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跟你比较亲。
小桦不满:“净会敷衍我。好了我告诉你,反正我不说他早晚也会说。你放心,反正我觉着吧,今天这事儿我办得好极了,保证一没掉了你的价,二没拆了你的台。中心思想吧就两条。第一……
第一我告诉他虽然你没有父亲,但是你有弟弟。你在弟弟面前不像姐姐倒像妹妹,你从小就是母亲跟弟弟娇惯的小女孩儿,现在也是。所以你比好多父母俱全家境甚好的女生还要娇气一点,我拜托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包涵你。
第二,我告诉他除了这一点之外,你能做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请他珍惜。但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请他在告诉你之前先告诉我。这样我可以赶来安慰你,陪着你。
一番话说完,小桦毫不意外地看到小葱美丽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雾。
“哎,这位姐姐,不至于,啊。”
小葱别过脸,用袖子擦眼睛,好久才转过身来哽着嗓子说:“这还不掉我的价儿?凭什么就得他甩我啊?”
小桦马上特狗腿地恭维:“那是那是那可不是!你甩他!那什么,咱甩得他满地找牙。”
☆、宿舍
大学和高中的区别其实更多在感性认识。
比如篮球比赛可以偷着请外援了,反正对方也认不过来;比如中学时偶尔也有科任老师不认识学生,大学时常有学生不认识老师;比如中学老师很少讲题外话,大学老师总是讲题外话,而且总爱讲他们的孩子。
这似乎是历史遗留问题,历代的教授都这样。西南联大的人写回忆录,每个人都要提到有位老师教孙女背白居易的《长相思》,小孙女把“吴山点点愁”背成“吴山点点头”。可见影响之深远。
更神奇的地方在于,每位有孩子的老师都能把孩子跟他的授课内容有机地结合起来。像小葱选修的音乐鉴赏课老师就总是拿他儿子来抨击流行乐坛:“现在的歌手是以普通话说得烂为荣,以开口不辨男女为傲。我给我儿子听流行歌曲,听完了问他,‘叔叔唱的还是阿姨唱的’?他从来没说对过!”
传播学讲到受众心理,老师说:“人的心理它就不好琢磨,我儿子每次看到不倒翁就要发怒,因为他不喜欢那玩意儿老站着。他一看到不倒翁就要把它放倒,然后在上面压上个什么东西。你说这怎么解释?”
当然大学跟中学也是有一致之处的。比如食堂的饭是一样的难吃。食堂大师傅都有这个本事——把任何好东西做得难以下咽。文学界某位老前辈有吃后感如下:吃完饭切不可张嘴,否则嘴里会飞出一只鸟来。
俞小葱的反射弧比别人长些,当她感性地认识到自己已是一名大学生的时候,大一的第二学期都过去一大半了。
那天她下铺穿了一件挺火辣的短裙,一个来串门儿的姐们儿开玩笑:“穿成这样就不怕出去被□?”
结果下铺兴高采烈地往床上一躺:“来啊来啊,我就不反抗,我就不反抗,我看你怎么强!”小葱于是就想起了纯洁的高中时代,那时说句接吻都得在关了灯的情况下才敢出口啊。
潭溪中学在他们这届,出了四个新闻。
第一是俞小葱人品爆发居然考上了b大。
不过这其实也不全是狗屎运,小葱本来除了代数之外其他科目都很好。结果那年的代数题出得四平八稳异常基础,优等生的成绩跟中等生几乎看不出区别。虽然小葱原是末等生,但最后一年晏重华勉勉强强也算是把她补到了中等。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考试时的心态。考数学是最容易紧张的,都怕时间不够。可俞小葱向来不惧这个,因为在她所有的数学考试中,那点时间都足够她把会做的题目全部做完。高考时她选择题有三个是蒙的,大题最后一道做了一半,乱写了一半。剩下都是凭实力作答。最后出来的成绩让代数老师一阵阵头晕目眩,居然进了前十。
第二是本该毫无悬念去b大的封池打破所有人的眼镜,在提前批就被一所西南的军校录取了。他是瞒着家人报的提前批。他母亲知道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先吞了一把速效救心丸,然后就坐下来一声不出地淌眼泪。
现役军人不能出国。
第三是董糖千山万水地去了东北,跟封池的地理距离用飞的是四个半小时,用轱辘跑就得三天三夜。
如果按田怡的说法,其实这第二跟第三个新闻也跟俞小葱有关。原话是,“封池是为你考的军校。董糖是因为你去的东北。”
第四是檀中也人品爆发了一次。三天考试,居然没有一个忘带准考证的,没有一个在考场上晕倒的。史无前例!
自考前跟晏重华一起吃了一顿饭,俞小葱就再没见过他。他申请到了全额的博士奖学金,留学去了。
英国巴斯大学,翻译专业。
小葱在百度上大致搜了搜,转过身来跟小桦面面相觑。
“我原先以为这位姐夫就是个花瓶。”
“那现在呢?”反正花瓶已远涉重洋听不见,小葱也就懒得去纠正称呼问题。
“还是花瓶啊,不过我算他是哥窑烧出来的。”
小桦去了第四军医,算得上子承母业。两份入学通知书间隔五天送到,柳医生在亡夫的照片前坐了半宿,第二天起来眼睛红红的。
小葱的兴趣在于中文和历史,但胡老头捏着她的通知书说可惜了,这个分数报这个可惜了。然后就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最新的统计数据给她看,上面是文科各专业近年来的就业率以及就业去向、平均收入的对比。小葱看完后默默地挣扎了三天,最后选择了新闻专业。
b大的男生宿舍楼都是红顶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祝愿他们早日升官,女生楼都是绿顶子,学新闻的在这里郁闷到死,因为大家都叫你“青楼名妓”。
“今天早晨的‘鞋垫’终于能塞进我的鞋了!”小葱彪悍的下铺陈允诺冲进宿舍。他们食堂早晨卖一种长长的葱花饼,长得有点像鞋垫,但很香。刚开学时起码有39码,以后逐日缩水,瞧这意思“三寸金莲”指日可待。
小葱正守着电脑看qq留言,b城跟伦敦相差整整八小时,她跟晏重华一般都是拿qq当邮箱使。你今天留言,我明天回复。现在这条留言是昨晚一点发的:
今天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把冰棍儿掉到地上,我想替她扔进垃圾箱,她指着冰棍儿跟我说:“washitclean”。你还别说,洗完了冰雪无瑕。原来冰棍儿也是可以洗的。我很想你。
“别在你那一棵树上吊死了,睁眼看看你周围的大森林吧!听说道德法规课要换一个帅锅老师。”
陈允诺忽然含糊不清地嚎了一声,叼着“鞋垫”扑过来按住她:“我差点忘了,勾引老师,这事儿你内行啊!快给咱指点指点撒。你家小晏……好好好咱不说小晏,话说,你家晏老师是怎么被你搞定的?”
小葱如今一听“小晏”就要激灵。有一回晏重华熬夜上网跟她聊天,说到什么的时候提了句晏殊的诗,小葱随口说了句:“我不喜欢大晏,我喜欢小晏。”结果他沉默了好半天,发过来一句:“你都没见过,就喜欢?”小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好陈允诺探头过来,一声尖叫:“不是吧,你你你,你还没见过?你们认识多久了?”
从此小葱就不能听“小晏”这俩字了。
陈允诺当时义愤填膺。
“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网名吗?”
俞小葱的网名叫奔波儿霸,所有人都认为还不如直接叫波霸呢。但俞小葱坚决不改,那是她童年时代最萌的一个角色。晏重华网名是王昌龄的一句诗:青山一道同云雨。陈允诺一直对此表示极度的不屑:整那么文绉绉干嘛,不就野合吗?
这事儿还有下文。
本着对同窗舍友负责的精神,陈允诺在天涯泡了一周,设计了一个考卷,声称绝对能越过重洋透过屏幕看清他晏重华的本质。就是说,他妈的这位哥哥到底是性冷淡还是有野食儿吃。
一切就绪后,她把小葱哄出去上自习,然后用她的电脑登陆她的qq。那天晏重华通宵写论文,正好在线。陈允诺原计划把十二道充满了□隐喻的简答题像秦桧坑岳飞那样一个个发过去,没想到,晏重华根本就没让她发完。第四道题还没来得及敲回车,一条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女生宿舍是多么神奇的所在。我多好一姑娘,全让你们教坏了。
从此以后,陈允诺就开始了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劝离不劝和”大业,理由是,就你这样的,捆上十个都不够他卖一次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美丽的大学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阿门!
ps:这文已经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吧?
不知怎地此刻忽然有些不淡定了,有些小惆怅。亲爱的们,冒个泡吧。我缺氧啊……
☆、重逢
“我那招你用不上。”小葱一边敲键盘一边说:“晏重华说我什么都不用干,就坐在座位上眨巴眨巴眼睛,就足以把他迷得晕头转向魂不附体。我那会儿一周六堂课,天天眨巴。你现在一个月才四节课!”
陈允诺迎风流泪:“一种招摇叫装嫩,误尽苍生是假纯!”
小葱移动鼠标点发送。
我前天吃拉面的时候也碰到一个可爱的小孩儿,是男孩儿。他坐到我旁边的时候踢脏了我的裤子,我倍儿宽容地冲他笑,然后擦了擦裤子。他也倍儿宽容地冲我笑,然后擦了擦鞋。我没想你哦,一点都不!
她放下鼠标冲陈允诺挥拳头:“谁敢说我装嫩?我本来就嫩!谁敢说我假纯?我本来就纯!”
曾几何时,有个说法是大一的女生是淑女,大二的女生是泼妇;大三大四是那个啥妇。俞小葱以亲身经历充分地证明了现在的升级时间可比那个年代快多了。
貌似俞小葱对某个成语的深刻体会和理解都源自换老师。晏重华教会了奔走相告,吴筝教会了座无虚席。
新闻道德的上座率在各个专业课里向来是最低的。按说每个行当都讲职业道德,但似乎只有新闻系是把它单独拎出来当专业课讲的。为啥?心虚啊!人都说当记者的有道德吗,不都是别人死了爸爸还要问问什么感受!
那些叱咤在新闻史各个篇章中的名记,挖到第一手资料的手段说穿了就是“不择手段”。所以新闻系的道德课就是个绝妙的悖论。你按它说的来,永远别想成名成家。你不按它说的来,开这门课干啥?
可你瞧瞧今天这人!话说,俺们系有这么多人吗?女人。
能容纳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里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个男生,剩下的全是白天鹅般的妙龄少女。
你必须承认,妙龄是个非常之平等和善的褒义词。因为所有的女人一生中都会有那么一个阶段,可以无比坦然地被人用这个词儿来形容。但白天鹅就不一样了,这个词儿很挑。今天之所以能够被用在这里,主要是基于她们脖子的伸直程度。
没办法,这真是没办法。适龄大学男教师,长得帅。这条件拿出去在任何一家征婚网站都可以牢牢占居主页头条。多么好的职业啊,除了猝死率高点,你还能想到其他缺点吗?
俞小葱也是众多白天鹅中的一小位。虽说她对小晏满意至极,但能有一个赏心悦目的老师成天在眼前晃总是值得期待的事。
铃声响起。
俞小葱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这个氛围,多么熟悉啊。她模模糊糊觉得下一秒,那个走进教室的人,会是她的晏老师。
大晏的名句:似曾相识燕归来,晏归来啊!
小葱忽然间打定了主意,等将来,将来,她一定要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归来!
如果她的孩子还能姓晏,那就更好了!
“同学们好!”很好听的嗓音。
小葱在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中怔怔地抬头,他不是!
的确是个帅哥,但他不是晏重华。
所有的帅哥都是相似的,所有的“不帅哥”各有各的不帅!
“鼻子真挺!”
“嘴巴好看,适合接吻。”
“眉毛很精神!”
“总得来说很英挺!”
“身材不错!能攻能受!”
这一点高中和大学倒是相通的。
陈允诺拉了拉小葱的衣服:“有小晏帅不?”
小葱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挺无奈地说:“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忘了他长啥样了!”
快两年没见了。
有句比较恶狠狠的、爱到极点恨到极点都能用得上的话叫做,“你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但即便是化成灰都不会错认的人,有时候你仍是会想不起他的模样的。这不矛盾。鼻子,嘴,眉毛,耳朵,这些零件,在他脸上都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小葱有些伤感地趴到桌上,不再理会新老师的自我介绍。
她的桌上散乱地摊着几张稿纸,上面写着:
……力争把自己锻造成一个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在俞小葱的左胳膊下露出了开头一行:
入party申请书!
这是老妈的严令:
上学的时候好入party,以后工作了就难了。必须在大二结束前申请入party,而且一定要成功!
所以小葱昨天半宿没睡,在网上疯狂百度马恩毛邓并引用。最后连当年红极一时的“完蛋歌”都找出来了:
“在需要牺牲的时候,要敢于牺牲,包括牺牲自己在内。完蛋就完蛋。上战场,枪一响,老子下定决心,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当然经过严肃的思考之后,她决定如果字数够的话,这段儿就先不用了……
正在她忧伤地瞅着自己昨晚的杰作发呆时,手机在她的桌洞内震动起来:
“为我逃堂课?我回来了。在你们学校大门口。”
小葱觉得她的心跳一下子就飙到了一百八。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你混蛋你要回来为什么不早说?”
“你混蛋你还知道回来啊?”
“你混蛋你回来干什么你走走走走走永远别回来了!”
没有,都没有。上述感想一个都没有。
小葱只是下意识地,把手机送到唇边,倍儿傻地亲了一下。
她攥着手机强烈地犹豫:是现在立刻马上就冲出去,还是从一数到三,然后再冲出去?
如果是平时,她可以悄悄从后门溜走,丝毫没有问题。
可今天不同,教室是满的。这不意味着少她一个看不出来,而是意味着她出不去!
她今天坐在很里头,想走到教室任何一个门口,都需要惊动几十号人。
“对不起,老师!”
她起身站起。
“我想请假,我忽然有点不太舒服,头疼,对不起!”
女生们一个个抬起头,像看大熊猫一样看着她。
帅老师皱了皱眉头,轻轻说了句:“去罢!”
b大的校园不小,很大。
俞小葱遗憾此刻没有人见证,她的八百米应该可以达标了。
他逗我玩?他真回来了?她双手握拳挥出去,让各种猜测都去见鬼。有句名言它是这么说的: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小葱幻想着晏重华会像个谪仙一样超凡脱俗地在校门口遗世独立,结果谪仙没找着,凡夫倒是不少。原来某知名的男士护肤品牌在打广告,弄来一群帅哥哥在校门那儿站了一排,广告语喊得合辙押韵的。
小葱跑得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才上前,结果,刚才还卖力高呼的小哥们一下子全没声儿了,一个个半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俞小葱。
这姑娘跑得桃花上脸煞是喜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葱今天穿了身短裙。
俞小葱在上大学之前,只穿过一次短裙,上街走了半小时不到就回家换了。
跟人比脸蛋,俞小葱或许有输的时候;但比腿,她长这么大是见一个灭一个见两个灭一双,从无败绩。
按说美腿不少见,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如意的地方。
譬如长,但不直;很直但不长;而又长又直的也不能叫完美,别忘了有个很微妙的形容词它叫匀称。
而最后,如果你足够细心,你就一定会发现,大多数女孩子腿上的皮肤都不是特别好。女孩子最细滑的皮肤,咳,这个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长哪儿了,而余下的部位就要稍差一点。当然,大腿内侧的皮肤很滑,但这个外人看不到,所以不算。
俞小葱□在裙子外面的那双腿,又直又长,秀秀溜溜,而且,肤质几乎能跟身上最好的那块相媲美。于是你就能猜到那回为什么她要回家换衣服了,因为整条街上所有的雄性动物,包括一只波斯猫和三只小狐狸狗,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腿。
上了大学,抵抗力强了点,大热天的不总捂那么严实了,但像今天这么惊人的阵势却还是少历,所以俞小葱有点顶不住了。
六个人,排开了撑死不过五米,但这段距离生生让俞小葱走出了枪弹横飞生死一线的错觉,走到头儿腿都快软了。再走十几步,彻底安全了她才敢抬头,结果刚抬起来就愣住了。
晏重华就站在她面前。
她一下子就傻了,愣愣地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晏重华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头把她按进怀里。
耳边一热,小葱听见他咬着牙说:“回去把衣柜里所有的裙子都给我扔了!”
晏重华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他事先订了房,当下挥手拦了辆出租车,十分钟不到,两人已经在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了。晏重华从来不是烧钱的人,但住旅馆是个例外。他洁癖得很。
小葱被他从车上到大堂一路搂到房间,房门一关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晏重华也没见过她穿短裙。虽然他看到过她的腿。
一次是在潭空山,电光石火惊鸿一瞥;一次就是孔雀节那天晚上,看得干干净净却半点心思都生不出来。
这回可好,一年多不见,刚见面就来了这么一出!
“谁准你穿成这样的?”他揪住不放,抱得紧紧的吮她的耳垂儿,一下跟着一下。小葱只觉得头皮发麻,挣扎着说你放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暂定隔天更。卡了近一个月,老朋友居然还都在,真叫我无地自容。
下一章的题目已经想好了:小别后的新婚。握拳!
话说我准备把这段儿抻得无限无限长……谁说我不会那个啥?
☆、调情
说是那么说,可此时空气凝固一触即发,她也没当真指望晏重华能乖乖听话。可没想到,他十分绅士地在她左颊的梨涡上轻轻一碰,竟从谏如流把她放下了。
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就见晏重华大步流星往屋里走,走到窗台那儿转过身来,肆无忌惮的目光跟光线平行,罩住了她的全身。
开始时俞小葱还试图强撑镇定,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根本镇定不了。
那目光挣不开甩不掉,柔丝网一样越缠越紧让人喘不过气来。火辣滚烫有如实质,落在人身上直欲剥皮见骨,连半点隐私都不会给你剩下。
到后来小葱只想说你过来吧,我让你摸,求求你别看了成吗。
小葱不知道的是,其实晏重华这会儿也挺郁闷。在他的认知里,久别重逢应该上演的戏码是文艺而非□,当然很可能最后文艺会演变成□,但现在的程序很明显是不完整的。这让他显得非常的不淡定。
机器猫的那个短信铃声忽然响起,晏重华一愣,俞小葱大喜。她装模作样地取出手机,佯装大方走到屋内沙发上坐下。
“帅哥说以后生病提前请假,否则按旷课处理。”允诺发的。
小葱苦着脸看向晏重华。
“怎么了?”他走过来。
小葱把手机递给他。没想到他扫了一眼说:“放心吧,你就是门门补考我也有办法让你毕业。”
小葱对着天花板翻个白眼。
“别拉着脸了,来说点高兴的,想我没?”文艺片终于上演。
小葱不吭声。
“我看看,衣带宽了几寸?”他不老实地探手过来,“小丫头,你今天迷得我魂都没了!你得负责!”
小葱往旁边挪一挪,一本正经说道:“妾本无意动人,君自不能定情!”
晏重华难以置信地看她。
学会调情了!
这一年,进步神速啊。
小葱到底火候不到,话说完还是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找话说:“你回来能呆几天?”
“十天!”
“真的?”小葱很激动。他很忙,她知道。不然也不至于一年半了才回来这么一趟。
“那……都有什么安排?”她迟疑地问。
“陪你!”
这怎么可能,但此刻气氛太好,他不想小姑娘皱眉。
俞小葱简直想尖叫。十天呐!十天!用十天来陪我!结果嘴上没叫出来,肚子先叫了。
真要命,要现眼也不挑挑时候。
晏重华拍拍她的小肚子:“早上吃啥了?”
“没吃早饭!”
他的目光陡然严厉起来,小葱马上解释:“平时都吃的,就今天没。”
他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起来:“十点多了,连午饭一起吃了吧。”
小葱出门前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看这间屋子,对于一间势必要发生点什么的屋子,嗯,你总该心情复杂地看一看的。她对贞洁烈女没什么兴趣,估计晏重华对那个姓柳下的更没兴趣。
等电梯的时候,晏重华像想起了什么,把房卡塞给小葱说:“回去等我,五分钟。”说完很快进了电梯。
小葱莫名其妙。
事实上根本没用上五分钟,他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购物纸袋。
小葱没有回房,一直站在窗子那儿,晏重华走到房门那儿,笑眯眯地叫她:“宝贝过来!”
他从纸袋里取出一条蜜色的长裙。小葱登时傻眼。
大哥,你至于的吗?
晏重华满意地看着俞小葱从屋里出来,上赶着特假惺惺地说:“好看,你穿长裙子好看。”
俞小葱干巴巴地跟着他笑,心说你就回来十天,我不跟你抬杠。等你走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呗。
“要吃什么?”
小葱想想说:“想吃砂锅。”再想想,又补充一句:“配张大饼。”
晏重华捏一下她的脸说:“你可真好养活。走吧,带我们的小公主吃砂锅去。”
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一个挺普通的小馆子,名字也是烂大街的那种,叫砂锅居。不是饭点,人不多。两人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小葱兴致勃勃地点了个什锦砂锅,并跟服务员再三强调她要大饼,不要米饭。
“老师的翻译心情现在如何了?”俞小葱主动发起话题,歪着脑袋看他。
“还可以吧。我也看透了,翻译这个行当,无非就是在‘可译’和‘不可译’的夹缝中求生存。”
晏重华初到英国的时候,曾很低落过一阵子。原因在于对翻译理论中最根本的“可译性”问题产生了怀疑。用他自己的说法:“当初是高唱“可译”的战歌远行求学,野心勃勃地认为没有不可译的作品,只有不努力的译者。”可是不出几个月,他就在qq上跟小葱叹息自己从前的想法太幼稚。
“我听说牛人都这样,都会怀疑自己的职业,牛顿都牛成那样了,还不是乖乖跪在教堂里!据说刘文典讲庄子,开篇第一句总是:‘庄子,我是不懂的喽’!”只要不说不正经的,小葱向来伶牙俐齿。
他笑:“小丫头,这可是两码事。知道最开始动摇我自信的是什么吗?就是英国年轻人常说的一句话:‘holyshit’。我每次听到都要想,这可该怎么译啊?”
小葱是看一点原版英文书的,在不同的语境里她曾把这个词组翻译为我靠、操、见鬼、真他妈牛掰,等等。不过即便眼下是正正当当的纯学术讨论,她也不好大庭广众大着嗓门把她的心得嚷嚷出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词:
“不就是国骂吗!”
“那不同。”晏重华严肃起来。
“其实这句话就是不可译的,因为这里面有年轻人对宗教那种微妙的感觉,你不能单单说嘲讽,可也不能说不是嘲讽,但又不能说是归属感,所以很难。”
俞小葱吃惊:“你这称得上呕心沥血了啊,要是这么搞翻译,搞不好你就英年早逝了,不用那么精细吧?”
“嗯,是不用处处都这么精细,我只是举个例子。”
小葱看着他。
这种较真儿的心态,她想她是理解的。
“你要好好干,我看好你哦!”她很认真地说。
俞小葱见识过晏重华的翻译,不过不是翻译英文,是俄文。普希金的名作——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一小段。
就是那么一小段,而且还是练笔之作,可她偏偏就认定,这个人将来一定会做出点事情。
那是达吉亚娜给奥涅金的信中的一段,在那之前,她曾读过国内最流行的译本。
“对于我/奥涅金/这种豪华/这种可厌的生活的浮夸/这富贵场中对我的推崇/这些晚会和这漂亮的家/它们算得什么?这时/我宁愿/抛弃这场褴褛的化装表演/这一切荣华、喧嚣和烟尘/为了那一架书/那郊野的花园/和我们那乡间小小的住所/我宁愿仍旧是那个地方:奥涅金/我们在那里初次相见/我愿意看到那荒凉的墓场。那里/一个十字架/一片树荫/正在覆盖着我的奶娘……
而晏重华的翻译是这样的:
“如今我甘心情愿/拿这些无聊的假面舞会/这浮华、繁忙、空虚的生活/换一架子的书,一个荒芜的花园/换回我们寒酸的房子/换回我最初,奥涅金/遇见你的时候/换回那一个朴素的坟墓/在那里/十字架和绿荫的下面/躺着我可怜的保姆。
俞小葱是外行。但翻译这件事,就是做给外行人看的,因为内行人都直接看原版了。在小葱看来,最好的翻译,其实就一点:既然是翻给中国人看,你就得用中国人习惯的方式讲话。
她小时候听蒋大为的《北国之春》,没听完就觉得怎么这么别扭。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是首日文歌,歌词是译过来的。
还有个例子,当年小桦看《基督山伯爵》,看完了跟她探讨:像这种集恶俗、狗血之大成,荟萃了阴谋、越狱、复仇、横刀夺爱、红颜薄命等所有流行元素的小说怎么就没能在国内红起来。最后的结论,还是翻译的问题。
可惜大多数的翻译都是这样,看多了绝对能让你忘了中国话怎么说。
晏重华的翻译,不是她偏袒,她就是觉得不别扭,她觉得顺溜。她毫不脸红地认为这个人可以成为中华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翻译家。嗯,也许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还会出本类似“我和我生命中的女人们”之类的书。小葱再次翻白眼看天花板,祈祷那个复数不会太多。
☆、裙子
跟他在一起快两年了,小葱已经学会不去纠结“将来会怎样”的问题。她的榜样是孙悟空。十万天兵在花果山前耀武扬威,小猴子报到大圣面前,大圣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
砂锅上来。俞小葱吸溜吸溜吃得欢实。两个金发女郎走进来,操着生硬的中文说:“砂锅,两个。”晏重华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小葱不满:
“在国外还没看够?”
晏重华笑:“放心吧,我对洋妞没兴趣。”
洋妞还挺在行,跟小服务员表示她不要放香菜。小葱听了笑嘻嘻地问:
“能把她不要的香菜给我吗?”
砂锅味道不错,小葱吃得美极了,晏重华也觉得酣畅淋漓。吃完原路返回。小葱边走边揉肚子,边揉肚子边思考一个很有爱的问题。
不知他有没有准备,那个,那个,哎呀就是那个。
她偷偷看他,他走路一如既往地潇洒英气,透着那种只有富足的物质和富有的精神才能培育出来的沉着范儿。这样的男人,他准备了,那叫体贴,他不准备,那叫性情。总之你就是猜不出来他到底准没准备。
俞小葱把心一横,算了,爱啥啥吧,就算没有,也不至于那么悲惨,呃,或者说走运吧。
晏重华握着她右腕的手忽然紧了紧:“小姑娘想什么呢?脉象不稳啊。”
小葱小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我在想一个有关概率的问题。”
嗯?她忽然狐疑地看他:“你学过中医?”
“我学过心理。”
小葱正要恼羞成怒,却发现宾馆已经到了,但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带你去逛逛。”他解释。
“逛什么?”
“给你买几件衣服。”
“不是刚买了一件吗?”
“不够。”
旁边不远就是“世纪春天”,他拉着她直接上三楼。
“试试这件。”一上楼他就看中了模特身上的一件衬衫,不由分说地推着小葱进试衣间。
白色,略微的泡泡短袖,很精神,也合适学生穿。小葱从试衣间走出来,看见晏重华一脸的得意。也不知是得意自己的眼光,还是得意女友的身材。导购小姐在旁边啧啧称奇:“瞧这小腰身,这衣服也只有这位小姐穿得出来。”
“包起来!”
走了不过五家店铺,就包起来四件衣服。晏重华还没有一点要收手的意思。
“可以了”,小葱拉他,“你再买下去我都没地方放。”
他头也不回,“会有地方的。”
“可是买那么多我都穿不过来,暴殄天物。”
“我们姑娘长这么漂亮,不好好打扮打扮,那才叫暴殄天物,白瞎了老天爷一番苦心美意。试试这个。”
小葱一看,那是一条黑色的半裙,估计穿上正好到膝盖那里。她诧异地看他,他绷起了脸:“这是底线,不能再短了。”
雪纺材质的百褶裙,腰上一条银色的软绸带。店员很见机地取过一双黑色细高跟的凉鞋给小葱踩在脚下。
小葱穿过短裙,但从没搭配过高跟鞋。镜中的效果连她自己看了都有些惊奇。
店员张大了嘴巴。虽然这样子惊艳的表情每天都得来上那么几次,但这次她是真想说:我发誓我不是装的。
“小姐你……”
“你”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说了句最平常的,“真太漂亮了。”只是那个语气,实在是颇不平常。
小葱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往试衣间走。镜子里黑色的裙摆被她走动的步伐轻轻带起,动态的背景只衬得那双长腿愈发的活色生鲜。晏重华微微叹口气。
你得承认,裙子是个伟大的发明。
逛来逛去逛到了六楼,小葱一搭眼就囧了。这是内衣区。
跟楼下相比,这里的顾客少了许多。小葱下意识地就往后退,晏重华在她耳边说:“这东西我没研究,你自己买吧,我等你。”
“我……”小葱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我们一年多没见了,你就当体贴我补偿的心情,嗯?”
送人东西还送得这么可怜兮兮的,大概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了。
小葱都无语了。
“那你等我。”
这些牌子小葱一个也没见过,她绕到晏重华看不到的地方,随便选了一家走进去,随手拿起一个白色带蓝点的文胸,导购小姐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最后她选了两款,一个米色的,一个白色的,都是最简单的款式。可开单子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前面的衣服都是晏重华直接去款台刷卡,她并不知道价格。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绿纸找到晏重华:
“你前面那些衣服花了多少钱?”
他抽走绿纸看了一眼说:“小孩儿家家别总算计钱钱钱,穿你的,管那么多!”说完又看了一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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