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二爷想到此处,决定暗暗尾随其后,以观其变。
也许是胖瘦二匪真的怕误了赶去的时辰,因此受到责罚,所以驰离了龙湖旁的树林后,便不再说话,快马加鞭,沿着偏僻的小道一路向北赶去。
二爷运起轻身功夫,与前面二骑刻意拉开一段距离,在夜色掩护之下,紧随其后。
胖瘦二匪专挑偏僻之处走,这也是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这一行就是几十里,且越行越偏僻,所过之处俱都是荒草密林,几乎不见村庄。
二爷十多年来别的不曾丢下,唯独这轻身功夫生疏了不少,又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二叔命悬一线,心中着急上火,这一天来都水米未进,腹中空空。况且气候又如此炎热,时间一长,两条腿的和四条腿的比起来就略显逊色了。二爷这一路急行直赶得浑身是汗,气喘嘘嘘,心说自己真是老了,这轻身功夫丢下的太久,哪还有当年的那份灵活轻盈。
终于,一胖一瘦二骑在一片荒野里停了下来。
二爷四下里观望了一番,前方林木幽深,夜枭凄鸣,脚下荒草灌木郁郁丛丛,暮色之下,风吹草扬,仿似鬼影曈曈,阴森之极。
这是什么地方?
二爷算了一下,这一路向北,大概耗了足有大半个时辰的光景。如果自己猜的没错,此时怕是身处在淮阳和邑城交界之地的某一处。
前面胖瘦二人收缰勒马,对望了一眼,好像心中颇为顾虑。其中一个偏瘦的轻声说道:“老胖,就是这里吧?”
胖子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这才接口道:“没错,应该就是这里。真搞不明白,七爷为什么招咱哥俩到这个鬼地方来,真是晦气。”
瘦子似乎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打了个冷颤,不满的道,
“就是大半夜的,偏偏选这种地方也不知其他人现在到了没有?”
于是二人又催马向对面树林深处行去。
邱平一时揣测不明白二人话中所指,也来不及多想,于是蹑手蹑脚紧紧跟了进去。
林中树木高大茂密,抬头看不到天空,光线也更显黑暗。
林中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只有一米多宽,坑洼不平,极是难行。前面二人放慢速度,不时的东张西望,显得很是谨慎小心。
二爷也趁这个间隙调整着气息,以应变接下来未知的局面。
这样七拐八弯的走了一段,前面道旁出现了两根粗大的木桩,足有两丈多高,一左一右竖在小道的两边。
二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根木桩的顶端斜垂着一块大大的木牌,在夜色里显得说不出的萧索怪异。
那木牌原本应该是连接在另一根木桩的上方,也许是有些年月了,木牌其中一端由于被某种外力或风雨的侵蚀,连接之处断裂了下来,似有摇摇欲坠之势。
等行的近了些仔细一看,斑驳腐朽的木牌之上还书有模糊的字迹,其中一个字隐隐若见,应该是一个“庄”字,另外一个就看不太清楚了。
难道此处是一个废弃的庄园?
二爷心中老觉得这牌子有点怪怪的,一时也说不出有哪些不妥。而越跟着往里走,这种感觉就逾为强烈。而且空气之中似乎还掺杂着一种说不出的其特味道,直钻鼻孔,有种让人嗅之作呕的感觉。
再向前走,就连刚进来时的虫鸣鸟啼之声都听不到了。林间出奇地静,静的只剩马匹穿行在灌木间的摩擦声,和马蹄触及地面有规律的沉闷声响
四周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死气,一种让人瞬间毛孔张开的萧杀死气。
不光二爷自己有这种感觉,反观前面骑在马上,半生在夜间讨生活的胖瘦二匪,也似一幅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二爷心中正疑惑不解,突听前面二匪坐下的马匹一阵哀鸣,紧跟着像发了狂一般前蹄腾空,似是受到了某种惊吓。原本就紧张到了极点的二匪,由于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双双被惊马甩下马鞍来,噗通噗通两声滚落到地面之上,狼狈之极。
藏在后面的二爷一时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到脚下的地面忽然一阵轻微的颤抖,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咔咔摩擦之声传来,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二爷举目四顾,左右林木交错,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那两匹惊马这时更显得狂躁不安,一声悲嘶,挣脱胖瘦二匪手中的缰绳,发了狂一般向一侧的密林之中狂奔而去。
没想到刚跑出去没多远,幽暗阴森的林中也不知忽然从哪里窜出来一团翻滚的黑气,就像凭空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打着漩涡,贴地疾行。所过之处草木乱飞。乍看之下,倒很像一条翻腾穿行在林间的黑色怪蛇。
但它绝非是一条普通的黑蛇
这团翻腾的诡异黑色气流忽左忽右,快速的在林木间窜来窜去,目标竟然是直奔两匹受惊的骏马而去。
两匹骏马受惊之下,奔行的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可那团黑气比它更快,紧接着就听一阵刺耳的嗞嗞怪声,片刻之间,已经将两匹骏马包围
这一幕就发身在顷刻之间,两声惨嘶过后,就再没了动静
二爷心中一紧,双手一翻,两柄飞刀也被他攥在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此时和原有的那种怪异的味道融为一体,在这黑暗的林中肆虐
胖瘦二匪好像被吓傻了一般,几秒钟后,才一声大叫,发疯一般沿着小路向林中深处逃去
邱二爷躲在黑暗里纹丝不动。
在未明了情况之前,夜色是对他最安全的保护,暴露,就会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这是他多年来用鲜血换来宝贵经验。
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咔咔‘之声,那是撕裂筋皮,骨头断裂的声音,直听得二爷头皮发麻,喉咙干涩
不消半刻,林中重又恢复了宁静,死一般的可怕宁静
也就是说,或许怪物此时已经远离。
二爷全神戒备,一点一点的向马匹所在之处挪去,每移动一段距离便停下来停观察一番,在自己还不知道面对的是何种东西之前,还是尽量多一点谨慎为妙。
随着血腥之气越来越浓,终于,惨烈的一幕呈现在了二爷的眼前。
两匹马好像在极短的瞬间被了一般,一匹马脖颈处上被开了一个水桶粗的大血洞,几乎使头部和身体分离,周身血肉模糊,碎肉飞溅,裸露着森森白骨。而另外一匹则被开膛破肚,肠子拖出去老远,血污喷了一地。腥臭之气扑鼻。
二爷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惨烈的情行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要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将两匹活蹦乱跳的高大骏马成如此恐怖的模样,该是多么可怕的力量,简直就似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实在不可思议。
二爷再次陷入了恐惧之中。
人在置身超出认知范围的危险局面之下,总会陷入莫名的恐惧之中,任何人都一样,邱二爷也不例外。
往往奇异的事件之下,都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胖瘦二匪受惊之下,不是向林外跑,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二匪对此地并不陌生,这林中某一处一定还聚集着其他的土匪。
邱二爷于是顺着二匪逃跑的方向,走出不远,情况与之前又有些不同,路边白骨森森,骷髅滚的满地都是,磷火随风飘忽不定,一时之间就如进了地狱一般。
二爷不禁暗笑,从这些枯骨散落情形来看,似是有人刻意布置而成。如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故布疑阵,掩人耳目,使普通人对此地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看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里如果不是土匪的老巢,也是他们一个十分重要的据点。
再向前行,眼前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建筑群。
坍塌的围墙,纷乱的砖石椽木,荒草瓦砾,这一切都在说明着它的年头的久远。
邱二爷摸索着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大厅,这大厅有点特别,是一间没有门的大厅,并不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而是在它初建时压根就没有设计这一环节,这从门墙光滑的平整面就可以看出,而且脚下甚至连门槛都没有。
从建筑的外观分析,大概是晚清时期的建筑遗留。大厅呈长方形,靠近左右内墙之处,各有一排凸出地面,一尺多高的青石条案,条案左右围墙一周,正墙之上,好像有很多石像,由于光线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
等眼睛对黑暗适应了些,二爷发现在几尊石像中间,立着一尊圆脸低眉的石塑,双眼微闭,一副悲悯之相,比两边其余的石像足足高出一大截。
石像左手持宝珠右手结甘露印,二爷心中一动,这不正是掌管十殿阎罗,汉传佛教四大菩萨之一的地藏王菩萨吗?
相传这地藏王菩萨有很多种分身化身,以此造型来看,正是度化饿鬼道的金刚宝地藏菩萨。在他之下依次是十殿阎罗,不过有的已经缺胳膊少腿,不甚完整。
二爷来来回回盯着看了一圈,心里甚是纳闷,如果这里是旧时的一个古庙,供着地藏王菩萨还说得过去,要是加上十殿阎罗一起供奉,自己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二爷不禁又下入了沉思无门的长方形大厅围墙而设的石台随意散落的骸骨,又供着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罗,这绝非是一般的庙宇
突然,二爷想起刚刚随二匪进树林之后,看到的那块斜垂的枯匾。
其中最后一个字是“庄”字,而非庙宇,难道是
“义庄,停尸的义庄?‘
邱二爷用力的拍了一下脑门,心说自己真是糊涂,怪不得胖瘦二匪嘀嘀咕咕一幅害怕又满腹牢骚的样子,而且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怪怪的味道,正是驱虫的硫磺,和防腐的朱砂还有与腐尸三者混合的味道。
二爷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从各方面情形来看,这地方都像旧时停尸的义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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