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妃常道之祸起萧王

妃常道之祸起萧王第36部分阅读

    人撞上的命运。

    之后,他马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是谁差点同自己撞在一块儿——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脸色蓦地一变,当即就要惊呼出声。

    “嘘——”岂料来人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将中指堵在了唇上,示意他莫要声张,才勉为其难地阻止了他惊叫的行为。

    “跟我来。”没等他平复那颗突突直跳的心,来人就自说自话地拽起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稍稍缓过劲来的陆子乔难以置信地仰视着眼前这个长着一双丹凤眼的美男子,仍是有些惊疑不定。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毕无庄低声先作出了保证,免得少年连话都不肯听他说完。

    实际上,他是多虑了。

    尽管陆子乔多少听说了些慕朝栖和毕无庄之间的恩怨,但他根本就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甚至还不晓得毕无庄的真实身份——他还只道男子是他的七皇叔。

    而且,他对毕无庄的印象其实并不坏——只是他很惊讶,貌似已经同阿姐闹翻了的这个人,缘何会突然出现在阿姐的地盘上?

    “你来做什么?”碍于如今对方同慕朝栖之间的关系,陆子乔首先想到的,就是防止他伤害阿姐——尽管他已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你阿姐她怎么了?”其他问题统统都先搁到一边,在毕无庄看来,眼下没有什么比慕朝栖的身体更重要——因此,他张口就问。

    “什么怎么了?”陆子乔被他突如其来的疑问闹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我看到她好像身子有恙。”毕无庄也顾不得方才“墙上君子”的行径,这就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突发此问的缘由,“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她的姨婆来替她把一把脉?”

    一连串的提问和提问者担忧的神色,反倒是让陆子乔恍然大悟了。

    这个姐夫,事实上还是很在乎阿姐的啊……至少,他在萧王府里呆了一年了,也没见过此人这般焦急失态的模样。

    “阿姐说她没事,就是早晨吃得太多,怕是有些犯恶心了……”陆子乔如实相告着,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我也想让大夫给她号一号脉来着……可是她不让……”

    怎么能不让呢?相识至今,她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吐过……万一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关心则乱的男子越是思考,就越是心焦——如果可以,他真恨不能直接抱了她上医馆。

    可惜他不能——别说带她去看大夫,光是让她看到他,恐怕就够给她心里添堵的了。

    “你是不是躲在哪儿偷看我阿姐?”就在毕无庄心下焦急之时,跟前的少年冷不防一语道破天机,害得原本双眉紧锁的男子蓦地一怔。

    “……”他轻抿着唇,看向一脸狐疑的少年,唯有无言以对。

    “你这么在意阿姐吗?”陆子乔又问。

    “……”毕无庄仍是没有作答,但他眉宇间的忧郁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

    “既然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惹她伤心?”

    诚然,阿姐的情绪,他陆子乔都看在眼里——虽然表面上仍是平静如水的,也还是会对他微笑,可他瞧得出来,那平静是来源于如死水般沉寂的内心,而那些笑容,也只是看破红尘下的强颜欢笑。

    他想,这大抵是与眼前的这个男子有关——虽说陆修的死也占了其中一部分的原因,但说到底,都是因为他这个叫人捉摸不透的姐夫吧。

    “对不起……”面对少年并不咄咄逼人的质问,毕无庄纵有千言万语在胸,此刻也道不出只言片语来。

    在他想来,饶是再动听的话语,都抵消不了他为她带来的伤痛。

    可是,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疼啊……

    将男子沉痛却隐忍的神情尽收眼底,陆子乔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了。

    两人沉默以对,直至片刻后少年开启了双唇:“我会照顾好阿姐的,你放心。”

    没错,大哥已经不在了,他身为弟弟,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姐姐——他会陪在阿姐身边,看着她终有一天走出悲伤的阴影。

    如此思量着,觉得同来人业已无话可讲的陆子乔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作势就要离开。

    “子乔!”就在他刚跨出第一步的时候,毕无庄却冷不丁开口叫住了他,令他侧身向其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四目相接,毕无庄忽觉心如擂鼓。

    一个强烈的念头盘踞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也许,他真的该试一试——就像他劝诫金叔时所说的那样,放下那些他一直放不下的东西。

    “你……想帮你的阿姐吗?”

    叫人云里雾里的谈话起头之际,卧房里的慕朝栖正心神不宁地坐在榻上。

    她适才在屋外……分明是干呕。

    听说……听说……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些天来自己的多处异常:食欲不振,昏昏沉沉,频频作呕……

    而且,她这个月的月事……似乎并未如期而至。

    难道,这一次真的是……

    始终都无法静下心来的慕朝栖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戴上了面纱,悄无声息地出了宅子。

    偏偏就是这一举动,引起了险些在墙头睡着的某人的注意。

    这小丫头,好端端的,干吗把自个儿那张漂亮的脸给遮起来?还有,她作何走得如此匆忙?

    越看越觉着诡异的老人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一路尾随女子来到了一家医馆,倒也没被她发现。

    挺好,这丫头总算是听了他的劝——不再使用神契之力了。

    不过,她鬼鬼祟祟地跑来医馆做什么?

    心下不解的老人不好跟进,只得好奇地立在门外往里张望。

    过了一会儿,女子神情古怪地从里头走出来了——当然,老人并未看清她的脸色,因为他得赶紧躲到暗处,以免被她瞧见。

    于是,老人直等到慕朝栖走远到不可能再回头了,方才迈进医馆一探究竟。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那慕丫头居然怀了身孕!

    老人家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比神仙还神。

    去年冬日他信口一言,今个儿初春竟然就应验了!

    他这边是得意忘形,可那边厢,当事人却是百感交集。

    孩子……孩子……她真的有了他的孩子……

    慕朝栖一路恍恍惚惚地走着,直到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她才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禁不住潸然泪下。

    当曾几何时的谎言历经世事,演变成摆在眼前的事实,她依旧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

    她会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用尽她一生的爱,将他抚养长大。

    思及此,她含着热泪,扬唇莞尔。

    这好像是自去年秋天以来,她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原来,她的人生还存在着光芒,她还拥有幸福的资格,她的心也还未死。

    慕朝栖伸手抹干了两颊的泪水,忽然想起了一个有几分棘手的问题。

    她有了身孕的事,暂时还不能让婆婆知道。

    诚然,尽管银婆婆已经勉为其难地尊重了她不再引发纷争的决定,但一下子要她接受自己和毕无庄的骨肉,恐怕还是难以办到的。

    不行……万一婆婆她一气之下,要她把孩子打掉,那该如何是好?!

    将要成为一位母亲的女子越想越不安生,毕竟如今她是真的怀上了毕无庄的骨肉,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

    是了……她必须想个法子,姑且离了婆婆,到外头去,一个人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待到那时,木已成舟,想来婆婆也不会忍心下手去扼杀一条无辜的小生命——更何况,孩子也是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只是,辅国民众已然陆续返回故地,她和银婆婆也动身在即——她要寻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在不引起婆婆怀疑的前提下悄悄离开?

    此时此刻,陷入苦思的慕朝栖并不知晓,冥冥之中,竟已有一条道路为她铺开。

    作者有话要说:

    113

    113、冥冥…

    陆子乔不见了。

    发现这一情况的慕朝栖几乎翻遍了宅子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没能寻到义弟的身影。

    最终,她竟是在他的卧房里找到了一封简单的书信。

    白纸黑字,如假包换——确实是陆子乔的笔迹——可他所书写的内容,却是让慕朝栖难以置信。

    没错,她前些天确实询问过他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随她去辅国——但是,这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的身体里虽然流着郁家人的血,但在玉衡国根本就没有真正会爱他、护他的亲人——是以,跟着她移居辅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陆子乔,才是最适合他的道路。

    然现如今,他居然亲笔写信告诉她,说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他该走的路,请她莫要担心、莫要挂念。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又怎么可能不挂念?

    那是她的弟弟啊!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啊!

    这一下,慕朝栖难免慌了心神。尽管银婆婆想方设法地安慰她,说少年好歹也已经十四岁了,素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又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是,完全同陆子乔失去了联系的女子,又岂能安之若素?

    不行!她得去找他!

    无论如何都觉得不放心的慕朝栖只得劝服银婆婆先领着众人返回故国,等自己打探到了义弟的下落,再赶回去同大部队汇合。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横插一扛,银婆婆自然是高兴不起来——本来他们的归乡计划就已经一拖再拖了,眼下又杀出个莫名其妙的陆子乔。

    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时看起来挺知进退的,怎么一犯起浑来就“一鸣惊人”呢?

    心里责怪着,脸也虎着,但银婆婆到底还是体谅了慕朝栖的一片护雏之心——同意了。

    于是,一老一少分道扬镳,一个率领着众多辅国子民分批回乡,一个则单枪匹马地在城里打听起陆子乔的消息来。

    慕朝栖一连在城里转悠了三日,人都累得不知道吐了多少回,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子乔……你去了哪里?

    按理说,这个向来懂事的少年不会这般不辞而别——甚至害她一通好找。

    这么一想,慕朝栖反倒愈发担忧起来。

    难不成,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她越想越不安心,这就扩大了搜索范围,沿着去往玉衡皇城的路一个劲儿地往回找。

    她想,子乔既然是对前路感到迷茫,那应当是会回到他出生、成长的地方——何况也只有在那里,才有着他和家人的点滴回忆。

    就在慕朝栖接连寻了十几日却始终无果之后,玉衡皇城内冷不丁传出了一个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消息。

    玉衡的新皇帝——昔日的七王爷,竟在登基还不满两月的时候,突然暴毙身亡。

    这一死讯传至耳畔,慕朝栖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他……死了?

    不……不对!不可能!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所幸深知其中隐情的女子很快缓过劲来,意识到这乃是一场惊天的骗局。

    是了,毕无庄本就非郁家中人,瞒天过海荣登九五,不过就是为了还他弼国……还有她的辅国一座完整的江山罢了。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他若无意谋霸天下,自然是要寻个机会脱身的。

    冷静下来想清楚了之后,慕朝栖怦怦直跳的心才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此时,连她自己都未尝察觉到,他的“亡故”可以带给她多么大的打击。

    这兴许也是因为,翌日一大早,她就听闻了又一位新帝登位的“喜讯”。

    说实话,她分毫不觉得这是一桩喜事——她甚至在听说了这个足足令她怔了好一会儿的消息之后,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尚在睡梦之中。

    多年前被玉承帝赐死的路丞相,居然是承帝的亲弟弟,而路相唯一的“女儿”,非但没有在当年的那一场大火中丧生,反而还顽强地活了下来,成了个童叟无欺的“儿子”!

    以上种种,慕朝栖早已知晓——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才一夜之间,玉衡国的老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更让慕朝栖震惊不已的是,被众人议论纷纷的核心人物,竟赫然变成了玉衡的一国之君!!!

    子乔……子乔成了玉衡国的皇帝?!这……这怎么可能!!!

    至此,慕朝栖已经全然跟不上事态发展的节奏了。

    直到她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消化了这既成的事实,她才回过神来,思忖起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依她所见,子乔一个人委实没有办法做到眼前的这一步。

    换言之,定是有人在暗中安排了这一切。

    而这个人,除了毕无庄,别无他选。

    如此一思,许多模糊的线索似乎都被理清了。

    那么,她该去见谁?

    不……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不是早就已经决定了,此生不复见的吗?

    思前想后,她认为,果然还是去见一见子乔更为妥当。

    毕竟,她有着太多的疑问和太多的顾虑,需要当面同他言说。

    只是,如今她怀有身孕,自是越发不敢随意动用体内的神契之力——凭借她原本的身手,真的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玉衡禁宫吗?

    以昔时萧王妃的身份入宫求见?这就更不现实了——自她于众目睽睽之下欲攻入玉衡皇城的那一刻起,萧王妃其人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她不清楚之后毕无庄是如何堵住悠悠之口的,但这个王妃,她是不可能再当了。

    不由陷入苦思的女子接连在玉衡皇宫外徘徊了两日,却不料问题忽然就迎刃而解了。

    这天,一个骑马路过的将士无意间瞧见了缦立远视的她,冷不丁问底下人要来了画像,仔细一比对后,就恭恭敬敬地把她迎进了宫。

    后来,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自己苦寻了不止半月的少年,这才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然不出所料,一切都是毕无庄的主意。

    他把玉衡的皇位交给体内流着郁家血的子乔,自己则使一招“金蝉脱壳”,不仅让郁无庄其人真正地入土为安,也助他本人功成身退。

    “阿姐,我都想清楚了,权力虽然非子乔渴求之物,但它却可以让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见女子听着听着面露愁容,陆子乔——现在,应该正式称之为“郁子乔”了——郑重其事地道出了心中所想。

    “可是子乔,帝王之路是十分孤独的……”女子凝视着少年透着坚定的眉眼,一时间仍旧无法被他说服,“兴许是我同你大哥自私了,可我们……真的都不希望你被那些烦心……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纷争所侵扰……”

    “子乔明白。”郁子乔略作颔首,浅笑着与女子对视,“但是阿姐,你和大哥已经护了我四年有余,这一次,该轮到我来守护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年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看得女子忍不住一阵心酸。

    “虽说从今往后,子乔再也不能陪在阿姐的身边,但留在这里,子乔才能真正帮上阿姐的忙。”

    “子乔……”

    “阿姐,我不会再让十一年前的悲剧发生。”

    是的,他会守着,在玉衡守着他远赴故乡的姐姐,守着天下的黎明百姓,让他们和他的阿姐一样,再也不会受到战火的侵袭,再也不会失去至亲至爱,再也不会看见人世间的悲伤。

    慕朝栖无语凝噎。

    她本来想着,也许很多说法都是毕无庄灌输给子乔的,可看着少年毅然决然的眼神,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些全是他自发的真实想法。

    而那个人……大概只是提点了他吧……

    “你当真决定了吗?”半晌,她终是皱着眉问。

    “是。”凝视着女子的眼睛,少年笃定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忽然透出前所未有的坚毅,“阿姐,给我六年的时间,待我年至弱冠之时,我一定会让阿姐……看到一个没有纷乱的国家。”

    话音落下,慕朝栖不禁心头一震——但紧随其后的,是劫后余生般的欣慰。

    她的子乔,是真的长大了。

    只是,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啊……

    许是女子愁眉不展的神色出卖了她的情绪,郁子乔盯着她的容颜,很快就读出了她心下所思。

    于是,他冲着慕朝栖笑了笑,问:“阿姐是不是想着,子乔是个半路出家的小皇帝,群臣根本不会把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放在眼里?”

    慕朝栖无言以对——她的心事,全被他看穿了。

    下一刻,她只听得郁子乔话锋一转道:“阿姐放心,那个人……很厉害,他已将一切安置妥当。”

    是的,当郁子乔随着毕无庄来到皇宫之后,他委实是深感惊愕的。

    没想到,这个男子居然只花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几乎替他打通了所有的关卡,铺好了所有的道路,摆平了所有的问题,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让他得以安安心心地继承皇位。

    后来,获悉毕无庄真实身份的少年不禁心想:若是他有意瞒天过海、入主玉衡,这个国家怕是就难以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但是,对方显然没有这样的意愿。

    “……”同样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慕朝栖抿唇沉默了片刻,“他都告诉你了?”

    少年颔首称是。

    没错,他并非自己七皇叔的事实,他十年磨一剑的秘辛,他同慕朝栖之间的爱恨情仇——他都逐一向自己吐露了。

    “阿姐……”见女子闻言再度陷入缄默,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斟酌着开了口,“子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慕朝栖从晃神中抽离出身,注视着少年道。

    “当初他还是郁无庄的时候,阿姐可以不计较他哥哥所做的一切,同他相依相守,为什么如今在类似的情况下,却要与他天各一方呢?”

    面对少年一语中的的提问,慕朝栖瞬间无言以对。

    女子的眼帘微微下垂,抿着朱唇无声良久,她才怅然道:“不一样的……子乔,那终究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114

    114、独居…

    不一样,不一样。

    其实,说出这三个字的女子自己也道不清,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的哥哥是那个残忍杀害了她父母的凶手;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拦着她除掉郁无嗔,却永远会用他的血肉之躯阻止她手刃杀父仇人;或许,是因为他手里的那把剑,到底是刺入了陆修的心口……

    今昔两别,物是人非。

    他们之间,已经不止横着两个国家,还横着无数条人命。

    所以,他们不能在一起——纵使爱得再深,也只能天各一方,空念一生。

    也许,这就是他与她早已注定的命运。

    这一天,慕朝栖将心底的苦涩悉数掩埋,与一同生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少年依依惜别,独自踏上了远行的旅途。

    鉴于自己身怀六甲,她便思忖着,既然已经为寻找子乔的下落而与婆婆他们分路而行,那就索性借此向老人家告个假,然后找个清静的地方安顿下来,安安心心地等着孩子出世。

    约莫一个月后,她真就托人给差不多已然归乡的老人捎了信,告诉对方自己准备在外头散散心,恳请其暂时代掌国事。

    她知道,这样的请求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婆婆收到信后气得脸都发绿的景象。

    但是,她真的不能冒着孩子被打掉的风险,让婆婆知晓她有了毕家骨血的事。

    是以,她只能对不住婆婆——来个先斩后奏,再当个甩手掌柜了。

    怀着深深的歉意,慕朝栖一不做二不休,咬了牙在一个小村庄里定了居。

    她本已作好了心理准备——怀着孩子独自生活,终究是会有诸多不便的。

    然而让她颇感意外的是,村子里的百姓都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很是照顾。

    她刚到的那几天,同小屋的主人谈妥了出租的事宜,自己一个人收拾打扫,也没有人来帮她——这很正常,毕竟这儿的人与她非亲非故,更何况,大伙儿都忙着自个儿的生计,谁能注意得到她?

    可是过了十几天,情况突然就变得叫她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首先,是住得老远的一位老大娘给她送来了干净的被褥,说是虽然已值仲春,但偶尔春寒料峭的,还是够人受的,瞧她手脚发凉的,这保暖的功夫可怠慢不得。

    当天下午,附近的一对夫妇又塞了好多瓜果蔬菜给她,说是自家种的,也不值几个钱,让她定要不客气地收下,把她这纤瘦的身子吃得稍微圆润一些。

    刚送走了这对素未谋面的夫妇,又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送了些新鲜的猪肉给她,他什么也没说,光是红着脸把东西塞进她怀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陆陆续续地,总有人来给她送吃的送穿的,甚至还有人瞧见她这屋窗子破了个洞,特地给她补上了。

    这些乡亲们如此热情好客,直叫慕朝栖既是意外又是感动。她实在不好意思无功受禄,便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们下来,打算做顿饭让他们吃,以表谢意,可他们却个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谢绝她任何形式的感谢。

    这……这真真是让人“无地自容”了。

    所幸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慕朝栖也就渐渐适应了一些,想着待她将来回到辅国,再以金银馈赠吧。

    他们是玉衡国的子民,她恐怕也只能以此等方式回报他们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慕朝栖原本平坦的小腹也一点一点隆了起来。在此期间,她时常被害喜的症状闹得吃不下睡不着,人也跟着消瘦了不少,若不是村里的乡亲们隔三差五地就来照顾她,替她洗衣做饭,帮她收拾屋子,为她特意去寻她想吃的食物,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原先以为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不会是件太苦的差事,谁料到头来竟是“事非经过不知难”。

    其实,她没能料到的事还远不止这一件。

    在她频频作呕、衣带渐宽的同时,有一个在暗处躲了几十天的人比她更为心焦。

    怎么会吐成这样?!怎么能瘦成那样呢!?

    这个只敢在远处干着急却不敢现身一见的人,毋庸置疑,便是孩子的父亲——毕无庄了。

    至于他是如何得知心爱之人怀孕的消息又是如何当上暗中窥探的“屋外君子”,还得从他将郁子乔从慕朝栖的身边带离的那一天说起。

    实际上,向郁子乔提议登上玉衡皇位,乃是他那天临时起意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放开一切,只争朝栖”的打算,如若不然,先前无意间获悉了木离的身世后,他也不会将计就计,命木离接替他的位置。

    自那时起,他就业已动了心思了——只不过,当时的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把玉衡的皇位交付与郁无嗔的次子。

    说实话,那个有勇无谋、色厉荏内的少年,委实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若是就这么轻率地扶他当上了玉衡国的皇帝,他毕无庄真不敢保证十一年前的悲剧是否会重演。

    诚然,就算他不替玉衡的百姓想想,也该为他自己的国家、为朝栖的国家筹谋一番。

    是以,这无人能接的帝位,着实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要是想要卸下重担去追寻他此生的挚爱,就必须安排好身前事。

    为此,他甚至把主意打到了郁生欢的身上——是不是该把这个人找回来,让他重新肩负起他身为皇长子的责任?

    虽说事到如今,再要找到这个有意避世的家伙是有着相当之大的难度的,但至少,郁生欢比他的二弟要稳重、可靠许多。

    就在毕无庄思前想后之际,他冷不丁被老人家“引诱”到了慕朝栖的所在之处。

    于是,就在那一日那一刻,他不仅见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爱妻,还因看到了爱妻的那个义弟而思绪泉涌。

    他竟然遗忘了这个少年的存在——这个流淌着玉衡皇族血脉的少年,分明就是一块尚待雕琢的璞玉!

    一念乍起,不可收拾。

    毕无庄越想越觉得可行,他悄悄拦下了少年,在询问了爱人的身体情况之后,就直接征询了少年的意见。

    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更没有假以辞色的诱哄,他完全将郁子乔当做一个与之平起平坐的成丨人来看待,郑重其事地向其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而少年,果真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轻重利弊。

    他,同意了。

    不为权,不为利,只为他最重要的亲人。

    就在两人一拍即合并且开始将事情扶上正轨之时,毕无庄却意外从那耄耋老人的口中获知了慕朝栖身怀有孕的消息。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直到老人家拿手在他眼前晃悠了好几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敢保证,自己从出生以来,从未如此失态过。

    可是,这天大的喜讯,怎能不叫他震惊——继而欣喜若狂?!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以后,他更是拼了命地加快了操办皇位交接事宜的速度,恨不能第二天一睁开眼就能见着他日思夜想的爱妻。

    在他发了疯似的努力下,所有明里暗里的大事小事,都顺顺当当地完成了。

    而那时,毕无庄的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不知道是哪里的某一处。

    只可惜,心飞得再远也无济于事——他必须尽快找到心爱之人的下落。

    对此,老人家一摊手,表示他光顾着回来跟毕无庄报信了,自然不可能晓得慕丫头的下落。

    毕无庄那叫一个心急啊,无奈啊——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说到底,是他自个儿把他的朝栖弄丢了,他当然得自个儿去把她寻回来。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玉衡皇城,一路上四处打听、到处寻觅。

    虽说这么个寻法就好比是大海捞针,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累、觉得恼——只要能再见到她,纵然花上十年、二十年,他也在所不惜。

    好在老天爷这次待他不薄,并没有叫他寻得太久。

    一个多月后,毕无庄就查探到了慕朝栖的居所——一个僻静的村落,一间简单的茅屋。

    尽管这地方看起来山清水秀,周围倒也清静得很,可当他目睹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独自打扫屋子的那一幕时,酸涩之情还是禁不住袭上心头。

    他大抵可以猜到,女子是特意寻了个清静、偏僻的小村子,打算避人耳目,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时候——这个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办法在她身边陪着她、照顾她!

    忧心已然不足以描述毕无庄那一刻的心情——他只觉得万分揪心!

    幸好他理智仍在,知道光是杵在那儿揪心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是以,生怕女子吃不好睡不好住不好穿不好的他,暗地里给远近的村民们塞了不少银子,托他们以他们自个儿的名义,为慕朝栖送去了各种各样她需要或者不怎么需要的东西。

    然后,他就只能在远处默默地望着她,守着她。

    他似乎还鼓不起足够勇气,亲自站在她的面前。

    近乡情更怯,不敢见伊人。

    也许……能这么远远地看着她、护着她,他就能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5

    115、救美…

    时至盛夏,艳阳高照,慕朝栖褪去了春衣,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倒也凸显了她已然鼓起的肚子。

    前来帮忙的邻里见了她这模样,好像丝毫不觉意外,兀自给她送吃的、送穿的,兀自替她收拾屋子、打扫房间。

    她想,许是他们早就已经从她前两个月里头的害喜症状里瞧出了端倪。

    所幸,他们一个也没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甚至都没人问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为何独自一人怀着孩子来到这穷乡僻壤。

    真是上苍垂怜,让她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上了这样一群宽厚淳朴的好人。

    如此思量着,慕朝栖也就彻底放宽了心,整个人较之数月前都平静了许多。

    每天清晨,她都会起个大早,到屋外呼吸些新鲜空气,顺便摆弄摆弄她种的那些花草。到了中午,夏天的日头毒了,她就躲在屋里,看一会儿书,做一会儿衣,打一会儿盹——或者,自言自语地同腹中的胎儿说一会儿话。

    每到这个时候,连她自个儿也没有意识到,她脸上总是会洋溢出多么幸福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才有的奢侈。

    在她未有察觉的角落里,毕无庄凝望着视野中并不清晰的笑靥,心头更是既暖又涩。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会不自觉地挪到女子的小腹上。

    在那里,正孕育着他和她的骨血——仿佛就在他伸手可及之处——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用他那带着薄茧的大掌,去触碰他们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这样可望而不可即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此时,他同样没有发现,自己那颗渴望接近的心,已然膨胀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默默地守在远处,不去打搅她,不去扰乱她的心绪,可看着她的腹部一天一天地隆起,看着她每天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才明白他没有自个儿想象中的那般知足。

    爱有多浓,他的贪恋就有多深。

    一个月后,老天爷似乎是觉得他所受的相思之苦也差不多了,便派了一群人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那一天,分明已值夏末,天气却还是热得有些异常。毕无庄如同往常一样,在远处观望着那间茅屋,看着妻子端着盆衣物从屋里走出,貌似是准备在院子里洗衣服。

    说实话,他挺想冲过去帮她一把——今个儿没有村里的人前来相助,他还真舍不得让她大着肚子去洗衣裳。

    孰料,没等他暗自纠结出个结果,不速之客就突然出现了。

    几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吊儿郎当地晃悠到慕朝栖所在的小院里,一见一个大美人单独坐在那里,马上就起了贼心和色心。

    “小美人儿,干什么呢?”其中为首的一人叼着根草,带着轻浮的笑容靠了过去。

    “……”轻佻的语气听得女子细眉一敛,她微皱着眉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瞅着来人。

    “哟——还是个冰山美人啊!”眼瞧对方并不搭理自己,贼眉鼠眼的男子笑呵呵地转动脖颈,看了看左右边的兄弟们。

    一行人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跟着起哄,且个个皆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猥琐的笑意。

    对于此等流氓混混,若是换做以前的慕朝栖,早就玉掌一挥,打得他们连爹娘都不认得了——可是,今非昔比,她现在怀有身孕,别说是神契之力,就算是普通的武功,她也不敢随意动用,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动了胎气、伤了孩子。

    然而,前来惹事的地痞们并不清楚这些,他们只道面前的美人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头出言猥亵的男子,更是胆大妄为地朝她伸出了那只恶心吧唧的大手。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未等他的指尖碰到女子略带香气的衣袖,对方就一个退步避开了。

    “哟——还有点儿小性子啊,爷就喜欢这种!”女子明显的趋避行为反而激起了来人进一步调戏的欲望,他这就锲而不舍地扑了过去,企图一把抱住女子的腰身,却不料仍是被她一个闪身躲开了。

    “嘿?小美人大着个肚子,躲得倒是快啊?”男子挤眉弄眼地说着,同时撩起两只袖管,愈发兴致高涨起来,“今儿爷要是亲不着你,爷的名字就倒着写!”

    语毕,他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朝着香香软软的美人儿冲了过去,但捞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男人恼了,他气急败坏地招呼了他的兄弟们,意图以多欺少,从各个方向将女子团团围住,好叫她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慕朝栖一看情况不妙,不由得抿了唇心跳加速——难不成,她只能怀着孩子同他们一战了?

    尽管他们看起来都只有些三脚猫的工夫,可毕竟人多势众——更关键的是,她到底是身怀六甲啊!万一一不小心在打斗过程中磕碰了一下……

    头一回做母亲又委实将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子不禁陷入了天人交战。

    然而事态刻不容缓,眼看来人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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