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二爷由此突然想到,昨夜从那鳞甲怪人手中所得的黄纸残卷上曾写着,此地暗藏玄阴之脉,乃是地阴之精,照此逻辑,张大弓的棺椁受此阴气滋养,久而久之与此地的怪藤长成一体,变成“荫棺”也不足为奇。只是有一点让人出乎意料,就是这张大弓好像去世之前就早有预谋一般,看来他对自己的儿子也隐藏了很多的秘密。
另外一个让二爷踌躇的问题是,假设那两支箭确实是这荫棺中的“人”所发,他此时也许已深在那土丘之下的某一个地方,也或许就在黄纸卷里提到的轮回门之处,与这伏羲陵渊源颇深。那底下的神秘世界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去处?种种迹象表明,似乎这射箭之人,和那鬼鬼祟祟的阴魔老怪是完全对立的两个面,也或许他和身份不明的白毛猿人,同为这片神秘之地的守护者。自己已经做了一件天大的糊涂事,害的猿人毙命,如今再掘这荫棺,也不知是对是错。
二爷来时本希望以此为突破口,查出点什么,如今面对着被挖出的奇异荫棺,他反倒犹豫了。从另一方面说,他拉着人家儿子来挖自家老子的老坟,心中已感万分不安,这开不开棺椁查看,也得人家张铁箭拿主意才是。
二爷向张铁箭看过去,从表情上看,这黑大汉心中也忐忑不安。但他和邱二爷想法不同,他倒真希望自己父亲还活着,哪怕他现在变成什么未知的怪物,那也终归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况且这些年来,这谜团已经困扰他太久,将他的好奇心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开”
张铁箭从牙缝里努力挤出了一个字,双手铁镐横扫,缠绕在棺木上的粗壮根须瞬间被他大力斩断一片,露出暗青色的棺木。
二爷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扒开纷乱的根茎,不想根茎断裂之处却缓缓流出很多墨绿色的液体,那暗青色的棺木仿佛已经有了生命般,表层布满了瘤状的凸起物,绿色的纹路细密,如延伸的血管一般,而且触手冰凉异常,怪异之极。
二人原来还以为可以把棺盖打开,此刻看来已经不太可能了,这青绿色的棺盖与棺木木几乎长成了一个整体,连条细缝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
二爷双手把定棺木,运起内力摇晃了两下,感觉有些松动,而且,从棺底下方,尽然窜出几缕冰冷的水气来。二爷吓了一跳,又等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便给张铁箭使了个眼色。
张铁箭会意,把手中的大铁锹插在了棺木下方,双臂运劲,大喝一声,沉重的棺椁一下就被他大力撬了起来,翻向一边。
一股阴寒的气流喷射而出,二人闪身急退,等水气散去之后,定睛观瞧,又被惊了个目瞪口呆。
原来棺椁下方尽然是空的,是一具无棺底的空棺。而且棺椁底下有一个洞,白花花一片晶莹耀眼,二爷伸手摸去,滑溜溜的寒入骨髓,
“是冰”邱二爷不禁失声叫道。
白花花的冰晶在洞口一尺之下凝结,将整个洞封了个严严实实。怪不得,刚才撼动棺椁之时有冰凉的水气上蹿。
二人对望了一眼,具都是满眼的惊异,张大弓的尸体呢?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张铁箭围着翻开的棺椁看了一圈,棺中除了密密麻麻的根须,空空如也,就连当年放进去陪葬的十数支铁箭,也不翼而飞,无影无踪了。
这怎么可能?
张铁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整个人一下好像被抽空了一般。
二爷看着根根向冰洞之下延伸的粗壮根须,一时也神情呆滞,嘴巴张了几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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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城内,依旧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在通向不二医馆的巷口,走来一个人。
这人一身藏青色长衫,灰色的礼帽斜遮住半张脸,这人虽一脸的倦容,可眼中却精光四射,犀利非常,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行色匆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人缓缓在不二医馆的门前停了下来,负手向医馆望了过去:简陋的门面,斑驳的招牌,泛黄的风灯垂在门前的木桩之下,随风摇摆不定
店面柜台之上,一位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在悠闲的捣着草药。
门外观望的这位正是邱二爷邱平。
从土丘回来之后,二爷心绪难平,心中记挂着二叔安危,坐立不安,思前想后,想起二叔去不二医馆求药之时,曾和医馆的馆主尹一贺有过接触,令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两柄镶金镀银的华美倭刀。
况且,当晚赶回之时,曾在半路被一位武功高绝的奇怪黑衣人偷袭,这难道只是单纯的是巧合么?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那位黑衣人就是在密林之中追赶白毛猿人,并袭击二叔和大金的阴魔老怪,奇就奇在当时他似乎并没有要取二叔性命的意思,况且以他的身手,在昨晚他也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二叔的命,不知他如此反常的举动,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淮阳城虽然历史悠久,可面积并不算大,且又贫困偏僻,由于连年天灾,饿死的饿死,远逃他乡的比比皆是,如今已是人烟稀少的不毛之地,城中要有和东洋人有所瓜葛的,倒是不太合乎常理。
难道尹一贺和阴魔老怪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邱二爷看着眼前普通简陋的门店,心中更为疑惑万分,一间小小的铺子,一位看似柔弱的白面书生一般的馆主,有什么能耐屹立在十数年不倒,而且还对求医之人定下那么多苛刻的规矩?难道他就不怕别人报复么?
二爷把帽子向下拉了拉,轻撩长衫,举步跨了进去。
捣药的老者抬起头,见有人进来,从容的放下手中的活,
“这位爷,不知有什么能帮到您的?”老者垂手而立,恭敬的问道。
看来老者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进来的这位,周身散发出的那份气势,绝非寻常之人可比。
邱二爷没有马上作答,两步踱到柜台前,伸手从柜台上取下一片干巴的叶子,也不知是什么草药的叶子,放在鼻下嗅了嗅,
“掌柜,不知你家馆主可在馆中?”
话音刚落,猛然回身,右手一抖,身后梁上一只飞来飞去扑腾不已的一只飞蛾,瞬间在空中被那片掷出的轻薄叶子斩为两段,一头栽倒地上,分离的两片翅膀还在抖个不停。
老者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半晌才干咳了两声恭敬的回道,“这位爷,您来的真不巧,我家馆主去外地访友去了,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不知您有什么要紧的事?”
话音刚落,突觉胸口一麻,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动弹不得。
二爷此刻心急如焚,举足就向后院走去,远远抛下一句话:“得罪了”
到老后院,果然冷冷清清,房门虚掩。二爷挨个房间仔细搜索,果然如老者所说,大厅和耳房俱都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而且并无什么异状。
二爷立在院中,凭着多年来养成的敏锐直觉,心中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萧杀之气,而这种萧杀之气是来自旁边的一个月亮门。
估计这月亮门中定是内宅无疑。
二爷迟疑了一下,还是警惕的迈步走了进去。
这月亮门中果然又是另一番天地,与前院的大厅不同,更显得精巧幽深:鹅卵铺就的小道,两侧花草遍地,绿树成荫。与前面的药铺门店的简陋普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邱二爷将几间小屋翻了个遍,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除此之外,就是这片园林了,又仔细的查看了一遍,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
邱二爷立在园中的一个清水潭边,心中那份感觉更为强烈。
那潭水碧绿幽深,一丝水草都没有,微风吹来,二爷顿感凉气扑面而来,如果不是心事重重,这倒是个让人惬意的好地方。
难道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自己精神紧张,从而产生了错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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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一直都处在半昏迷状态,好像一直都在做梦,各种奇怪的梦,梦里仿佛有人在争吵,有人在轻声低咽。阴魔老怪阴森的狞笑,美丽女人深情的眼神相互交错。还有一条满身伤痕的青绿色巨龙,在低沉凄楚的吼叫,而自己身置其中,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二叔还梦到了白毛猿人在弥漫的大雾里向自己招手,他和邱二爷一路追去,翻山越岭,突然一脚踏空,坠入崖下的激流漩涡之中,越陷越深
二叔睁开眼睛,四周灰蒙蒙的,无数双眼睛冰冷的眨着眼睛,怪异的望着自己
一滴露珠从树叶上滑下来,落在他面颊之上,冰冰的,痒痒的。
二叔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感到浑身酸痛无比,天空中的星星若隐若现,四周夜幕低垂,
自己这是在哪里?
伸手在地上一划,想要站起身来,却摸到地上的一个硬物,拿起一看,竟然是自己师门的阴阳双刃,抚摸着刃柄古朴凹凸的纹路,一种熟悉之极的亲切感顺着指尖传了过来,涌遍全身。
二叔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一次,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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