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水湍急，两岸是高耸的山石和黑黝黝的原始老林，猛烈的西北风吹动湍急的江水拍打在石上，“哗哗”作响，也吹动岸边的莽莽森林发出阵阵波涛声，我又听到松涛，我听过松涛，那次是在泰山。
小乔啊，我的爱妻，不管在山、在水，在天、在地，在天涯、在海角，我都刻骨铭心的爱你、思念你。
我突然间产生冲动，回家！趁着没死，回家。然后，死去。
我在深山中顺着江水漂了半天，又漂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望见远远的有大片大片的灯光，那一定是座很大很大的城市。
我不敢再漂下去，让人看见，说不定会有麻烦。弃筏泅水登岸，浑身湿漉漉的，我向那片灯火阑珊处走去。
天也大亮，沿途越走越繁华起来，我这副形象是不行的，是会引起怀疑的。人无论倒啥时候，身上没钱是不行的，好在我有钱，三千四百块钱密密的装在塑料袋里，妥妥的揣在兜里。
我找了一家小服装店买了一身新衣换上，又去理发店剃了须理了发，最后坐在一家小饭馆里。我已经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吃饭的人不多，只有五六位，其中一个瘦高个儿小伙子。算完饭钱，刚一出店门，瘦高个儿小伙子从后面上来碰了我一下，快步走过去，我感觉揣钱的裤兜动了一下，马上惊觉，一把抓住他手腕，装钱的塑料袋掉在地上。
这小子痛得呲牙咧嘴，事情败露他也十分恼火，并不说话，另一只手挥拳打过来。对付这样的小毛贼太轻松了，我的腿飞快弹出，小伙子被踢出老远，跌倒在地。
从地上爬起来，这小子恶狠狠瞪了我两眼，丢下一句话：“敢打我？你等着！”说完，一溜烟跑了。
我不敢惹事，与小流氓打斗也没什么意思，我最怕的是，万一打起来进了派出所就露馅了。我快步钻进一条小胡同，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叱喝声，远远的十几个人举着棍棒刀枪追了过来，我撒腿就跑，后面人紧追不舍。
这是条死胡同，尽头有一大片铁皮围墙挡住，我慌不择路，从豁口处一头钻了进去。里面是个建筑工地，有二十几个工人正在干活儿。这伙人也追了进来，把我堵在墙角。困兽犹斗，我顺手操起一把铁锹，和他们拼杀起来，二十多年的武功毕竟不是自练的，又是以命相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字正腔圆，声音很有磁性，有点赵忠祥的味道。
我站立不动，镇定答道：“石仁。”
老总盯住我，我也毫不畏惧的盯住他，他的目光一点也不犀利、霸道，或者高高在上，但黑如幽谭，深不可测。
“死人，你叫死人？”
我笑了笑：“可以这么叫。”
老总还是面无表情，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动听：“这里是阎王殿，我就是阎王爷，你怕不怕？”
“你这里有没有油锅？我想下去洗个澡，我整整一年没洗澡了。你这里有没有十九层地狱？我想看看什么样子。”我一脸无所谓的问他。
老总笑了，微笑，很优雅。黄科长也跟着笑了，轻笑，很高兴。老总身后那两个年轻人没笑，表情一点没变，他们好像是聋子，对一切充耳不闻。
“你怕不怕死？”老总又面无表情问道。
“我不想死。”我认真告诉他。
这根本不算回答。不想死，不等于怕死，也不等于不怕死，只等于想活着，但想活着又不一定怕死。
“你敢不敢杀人？”老总又问。
“我不想杀人。”我如实告诉他。
这也不算回答。不想杀人，不等于不敢杀人，也不等于敢杀人，只说明不想杀人，但不等于不会杀人。
“如果我让你去死，让你去杀人呢？”老总问。
“士为知己者死，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希望受到威胁或者强迫。”我坚定告诉他。
我这句不算回答的回答显然让老总很不满意，他轻轻哼了一声。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快捷的只一步便跃到我身侧，一个人抓住我一只手腕。前面提过，习武者一旦被抓住手腕就会生回本能的反抗，我忍住全身伤痛大喝一声高高跃起，双飞脚向两侧踹出，两人大叫一声摔出去，捂住胸口不停翻滚，我也跌坐地上捂住被砸伤的胸口不停喘息。
老总不看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扭头对黄科长说道：“很好，你越来越有眼光了，他就跟你，副科长，石副科长。”
我当官了，我不敢想我还能当副科长。我没有道谢，也没有问他们是什么单位，我这副科长负责做什么？当然，更没有问工资多少，配不配小秘书？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只想活着，做活死人，不做死小鬼儿。
老总看着我微笑，我感觉他的笑容很真诚，很有亲和力，在他的笑容里，任何人都会溶化，都会感动，都不会拒绝他，都会心甘情愿为他去死。我甚至产生奇怪的想法：武侠中的“”，是不是真的存在？
老总问：“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捂住胸口答道：“我想洗澡，洗热水澡。”
这一次，两个年轻人都跟着笑起来，捂着胸口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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