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笑容我今天看到太多遍,简直像是死神的微笑。我摇着头,慢慢后退,赵李还在原地对我笑,我心说那你就一直笑下去吧,千万别来追我,转过身就狂奔起来,我以前在陆地上跑步都没这个速度。跑了五六十米,砰地一声撞得我头晕眼花,别是撞上了恬吧,一想到它密集的牙齿,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谁?”听起来竟然像上官茉莉的声音,我暗骂自己花痴,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想着那个女人。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雾气显现出来,短发t恤,白皮肤大眼睛,不是上官茉莉还能是谁?
“钟致远!”上官茉莉看见我很惊喜。
我看到她却觉得很惊悚,这个女人太邪门了!我不理会她,扭头就跑,但距离太近,上官茉莉敏捷地一把就拉住了我,我先是一急,然而再一看,抓着我的是只正常的年轻女性的手。
我心理斗争了一番,最后怜香惜玉的心理占了上风,而且在这种地方,多一个同伴对于我来说是种极大的安慰。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吸取上次教训,让上官茉莉先放开我,跨开两步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后才转过身打量起她。上官茉莉浑身没有任何异样,看上去也吓得不轻,我松了口气,说:“上官小姐,这里不对劲,我们得快点出去。”
“钟致恒,救救我,我在十一区!”上官茉莉突然急切地哀求道。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什么叫她在十一区,她明明在眼前啊。这时她身后的雾气诡异地翻腾起来,好像个庞然大物在里面搅动一样,上官茉莉似乎很赶时间,她再次抓住我的手:“时间不多了,图我给你了,一定要救我。我在十一区!”
这说的都什么和什么?我正打算问个清楚,翻腾的雾气中陡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掐住上官茉莉的脖子,把她拖进了迷雾中。
“救……”迷雾缭绕,吞没一切声音。
我看得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害怕得提不起腿,想后退,也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我现在只想蹲下来大哭一场,我不是好莱坞大片里的大英雄,也不是漫画里的超人,只是个凡人,在社会上混得还有点惨,除了偶尔对着色|情图片上的美女想入非非以外,基本没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什么偏偏让我遇到这些破事?
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一阵大风,我身上全是水,顿时冷飕飕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大雾被风吹得散开了一些,我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心想这下至少能看清东西,不会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谁知道随着风越吹越猛,脚下的地面颤抖起来,难道是要地震?我慌忙回忆所有的地震知识,结果除了想起来最好的躲避地点是厕所以外,什么也没想出来,更别提我还身处在大雾中,两只脚插在水里。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旋即我整个人一空,往下疾坠。大地在我脚下裂开了一道口子,两边,湖水像千军万马一样泄下来,我两手在空中乱抓,往下一看,漆黑一片,这下不会掉到地狱里去吧?
“抓住!”头顶传来一声模糊的叫喊,一条凉冰冰的绳子荡到我胳膊旁边,连忙一把抓住,绳子很滑,差点脱手,幸好这绳子打了个圈,在我手腕上缠了两道。
“别睁眼,呆着别动。”那人又说
裂缝两壁,水流裹着碎石纷涌而下,那个声音听起来沙沙的,很不清楚,像一台快坏掉的老式收音机。
绳子在慢慢往上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许睁开眼,怕我恐高?但他越这么说,我越是想睁开眼睛,心里抓耳挠腮的,眼皮发痒,就好像谁拿羽毛在上面蹭啊蹭。人有的时候就是贱,越不让干嘛就越想探个究竟,况且我现在是真正的命悬一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这种情况下闭着眼,无疑是增大心理压力。我上下眼皮抖了半天,忍不住撑开一条细细的缝,依稀看见一条两指粗的花绳子绕在我手臂上。
这条绳子好生动啊,还在吐舌头。
眯着眼欣赏了一会儿,我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这……这哪里是绳子,眼前黑头褐背,红色窄纹一圈一圈,分明是条剧毒的赤练蛇啊我的妈!还不止一条!它们彼此头尾相衔,连成一条笔直的长线,其间无数蛇头昂扬亢奋地吐着信子,在它们眼里,我大概就是只肥美多汁的澳洲大龙虾,正傻呵呵地咬着钩吧!
一惊之后,我的手跟着一松,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摔死也比被蛇咬死强。
“白痴!!!”那人气急败坏地大骂,我心说你还有脸骂,有这么救人的吗,你甩一堆蛇下来是不是想说,我还可以死得更惨一点?
一个黑影从天上罩了下来,快如闪电,眨眼落到面前,冲我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我七荤八素,满眼冒金星。他似乎嫌不过瘾,还要再打,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两边的石壁挂着湍急的瀑布山倒海地往中间压过来,我靠,敢情这块地上辈子是只蚌壳,管开还管闭的。头顶的裂缝不多久就成了一线天,这时我刚刚恢复视力的眼睛扑地一声,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缕血腥味飘进鼻腔。
“闭上眼睛!”那个人尽管声音模糊,却还听得出火气十足,“让你别睁眼!照我说的做,听见没?!”
我什么也看不见,身体还在飞速下坠,便胡乱点头。
“快想这到底是谁在捣鬼,快!”他说。
这个时候谁他妈有闲心玩侦探推理,我怎么知道谁是真凶!
那人抬手又给了我一巴掌:“快想!”
这也太欺负人了,你当是小日本严刑逼供地下党呢?!我火一下子就大了,就恶狠狠地说:“想屁!劳资都快死了,没工夫陪你消遣!”
啪,又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那人冷冷地说:“快死了,哼,知道是怎么死的吗?也不想想,你为什么这么久还在往下落?”
我一时语塞:“你说什么……”
“因为你的想象被物化了,你想什么就会有什么,自己看吧。”
我睁开眼往下看,顿时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
这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一种恐怖,不是你感到了恐怖,而是恐怖本身吞噬了你。
我刚才想的好像是……我要掉进地狱里去了?!
石壁合拢了,头顶漆黑一片,我落入了一层层有形无质的建筑,每层都有百来米高。我所见到的这一层,无数不成人形的东西在地上爬行,姿势扭曲至极。他们有的背部开裂,肋骨根根戳出皮肉;有的被扯下了一半皮肤,血淋漓的肉上爬满蛆虫;还有一个女的舌头拖在地上,上面扎满钢钉。诡异的是,所有人都长大着嘴,脖子和脸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撕心裂肺地惨叫,但实际上,我一丁点声音也没听到,死一样的寂静。
呼——,我穿过一道浓浓的黑雾,落入另一层,这里没有人,无数光溜溜的眼球在地滚来滚去,仓皇逃窜,因为同样数量的嘴巴正在捕食它们。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耳朵。还有心脏、手脚、肠子,我甚至看到了一块带着白头发的头皮。这些东西有的还在淌血,有的已经结痂了,我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背着一只沉甸甸的麻袋从地下的黑雾里升上来,他解开扎口绳,熟练地一倒,无数血淋淋的器官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另一层,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在把一个人活生生捏成猪的形状,辅助工具是一把生锈的剪刀。
“现在,你要认真想一想,这到底是谁干的。”那人又说。
我四下里张望,却没有看见人。仔细一寻思,我发现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就在刚才,那个人跳下地缝救我,我清楚地记得和他有过面对面的情况,但一回忆起来,却发现我对他的记忆只有“声音很模糊”这一条。理论上我见过他了,但直觉告诉我那个人根本没出现过。怎么回事?
“没时间了,快想我的问题!”那个声音着急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信任这个人了。我闭上眼睛不去看地狱的恐怖景象,心里只盘算一个问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极速的下坠戛然而止,我落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睁开眼,身下竟然是张巴洛克风格的四柱大床,姬展白坐在床沿望着我,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醒了,没事吧。”她说。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搞晕了。
“都是图的缘故。”
“图?”我想了想,“里被撕掉的最后一张?”
姬展白点头。
“跟图有什么关系?”
“你拿出来,我解释给你听。”姬展白说。
我摊开手:“我哪来的图?”
姬展白很意外:“你没有?”
我肯定地点点头,我和他们几个人一直在一起,一举一动彼此都看得见,图怎么可能落在我手里?倒是独自进入十一区的上官茉莉嫌疑大得多——啊,原来是这样!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姬展白看我神情有变,问道:“怎么,想起来了?”
“上官茉莉对我说过,把图给我了,还让我去救她,”我说,“但问题是,我没拿到过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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