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娘娘不好当

第28章 :你冷静点

    第28章:你冷静点

    穆山一急之下拉住了她,“你冷静点!”

    小染眼里浮上了泪:“我不能让你连你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穆山摇头,“我相信我爹他们一定会把消息封锁得很紧,不会让我娘知道的。再说明天他们就来赎人了,你今晚若是把我放了,怎么跟其他人交代?他们会起疑心的……”

    小染一呆,身子僵在了那里。

    穆山叹口气,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毕竟你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冉冉,我不怪你,真的!你也不容易,一个女人家,又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和挫折,能熬到现在,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吸了吸鼻子,道:“虽然,明天我们就要分别了,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至少我知道,你没死,你还活着,我就已经很高兴很知足了……”

    小染的鼻子酸酸的,伤情别绪涌上来,一时竟红了眼眶。她勉强笑笑,道:“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回去后,多向老人尽孝,好好陪陪他们。”

    “嗯。”穆山重重的点头,鼻子里已有了鼻音。

    洞里的气氛一时凝重而又伤感,小染努力的笑笑,道:“瞧我们,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真是太不应该了。”她故作轻松的拍了拍穆山的肩膀,用轻松的语调道:“怎么样?你成亲了吗?”

    穆山一下子红了脸,“我,我现在当差呢,哪有闲心操心这个!”

    “嘿你这小子,”小染故意装作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你在宫里是当御医,又不是太监,为什么不能操心这个?是不是眼光太高,一般的姑娘瞧不上啊?”

    “哪有?”穆山的脸更红了,“只是没时间考虑这个嘛!”

    小染挤挤眼,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子,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要是这次回家遇到合适的,就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吧,省得让你父母跟着操心,干着急!”

    穆山无奈,啧啧的道:“你瞧瞧你这语气,当了三当家的口气就是不一样了,连说话都有气势多了啊……”

    小染作势打他,“哎,我说你,学会拿人开心了啊你……”

    穆山顺势一躲,嘿嘿一笑。

    “好了。”小染收起嬉笑的表情,深吸一口气,道:“夜已深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有生之年,还能和朋友见上一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好好休息吧,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会让他们安全把你送下山去的。”

    穆山不舍的看着她,“冉冉,你一定要幸福!”

    “嗯。你也是!”小染重重的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冉冉!”穆山在身后叫。

    “嗯?”她回头,“还有事?”

    穆山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皇上的消息?”

    皇上!这两个字在小染的心里狠狠的撞击了一下,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本来想说他的事我不想听,说着他的事不关我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他,怎么样了?”

    穆山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不好,很不好!”

    小染一惊,“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穆山叹口气,道:“皇上他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每每发作,心口都疼得厉害,有一次,还疼晕厥过去了。这件事情宫里极少人知道,就连皇后娘娘都不知情,皇上不让告诉。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是皇上发作的时候召我师傅去诊过几次脉,我师傅私底下偷偷的告诉我的……”

    心口疼?小染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心绞痛?心脏有问题?”

    穆山摇头,“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心绞痛,怎么可能连我师傅都诊断不出来?”

    小染一惊,连穆山的师傅都诊断不出来?他师傅可是宫里最老最有权威的御医,皇上和太后一般都是召他看诊,如果连他都看不出是什么毛病,那真的是不简单了。难道是他上次中毒后留下的后遗症?可是,毒不是已经解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心里想着,嘴上就不由自主的喃喃的念了起来:“会不会,是中毒了?”

    穆山摇头,“不是。我听师傅说,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皇上讲,发作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只虫子在啃噬他的心脏一样,疼得人无法承受。那次晕厥后,皇上也不让我师傅说,他瞒着所有人。一开始还能撑着处理朝政,但后来,实在是熬不住了,所以现在朝廷的事,基本上是七王爷在帮着处理。对外宣称是皇上因为经历过宫变之事心力交瘁需要修养,但实际上,没有人知道,皇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只怕是重病在床,起不来了……”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小染的心里狠狠的爆炸开来,鲜血狠狠的流了出来,疼得她失去了知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就病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连御医都诊断不出来?怎么可能?

    她失态的一把抓住穆山,用力的揪住了他的衣袖,近乎癫狂的道:“不可能,你骗我!你是逗我玩的,骗我开心的对不对?皇上他不可能会病得起不来,不可能……”

    “嘘”

    她情绪如此急的捂住她的嘴巴,看着她那双惊恐的眼睛,他无奈的道:“冉冉,你冷静点!”

    小染眸子里渐渐的浮起了泪雾。

    穆山放开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师傅不会骗我。皇上的这病很奇怪,师傅说,以前他也给皇上诊过脉,却从未发现他有这样的怪病。好像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发作的,而且,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不定,皇上现在已经被折磨得整个人都瘦成了骨架……”

    小染无力的垂下了手,眼中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穆山苦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是,连师傅都束手无策的病,我就更不能为力了。师傅有一次跟我说,皇上的病,不像是一般的病,而像是中了什么蛊,因为发作的症状跟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的一模一样……”

    小染霍地抬起了头。因为紧张,她的手甚至有些微微的发抖:“是什么?”

    穆山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是情蛊!”

    “情蛊?”小染失神的愣了两秒,嘴里喃喃的念着那两个字,“情蛊?”

    穆山点头,“是的,情蛊。这种蛊一般是异域女子为了拴住心上人的心而下的蛊。蛊虫进入男的身体里之后,就只能对下蛊之人死心塌地,若爱上了别人,只要一动情,蛊毒就会发作,身体里的虫子就会一点一点的啃噬心脏。若男子断情割爱,倒也罢了,若思念甚重,情根深种,蛊毒便会发作得更快,蛊虫啃噬心脏的速度也会更快,直到把整个心脏都啃噬掉,男子也就随之死亡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蛊毒?小染不由蛊?这深宫里,怎么会有人会这异域蛊毒之法?师傅也曾把这个想法跟皇上说过,但皇上好像早就知道下蛊之人是谁,所以,他并没有遣师傅去寻找解蛊的方法,他似乎,根本就愿意这样被蛊虫给啃噬掉……”

    小染的身体顿时变得一片冰凉。她伸手往脸上一抹,抹到了一手的冰凉。她一直以为眼泪是热的,没想到,原来泪,也有凉的。

    萧洌!萧洌!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钢刀,在她的心里狠狠的插了下去。她苦苦的笑了起来。她是应该高兴的,不是吗?萧洌落到了这样的下场,被蛊虫啃噬,被病痛折磨,这不是对他的报应吗?他曾经那样刻骨铭心的伤害过她,他雄心万丈的要扫平天下,除太后,灭柳家,定乾坤,终于掌握了实权,甚至不惜对她下手,就是因为顾忌她是柳家人的身份,害死了他们的孩子,终于逼得她诈死远遁。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他要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付出血的代价了,她应该叩谢老天爷,应该大笑感蛊!情蛊!”小染喃喃的念着,刹那间泪流满脸。是谁,要对他下这样的毒手?是哪个女人,有这么歹毒的心思,非要置他于死地?有谁,比她更恨他?解蛊?谈何容易?如果不找出下蛊之人,怎么知道这蛊是如何解?她凄楚的笑了起来:“萧洌,到底是谁,能让你宁愿承受着这蛊虫啃噬的痛苦,也不愿说出她的名字?为什么,你宁愿死,也要这么的维护她?为什么?为什么?”

    一股更大的疼痛瞬间击中了她的心口,她捧着胸口,跄踉着后退一步,差点栽倒在地上。

    “冉冉!”穆山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托住了她,“冉冉,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小染仰起苍白的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哀哀的道:“小穆,你帮我,你帮我好不好?”

    穆山吃力的道:“冉冉,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小染定定的看着他,“我要回去,回到萧洌的身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我要救他!”

    穆山吃惊的看着她,“冉冉你……”他想说你好不容易才诈死逃离皇宫,为什么又还要再回去?回去,不就是送死吗?欺君之罪,罪名不小啊!

    可是,当他看到她眼里满满的哀伤,看到她脸上急切而又痛苦的表情,看到她自己落到了这个地步,却还心心念念的牵挂着那个男人,他知道,她还爱着他,刻骨铭心的爱着那个曾深深的伤害过她的男人!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为情所困吧!他终于黯然的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想办法!”

    “谢谢你!谢谢你!”小染含泪而笑,那欣慰的表情,看得穆山既无奈又心酸。

    第二日,穆山的家人终于带着银票赶到了山下,闵风也信守诺言,收了银票,放了人质。

    穆老爷怕外出引起重病在床的穆夫人怀疑,所以只派了管家来接人。看到一脸憔悴的穆山,管家免不了又是一顿嚎啕感慨。

    临走前,穆山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闵风闵义身后的小染,默默的,跟在管家的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也带走了小染的一颗心。回到了山寨,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没有灵魂的游魂,整日里神思恍惚着,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穆山一走便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小染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坐立不安,不时让新儿去打探消息,但每一次都令她失望。

    这日一大早,新儿终于高兴的回来了:“小姐,小御医来信了。瞧,这是刚上山送菜的菜农带来的字条。”

    小染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便条,展开,只有草草的两个大字“地宫”。那一刻,她悲喜交加,惶惑不安的心终于尘埃落定。她深深的闭了闭眼睛,紧紧的将那张字条捧在了胸口。太好了,他在地宫,皇上在地宫!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微服私访出去散心旅游去了,却没人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宫内,而且,在地宫里,身边只有一个张太医在照顾。所以,穆山才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终于打听到了这个消息。

    新儿忧虑的看着小染,“小姐,你真的想进宫?”当初好不容易才逃出宫来,如今又要再回去吗?

    小染看着她,有些歉疚的道:“新儿,对不起,不能带你一起走了……”

    新儿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小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染叹口气,“新儿,别哭!不是我不愿意带你走,而是这一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不能连累你!你是个好女孩,跟着我这个主子,没享到什么福,反倒是颠沛流离,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不给你考虑一下呢?凤凰寨虽然是个土匪窝,但这儿的人本质都不坏,他们都是好人,让你继续留在这儿,我也很放心。对于女人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个对自己好的男人,闵义他人不错,对你也是真心一片,如果你也喜欢他,不妨就答应了他,和他在一起吧。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小姐!”新儿哭花了眼。“我舍不得你走……”

    小染拍拍她的肩,勉强笑道:“别难过了!这一去,也不是生离死别,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一下,若有缘,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新儿哽咽着点头。

    小染状似轻松的耸耸肩:“好了,我要去跟大哥请假了!你也别哭了,当心让人家看出什么来,可就不好了!”

    “嗯。”新儿擦干了眼泪。“小姐,大当家会同意你下山吗?”

    小染幽幽的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若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偷着下山了。放心吧,有闵义在,大家应该不会很为难你的!”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出了房间,去找闵风。

    在后山找到闵风的时候,他正在给雪团喂草料。

    她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大哥!”

    闵风回头,看到她,微微一笑:“怎么,你也来看雪团?”

    自从她给这匹马改名之后,大家也都开始叫它“雪团”了。这马儿自己也好似很喜欢这名字,所以每次叫它的时候,都会甩两下尾巴回应。

    小染沉默了一下,道:“大哥,我找你有点事。”

    “说吧。”

    小染鼓起勇气,道:“大哥,我想下山!”

    闵风并没有她意料中的吃惊,他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喂马:“怎么了?怎么突然想下山了?”

    小染忙道:“我只是下山一段时间,等事情办完了,我就会回来的。”

    闵风深深的看她一眼:“什么事这么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小染回答得又急又快,闵风不由再次看了她一眼,小染怕他怀疑,连忙道:“是这样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还没有了结,所以想下山一段时间。我自己的私事,不想劳烦大哥你和寨子里的兄弟们,把你们牵扯进来,也不好!”

    “这样啊!”闵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新儿呢?她跟你一起下山吗?”

    小染摇头,“不了,她留在山上。”

    “哦。”闵风笑了笑,道:“那好吧,你去办你的事吧。记得办完了事早点回来就是了,弟兄们都会牵挂着你的!”

    小染的鼻子酸酸的,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一去,还会不会再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姐妹!”闵风淡淡一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们一定帮你!”

    小染感,但我一直都没有把你当成外人。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有主见的女子,所以你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办好。你只要记住,不管你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了怎样的苦,只要你想回来,这个寨子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大家也都会永远欢迎你的!”

    “大哥……”小染热泪盈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闵风笑了笑,轻轻的拍拍她的肩,“去准备吧。下山的时候,就不要惊动兄弟们了,省得他们一个个依依不舍的,反而影响了你的情绪!”

    “大哥!”

    这个善解人意和宽宏大量的男人,让小染深深的感动了。她不知道该怎样谢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表达心里的感。所以,在回宫和继续留在山上之间,她终于还是选择了回宫,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她斑驳的,伤痕累累的爱情!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吧,命中如此,穿越而来,只为续这一段情缘,受这一段情劫。

    听了闵风的话,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挑了一匹体格很好的快马,带了几件随身衣物,便匆匆下山了。

    临走前,她特地交代了闵义,一定要好好照顾新儿,闵义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并且向她许诺这一辈子都会对新儿好,小染这才满意的点头,放心的离去了。

    出了寨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到新儿躲在篱笆架后面,泪眼斑驳的目送着她,那一刻,她潸然泪下。别了,凤凰寨,别了,闵风,别了,闵义,别了,梦如,别了,新儿!

    一咬牙,“驾”的一声,扬鞭策马而去。

    高高的山顶上,小染经常喜欢去的那块大石上,闵风萧索的站在那儿,脸上的神情疏离而又忧伤。九曲回旋的盘山小道上,那一人一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只留下了马蹄扬起的灰尘,如雾一般,掩盖了踪迹。

    梦如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后,喟然一叹,道:“她还是走了!”

    闵风沉默。半响,才哑声道:“我会告诉寨子里的兄弟,说他们的三当家下山去办事去了……”

    梦如幽幽的道:“只恐怕,她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闵风默然。风掀起了他的衣角,拂乱了他的头发,也掩盖住了他眼底深深的不舍和忧伤。山寨虽然叫凤凰寨,可毕竟,还是留不住真正的凤凰啊!他苦苦的一笑。

    望着远山起伏的曲线,他终于长长的一叹,喃喃的道:“鸟儿终于要回家了……”他想起了早上的那一幕。当菜农把手里的纸条交给新儿,新儿欣喜的离开之后,他把菜农截了下来。只消几句威吓的话,老实巴交的菜农便交代了,有人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把那张纸条借着送菜的机会,叫给一个叫新儿的姑娘。难怪这几日,一到送菜的时刻,新儿就准时出现在厨房,原来,竟是来接头的!根据菜农提供的线索,闵风顺藤摸瓜,终于知道早先被他们绑上山的穆姓少年,竟然会是宫中的御医。那么,他们这个凤凰寨里名义上的三当家,到底是何身份?“地宫”二字,又为何让她如此义无反顾的离开?看来,这所有的谜团,应该都可以从那个叫新儿的丫头身上突破了。只是,凤凰毕竟已经飞走,她,还会再回来吗?

    凌乱的风中,他的身形显得愈发的瘦削,萧索,以及那么的孤单和凄凉。梦如的心不由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一路的马不停蹄,一路的风雨兼程,终于,在十天后,小染再一次的到达了京城。重新置身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看到一切都还如原来的样子,繁华而又热闹,她忽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京城,我又回来了!她感慨良多,思绪如烧开的水一样上下翻腾。

    下山后,她又去了一趟穆府。穆山的母亲已经亡故,所幸的是,老人家临走前终于见到了儿子的最后一面。探亲假还没满,所以穆山还留在家里守孝。而这个时机,对于小染来说,是个可以利用的大好时机。

    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一个晚上,再出来时,已摇身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清秀少年。

    安定门外,所有进出皇宫的人都在接受严格的盘查。小染镇定自若的排着队,一点也没让人看出她的异样。在山上和土匪们呆了几个月,早已学会了男人的走路步伐和发声,如今她变了装,再刻意在脸上稍稍把肤色抹黯淡了一点,就谁也认不出她是个女的了。

    轮到她时,守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先搜了一下她的身,盘问道:“叫什么名字?”

    “穆山!”她神色自若的道。所幸在客栈里时已经用布条把胸部包裹得紧紧的,使劲给勒平了,这才没让守卫发现反常。

    “干嘛的?”

    “宫里的御医。”

    “腰牌。”

    “这儿。”

    这就是她要去一趟穆府的原因,她要拿了穆山的腰牌,冒名顶替他,混进宫中。穆山已飞鸽传书给他的师傅张太医,掌管整个御医局的张太医早已在宫里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她进宫了。

    她镇定的递出腰牌,守卫看了一眼,再对照了一下进出登记簿上,确实有个叫穆山的御医出宫了。于是点点头,“好,进去吧。”

    小染松了口气,道了声谢,忙朝里面走去。

    因为有了穆山的腰牌,所以一路畅通无阻。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小染的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很快便到了御医局,找到了穆山所说的陈太医。

    “陈太医,我是穆山的朋友。”

    一句话,陈太医便明白了一切。他看了她一眼,道:“请跟我来!”他领她到了一间屋子里,然后递给她一套御医的服装,道:“把这个换上吧!”然后便出去等她。

    小染换了衣服,再出来时,又变成了一个少年御医。陈太医又领着她,七拐八弯,绕过了许多的宫殿,走了很长的路,终于,来到了那片竹林前。

    陈太医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身份,但既然是张太医交代的,所以也不好多问,领她到了竹林前,便离去了。

    小染看着这片熟悉的竹林,想到那座地宫就埋藏在这片竹林底下,不由:“暗号。”

    “暗,暗号?”小染结巴了,她怎么不知道,原来还要暗号的?

    “暗号!”暗卫不耐烦的又催促了一句。

    小染紧张得额头都见汗了:“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暗卫眸中精光一闪,手里的长剑闪电般的架上了她的脖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完了,这下糟了,张太医怎么没跟穆山说还要有暗号的啊?小染急得身上直发汗。这下怎么办?怎么办?

    暗卫长剑一递,暴喝一声:“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来这儿?”

    “我我我……”小染结巴着,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住手!”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小染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白了头发的老头正颤巍巍的跑过来,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是御医的打扮。她不由得眼眸一亮,张太医?她曾经在乾清殿见过这老头一面,所以还记得他的长相。

    来人果然是张太医,见到他,暗卫颔首:“张太医!”

    张太医看到小染,忙对暗卫道:“误会了误会了,他是我找来照顾主上的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所以一时竟忘了告诉他暗号,抱歉,抱歉!”

    暗卫收起长剑,对小染一抱拳:“得罪了!”说罢一闪身,又不见了踪影。

    小染松了口气,张口道:“张太医……”

    “嘘。”张太医制止了她,“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小染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那座小木屋走去。

    一路无言。直到他们轻车熟路的进了那座地宫,张太医这才一撩袍角,恭恭敬敬的对小染跪下,口称:“奴才张逸德,叩见贵妃娘娘!”

    小染被吓了一跳,忙把他扶起:“张太医,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我已经不是什么贵妃娘娘了,你不用对我行此大礼了……”

    张太医叹口气:“娘娘,虽然你已经被削了名分,可是在奴才的心里,你还是那个贵妃娘娘,在皇上的心里,你也永远都是那个柳贵妃啊!”

    小染心里一跳,“张太医何出此言?”

    “娘娘,来,这边请!”张太医请她进了一个房间,然后请她坐下,端上了一杯热茶,这才道:“穆山已经跟我说了一切。娘娘,你对皇上的用心,真是让老奴感动涕零。娘娘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宫,就足以说明,在娘娘的心里,始终还是有皇上的。老奴替皇上感到欣慰,也非常开心娘娘能够回来。但是娘娘,你要有心理准备,如今的皇上,病势非常严重,连奴才我,也是束手无策啊……”

    小染深吸了一口气,“张太医,能带我去见见皇上么?只要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就行,我不会让他发现我的!”

    “好。”张太医点头,领着她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寝宫。

    小染一见,顿时就愣了:“皇上就住在这里?”这寝宫,不就是当初萧洌和她,让他这般的放不下?

    小染的心颤抖了。她闭了闭眼,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当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还是病床上毫无生气昏睡苍白的萧洌。她终于不堪忍受,哭着跑出了寝宫。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她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萧洌虚弱的呼声:“冉、冉……”

    她全身僵住,几乎不能挪开半步。一颗心却在七上八下的壮志,平宫变,定叛乱,雄才大略的皇上!”

    “平宫变?定叛乱?”萧洌苦笑一声:“这恐怕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吧?朕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当初若不是有柳贵妃,朕又岂会赢得那么轻松?”

    屏风后的小染听到这话,忍不住又潸然泪下。萧洌,既然念着我的好,那为什么,当初又要那样的伤害我?

    “皇上!”张太医小心翼翼的道:“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洌的手放到了胸口上,为什么,连提到她的名字,蛊虫都会啃噬他的心脏呢?难道他真的离大去之日不远了?

    张太医犹豫了一下,道:“皇上,既然当初柳贵妃平定叛乱有功,那为什么,皇上还要将她打入冷宫?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也是柳家人吗?”

    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萧洌一僵,屏风后面的小染也浑身一震。这个问题,缠绕在她的心里很久了。此刻,她不由竖起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和毛孔,想要听萧洌说出答案。

    萧洌怔忡半响,终于苦笑一声,“也罢,既然不久于人世了,有些东西,也就无所谓隐瞒了。朕其实并不想那么做的,她虽然是柳家的女儿,但她的心是向着朕的,可朕不得不那么做,因为,朕发现朕已经爱上了她,而朕的蛊毒也开始发作了,所以,不得不疏远她,冷落她,远离她!”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然是这样!屏风后的小染踉跄一步,再一次泪流满面。原来,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所以不忍让两个人陷下去,不忍到最后,落得个被蛊虫吞噬的下场,于是,为了江山大计,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他的宏图霸业,他终于选择了两相伤害!

    何苦?何苦?小染的心里百感交集,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萧洌苦笑一声,眸光变得痛苦起来,“朕以为这样,便可以让她恨朕!以为疏离了她,便可以让自己不再去想她。朕本来是答应了她放她出宫的,可朕的心里,却又不能真正放开她,所以,只有将她禁锢在冷宫之中,这样,她就不会离朕离得太远。但是,朕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有了朕的孩子。张太医,你虽然知道这蛊毒是情蛊,但你不知道,凡是中了这蛊毒的人,只能跟下蛊之人生养孩子,否则,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活不过两岁!所以,朕只能让柳贵妃流产!朕宁愿她现在恨我,也不愿她将来承受失子之痛!朕不想她变成第二个云妃,当初,就是因为朕不忍心,所以才让云妃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是你看看云妃失去孩子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她整个人都变了!其实那个孩子,就算太后和柳小茜不动手,她也活不过两岁的。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张太医,你明白朕的心里当时有多苦吗?朕明明坐拥江山,可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朕想爱却不能爱,最后,还要看着心爱的人葬身于火海当中!张太医,你说,像朕这样的活着,岂不生不如死?”

    张太医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也没有想到,情蛊的厉害,竟然是这样的丧心病狂!

    而小染,更是无力的顺着屏风,缓缓的跌倒在了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原来,萧洌早就中了蛊毒!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中了蛊毒,因为他以为自己不会爱上别的女人,所以才答应了她的协议。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爱上她。而发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蛊毒也随之发作,于是,他不得不远离她,但不能真正的放下她。所以,才没有将她以柳家人的身份赐死,而只是将她打入了冷宫。因为放不下,所以才派了鸣翠来照顾她!因为放不下,所以尽管嘴里说要折磨她,但并不曾动过她一分一毫!因为放不下,所以故意在她面前演春宫图,嘴里说着害怕她母凭子贵,实际上,却是希望她能因绝望而放弃这个孩子,不愿她将来承受失子之痛!因为放不下,所以还在她流产后,又派人送了那么多补品给她!他以为他这么做就会淡了对她的情,以为可以抑制身体里的蛊虫发作,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火烧冷宫,宁愿自己葬身火海,也不愿再苟活于这个世上!在得知她死讯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跟着死去了,剩下的,只有一具空壳,苟延残喘于这个世上!没有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苦苦拼下的江山,没有了她与他分享,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终于看透一切,心灰意冷,于是,任凭思念与愧疚将他彻底淹没,任凭蛊虫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啃噬心脏,任凭自己,一天一天的消沉下去!

    心口又疼了起来,疼得他揪住了胸口的衣裳,疼得他面容扭曲起来,疼得他终于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出声。

    “皇上!皇上!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蛊毒又发作了?”张太医回过神,急忙冲上去扶住他,不停的给他揉心口,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萧洌喘息着,痛苦的道:“张太医,你不要管朕了,就让朕这样死了吧,好让朕,早日去见柳贵妃……”

    “皇上啊……”张太医老泪纵横,“您不能这样想,不能这样想啊!”

    萧洌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心口几乎要窒息了,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张太医,朕,已经决定了,禅位于七王爷萧瑜,遗诏我已经写好了,就在,就在……”他突然间晕死了过去。

    “皇上!”张太医一声惊叫。

    屏风后的小染听到萧洌突然没了声,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皇上!皇上他怎么了?

    张太医急急的喊:“娘娘,皇上他晕过去了……”

    小染的心里咚的一声沉了下去,情急之下,她一把推到了面前的屏风,三步并作两步,朝萧洌冲了过去。

    “皇上!皇上你醒醒!”她拼命的掐着萧洌的人中,可是,没有效果,萧洌依然双眸紧闭,面色死灰。“怎么办?怎么办?”她焦急的念着,一时竟五内俱焚。

    张太医深吸了一口气,“娘娘,只能用针灸之术了!”用针灸,可以暂时刺况下,他终于哆嗦了起来:“小染,是你?真的是你?”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艰难的道:“你,是人是鬼?”

    小染凄婉的抬起头,“皇上,是我!”

    张太医也忙道:“皇上,您没有看错,确实是柳贵妃,她没死,她还活着!”

    萧洌呆了,痴了,懵了,傻了。他定定的望着小染,小染也双眼含泪的望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仿佛岁月沉淀,时光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张太医悄悄的退了出去。

    寝宫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他们久久的凝望着,就像是经历过了爬山涉水,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终于得以目光相碰一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终于,小染的泪,慢慢的流了下来,她痴痴的看着他,喃喃的,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那两个字:“皇上!”

    这一刻,萧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忽然大力的将她拥入了怀中,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魂牵梦绕的味道,终于,满足的叹息了一声,一闭眼,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真好!你活着,真好!”他喃喃的,将头埋在了她白玉般的脖子里,贪婪的呼吸着,低不可闻的道:“感谢老天,把你重新送回了我的身边!真好!真好!”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真好,说得小染心中大恸,忍不住哽咽出声:“皇上,对不起!对不起!”

    “嘘!”他痴迷的看着她,手指轻轻的按住了她的唇,眼里是满满的痛楚,“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因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受这么多的委屈和苦痛?宝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对不起!”

    终于,在隔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她再一次,听到从他嘴里说出了那两个字——宝宝!她欣慰的破泣为笑,把脸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胸怀里,久久,久久。

    “我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她说。

    “好。”他嘶哑着应道。

    “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好。”

    “我要给你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停顿了一下,“好。”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他宠溺的。

    “你要永远叫我宝宝!”她撒娇的。

    “好。”他不假思索的。

    “真好!”她满足的叹息。

    “是啊,真好!”他吻上了她的头发。

    寝宫门口,张太医忍不住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欣慰的悄然转身而去。

    还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重要的呢?当所有的误会都解开,当他们冰释前嫌重新在了一起,那些过往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所谓的伤痛,所谓的苦楚,所谓的委屈,所谓的辛苦,全都成了过眼云烟,剩下的,只有两个人紧紧相连的心,只想这一辈子,永永远远就这么过下去,两相依偎。

    这个时候的萧洌,早已不是过去霸道妖孽的男子,经历了这么多,饱受了这么多的摧残,三番两次的中毒,但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不甘和仇恨,早已变得释然。因为身边,有了最心爱之人的陪伴,所以,即便是拖着病痛的身体,但依然活得更加开心快乐,每日笑容都挂在脸上,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溢满了满满的幸福。而他的眼里,除了小染,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一丝一毫,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那么粘,那么柔,那么浓,那么的缠绵。

    这才是真正陷入恋爱中的表现。没想到,他这个皇帝,经历过那么多的事,经历过那么多的女人,却是第一次,真正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所以,每每感觉到幸福至极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宠溺的抚摸她的秀发,轻吻一下她的唇角,或者额际,在她的耳边,喃喃的,满足的感叹:“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小染的心里,便甜蜜得开成了一朵花,感动,也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涌上了心头,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

    她俏皮的一笑,刮刮他的鼻子,笑话他:“皇上,你真像个小孩子!”

    他呵呵一笑,道:“是啊,朕也感觉朕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或者,是朕老了吧!”

    小染那个汗啊,她不依了,“皇上,你才二十四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说老?难怪古人都不长命,看来,是你们自己忧思过度,所以才会影响寿命了!”

    “古人?”萧洌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紧张的拽住小染的手,道:“对了,你跟我说过,你是穿越而来的,宝宝,你会不会,哪一天又重新穿越过去了啊?”

    自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到世上竟然还有穿越这个东西,而结合起小染自进宫后的一连串表现,他也终于相信她确实是穿越而来。所以,失而复得之后,他害怕再次失去,怕再一次体验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于是,每日里提心吊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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