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降了下来,这晚的月亮虽只有一小瓣,却也不尽挂在空中出洋相,仍努力地散发着白色的光芒,照射着安静的羽化城。
纵使没有邻国的聊由那般繁华,也不是如西江一般占尽风水地利,羽化城没有什么夜市,天一黑下来,城中就几乎没了什么声音。羽化比西江小了很多,府尹左固与西江城府尹谢川交游甚好,但虽然同官同禄,却总觉得矮人一头。怪就怪城北扎那沙漠边缘的那群毒瘤!左固愤然扔下手中的书本,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秋刈会发起于南边的城市,却在强弩之末时被肃龙三军逼至北面的边城羽化,被夹在坤承和炎临的扎那荒漠边缘。那些反贼在这里刚落下脚时只有十几人,谁知发展了几年,竟又召集了八千的武装力量盘踞在羽化城边。
左固曾几次上书朝廷歼灭余孽,但因为南边高白鱼带领的那支极其强悍的起义军正和肃龙三军斗得不可开交,朝廷也无暇顾及这只有八千人的残兵。这可苦了左固这个羽化府府尹。
左固年轻得志,仅二十余岁就坐上了知县的职位,一路高升,甚至在十几年前在帝都天阜的撒蓝耶天殿中担任十言官之一,但近年来朔尊帝逐渐专权,耳不进言,十言官被贬各处,他虽有心使羽化百姓安乐富足,但朝廷制度不合,左固再能,也终究是一介州府府尹,如何平一己之力扭转羽化的贫困?
秋刈会近年军纪涣散,老舵主李红枫卧病在床,起义军就完全由兵转匪,时不时盗抢民宅,闹的羽化人心惶惶。近几日倒是不知怎么没了动静,然而左固还没来得及高兴,天上就飞下一群鸭子,今日一打听,方才知道秋刈会昨夜出过人马。
已将近半夜,左固却没有丝毫睡意,眉头紧锁,在屋中不断踱步,他已年逾五十,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为了在朝中立足,他没少收贿行贿过,但无论过程怎样,他的初衷却从未改变。
苍生。
须发花白的府尹仰天无声地长叹,缓缓走回书桌前。夫人早逝,他也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丫鬟也都歇息了,左固只得自己研墨。虽然希望渺茫,却总要上一书才心安。
遒劲的字体在宣纸上延展开来,笔锋却稍显迟钝。
“……臣左固再拜,今悍匪余孽又起,边境百姓惶惶,臣唯恐治乱,有失圣心……”
笔锋渐渐停下来。
复杂的眼神在左固的眼中一闪而过,苍老佝偻的身影缓慢地缩到椅中。
天下大乱,朝廷与高白鱼混战不止,朔尊帝独缆军权财权政权,直接委派田开诚全权统领肃龙三军,人家在南边忙活政权,哪里会管羽化这样的边境的草民,还说什么“臣唯恐治乱,有失圣心。”他在这操碎了心,生怕百姓们对朝廷不满,而朝廷对这些哪里会稍加理会?
苍天己死,炎临己乱。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压在左固头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乒乓乒乓的碎响从房外传进来,接着便是小厮们杂乱的怪叫声,瓦缸碎裂声,搅得左固本就烦恼燥的民仿佛要喷发一般。他一脚踹开房门,大声斥道:“吵什么!”
府中全乱了,丫环兵士们跑作一团,到处是碎星的火光,根本没烧着什么,却引得一群丫环哭抢地乱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那些跑出来的大兵不知是真来灭火的还是来看这群女人的洋相的,外面还在不断地扔进火把来,时不时砸掉几块房瓦点燃几扇纸窗,府中上下点的全是这一堆那一堆小火。
娇嗲的尖呼声、瓷瓦的碎裂声,左固一下子怒了,:“谁再叫,拖出去斩了!”
府院中顿时安静下来,连灭火的小厮都不敢再动一下,愣愣地抬着水缸站在原地,任火苗噼里啪烧着。
“丫环全部去墙角站着,小厮灭火,各宿召集兵士,全部喊上,现在就整队,天亮以后攻打秋刈会大营!”左固大声地命令着,仿佛一口气从憋闷的胸中吐出来,他的目光里透着年轻时一样的光芒。
整个羽化府因府尹的命令一下子有序起来,左固回房,抽出尘封的御赐宝剑,抚摸着雪白剑身:“秋刈会,你们逼我的!”他收回剑,扯起桌上那张奏纸撕了个粉碎,他忍了这个毒瘤十多年,朝廷不出兵,他自己出兵,就不信平不了这个小小的秋刈会!
他没注意,屏风后一个一直潜伏着的身影动了动,一下子没入了地中。
离秋刈会是有五十里远的一片大漠上,少年独自立在皎洁的月光中,身旁是那匹悍壮的黑色战马。
许久,少年缓缓睁于双眼,眸子黯然幻变成了迷幻的血红,他铮然出剑,在地上如游龙飞凤一般舞动着,以剑为笔,竟以少年为中心变出一个黑色的圆形符咒来,在沙中奇异地跃动光芒,少年口中低念一句,骤然大喝,将剑直直插入沙中。
那一瞬,在空中飞舞的沙子全部都定格在了空中,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跃动的符咒竟也停止了跳闪,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空然,地底传来一阵仿佛黑猫的惨叫又好似婴儿啼哭的诡异声音,令人不由自由头皮发麻。符咒骤然暴起数丈光芒,一个人影从光芒中显出形来。
“哈哈……”一个嘲讽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数个嘲讽的声音从地底波及开来。少年站在这一片嘲讽形成的波汶里,面无表情。
“少主,您召唤我有何吩咐?”那个显形出来的人一袭战甲,额头上印着一个血红的“决”字。
一个,又是只有一个!少年怒了,为什么召唤了数百次三个人都只出来一个?
“滚回去!叫上信和召,你们三个都不能一起出来么!”少年怒叱道。
“唉……”那个叫“决”的男子长叹了一口,“是你太弱了啊……元力只够把一个人拉出来……”
“滚滚滚!少年用脚往符咒上一擦,彻了元力,决和地下那无数笑声都消失不见了。
“存心耍我是不是,一个个地……”少年直直躺倒在沙中,战马不断打着响鼻,仿佛一个笑得要死的人。
“为什么使不出来!”少年狠狠拳打入沙中。
一股细微的元力顺着沙地传导到少年体内,少年顿时面色一醒,眨了眨眼,红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眸子变回了黑色。
落槐的地遁术这么快,恐怕都到了三十式以后了,少年盘膝坐下,感觉着那股元力飞速的靠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元力,反而放肆得有些大张旗鼓的意味,这就好像进门前先敲门一摔,落槐己经不想再猜忌他了么?
少年笑着看到落槐从地中幻出来。
“落槐奉舵主之命监视左固,但事态远远不对,所以就提前回来了,”落槐道。
一柱香后。
少年跳上五大堂主的床,一一踹醒了熟睡中的五人。
“大——事——不——妙——啊!”少年的吼叫在秋刈会大营上空荡开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