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到c市了,你过来接我一下。”
狗头打来电话的时候是下午四点。离老冯说的开学前班会仅剩三个小时。
“你有病啊,你变个女的我就来接你!”
“来啊,不开玩笑,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搬不动。”
“你找叶大伟去,他正好也没回来,说不定你俩能遇到!”
“我给那小子打过电话了,他妈的说是要给家里看店,晚两天回来。”
“那你打老……”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罗的床铺,他还挺在那儿,只是不打呼噜。得,醉猪一头。看来这趟我是跑不掉了。
“那你几点到站,爹什么时候去接?”我在狗头面前一直自称爹。
“好儿子,你就六点左右来吧!”狗头正好与我相反。
“滚!”
“呵呵!”
虽然已是夕阳西下,可c市的气温显然没理会夕阳的脸色,仍旧居高不下。人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只要一落定就不愿再动。汗水会像胶水一样紧紧黏住人的身体以及衣食住行这四种最基础的欲望。此刻我只想对狗头说,真他妈该死,只有你这只狗头才会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带一堆东西搭火车,而且恬不知耻的开口呼唤你亲爹也就是我来接你!
骂他的话我边走边想,大多不重样。但不久之后,我反而开始期待见到他,不涉及室友情什么的,只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副汗流浃背,邋邋遢遢的破落样子,想着就好笑。
在笑意最浓的时候,我准时到达火车站。一看时间,五点五十七。
可一直等我耐心消磨到最低点的时候,我才看见狗头那破落的样子。一看时间,六点四十五。
狗头整整晚出站四十多分钟。从六点整那趟列车的乘客蜂拥着出站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我始终搜寻的身影。照理说狗头的脸虽然长的比较大众,但绝对也能算得上是大众里的下品啊,想喜欢不容易,见过一面之后想忘掉或者说在一堆人里想认不出来更不容易。我今天怎么就找不到他呢!我给他打电话,他也只是说马上马上,一直马上到六点四十五。
见着他出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是被火车司机扫出来的吧,跟你一趟车的人现在都到家了,你倒好刚出来,存心想晒死你爹啊!”
“对不起儿子!”狗头很失落的样子,甩给我一只小包,自己提着箱子挎着大包往前走。
他的反应有些不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爹跟你说啊,做人要守时……”
“爹平时怎么教你的,出门不要带这么多东西,从简从简……”我一直挑逗着狗头,可他并不搭腔,自顾自地走。
“儿子,往哪走啊,去学校这边!”狗头走错了路,虽说也能走回去。毕竟地球是圆的,但一定是猴年马月是事情。
“跟我走吧,请你喝酒!”他头也不回,果然有事!
本来我还想开学后请他喝酒的,没想到他先请客了,如此甚好。
c市有条美丽的河。我很自私的忽略了它的名字,给它取名“鸳鸯河”。一是因为河水里总有成双成对的鸳鸯戏水,衬着碧绿的河水它们羽毛很好看。二是因为岸上的鸳鸯更多,只是他们不管自己叫鸳鸯,而是称己类为恋人们。据说,鸳鸯是种很多情的动物,它们根本不会从一而终。根据这一点,我仍固执的称呼恋人们为岸上的鸳鸯,他们多半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知道他们的伴侣换的有多快。
“生香园”很直白的招牌,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餐馆。狗头领着我进来。我想也没想顺着有空调直吹的那张桌子坐下。
“坐这边吧”狗头今天说起话来,总是淡淡的,却让人觉得深沉,有故事感。
“为什么?”我讨趣的问了一声。狗头没回答我,我无趣的挪到他桌上。
“要吃什么,随便点。”狗头还是那副失落的样子,但这毕竟是有趣的一句话。
“老板,鱼翅,鲍鱼,熊掌什么的各来一斤。”老板当然知道我是在开玩笑。
狗头还是不说话。
“我真点了啊!”
“点吧,只要不点水煮鱼,都行!”
“为什么?”
“因为陈婷爱吃。”狗头手肘杵在桌上,头埋进手臂织成的网里,很难走出来。陈婷,曾经的熟人,如今的陌路,当然这是对我来说。
点了一桌子的菜,要了两瓶老曲。狗头说,啤酒不就是水嘛,今天喝白的。我只得舍命陪狗头。
时间早已过了七点,分针正向着南极方向纠正自己的位置。
我说,“哥们,今天老冯七点开班会。”
狗头说,“来,碰一个。”
我说,“不去的话很危险。”
狗头说,“喝干净,祖国不差这点水。”
我说,“真不去?”
狗头说,“你愿意听听我和陈婷的故事吗?”
“我爱陈婷”我说。桌子下面狗头给了我一脚,其实班会的事,我也才刚想起来。原本只为了找乐子,没想到狗头会主动和我讲起陈婷。
“你知道,我今天在火车站遇到谁了吗?
“陈婷吧。”我不傻
。
“嗯,还有那个三生石。”
“所以你一直躲着,等他们彻底走远才出来?”
“嗯”狗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说实在的,距离陈婷甩狗头已经快两年了,我真没想到平时嘎里嘎气的狗头有这么痴情!
“那张桌子,”狗头抬起手指着我刚进来时想坐的那张桌子,“是我和她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狗头将这段属于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我成了唯一的听众。狗头第一次遇到陈婷,是在刚入校不久,就是在鸳鸯河边,他也记不得为什么那天会晚上来到这里,只是很宿命的归结为生命里的劫。当时他看见一对男女在河边发生了争执,女的想走,而男的拦着不放并且动手动脚的。狗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去横亘在男女之间。狗头说那男的一看就是小流氓,嘴里还叼着根烟。小流氓让狗头滚开。狗头却一把握住小流氓叼在嘴里的烟,烟生生熄灭在狗头手里。狗头右手手掌从此留下一块烧伤的疤痕。小流氓被吓退了,然后狗头和陈婷一起来到“生香园”坐了那张桌子。
我问狗头当时为什么会冲上去?狗头说不知道。
我不太信,接着问你当时是不是早盯上陈婷了。他没否认。
你什么时候爱上她的?这是我最后一个问题。第一眼开始,这是狗头最快的一次回答。
他们相处的故事,我很清楚。狗头付出了多少,我也很清楚。我曾见过狗头为了陈婷的一句玩笑,从二楼跳下……
“那她怎么会和你分手的?”
狗头仰起脖子,喝下一整杯。“为了那个小流氓。”
“啊!”我着实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
“那其实是她的男朋友,我遇到她的那天他们在吵架,分手的时候陈婷说我是个好人,只是忘不掉他,呵呵,一个他妈像小流氓的坏人!狗日的,好人没好报啊兄弟!”狗头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关于分手,他显然说得更多。
“恩,陈婷是该骂!”
“不,我怎么会骂她,我爱她!”狗头很的看着我,他感谢我做他的听众。
狗头拿起包,我掺着他。
鸳鸯河边只有昏暗的灯光,我看见河水里有对对黑影,如果那是鸳鸯,我祝它们能从一而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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