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温暖的小推车已经满满当当的了，到前面一称，好家伙，十二块料子，足足要了她两千八百四十两！这还是刘向海给她算原价的九成价格！若不是这铺子还没真正开张，还有之前留下的一些银子，她连买毛料的钱都不够了……
御凌夜让她留一部分回去再解，反正府里的地下室已经置办了解石的工具，当初购买的时候就考虑到她是女子，所以那刀具是订制的，并不像普通的那般沉重，她也拿起过，操练起来并不困难。
见戴启南那边已经开始解石了，温暖按照御凌夜的指点，也占了一个台子，同样的，还是张师傅操刀。
第一块毛料是个黄白沙，温暖画了个范围，让张师傅慢慢擦。
她眼睛盯着自己的毛料，可心思却是放在戴启南那个台子上，戴启南并没有先解那块褐皮料子，而是将之前他们选好的先放到台上，同样的大刀阔斧，并没有擦，直接切。
已经两刀了，并没有见绿，温暖凝神感受着脑海里的波动，御凌夜一点情绪都没有，她实在捏不准他到底有什么主意。
张师傅这边擦掉了一面，没有见绿，温暖又按照御凌夜的指示让张师傅擦另一面，张师傅极有耐心，因为对方是温暖，所以就算擦起来很费时费力，他依然谨慎细心。
戴启南那边已经是第三块毛料了，到现在为止，三块都没有见绿，老矿料子里，这样的情况算是很不好的了，因为虽然平日里见绿很少，但那是新矿料子的状况。在老矿料子里，只要里面有翡翠就算是有绿，哪怕那翡翠是最差的“狗屎地”，什么饰物都做不了，但那也是翡翠。可戴启南这三块表象不错的老矿，愣是连一丁点碎翡翠都没见到。
见戴启南的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御凌夜让温暖开始画线。
张师傅见温暖终于打算让他切了，高兴的同时却也有些紧张，温小姐今日并没有一上来就切，看来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他也得打起精神，若是再出了高绿，光刘向海给他的那份红包可就是极为丰厚的了。
“启南，别心急，慢慢来。”这些日子苏怜晴经常跟着他往老街走，虽然不会赌石，可这些个套路到底还是了解了一二，现下见戴启南有些焦躁了，连忙低声安慰。
戴启南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温暖，她的第一块料子还没有解开，他不知道刚才花重金买下那块毛料到底对不对，那块毛料应该是有翡翠的，不然温暖不可能明见到苏怜晴在一旁还凑到跟前。可之前他自己挑的，现下却怎么看都不满意，为了不让自己泄气，他这才把那块毛料放到最后，可是已经三块了，自己挑选的竟然连一丁点翡翠都没出现！
他喘了几口气，并没有回答苏怜晴的话，将第四块料子摆在了台子上，这块料子也是褐皮，看起来与从温暖手底抢过来的那块料子极为相似，他希望，这块有绿。
温暖这边，张师傅刚把一刀切到底，就见温暖极为少有的露出了明快的笑容，张师傅凝神细瞅，这才发现，出绿了！
一旁围观的人自然有眼尖者，见温暖这台出绿了，赶忙都围了过来，周边听到动静的自然也都往她这边聚齐，温暖笑着抬头道：“大家先别急，料子还没有解完。”
旁边有没凑过来的人听说前些日子的苏小姐，现下的温小姐，竟然又解出翡翠了！全部都一窝蜂的往这边聚头，刘向海颇为无奈地走过来主持秩序，旁边的戴启南咬了咬牙，放下手里握着的锉刀，拿起一旁的解石刀，比划了两下，就那么直直地切了下去。
这一动作被温暖用余光看了个正着，嘴唇微勾的同时，画线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张师傅见温暖看似心情颇好，动作自然更为麻利，他解石多年，速度自然是比戴启南不知道快了多少，几下便把温暖的这块料子给解了出来。
“是冰种！苹果绿！”一旁离得近的见温暖往上泼了一把水后那嫩绿的颜色，当下出声呼道。
温暖笑着将翡翠从台子上捧起来，长方形的料子，大概一尺长，宽约三寸，厚度由薄转厚，但最薄的地方也有半寸了，十足十是涨了，大涨！
沁人的绿色清透的从料子里映出来，苹果绿不像祖母绿那样绿意葱郁，微微有些调皮轻快的成分在里面，这种颜色是年轻女孩极为喜欢的，冰种又是个好水种，虽然不及上次那块“雨过天青”的高冰种，但胜在这块体积大，想来价格也不会差，温暖有一些不想卖了，可是她现在几乎要身无分文了，怎么也得弄些银子够周转才行啊……
“温小姐，在下出九千两，小姐可愿意割爱？”
还没等温暖抬起头，人群里就有人开了口：“徐老板，你这个价格可是不够地道了，温小姐，在下出一万两！”
这料子虽然好，可很多围观的人却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动辄快要近万两的料子，买回去几乎可以是镇店之宝了，大翡翠铺子是不担忧的，可他们这些小翡翠铺子若是动辄万两，可就等于是伤了些许元气了……
温暖抬起头见周围的人都只是面露羡慕地看着这块，除了两个之前就对那块“雨过天青”有兴趣的老板叫价以外，其他人都是看着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在脑海里与御凌夜问了清楚，刚想开口应声，却听到人群后一个这些天对她来说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小暖儿竟然又出绿了，一万五千两，就当给我们小暖儿添个好彩头。”
一万五千两！虽然这块是冰种，体积也够做好些对镯子挂坠，可这高水种的料子说好听的是富人家都趋之若鹜，说不好听了，想要全部都周转出去，那可就有得等了！毕竟有多少人家能经常买这样高种的翡翠的？这个价格，实在是没有什么利润的余地了……
而且这人……他对温小姐的称呼……
众人齐齐回过头打算看清来人，温暖则是颇为无奈地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薛怀亦，薛怀亦见温暖用那种眼神看他，微微挑眉勾唇道：“小暖儿怎的如此表情，今天是我来晚了，可别生气。”
言毕，就自顾自地开始点银票，将银票递给温暖的同时，还伸手将温暖耳畔的头发往后顺了顺。
温暖身子微微往后倾了倾，收下银票后叹息道：“薛公子，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没那么……”
“小暖儿不必如此害羞，知礼如苏大小姐，现如今都能陪着未来夫君一起出来买毛料，你还担心旁人的眼光作甚。”
温暖觉得薛怀亦的话怎么听怎么有些别扭，可见一旁的戴启南和苏怜晴，那俩人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她也就懒得多想，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们台子上那块又垮了的料子。
戴启南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下第四块毛料又垮了，而且薛怀亦的话无不在讽刺他带在身边的女人是个不守礼的，这种话是男人听了都不可能忍得下去！可这薛怀亦……
转头又看了温暖一眼，说来也怪，要说同样是女儿家，同样是出来买料子，可温暖就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异样，微微侧头看了下一旁的苏怜晴，娇娇弱弱的模样，站在这点石坊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协调……
苏怜晴咬了咬牙，这薛怀亦生得一副那般好的皮相，可这嘴巴却是如此之毒！竟然拿这种话来说她！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旁人她不知礼吗？！以后还让她怎么做人？！
“启南，我……”
戴启南低下头，只见苏怜晴轻轻拽着他的袖摆，抬起的小脸上又是一副衔泪欲泣的模样，平日里这副样子的确是惹人怜惜，可现下这般，就好似是在控诉他的无能！
戴启南深呼两后气，并没有搭理她，也没有回应薛怀亦什么，而是直接将那块温暖似乎看好了的料子搬到了台子上，斟酌了半晌，开始谨慎的画线。
温暖没管一旁的薛怀亦，有些紧张的在脑海里对御凌夜道：“凌夜，怎么办？他开始解石了！”
没有等到御凌夜的回答，便见戴启南极为谨慎的拿起锉刀开始慢慢的沿着画好的范围仔细擦拭，这时，御凌夜才慢悠悠地开了口：“这块料子，凭他，还解不出来。你只需等到最后的时候叫价就好了。”
温暖懵了懵，然而想通这其中缘由后，她眼睛一亮，在脑海里道：“这块料子里的翡翠我记得的是很小的一块，直径也就够做一对镯子，但因为它是鸡油黄！黄翡之最！所以就算只有女子拳头那般大小，也卖上了两万六千两！但是……凌夜，这块毛料原石这么大一块，你是怎么知道里面的翡翠不好解出来的？难道你也是那什么天命赌石人？”
御凌夜沉默了半晌，语气平静道：“天命赌石人只有触摸到毛料才可以知道，虽然我可以通过你的眼睛和耳朵感受到外界，但你的肢体感受我却是没有，我所得出的结论，全部都是看来的。之所以能知道里面的翡翠很小，是因为这块料子的表皮蟒纹的走向还有上面的颟，赌石的学问甚深，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说清楚的。”
“学问深，自然可以看出些许，可是……你怎么能知道里面的情况？”
御青璃静默了好久，最终还是开了口：“感觉。”
温暖抿了抿唇将下一块料子摆上，也没画线，让张师傅直接擦，她要的是浪费时间，如果里头能出翡翠最好，不出也无所谓，反正今天已经赚大了。
“感觉？你之前就说是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
斟酌了半晌，御凌夜有些纠结道：“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并不是每次都会有，只是偶尔，我会有一种，很准确的——感觉。”
温暖到底也没弄明白御凌夜说的那感觉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喉咙暗暗地咽了咽，在脑海里有些紧张道：“如果他一开始就解出……”
“出绿了！出绿了！！”一旁守在边上的人见戴启南的料子出绿了，赶忙凑上前看着，温暖也静静地走到了人群的最右边，那抹浓艳到几乎像是透明黄金一样的明黄色，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底。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