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立刻浮了一层鸡皮疙瘩,再一看,他仍然和胖子一样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上官茉莉似乎根本没发现这一秒钟里的发生的变化。
难道是我幻觉?我摇了摇头,脑子确实有点晕,可能是昨晚失眠的关系,我安慰自己。
走进三区阅览室,一排排两米多高的书架看得我眼晕。我问上官茉莉:“请问,古代的咒语图案什么应该在哪里?”
上官茉莉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咒语的图案?”
“呃,应该是阵图一类的东西,”我费尽地解释,“就是古代巫术或者道士之类的,念咒的时候画的图案什么的。”
上官茉莉看着我的眼神就变了,像在看一个狂热的神棍,我连忙澄清:“我是爱好,没事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中国文化嘛,哈,哈哈。”
上官茉莉露出灿烂的笑容,指着倒数第二排书架:“真巧,你是今天第三个有这种爱好的人。”
远远地,我看到一头金色长发,他对面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两人席地坐在一堆灰扑扑的旧书里。
“金乌?”我大感意外,“你们怎么会在这?我是说,你怎么会和他在这?”
“放心吧,我和他是清白的。”金乌自恋地撩了一下头发,我这才发现他居然戴着红色的美瞳,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从长相到打扮都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亮得让人受不了。
赵李估计和我一样的心情,拍拍屁股站起来:“活该我倒霉。今儿早上听说有人举报外星人,我闲得发毛,抱着茶缸出去看热闹,结果这货指着我就大叫‘外星人’,我一口茶全喷了。”
“然后?”我问。
赵李无奈地瞥了金乌一眼:“带他出来了呗,还能送精神病院给医疗系统添堵?这小子一直念叨古城墙的画,非要来这里查,我也懒得回派出所,一起过来了。”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我问。
“这些繁体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只能翻翻图册解闷,看了这么一摞,什么也没找着,”赵李抓抓头发,“要是有根烟抽还好点,我可没他这么好兴致。”
金乌不理我们寒暄,兀自埋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线装书里。看来这小子还挺有学问。我正打算叫赵李出去抽一根,金乌抬起头来,比女人还长的睫毛刷得我肠子发痒:“你刚才是不是说,失踪的十二个人回来都丢了魂?”
我点点头:“是十一个,我弟弟还没回来。怎么了?”
金乌把一本破得卷边的线装书递过来:“看。”
我拿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儿,金乌说:“你拿倒了。”
赵李同病相怜地拍拍我,金乌轻蔑地叹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呐……这书上说,在古代的祭奠中,最高规格的祭品是‘生魂’,也就是活人的灵魂。把魂魄拿走后,躯壳还活着,这需要非常厉害的巫术。生魂祭奠的数量通常是十二个,因为十二既是周天数,又是大衍之数……”
我听明白了。所以说,医院里的那十一个人,确确实实是丢了魂。
我想起小时候看过一个故事叫,是一个女的灵魂出窍跟男人私奔的故事,最后她的魂魄回到了自己身体,但这些人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我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我预想的严重程度还要严重,就急了:“那我弟弟呢?”
“可能哪个女妖怪看上他,收去当压寨相公了。当然,也不能咬死这事就是妖怪干的,某个特大人口贩卖集团来我们这‘进货’也说不定,或者他们其实隶属于某个神秘组织,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回来为了保密,玩起‘大家都是木头人’的游戏,”赵李看我要揍他了,才嬉皮笑脸地结束胡扯,说,“不过说起你的小弟弟,我一直想不通,他哪里搞来的那些图,要不是豸媚,我都怀疑古城墙是他的杰作。”
“我也不知道,他从小就内向,和我也没什么话。总像憋着一肚子心事。”听赵李提到豸媚我就一阵恶寒,“那天幸好姬展白来了,不然现在咱们可全翘辫子了。”
赵李点点头,若有所思:“你看到她那把刀了吗,这女的可不简单。她和你弟绝对有一腿。”
我看赵李又要胡扯,抄起一本书砸过去,被他一把接住:“小同志,稍安勿躁嘛。你想,东北小子为什么说姬展白是钟致恒的女朋友,就凭她送了几次外卖?他脑门下面长的又不是两孔插座。”
经他一提醒,我暗骂自己迟钝,马上拿出手机翻东北小子的电话。这时赵李突兀对我扮了个鬼脸,和罗经理中风的半边脸很像,我懒得搭理,心想他一把年纪也不矜持点。赵李鬼脸还扮上瘾了,嘴越咧越大,两只眼珠几乎对到一起,我觉得不太对劲,回过头,姬展白抱着手臂站在我身后,和我差不多的身高带来一股压迫感,她阴测测地一笑:“挺巧啊。”
“你干嘛?”赵李对我说。
我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抓着赵李的手臂,预备逃跑。赵李比我镇定得多,看来他那么多年刑侦没少和亡命之徒打交道,他很热情地对姬展白说:“美女,来看书?我就说,姬小姐一看就是文化人嘛,哈哈,赶早不如赶巧,一起坐坐?”
赵李口气都变了,脸上挂着色迷迷的微笑,这哪里是镇定,分明是心花怒放,两只眼睛围着姬展白打转,就像苍蝇粘在灭蝇纸上。
金乌看到姬展白也很兴奋,围着她上下打量。姬展白不悦地皱眉:“你找什么?”
“你的无影刀,”金乌兴奋地比划出一把五十公分的长刀,“‘刷’一声就消失了,是什么外星技术做的?量子材料?还是里绝地和西斯用的那种光剑?你是哪个星系的?”
姬展白随手抽了一本书摁到他的帅脸上,从我们面前走过。我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叫住了她:“喂——”
姬展白回过头,挑眉看着我。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开口:“那什么……你来干什么?”
“查案。”
我眼前浮现出她问我要钱时六亲不认的样子,不禁有点挖苦地说:“我最近穷得很,可没劳务费和误工费给你。”
没想到姬展白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三千年以上修为的妖怪身上有‘妖宝’,得之有求必应,呼风唤雨。就不劳你预支养老金了。”
我被她说得脸烧起来。赵李问“妖宝”是什么,姬展白没理他,赵李不死心,换了个问题:“那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美女你也给我开个天眼吧,要他那种长效性的。”赵李指指我。我感觉姬展白给不给他开天眼倒在其次,赵李想和人多套两句近乎是真,我心想姬展白回头给你来一记“无影刀”,你就明白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了。
他问得太殷勤,姬展白估计不好意思再丢白眼,过了两秒,一脸不耐烦地说:“开天眼最长只能保持十二个小时,且三小时以上就很费施术者精神。我没兴趣当活雷锋。”
“那他怎么回事?”赵李的手指快戳进我鼻孔了。
“谁知道,”姬展白事不关己地瞥了我一眼,就像一个见多了畸形儿的产科医生,“我只开了他一小时,有可能他本身具有‘天眼’,一直没被开发而已。当然,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一般说来,就算资质平庸者,先天具备的‘天眼’的话,最迟也会在十岁以前显露出来。”
我气绝,她这是几个意思?
姬展白说完,抬腿就走,金乌一跳一跃追上去,看来揣着不少高深的科幻问题。他刚迈了两步,冷不丁姬展白手臂一动,动作之快,力道之大,眨眼把最后两排书架全部推倒,那把神出鬼没的长刀抵着金乌脖子。
“离。我。远。点。”姬展白的语气充满敌意,我第一次看她露出这种杀人般的眼色,尽管不是针对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金乌忽闪着刷子一样的长睫毛,眼神不知道是无辜还是无知,也可能是吓懵了。赵李也吃惊不小,连忙把金乌拉开:“你怎么惹着她了?”
金乌摇头。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上官茉莉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她就柳眉倒竖,一脸怒容地指着赵李:“又是你?!”
赵李缩起脖子,往姬展白那一指:“不是我,是她!”
我们一起朝后面看去,那里只有一堆七零八落的书架,姬展白凭空消失了。
我再次回过头,赵李也不见了,阅览室门外传来他越来越远的声音:“真的不是我干的,小茉莉你要相信你赵叔叔啊啊啊……”
上官茉莉一跺脚,追了上去:“又逃,上次的帐还没算清呢,太过分了——!!!”
我像只木瓜一样呆立在原地,姬展白和金乌,赵李和上官茉莉,这都哪跟哪啊?!
找了一圈后,我在二楼厕所门口找到了上官茉莉,那姑娘叉腰挺胸,站在男厕所前喊话:“赵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赵李的声音嗡里嗡气地传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一问一答,路人为之侧目,生理告急的男同胞们见状,纷纷另寻宝地。
我试探着对上官茉莉说:“你……认识赵李?”
上官茉莉回过头,表情像只凶悍的小猫,明明白白地表达出“你最好别和赵李是一伙,否则有你好看”的意思。我当然立即划清界限:“我前两天刚被那家伙开车撞了个脑震荡,他营养费和误工费还欠我的呢。”
清纯系美女旋即对我露出一个炫目的微笑,我心想要是小茉莉姑娘能一直对我这么笑下去,别说诽谤赵李,让我匿名举报他国际间谍也没问题啊。
我扯出一副深感同情的嘴脸:“他怎么坑着你了?”
一提到赵李,上官茉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害我被刑技室开除,躲了我好久,结果今天一露面又给我闯祸!”
“刑技室?”
“就是法医科。”
这么说,上官茉莉就是为赵李偷死刑犯内脏的法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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