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金乌。”我声音都变了，打着哆嗦。
“怎么了又？”金乌停下脚步，“说你两句还不走了，要蹲地上哭是怎么的？”
我说：“你……别往前走了，你过来。”
“干嘛？”
“我……脚崴了，你扶我一下。”我的声带都恐惧得打结了。
金乌朝我走来，豸媚死死盯着我们，尾巴不详地摆动着。我飞快地转着念头，拉起金乌像脱缰的野狗狂奔，似乎不如假装看不见豸媚、两人若无其事地离开来得睿智而靠谱。而就在金乌扶住我的肩膀时，我看见一对镰刀般的口器从豸媚嘴里伸出来。我立即扯住金乌，像个原始人一样再度撒丫子狂奔。
这次就没上次那么好运气了，跑了两步，我只觉得肚子被狠狠一撞，眨眼间就被抽飞，落地后五脏六腑都疼得缩到了一起。金乌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看样子晕过去了。我忍着痛想站起来，粗壮的虫尾又呼啸着抽过来，我勉强滚到一边躲过致命一击，豸媚却借势转身，一对口器磨刀霍霍地朝我扑来，我躺在地上，筋疲力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唰——
一声凄厉的尖叫后，预想的死亡没有如期而至，我抖抖索索睁开眼，发现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挡在我面前，长马尾，披萨店外套，手里紧握白色长刀。
我一时百感交集，差点没哭出来：“姬……”
“这会儿别想吃的了，快找地方躲起来！”
赵李躲在墙根的阴影下冲我喊。我连滚带爬跑过去，赵李冲着姬展白的地方问我：“她面前是不是有东西？”
我把豸媚的样子描述了一下，赵李干呕了好几次。他说他一听见我惨叫就立刻往这里赶，经过旧水厂时遇到了姬展白。我告诉赵李，姬展白把豸媚当头劈成两段，但不知为什么还全身戒备地站在原地，难道是为了摆pose？
赵李很赞同：“漂亮姑娘都自恋得很，搞个自拍什么的。她这起码得36d以上，你说她有没有男朋友？”
“……两个。”
“什么，有两个男朋友？真是世风日下……”
“我是说，”我的上下牙不住地磕碰，“豸媚有两个。”
“连条虫子都有两个男朋友？”赵李愤愤地咒骂了一句，突然醒过闷来，“你是说，有两条虫子？！”
严格地说，只能算两个半条。我现在总算理解“百虫之母”的意思了，豸媚一倒，方圆百里各种纲目的虫子全体出动，争先恐后后攀附在豸媚的身上，吸食豸媚的血液。随着豸媚的血液吸进肚子里，这些虫子通体发绿，怪异地扭结起来，组成了豸媚的另一半身体，现在姬展白面前，昂立着两条凶恶的豸媚。
姬展白动作奇快，手一翻就多了一张符篆，然而虫子更快，没等她念咒，无数飞虫就扑过来把符篆吃了个精光，吃下符篆的飞虫燃烧起来，痛苦地翻滚，半空中像放了一个无声的烟花，焦糊味不久四散开来。我和赵李看得目瞪口呆。
姬展白连掏三张符都是同样的结果，豸媚前后夹击，粗壮的尾巴像雷神锤一样把地面砸得四处开花，姬展白不慎被抽中，饶是她动作灵敏，胳膊上也挂了彩，渐渐落入下风。我想出去帮忙，又怕得迈不动腿。
这时一道黑影从我蹿出去——赵李掏出枪冲了出去，他什么也看不见，眼看就要撞进豸媚身上的虫堆里去，我急得大喊：“它就在你正前方，距离一米！”
赵李及时刹车，问姬展白：“美女，子弹滴好使？”
姬展白点头：“可以！”
赵李抬手一枪，打在虫堆里，虫堆爆出一个豁口，却又飞快地填满了。
“爆头，它的命门在嘴巴。”姬展白补充。
赵李举枪要射击，但豸媚已经移动，正腾起身体朝他砸下来。姬展白专心对付另一条，无暇顾他。我大喊：“它在你头顶，躲开！”
赵李往旁边一滚，和豸媚飞扫过来的尾巴撞在一起，我听见他闷哼一声，身上立刻爬满了各种绿荧荧的虫子。姬展白见状甩了一张符过去，但豸媚异常凶悍，根本不给她念咒的时间。赵李在地上打滚，手没有目的地乱抓乱搔，豸媚则亮出了锋利的口器，阴森森地朝他扑下去。
我急忙喊道：“赵李，右上三点钟方向，往下偏——”
没等我说完，赵李自动把枪口下调十五度角，一声暴喝，子弹闪电般钉入豸媚嘴里。豸媚呆了一秒钟，颓然倒地，抽搐几下后不动了，随后，包括赵李身上的虫子在内的所有昆虫四散而逃。
这时姬展白也解决了另一条豸媚，白色的长刀把豸媚的嘴牢牢地钉在地上，绿色的虫身在地上翻滚扭曲，看得人心惊胆战。姬展白冷冷地问它：“这事谁是主谋？”
豸媚轻蔑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姬展白握住刀柄横向一划拉，豸媚一声惨叫，浑身都痛苦地蜷缩到一起，姬展白再次发问：“谁是主谋？”
豸媚剧烈地喘息了一阵，忽而妖冶地一笑：“我的使命完成了，他们，就要来了。”说完她全身用力往上一挺，长刀贯穿喉咙，登时气绝。
赵李问我：“它回话了没，怎么说？”
我摇摇头：“它死了。”
伴随着两张符篆和咒语，妖怪灰飞烟灭。我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这才发现汗早就浸透了衣裤，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哑着嗓子问赵李：“你怎么知道我让你偏十五度？”
“心有灵犀，”赵李脸上和身上血点斑斑，都是虫子的咬痕，他痞里痞气地拍拍我的肩膀，“看不出来，你小子临阵还有点用。”
姬展白乜了他一眼，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眼熟，我想了想，想起来她第一次看到赵李脸上的长疤时，也是这种神情。这次她依然什么话也没说。
我问姬展白：“‘他们’是谁？豸媚说‘使命’什么的，什么意思？”
“豸媚是百虫之母，上记载，豸媚能统御百虫，主要由一种能学婴儿哭来蛊惑人心的蜈蚣来供养，这种蜈蚣通体发黑，会咬人，并注入毒液。这种毒液积攒到一定量后，人就浑身麻痹，任由豸媚钻进来吸食脑髓。”
我听得浑身发冷，心想要不是金乌歪打正着出现，这会儿我脑子里肯定就盘踞着一堆绿虫子，太恶心了。
姬展白打量起古城墙上的涂鸦，眉头紧锁：“豸媚的血极其凶邪，它以人的脑髓为食，一生只会在成年后自行捕猎一次，那只猎物被它囫囵吞入后，头留在体内，被特殊的胶质包裹起来。这种胶质里有一种叫‘媚香’的东西，会渗透进脑子，形成椭圆的‘豸母茧’，这种东西据说能吸引未成年的豸媚，投进去活祭，至于祭出来的是什么，就没有记载了。”
赵李看不到嵌在墙上的豸母茧，我把之前的事跟他一说，他摇头感叹：“拿自己的徒子徒孙做原材料，搞颜料作坊，这豸媚还真残忍。”
“豸媚出现，天下将有血患，主大凶（赵李的眼睛猥琐地朝姬展白胸口溜了一眼），苗人养蛊手段高明，但从没见过谁胆敢饲养豸媚，”姬展白说，“它的使命是完成这幅庞大的咒图，能差使得动它的，不知是何方神圣……”
“那这幅图，你看得懂吗？”我问。
姬展白摇摇头：“我正在调查，也许很快就有眉目了。”她说这话时瞥了赵李一眼，我惊讶地发现在看似随意的眼神里，隐藏着很深的戒备，似乎有些话碍于赵李在场而没有说。
金乌还躺着。赵李暴力施救，左右开弓抽了他十几巴掌，看得我很解气。金乌捂着腮帮子醒来，看见姬展白和赵李：“你们，外星人？”
赵李：“我是不是把他抽傻了？”
姬展白没搭理他们，把刀在外套上抹了抹，也不知她怎么弄的，往自己大腿上一扎，刀就无影无踪了，而腿上连裤子都没破。我已经见过一次，所以没什么反应。赵李打了声呼哨：“哟呵，美女还兼职变魔术？”
姬展白没理他，径直走了。金乌朝她远去的背影点点头，若有所悟：“外星人，女性，尚未学会地球语言。”</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