地平线。没有转弯处,只有偶尔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弯道。里面是一平方英里的农田。一百万个这样的平方英里串在一起,形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个农业地区。“大平原”、“面包篮”、“中心地”,或者,就像许多人所认为的,是你飞往别处时经过的地方。且让他们拥有海洋和群山,拥有海滩和滑雪胜地吧,我只要衣阿华。
在衣阿华西北部,到了冬天,天空吞噬了农舍。寒冷的日子,乌云掠过平原,似乎要像犁铧一样把土地彻底翻一个遍。春天,整个世界平坦而空旷,褐色的泥土和砍倒的玉米秆等待着被耕耘,天空和土地平衡得那么完美,像一只盘子立在一根棍子上。可是,如果你夏末的时候过来,肯定会说大地要托起天空,把天空从画面中推挤出去。九英尺高的玉米,鲜绿色的叶子上挂着黄灿灿的穗儿。你大部分时候都被埋在里面,周围是密密的玉米高墙,偶尔,你在微微起伏的道路的几英尺的高处,会看到无边无际戴着金帽子的绿色田野,一缕缕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些丝线便是玉米的性器官,里面关着花粉,金灿灿地舞动一个月,然后在炽烈的骄阳下慢慢地干枯、发黑。
这便是我喜爱衣阿华西北部的原因: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它的变化不像郊区的变化,用一家连锁旅馆替换另一家;也不像城市的变化,拥挤的高楼大厦越建越高。它的变化是乡村的变化,慢悠悠地,摇摇晃晃地,不停地往前滑行,速度并不很快。
在姐妹咖啡馆的拐角处,一个小停车场对面,和中央大街只隔半个街区的地方,有一座低矮的灰色水泥建筑:斯潘塞公共图书馆。我的名字叫薇奇·麦仑,在这家图书馆工作了二十五年,当了二十年的馆长。我目睹了第一台电脑的光临和阅览室的增设。我注视着孩子们长大、离开,十年后又带着他们的孩子再次走进门来。斯潘塞公共图书馆可能看上去并不起眼,至少第一眼给人印象平平,却是这个“中心地”故事的核心地点、中景和心脏。我要告诉你们的关于斯潘塞的一切—周围的农庄,附近的小溪,哈特利的天主教堂,蒙内塔学校,板箱工厂,还有阿诺德公园里古旧奇妙的白色摩天轮—最终都追溯到这座小小的灰楼,追溯到这只在这里生活了十九年之久的猫。
一个动物能有多大的影响力?一只猫能触动多少人的生命?一只被遗弃的小猫,怎么可能把一座小图书馆变成聚会场所和旅游胜地,激励了一个传统的美国小镇,团结了整个这片地区,最后在全世界都出了名?只有听了杜威·读书郎·开卷(deweyreadores)—衣阿华州斯潘塞镇图书馆里这只深受宠爱的小猫的故事,你才能够回答这些问题。
第一章最寒冷的早晨(1)
一九八八年一月十八日,星期一,在衣阿华是一个寒冷的日子。
我绝不是个习惯早起的人,特别是在一月份阴云密布的日子,但我一向非常敬业。七点半,我驱车十个街区去上班时,路上车辆很少,像往常一样,我的车是停车场里的第一辆。街对面的斯潘塞公共图书馆一片死寂—没有灯光,没有动静,没有声音,是我按动开关,使它苏醒过来。电热器在半夜里自动开启,但早晨的图书馆仍然像个冰窖。是谁想起来在衣阿华北部建了一座玻璃和水泥的建筑?我需要咖啡。
“早上好,薇奇。”馆长助理吉安·霍里斯·克拉克说,一边解下围巾,脱掉手套,“外面天气真糟糕。”
“早上好,吉安。”我把报纸放在一边,说道。
在员工休息室的中央,靠着后面墙上有一个很大的金属箱,箱盖是带铰链的。箱子两英尺高、四英尺见方,相当于一张把腿锯掉一半的双人饭桌。箱子顶上伸出一段金属滑槽,伸进墙里。滑槽另一端开在大楼后面的小巷里,是个金属投递口:是下班后读者还书的地方。
经过周末,还书箱里也会塞满了书,每个星期一,我都会把这些书放在一辆推车里,让馆员们上班的时候分门别类插在书架上。在这个不同寻常的星期一,当我推着车子回来时,吉安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
“我听到一种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
“是还书箱里传出来的。好像是一个动物。”
“一个什么?”
“一个动物。我觉得还书箱里有个动物。”
这时候,我也听见了,金属盖子下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听着不像动物,倒像是个老人在努力地清着嗓子。但我不相信这是个老人。滑槽的开口只有几英寸宽,肯定特别挤。这是一个动物,对此我没有怀疑,然而是什么动物呢?我跪在地上,对着箱盖俯下身子,心里希望是一只金花鼠。
我首先感到一阵刺骨的冷风。有人把一本书卡在滑槽里,把槽门顶开了。箱子里跟外面一样寒冷,也许还要更冷,因为箱子四壁都是金属。简直可以在里面存放冻肉。我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看见了那只小猫。
它蜷缩在箱子的左下角,埋着脑袋,把腿缩在身子底下,拼命使自己显得更小一点。一些书乱七八糟地堆到箱子顶上,挡住了小猫的部分身体。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我小心翼翼地拿开一本书。小猫慢慢地抬头看着我,充满哀伤。然后它低下脑袋,又缩进那个窝里。它不是想表现得倔强,也不是想要躲避。我甚至不认为它受了惊吓。它只希望能够得救。
我知道“心像融化了一样”是一句被说滥了的话,但我认为它恰恰表达了我当时的心情:我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是一个单身母亲,一个从农场走出来的女儿,一路走来历尽艰辛,可是,这,这太出人意料了。
我把小猫从箱子里抱出来。它几乎完全埋在我的双手里。后来我们弄清它已经八个星期大了,可是看上去却最多八天。它是那么瘦弱,每一根骨头都看得清楚。我能感到它的心跳,它起伏的胸腔。可怜的小猫实在太柔弱了,连脑袋都抬不起来,而且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它张开嘴巴,两秒钟后才发出声音,那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而且,冷。这是我记得最清楚的,因为我无法相信一个活的动物可以这么冷。它摸上去好像一点热量都没有。我把小猫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它取暖。它没有害怕,而是紧紧偎依在我胸膛上,把脑袋贴在我的心口。
第一章最寒冷的早晨(2)
“哦,我的天哪。”吉安说。
“可怜的小宝宝。”我说,把它搂得更紧了。
“多可爱啊。”
“我们必须采取点措施。”我说。吉安拿起一条毛巾,我们把小家伙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鼻子露在外面,两只大眼睛充满疑虑地从阴影里往外瞪着。“给它洗个热水澡吧,”我说,“也许那样它就不会发抖了。”
我往休息室的洗池里灌满热水,然后我怀里抱着小猫,用胳膊肘试了试水温。小猫像冰块似的滑进了水池。吉安在工艺品柜里找到一些洗发液,我慢慢地、慈爱地抚摸着小猫,几乎把它当成婴儿一样。水越来越黑,小猫剧烈的颤抖变成了低声的呜咽。我脸上露出了微笑。这只小猫很坚强。可是它太幼小了。当我终于把它从水池里抱起来时,它看上去就像一个新生儿:眼睛藏在厚厚的眼皮下,一双大耳朵从小脑袋里支棱出来,下面是比脑袋还小的身体。湿漉漉地、孤弱无助地,喵喵叫着妈妈。
我们用手工课上吹干胶水的吹风机给它吹干。不到三十秒钟,我抱在手里的就是一只漂亮的橘黄|色长毛斑猫了。刚才小猫身上太脏了,我还以为它是灰色的呢。
多丽丝和基姆也来了,这样员工休息室里就有四个人了,都围着小猫逗弄它。看上去仿佛八只手同时在抚摸它。另外三个员工在互相交谈,我抱着小猫默默站着,像对待小婴儿一样轻轻摇晃着它。
“它是从哪儿来的?”
“还书箱里。”
“天!”
“是公猫还是母猫?”
我抬起头来。他们都看着我。“公猫。”我说。
“真漂亮。”
“它多大了?”
“怎么会到箱子里的?”
我没有听。我的眼睛只盯着小猫。
“天真冷啊。”“冷得刺骨。”
“是今年最冷的一个早晨。”
停顿。然后:“肯定是有人把它放在箱子里的。”
“太可怕了。”
“说不定他们是想救它。让它避避寒。”
“不知道它多么无助啊。”
“它年龄真小。”
“它太漂亮了。哦,它简直让我心碎。”
我把它放在桌上。可怜的小猫连站都站不稳。四个爪子上的肉掌都被霜冻坏了,一个星期后它们会变白、脱落。然而小猫竟然做了一件特别令人吃惊的事。它在桌上稳住身子,慢慢地抬起头来,挨个儿看着我们的脸。然后它开始摇晃。当每个人伸手去抚摸它时,它用小脑袋蹭着她的手,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忘记了刚来到世上时的可怕遭遇,忘记了那个把它塞进图书馆还书箱的冷酷的人。从那一刻起,它似乎想要重新感谢它遇到的每一个人,感谢他们救了它的生命。
这个时候,我已经把小猫从还书箱里抱出来二十分钟了,我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几件事情—图书馆养猫在以前是很通行的做法,我计划让图书馆变得更加亲切、有吸引力,小猫吃饭的碗、食物和排泄物等后勤工作,还有它偎依在我怀里、抬头望着我眼睛时那副信任的表情。因此,当终于有人问我“我们拿它怎么办”时,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好吧,”我说,就好像这个念头是刚刚冒出来的,“也许我们可以收养它。”
第二章完美的新宠儿(1)
小猫最令人惊异的地方,是它在第一天就那么开心。这里对它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周围都是热心的陌生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搂它、抱它、哄它、逗弄它,而它总是那么心平气和。不管我们怎样几次三番地把它从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不管我们用什么姿势抱它,它都没有烦躁,没有惊慌失措。它一次也没有试图咬人或逃跑。它总是乖乖地躺在每个人的怀里,盯着她的眼睛。
这是很不简单的,因为我们不让它有一秒钟的安宁。每次有谁把它放下—毕竟,工作还是要干的—都至少有五双手等着要来抢它、抱它、爱抚它。事实上,那个第一天傍晚下班的时候,我把它放下来,足足端详了它五分钟,确信它能够跌跌撞撞地走向它的食盘和便便盒。我想,它那可怜的被霜冻坏的小脚一整天都没有着过地啊。
第二天早晨,多丽丝·阿姆斯特朗带来了一条保暖的粉红色毯子。多丽丝是做了祖母的员工,我们的热心大妈。我们都注视着她弯下腰,轻轻挠挠小猫的下巴底,然后把毯子叠好,放在一个纸板箱里。小猫小心翼翼地走进箱子,把腿蜷缩在身子底下取暖。它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可是还没安逸几秒钟,就有人把它捞起来搂进了怀里。短短的几秒钟就足够了。许多年来,馆员们都有些貌合神离,现在大家七手八脚地给小猫安排住处,就像一家人一样,小猫显然很愿意把图书馆看做自己的家。
馆员们或许已经接受了小猫,但是,能不能收养它可不是由我们说了算的。因此,跟玛丽这样的董事会成员见面就显得格外重要。同意图书馆养动物是一回事,同意养这只动物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可爱的小猫是不能随便养在图书馆里的。如果它不友善,就会招来敌意。如果它太害羞、易受惊吓,就没有人愿意袒护它。如果它性子急躁,就会咬人。如果它任性难管,就会把环境弄得一团糟。最重要的是,它必须喜欢待在人们周围,必须让这些人喜爱它。总之,它必须是一只合适的猫。
我对我们这只小猫充满信心。第一天早晨,它抬起脸望着我,那双眼睛那么平静,那么欣慰,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它对于图书馆来说再合适不过了。我把它抱在怀里,它的心没有丝毫颤抖,眼睛里没有片刻惊慌。它百分之百地信赖我,百分之百地信赖图书馆的每位馆员。这就是它的特别之处:完全的、毫不掩饰的信赖。正因为此,我也信任它。
但是,这并不是说我把玛丽引进员工休息室时,心里没有一丝担忧。我把小猫抱在怀里,把它的脸转向玛丽时,我感觉到我的心一阵慌乱,一阵忐忑。当小猫凝视我的眼睛的时候,发生了另一件奇妙的事情:我们之间建立了联系。它对我来说不只是一只小猫。事情才过去一天,但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它的生活了。
“这就是它?”玛丽笑微微地喊道。她伸手来拍小猫的脑袋,我把小猫抱得更紧一点,但是它一点儿也没有紧张。它伸长脖子去嗅玛丽的手。
“哦,天哪,”玛丽说,“长得真俊。”长得真俊。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句话我听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没有别的词汇能够形容它。这是一只俊秀的猫。毛色是鲜亮的橘黄|色和白色,夹杂着一道道朦胧的深色条纹。随着小猫的长大,毛变长了,但当时只是一层厚厚的茸毛,仅脖子周围一圈长毛,很有艺术性。许多猫咪的鼻子尖尖的,或者嘴巴过于突出,或者有点儿不对称,但这只小猫的五官是那么协调。还有它的眼睛,那双金黄|色的大眼睛。
第二章完美的新宠儿(2)
然而,使它漂亮的不仅是它的相貌,还有它的性格。只要你对猫有一点点喜欢,你就忍不住要抱抱它。它脸上有某种神情,它目光里有某种东西,似乎在呼唤着爱。
“它喜欢让人抱着。”我说,一边轻轻地把它送进玛丽怀里,“不,让它仰面躺着。对了。就像婴儿一样。”
“一磅重的婴儿。”
“恐怕还没有那么重呢。”
小猫摇摇尾巴,偎依在玛丽怀里。原来,它不仅本能地信任图书馆馆员,它是信任每一个人呢。
“噢,薇奇,”玛丽说,“它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呢?”
“我们现在叫它杜威。用的是梅尔维尔·杜威的名字。但我们还没有最后确定一个名字呢。”
“你好,杜威。你喜欢图书馆吗?”杜威望着玛丽的脸,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玛丽笑着抬起头来,“我可以抱着它一整天。”
当然了,她没有这么做。她把杜威送回我怀里,我抱着它拐过墙脚。馆员们都在等着我们。“进展不错,”我说,“十有八九会成功。”
渐渐地,我们把杜威介绍给我们知道喜欢猫咪的几个固定读者。杜威还很虚弱,所以我们把它从一个人怀里直接传到另一个人怀里。马尔希·穆凯是第二天来的。她一下子就被迷住了。麦克·贝尔和他的妻子派格也喜爱它。“真是一个好主意。”他们说。这话听了真让人高兴,因为麦克也是图书馆董事会的成员。帕特·琼斯和朱迪·约翰逊认为它很可爱。实际上,斯潘塞一共有四位朱迪·约翰逊。其中两位是图书馆的固定读者,她们都成了杜威的粉丝。一个人口一万的小镇有多大呢?大到有四个朱迪·约翰逊,三个家具店,两条有红绿灯的商业街,但只有一座大厦。大家都管它叫大厦。典型的衣阿华风格—不夸张,不繁琐,事实就是事实。
一星期后,杜威的故事上了《斯潘塞每日报道》的头版,标题是“斯潘塞图书馆的完美新宠儿”。文章占了半个版面,讲述了杜威奇迹般获救的经过,并配有一张彩色照片:一只橘黄|色小猫蹲在一个老式的、装图书卡片的抽屉上,害羞而信赖地望着照相机镜头。
宣传真是个很危险的东西。一星期来,杜威一直是图书馆员和几个经过挑选的读者之间的秘密。你不进图书馆,就不会知道它。现在小镇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了。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图书馆的固定读者,并没有对杜威产生忧虑。不过出现了两派,一派因它的到来而兴奋激动,这是爱猫的人和孩子们。只要看看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和那股兴奋劲儿,听听他们的笑声,就足以使我相信杜威应该留下来。
也有一些人发出了抱怨。我承认我有点失望,但并不为此感到惊讶。上帝的绿色土地上的每样东西都会有人抱怨,包括上帝和绿色土地。
“我孩子有过敏症。怎么办呢?他喜欢图书馆。”一位女士问。斯潘塞没有过敏症专科医生,我就咨询了两位普通医生的意见。他们指出,斯潘塞公共图书馆是一片很开阔的区域,由一排排四英尺高的书架隔开。医生向我保证,这样的格局,不仅便于杜威随时进入安全的员工区,而且可以防止毛屑和毛发的聚集。看起来这座图书馆是专门为防止过敏而设计的。医生认为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亲自跟每个忧心忡忡打电话的人通话,把专业人士的这种估计告诉他们。当然啦,家长们还是将信将疑,但是他们大都带孩子到图书馆来试了试。每次我都把杜威抱在怀里。我不知道家长会做何反应,也不知道杜威会做何反应,因为孩子们看到它都那么兴奋。那些母亲会叫孩子们安静一些,温和一些。孩子们犹犹豫豫地慢慢走上前来,轻轻唤一声“嗨,杜威”,随即爆发出一阵大呼小叫,妈妈赶紧说“行了,行了”,把他们轰走了。杜威倒不讨厌噪音,它是我见过的最平静的猫。大人不允许这些孩子拥抱抚爱它,我认为它才介意。
然而,几天以后,有一家人又来了,还带了一架照相机。这次,那个患过敏症的小男孩,也就是那个令母亲十分担忧的孩子,就坐在杜威旁边抚摸它,母亲在一旁照相。
“贾斯汀不能养宠物,”她对我说,“我真没想到他这么喜欢宠物。他已经爱上了杜威。”
我也已经爱上了杜威。我们都爱上了杜威。你怎么能抵挡得住它的魅力呢?它是那么漂亮、随和、充满爱意—那些被霜冻坏的小脚,走起路来仍然一瘸一拐。令我无法相信的是杜威那么爱我们。它在陌生人周围是那么安逸。它的态度似乎是:有谁能不爱一只猫呢?或者更直接点:有谁能抵挡我的魅力呢?我不久就意识到,杜威没有把自己看成一只普通的猫,它总是把自己看成我们的同类,而这又是多么准确啊。
第三章“读书郎”杜威
杜威是一只幸运的猫。它不仅在寒冷刺骨的图书馆还书箱里幸存下来,而且被一位爱它的馆员抱在怀里,还有一个简直是专门为了照料它而设计的图书馆。这件事有两个方面。杜威过上了一种备受宠爱的生活。同时斯潘塞也是幸运的,因为杜威进入我们生活的时机太合适了。那年冬天不仅出奇的寒冷,而且还是斯潘塞历史上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们,或许已经不记得一九八○年代的那场农业危机。你也许记得维利·内尔森和农业资助计划。你也许读到过家庭农场的崩溃,读到过国家从小规模种植园向大型工业化农场的过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故事,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直接影响。
而在斯潘塞,你可以感觉到它:在空气中,在大地上,在人们说出的每句话里。我们有坚实的制造业基础,但仍然是一个农业城镇。我们支持农民,也靠农民们支撑。农庄也越来越不景气。有些家庭我们认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我们能够看到那种负担。首先,他们不再到镇上购买新的机器和部件,只是修修补补凑合着用。接着他们缩减了生活费用。最后,他们停止了抵押支付,指望一个好年景能够让账户扭亏为盈。然而奇迹没有到来,银行取消了抵押人赎回抵押品的权利。
一九八五年,黄油和麦淇淋的大制造商蓝多湖公司撤走了位于小镇北部边缘的工厂。不久,失业率高达百分之十,这个数字听上去还不算糟糕,但是你要知道,斯潘塞的人口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万一千下降到八千。
就在这个时候,杜威落到了我们膝头。我不想夸大这件事实,因为杜威并没有给任何人的餐桌端上食物。它没有创造出工作。它没有让我们的经济好转。可是,艰难时期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对你精神的影响。艰难时期会令你丧失精力,会占据你的思绪,会让你生活中的一切都受到污染。坏消息跟腐败的面包一样,都是有毒的。至少至少,杜威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然而它的意义不止如此。杜威的故事引起了斯潘塞人民的共鸣。大家跟它打成一片。我们不也是被扔进了图书馆的还书箱吗?被银行,被外部的经济压力,被美国其他地区—他们吃我们的粮食,却对生产粮食的人漠不关心。
这是一只小巷里的猫,被扔在一个冰窖般的还书箱里让它自生自灭,它惊恐、孤独、一息尚存。它熬过了那个漆黑的夜晚,结果,那个可怕的事件变成了它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不管环境如何,它从不失去信念,从不失去对生命的珍重。它是谦虚的。也许谦虚这个词并不合适—它毕竟是一只猫—但它确实没有丝毫傲气。它很自信。也许这是九死一生的幸存者的自信。是那种曾经走到绝路,失去所有希望,然后又柳暗花明的安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们发现杜威的那一刻起,它就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它来到我们身边后,又让大家都相信这一点。
就业资料库里的那个男人,我并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属于哪一种人—骄傲、勤奋、有韧劲儿—而且我知道他在受苦。他像大多数使用就业资料库的斯潘塞人一样,是个工人而不是农庄主。他找工作时穿的衣服像是原先的工作服:牛仔裤和一件低档的薄衬衫,他从来不用电脑。他翻看简历簿,查找我们列出的工作类别,但从不请求帮助。他安静,沉稳,总是不慌不忙,但随着时间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我从他弓起的后背,从他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日益加深的皱纹,看到了他的压力。每天早晨,杜威走近这个男人,他总是把它推到一边。后来有一天,我看见杜威坐在他的腿上,而且,几个星期来第一次,那人脸上现出了笑容。他仍然弯着腰,眼睛里仍然含着忧伤,但是他在微笑。也许杜威能够给予的并不多,但那是一九八八年的冬天,它正是斯潘塞所需要的。
不过,杜威这个名字还缺点儿什么。我们决定,最好的办法是给它想一个姓。童书管理员玛丽·沃克建议用“读书郎”。星期六上午放卡通片时有一个广告,里面有一个名叫o·g·读书郎的卡通猫,它鼓励孩子们“读一本书,看你脑子里的电视”。我相信这个名字就是从那里来的。杜威·读书郎。比较接近了,但还差一点。我提出了“开卷”这个姓。
杜威·读书郎·开卷。这三个词,一个是给那些靠杜威十进位分类法吃饭的图书馆馆员,一个是给孩子们,还有一个是给大家的。
我们做到开卷有益了吗?一个挑战。这个名字让我们大家都进入学习的心境。过不了多久,整个小镇就会变得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了。
杜威·读书郎·开卷。给我们这只庄严、自信、漂亮的猫起了三个词的名字。我相信,如果我们当初思想再活跃一点,就会给它取名叫“杜威·读书郎·开卷爵士”了,但我们只是图书馆员,是衣阿华人。我们不讲究浮华和排场。杜威也是。人们总是叫它的第一个名字,偶尔,就简称它为“阿杜”。
第四章图书馆一日
猫是有习惯的动物,杜威不久就养成了固定的习惯。每天早晨,我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它都在前门等着我。我把大衣和手包挂起来,它就在一旁吃几口猫粮,然后我们一起在图书馆里巡视,确保一切都安然有序,并且交流我们前一天晚上的经历。其实杜威不会说话,只会嗅嗅鼻子,但我并不介意。以前图书馆的早晨那么寒冷,一片死寂,现在却暖融融的,有了生机。
巡视完毕,杜威就会挨个儿拜访每位员工。如果有谁早上心情不好,它就会格外多陪伴一会儿。吉安·霍里斯·克拉克新近刚结婚,每天乘车四十五分钟从埃斯特维尔赶到图书馆。都以为这会使她疲惫不堪,但吉安是你见过的最心平气和的人。唯一让她烦恼的是两个馆员之间的摩擦。她会把这种紧张情绪保留到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杜威总是在那里安慰她。杜威有一种惊人的敏感,知道谁需要它,它总是贡献出它的时间。但从来不会太久。九点差两分,杜威不管在做什么都会立刻丢下,朝大门冲去。
九点钟,我们开门,总有一位读者等在门外,通常,她会一边走进来一边热情地招呼道,“嗨,杜威,今天早上你好吗?”
欢迎,欢迎,我想象它站在门的左侧这么说道。你干吗不摸摸猫呢?
没有反应。一大早就来的人总是有原因的,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时间停下来跟一只小猫聊天儿。
不抚摸?好吧。总会有别人的—不管来自哪里。
很快,它就会找到一个膝头,这个时候,它已经醒了两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应该打个小盹儿了。杜威在图书馆里已经很自在了,当着众人睡觉没有任何问题。当然啦,它最喜欢伏在人的膝头打盹儿,如果没有条件,就蜷缩在一个箱子里。装分类卡片的文件夹是一个个小纸盒,大小能容一双童鞋。杜威喜欢把四条腿塞进去,蹲坐着,身体被挤出盒子边缘。如果盒子稍大一些,它就把脑袋和尾巴都埋在盒子底里。你只能看见它后背一大团毛在顶上拱起来。看上去像一块圆圆的松饼。一天早晨,我发现杜威睡在一个装满卡片的盒子旁,一只爪子搭在盒子里。它大概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勉强承认里面确实没地方可待了。
那些日子,衣阿华提供一种里面装税单的信封,我们总是摆出一盒让读者自取。杜威的第一个冬天一半都是蜷缩在那个盒子里度过的。“我需要一张税单,”读者会不安地说,“但我不想打扰杜威。怎么办呢?”
“别担心。它睡着了。”
“可是,不会把它弄醒吗?它躺在信封上面呢。”
“噢,不会的,杜威睡得沉着呢。”
读者轻轻地把杜威扒拉到一旁,然后,格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信封。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他完全可以像魔术师抽掉餐具下面的台布一样,把信封猛地抽走,杜威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信封上粘的猫毛不收费。”
杜威最喜欢待的另一个地方是复印机后面。“别担心,”我对感到困惑的读者们说,“你们不会打搅它的。它睡在那里是因为那里暖和。你们复印的东西越多,机器产生的热量就越多,它也就越高兴。”
可是,杜威不管玩得多么开心,却从不忘记它的固定节目。一到十点半,它就会跳起来,朝员工休息室走去。吉安·霍里斯·克拉克在休息时间会喝酸奶,只要杜威在旁边逗留的时间够长,吉安就会让它舔酸奶的盖子。
如果杜威想偷偷懒,就会在吉安给文件归档的时候,懒洋洋地趴在吉安的左肩膀上—只是左肩膀,从来不是右肩膀。几个月后,杜威不再让我们把它抱在怀里了(大概因为太像婴儿),所以全体馆员都采用了吉安的“肩头”技术。我们管这叫“扛杜威”。杜威也帮助我偷懒,这是件好事,因为我干起活来像个工作狂。多少个日子,我接连伏案好几个小时,埋头于预算数字或进展报告,甚至没有发现杜威已经来到身旁,直到它跳上我的膝头。
“你怎么样啊,宝贝儿?”我笑眯眯地说,“见到你真高兴。”我会抚摸它几下,再重新开始工作。它不满足,爬到我桌上,开始东嗅西嗅。“哦,你是不小心坐在了我正在干活的这张纸上,是吗?纯属巧合。”
我把它抱到地板上。它又跳了回来。“现在不行,杜威,我忙着呢。”我又把它放下,它又跳回来。那我就干脆不理它好了。
它用脑袋顶我的笔。我把它推开。好吧,它想,我把这些笔弄到地上去。它果然这么做了,一次扔一支,注视着每支笔掉落。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吧,杜威,你赢了。”我团起一张纸朝它扔去。它追过去,嗅了嗅,又跑了回来。典型的猫。只会玩,不会捡东西。我走过去捡起纸团,又扔了几次。“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杜威是一只挺臭美的猫。它会花一个小时洗脸,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最好玩的是,它会团起小拳头,用舌头舔舔,再塞进耳朵里。它就这样清理两只耳朵,最后把它们弄得白亮亮的。这时候,它全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像一只被一大堆假发压住的吉娃娃小狗。真是可怜。馆员们乐不可支,给它拍照,而杜威显得那么由衷地不高兴,几分钟后,照相停止了。
“有点幽默感嘛,杜威。”我逗它,“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呀。”它蜷缩在一个书架后面,几个小时不肯出来。
确实,猫是好玩的,但我跟杜威的关系早已更加复杂和亲密得多。它这么聪慧,这么活泼,待人这么友善。我还没有跟它建立很深的感情,但尽管我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我已经爱上了它。
而它也爱我。跟它爱其他人不一样,是一种特殊的、更深的爱。那第一个早晨它投向我的目光富有深意。真的富有深意。此刻,当它迈着这样坚定的步伐向我走来时,这是再明显也不过的了。我几乎可以听见它在说,你在哪儿呢?我想你了。
我弯下腰,把它捞起来贴在我的胸口。不知道我是高声说出来了,或仅仅是心理活动,但那并不重要。杜威即使猜不透我的想法,也早已能够读懂我的心情。“我是你的妈妈,是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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