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伤之痛

伤之痛第20部分阅读

    他明白,他从未有过真心想脱离集团的念头。

    那他为什么又要走呢?他不晓得。他感到世界一片迷惘,人世间到处是虚伪、欺诈、争斗,他们的道路条条通向鬼哭狼嗥的地狱。

    在这样的一个朦胧的世界里,郦红集团就象一盏微弱的灯能亮多久?尽管舒雄相信这盏灯不会熄灭,但为他却耗损了太多的油,似乎快要熄灭了。他能看着这盏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灯在他身上继续耗损油吗?他能象外科医生毫不留情割去皮肉一样看着它忍受痛苦吗能!他要出走。

    指使舒雄出走的原因除了爱集团和遭受那么多不幸而蒙上耻辱的自责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艾燕婕。只要他在这片土地上活着一分钟,他就会触起一分钟的留恋,使他永远难以忘却她。如果,他想忘却她,想逃避对她的忘却,只有出国。即使那时他失败了,也是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悲壮的失败。

    “再见啦!”尽管是不舍,是依恋,也是精神寄托,但人都不能越极限,他也不能再隐忍、自苦,离去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他踉踉跄跄朝门口走去。突然,他意识到:他必须镇静情绪!他还要与伙伴游完南疆后才离去。

    第四十二章特务无言

    时间一晃一个星期红与侯烨单独进行了几次交涉。他们各自运筹帷幄,深思熟虑,交锋甚为激烈。两人都尽量避免伤和气的磨擦,言语精辟尖锐但不刻薄,态度强硬但不失谦和。郦红拖得是缓兵之计,她胸有成竹,由于侯烨是特务,她不必担心受他的威胁。有时候过于小心和过于粗心一样危险,只有做到天真自然,才是上等良策,正象必要时说真话一样,反而有利,因为实话比谎言容易记住。所以,她大胆提出南疆之游,乘机考虑对策与消除罩在心头的阴影。

    侯烨对郦红难免有点怪癖、不可置信的决定表示赞同,并保证在他们考虑时期,绝不打扰他们。他清楚,如果郦红集团不继续生磨擦,想瓦解他们是困难的。如果不能瓦解他们,也就无法达到引渡他们出国的目的。郦红的意志十分坚强,但他们的内部却因受灾难震动而正在酝酿分裂的危机。他们的南疆之行不但不能起到镇定情绪的作用,相反会出现更多的意想不到的灾难,因为怀着伤痛去旅游会触景生情,伤痛大,就跟死神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样。所以,他不勉强郦红作出迅的决定,也不讹诈、诱胁他们。他们根本不担心郦红集团会趁南疆之游,溜之大吉。

    郦红在这场胜似间谍战的接触中,屡次现侯烨用专注的目光端详着她,有时竟流露出贪婪的凝视,就象所有贪恋美貌的色鬼一样。

    “难道一个出色的特务连这点起码的常识也不懂吗?贪图美貌会葬送事业。”郦红因而也注意了侯烨的外貌。她惊奇地现这位风烛残年的面黄肌瘦的老头竟有一副端正的五官。他年轻时,一定是个潇洒健旺的美男子,而且他的脸有点象……郦红一时想不起,他的脸有点象谁?

    近来,郦红的思绪越来越离奇,她老想到身陷监狱的父母和她不堪回忆的身世。侯烨的形象似一个幽灵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叠叠记忆中窜来窜去,变幻出荒诞的情节。

    她常常在卧室里踱来踱去,看着房内的每一件陈设,细细琢磨,似乎要从它身上绘编出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动人故事。

    她从酒柜里倒出一杯葡萄酒,慢慢抿着,思索又回到侯烨身上。

    这时闵毓进来,他现郦红陷入沉思的倦意中,不免有点担心。

    “郦红,你好象心事重重?”他关心地问。

    “是的,军师,大脑确实有点不开窍。”郦红诙谐地答道,莞尔一笑,脸上洋溢出轻松的表情。

    闵毓一惊,心里掠过一阵辛酸,他从郦红仍然温柔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一种极力掩饰着的凄凉,那天求爱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两人相视了好一会,两双眼睛在默默地交融、商议。闵毓变换一下姿势,掏出烟盒,把眼光转向点烟。郦红领会闵毓在等待她的询问。这几天,他操劳的心思并没有比她少化。侯烨的出现的确是辣手的一招,于是她问:

    “我们怎么对付侯烨?”

    “我想,侯烨并没有恶意,凌星耀是派来协助的高级特务。”闵毓美美地吸了一口烟说。

    “我同意。但如果我们不同意出国,他们可能会下毒手。间谍是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愿败露自己。”

    “郦红,你还记得侯烨说过‘间谍与罪犯的命运都是彼此的,又是分割’的吗?我们可以凭着良心去做事。”

    闵毓虽说的平缓,但从他那双鹰一般的眼光中仍可现一股杀气,他就他们与侯烨的关系作过一个比喻:我不相信,地上的小爬虫,能给天上的星星构成什么威胁。

    “这是欺骗,闵毓。”

    红,我觉得他的话是出于真心的崇拜。上了年纪的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具有真正欣赏事物的能力,以及不害怕任何事物的能力。这位老头有点可怜。”

    “怎么,你也谈起人性来?你可是一个仇视人性的人。”

    “说真格的吧,”闵毓避开与郦红谈人性,“我不是不愿意出国,而实在是不愿意离开你。你的信仰,也是我的信仰。再说,我们凭着自己的才能能在祖国生活得很好。但在国外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漏子可供我们钻,我们也不能凭良心作案——如果我们去国外不当间谍而当强盗的话。”

    “在世上做一个有良心可言的人,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当然,这不是叫你去遵循什么‘莫偷窃、戒杀人’之类的宗教戒律,而是为了无愧于人的伟大尊严。我们想要有尊严,就不能背叛祖国;尽管在国内是罪犯,在国外不一定是罪犯。但我们都清楚:我们是为了什么而走上犯罪道路。”

    不言而喻,两人的意见统一了。

    近来,伙伴们激动的情绪已趋平静,唯舒雄变得越来越忧郁反常,他坚决主张几次请求去国外,但得不到伙伴们的赞同,于是他沉默了。

    郦红从沙上站起,打开百叶窗。窗外春光明媚,百花争艳。郦红转过身,对闵毓说:

    “我们可以作南疆之游。这是伙伴们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愿望。”

    “我同意。不过有危险吗?侯烨能相信吗?”对郦红困难见巧的别出心裁,闵毓总能心领神会,并适当地补充几条意见,以防万一。

    “请放心,侯烨懂得怎样对付我们。他会耐心等待,因为他相信我们的理性。不过,我们的行迹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那好吧。后天出,我去买票。”

    “你顺便通知一下戚胜龙,约他同去。他好久没来了,侯烨的事他还不知道。”闵毓出时,郦红对他说。

    侯烨从郦红那里回来,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她的影子,想赶也赶不掉。她凡脱俗的形象、才华横溢的谈吐,也不能象她的眼睛、鼻梁、嘴巴那样吸引他。他深藏心底、梦寐以求、早已破灭的希望,此时又唤起他的记忆。

    他出身于豪门世家,在一次美国顾问处招待的宴会上,他结识了美貌绝伦的舞伴——跳舞皇后艾思婧。

    “认识你,我很高兴。”侯烨搂着她,轻快地滑进舞池。他接触到的是艾思婧炽热、毫无顾忌、热情奔放的风流眼波。

    “你就是上校侯烨,一个有显赫战果的功臣。恕我不记错的话,你还是一个宠儿,显要人物。”艾思婧毫无忸怩之作,一言道破。

    侯烨打量着艾思婧:她身穿一件天蓝色丝袍,将她溪鳗般光滑的丰腴曲线清晰地勾勒出来,特别是她的白嫩的细腿和的风韵勾画得巧夺天工,攫人心魂。她玫瑰色的面庞并未涂脂擦粉,却娇嫩细腻得足以使人神魂颠倒。一头浓不加丝毫点缀,别出心裁地高高拢起,在头顶上盘成一个宝塔的形状,下边骄傲地露出雪白的颈项。“到底是女间谍!”侯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赞美之心油然而生。

    “我们都是有辉煌成就的人,不必谦虚啦。”

    两人迈着轻快的舞步,谈得十分融洽。美国顾问少将约翰逊,微笑着向中统局头子指一下舞池中耀眼的一对对出色的战士,不但在战场上,而且在情场上。”两人会意地笑了。

    舞会结束后,留给侯烨最深的是艾思靖的眼睛、鼻梁、嘴巴……

    眼睛、鼻梁、嘴巴……舞厅的霓红灯顿时黯然失色,悦耳的探戈音乐变成了破旧的沙沙声,最后也停止了喧嚣。就在这时,凌星耀赫然出现,打断了他的回忆。

    “打扰你了。”凌星耀瞧着侯烨记忆犹存的脸,有礼貌地说。他的职业本领告诉他:侯烨在重温旧梦,并且是梦绕魂萦。

    侯烨凄苦一笑,并不想掩盖自己的感情波澜。站在他面前的虽是一位年青的间谍,但他那双敏锐的眼睛却能明察秋毫。对一个间谍来说,有时心照不宣的默许,比掩饰狡辩要聪明得多。于是,他请凌星耀坐下,询问他争取郦红集团出国的进展如何?

    凌星耀的眼光忽然变得明亮,流露着赞佩,兴奋地说:“是一群辣手的、非凡的人物,他们都有出国之心,却始终服从郦红的意愿,没有她的点头,哪怕明知自己走上绞架,只要说出一个字就给你自由,他们也决不会犹豫走向绞刑架。徐岚与我打过交道了,她太美了,风马蚤性感的程度足能销蚀机器人。要不是你有言在先,我肯定是先获取她的,再决定如何对付她。她确实是想置我于死地,而且目标很坚定,借我的手除掉你,随后再杀掉我。穆淑静也向我展开了se情攻势。陶娜几次把枪瞄准了我,被我躲过了。我怀疑她有过射击的机会,但碍于某种原因没有射击。她们的行动都不是郦红指使干的。她们都有单独作战的能力,即使没有郦红,也同样能毁了我们,好在我不上当。”

    “执行一顼任务,要求特工具有耐心、敏锐、以及对行动对象的处境的分析了解等特点,有时还需要运用阴谋欺诈的策略。你注意就是了。我原也以为,他们会毫不犹豫跟我们走,甚至还感恩不尽。哪有一个罪犯给他生路、给他金钱的路不走之理。”侯烨深有感触说,难怪他也是屡试屡踬。

    “我也这样认为,包括上司也是。可是,我们都错了。他们都有使人无法了解的内心世界。他们那不顾后果的赌博,他们那狡诈j猾的冒险,往往都是成功的。”凌星耀瞧着窗外,思绪万千,忽然他感叹一声:界真是荒诞!”

    “更荒诞的却是荒诞中的人个个活得认真,活得一丝不苟。郦红他们残忍,然而又很勇敢;胡作非为,然而又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们生活在危险之中,需要强烈的泄,作为对可怕的冒险生活的补偿。这样的一群扶弱抑强、劫富济贫的罪犯自然不能忽视失败的因素。”

    “关键的问题是郦红,这个女人不单漂亮,而且还硬得象颗钉子。一个人有了聪明才智,他的仆从同样不会缺乏聪明才智,因为主子的聪明把仆人的愚蠢都给赶跑了。”凌星耀想起欧洲人形容主仆间的关系。在他的生命历程中,郦红是绝无仅有的特例:她不仅在相貌上有着迷人魅力,而且她的聪颖,使他欣悦倾倒。

    “那舒雄的情况怎么样?”侯烨感到难过,从他从事特务工作以来,他还从未象今天这样沮丧地为自己的错误估计痛心过。

    “他愿意出国。他希望有他施展身手的地方。”

    “如果我们不能争取整个郦红集团,先带走舒雄,打击瓦解他们。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叫他们出国。”侯烨明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可以利用偷摄的录象,迫使郦红集团叛国。他见凌星耀用充满信心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禁长叹一声:“要是会用人,他们都是一夔已足的栋梁之材。”

    “别慈心了,与我们没有良心可谈。我们从不信仰虚无缥缈的。人类最终会进入一个最完美的社会,但绝不象所杜撰的那样。”

    凌星耀不愿多管政治,他的职业生涯不是为政治服务,而是尽军人的职责。

    侯烨似乎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没有与大有辩驳一番的凌星耀继续探讨下去,而是断然告诉他:“星耀,郦红集团后天去游玩南疆。”

    凌星耀眉头一皱,两眼直视着侯烨,语气平缓地说:“不可思议。摆脱前人窠臼,独创一格。”他并无有惊诧之色,然而他的内心却为郦红这一怪诞的决定感到万分惊讶。

    “我已保证,在他们游玩时期,绝不打扰他们。让他们痛快地游玩。要明白,最不信任别人的人最不应该得到信任。只要你能信任他们,你就可以无往而不胜。”

    侯烨自信的神色,流露出放长线钓大鱼的胸有成竹。

    最后,他们商定行动计划,计划准备得很周密,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过了。

    但是,凌星耀还是提醒自己:总有预料不到的事叫你警觉。这是他喜欢干这行的原因了。他知道他们陷入了极不妙的困境,陷在惧怕甚至立即死亡的境地,有点象无奈的赌徒,是在用生命打赌。

    第四十三章良知复活

    “斯娃,大伙好吗?”戚胜龙一进门就高兴地问在斯娃天真烂漫的脸上亲了一下,走进会客厅。

    伙伴们迎接他的不是往常的热情、戏谑,而是心情沉重地带着一丝凄淡的微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见郦红。

    戚胜龙一走进郦红的房间,就迫不及待地问:“美神,怎么啦?伙伴们好象都很含蓄……这儿的气氛不太对头?”

    “你惊奇吗?”郦红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沉重气色,她悠悠自得示意戚胜龙坐下,为他倒出一杯红葡萄酒,“你喜欢葡萄酒,因为它是女人酒。”郦红那欢畅、温和、幸福的微笑和亮晶晶快活的眼睛,表明她见到戚胜龙非常高兴。

    “是的,看你轻松的。你总会安慰人,哪怕天坍下来也是这样。我想,没有事,军师是不会急于叫我回来的。”戚胜龙并不回避话锋,敏感地说,露出记者独有的探索目光。

    “是的,出事了,我们的踪迹被人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们想吸收我们当间谍。”郦红平静地说,开始在屋内踱步。

    “你同意了吗?间谍是一个可怕的名字。”戚胜龙万万没有想到间谍参预他们的事,因而感到十分惊讶。

    “没有。我们不愿出卖祖国。但我们的命运凶多吉少。这本也是罪犯的生活趋势。”

    郦红把李莎忏悔,自己得病,侯烨的出现,详详细细告诉给戚胜龙。

    戚胜龙无法相信,在他们够坎坷的生活中,又会出现侯烨这个神秘人物。“侯烨真会凭良心行事吗?这多荒唐!美神就是这样的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获得胜利的人。”当他想到郦红的神思妙用时,他又得到了一丝安慰,但吃惊略带给他的惴惴不安仍困扰着他。

    郦红见戚胜龙的脸上罩上一层担忧的神色,便笑着对他说:“你不是说近段时期要去广州?”她见戚胜龙点头,“那正好,加上你的休假,我们一起去共享天福。”

    “共享天福?!”戚胜龙突然一颤,神经质地复念一遍郦红的话,脑海里忽地跳出栾琼瑾的形象,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悔悟地低垂下头,目光呆滞,稍歪斜的脸出现了痛苦的抽搐。

    不能去!”他绞着手,坚决地说,抬起的眼睛坚毅而又带着乞求的原谅。

    “怎么啦,胜龙?”郦红迷惑不解地看着戚胜龙突变的表情,诧异问。

    “我很想与你们一起去游览南疆,可我不能去。栾琼瑾病了。”一种悔悟的自责使他的语调变得低沉、哀伤。

    “她病了,与我们去游览有什么关系?你可从没体恤过一个女人的病。你不是常说,情人不过是寂寞或无聊时的慰藉,其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难有久长的心灵的牵挂。”

    “是的,我享受女人,犹如欣赏一朵在路上采摘的花,只欣赏到它在手里凋谢为止,决不尝味兴尽悲来的痛苦。但对栾琼瑾碰到了天使,心灵的天使。我对她的惩罚,唤起了我良心的自责,尽管现在我们已断绝了往来。”

    郦红听着戚胜龙真心真意的话,费解地看着他。她莫名其妙,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他还会留恋吗?他可是一个对女性始乱终弃的人。他用甜情蜜语的爱情对那些女性利用够后,够后,糟塌够后,便抛弃了她们,把她们抛进罪恶和绝望的无底深渊,致使有些姑娘自杀殉情,法律却无证据审判他。

    “请谅解。谈谈栾琼瑾的事。”

    郦红的心又是一震,莫非灾难真的是纷至沓来?一个李莎还不够?戚胜龙的所作所为她是清楚的。他尽力关心、照料他所追求的每一个女人,但从不曾有过一缕因真情实意获得的幸福来填充他那颗空虚的心灵。他总是断定:人们把舐犊之情过分夸奖了。

    戚胜龙没有急于谈栾琼瑾,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内蒙时的生活情景:

    骆惜珍是一个不怎么漂亮但却很富有的姑娘,刚下乡时是一个极单纯、活泼可爱的姑娘。她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可不久艰难竭蹶的严酷现实把她折磨得心灰意懒,把她那火红的立志农村干革命的心磨得粉碎。在这种孤独、枯燥、有点残酷的生活中,她借情感、来填实她那悲哀衰飒空虚的心灵。可这种爱情犹如爆中的火山,不仅自身破裂了,还把灼热的熔岩喷射到花朵上面。她最后的报应是被多个男人、抛弃。她生下一个死胎,从此是雪上加霜,被人唾骂、遗弃。她被抛进了大海,就连最后一块可以依靠的木板也从手中滑落了,被卷进了旋涡!生活,无法忍受的生活!竟到了扑向死神怀抱如同扑向母亲怀抱一样的地步!她只有去死,可到最后时刻,她却怀疑坟墓是否有折磨,死亡是否有痛苦!她踯躅在冰河上。

    那是一个灰沉沉的冬日,戚胜龙看着一个怊怅、踽踽行走在冰河上的人突然掉进了冰窟窿。他奋不顾身救出了姑娘,用自己的大衣裹着她。

    姑娘苏醒了,冷得浑身抖,她紧紧贴抱着救命恩人,渐渐地她的体温回升上来。她抬起可怜兮兮的满是泪痕的脸恳求道:“我叫骆惜珍,求求你保护我!求求你把爱献给我这个可怜的人!我不会成为你的赘疣,我会用心、用灵、用肉好好服侍你。”

    戚胜龙出于真诚善良的怜悯心同意了,因为他看到了遭受灵魂蹂躏的姑娘那天性的善良出的求援的目光。

    “对一个受过多次爱情欺骗的人来说,爱情应当存在于一种彻底的、孩子般的、浩大无边的安全感之中,你就是这样的安全伞。”一个月后,骆惜珍象一只蜷伏在牧羊人脚下的绵羊,感恩万分地对戚胜龙说。

    “我现你是一个精明的恋人,不是把心上人的恋情一下耗尽,而总是留下几分,以备来日享受。”戚胜龙开玩笑说。他的错误就在于:美好的友情会解除戒备,使他随便依赖别人。

    一年后,骆惜珍调回北京。二个月后,她信叫来戚胜龙。戚胜龙一走进那幢富丽堂皇的著名作家别墅,立即产生一种胆寒的预感;那着了魔似的喜悦,那种象被天使的翅膀轻轻拂过的幸福之感,顿时烟消云散。果然,骆惜珍把他一拉进那充满之感的卧室,就直言不讳对他说:

    “我爱你,因为你漂亮、温柔、忠诚,有善心,有知识,但我不能与你结婚,因为你是农民,出身也普通,这无论是对你我的感情,还是对将来的子女都不利。可我愿与你继续保持关系,做你的实际妻子。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情人,象花朵一样温柔,而又象蜂鸟一样锐敏。我在等待你就象一个垂死的人在等待死亡,等待甜美的死亡;这有点象喝海里咸水去解渴的人,越喝嘴里就越渴,可我还得喝——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钱,你尽管问我拿。”

    这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女人,她需要他,需要他身上出的那乎一切的强劲之力,需要他们一起的方式,那是他们长久配合默契的结果,既干净利落又亲昵温柔,令她满足,以致于她体内产生那种好象整个地被攫住被占有的晕眩之感。每当他软瘫在她身上,疲惫无力地伏在她双臂之间,而她再一次将他搂紧的时候,她会得到一种更加渴望的持续的快感,这是两个相互叠加在一起的神秘的接触而产生的快感,这种接触如琴弓之于琴弦,如一个干渴的盲人的嘴之于水。

    戚胜龙一阵恶心,他们曾也象所有的情人一样,严肃地赞同这种看法:床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上的爱绝妙无比,不可思议,令人激动振奋,陶醉其中,但这只是糕饼表面的糖霜和酥皮。彼此间既是征服者又是被征服者,完全地共享情感,形成一种绝对亲密忠诚的关系。但眼前这个女人却迅地脱去衣服,并塞给他厚厚一叠人民币。

    戚胜龙气得浑身抖,纯真的感情遭到残忍的亵渎和无情的愚弄。他猛地给眼前这寡廉鲜耻的女人一个耳光,转身走了。不久,骆惜珍用十万元陪嫁嫁给了一个电影演员。

    戚胜龙中止了漫无边际散开的思索,对耐心等待着的郦红说:“美神,自从我被骆惜珍这个可耻的女人咬了一口之后,我便认为,世上没有真正的爱情。你看女人为了什么?有人把自己的投身于政治、金钱、荣誉。这些见鬼的买卖!女人就是毒蛇!它吞噬了多少男人的精血、灵魂,养肥自己,然后随心所欲地改变爱情。如果把爱情处处与私利放在一起,那算什么爱情!世界是可爱的,大自然的山阳、月亮至暴雨、雷电都有可爱的地方,唯独没有女人的爱。”他又一次止口了,为自己明知荒唐却固执的观点着慌。

    “所以,他把活跃在年轻人内心深处的那种歹毒的复仇念头,一股脑儿地泄了出去。”郦红想。

    “那是因为你的失恋而造成的偏见。爱情是存在的,真正的爱情也是存在的。”郦红说。

    “是的,美神。我体验到了,这爱就是栾琼瑾,她唤起了我丑恶残忍的灵魂,唤醒了我残酷阴险的爱情屠杀。我的灵魂应该唤醒了!美神,你不是现我刚才突变的表情了吗?我就是在你叫我去南疆旅游的瞬间产生。我要忏悔,我要回到栾琼瑾的病房里去。”

    “她的病很厉害吗?”

    “是的,我故意使她怀孕流产,流产后又故意与她不洁,使她患上严重的“妇女病。”我不但不内疚自责,反而幸灾乐祸地向她告别,准备去广州,恰好这时闵毓通知我。栾琼瑾知道这是我有意的作恶剧,但并没有责怪我,相反对我说:‘我爱你,胜龙,你的作恶剧也太狠毒了。离开我,你去吧。’就在她送我出来的时候,我遭到了从身后扑上来的一个受人指使复仇的歹徒的袭击。就在我遭破相的危急关头,栾琼瑾毫不犹豫挡住了那只罪恶的拿着硫酸枪的手,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了我。我脱险了,她却多处烧伤。我非但没有去医院看望她,反而想:这样能够更快地抛弃她。她理解我的意图,默认了。”

    “你太残忍了!她的伤势怎么样?”

    手都烧伤,会留下残废。”

    “你一直在她的感情?”

    “是的,自从我的自尊心受到她的清高损害后,就誓要是我想不到一个对爱情如此冷淡的人却有那么坚定的爱情信仰——她对我的爱永不变。不管我怎样挖苦、折磨、嘲笑她,和采用手段使她知道我有放荡的行为,她都不管。她说,这一切都可以改变;每个人有变坏的时候,也有变好的时候。她太天真、单纯了,那副真正享受到了爱的幸福陶醉使我看了心碎。我与她恋爱只不过是把它当作我恋爱史中的一次历时甚短的艳遇而已。我不愿再去是,试用种种方法断交她。记得那个北风凛冽的夜晚,带着风雪的恶劣天气,吓走了带有爱情核动力的情侣。我在雪花天中,把她脱得一丝不挂,她说冷,但我不管。我要存心折磨她。她浑身冻得紫,却没有哼一声,只要我幸福。她就是这样的一个恪守三从四德、逆来顺受的来自农村却带有现代恋爱观的姑娘。我见作恶剧的折磨不能吓退她对我的爱情,便变换手法,百般地贬低她,讥讽她,骂她;嘲笑她是丑小鸭,乡巴老,可她并不怒,她说:‘如果我是乡巴老、穷鬼,你就不爱我;如果我是丑小鸭就不能成为你的妻子,难道你只是一个有优美外壳而没有品德良心的人吗?难道你仅仅是凭着外貌、等级观念去恋爱吗?美神,我能说什么呢?我认为生活与同义,因为它信马由缰,无拘无束。可她却认为生活神奇多姿,灿烂辉煌。我简直成了她的俘虏。但我罪恶的心却对她不屑一顾。我想出更卑鄙下流的手法,剃掉她,让她赤身冻着,象欣赏商品似的欣赏她,当众人的面夸说我的私生活,反正种种下流的事我都做了,但仍无济于事,最终我想出类似兽性的行为,使她染上妇女病。

    美神,这就是我的行为!我真的没有人性吗我接触栾琼瑾的第一天起,我就现了。但我遭受爱情抛弃的邪恶的心还得不到坑害女性的满足。我要彻底毁了她。可我又被她高尚的品质和坚贞的爱情所深深感动——每个人都有变坏的时候,也有变好的时候。”

    “这样的一个女性怎能不使人挖掘、反省灵魂呢?”郦红终于现了戚胜龙向世间打开了他心中最隐秘的通道。她满怀同情地问戚胜龙:“那你打算怎么办?”

    “守护她,待她病好了,与她结婚。美神,我在爱情混浊、肮脏的道路上行走,终于找到了真正爱情的归宿。”

    “这么说,你也就会离开我们。”

    灾难的征兆再一次闪过郦红的脑海,她大吃一惊,这时才猛然醒悟渐渐意识到她确有某种遥感和预测的特异功能。这种特异功能所产生的预感最后可能都会成为可怕的事实。

    郦红想到这儿,一阵昏眩,但她控制住了,赞佩地看着戚胜龙。

    “我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我需要的是让她恢复健康。她需要我。”

    对戚胜龙的醒悟,郦红不知是喜是忧。一个有教养、善良过顶的女人,可以感染、丰富男人的生活;财产可以消失,美貌可以衰退,但心灵的美,精神的富有却不会泯灭,相反会成长,与年俱增。

    也许纯洁的柔情和高尚无私的爱情能把一个堕落的灵魂从死亡中拯救出来。

    “祝福你!戚胜龙,为你有这么一天。”郦红又为戚胜龙倒出一杯葡萄酒。

    戚胜龙理解郦红的意思。这杯葡萄酒意味着告别过去,迎来崭新的爱情幸福生活。

    “谢谢!美神。”刹那间,泪水模糊了戚胜龙的眼睛。

    娃,大伙好吗?”戚胜龙一进门就高兴地问。他在斯娃天真烂漫的脸上亲了一下,走进会客厅。

    伙伴们迎接他的不是往常的热情、戏谑,而是心情沉重地带着一丝凄淡的微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见郦红。

    戚胜龙一走进郦红的房间,就迫不及待地问:“美神,怎么啦?伙伴们好象都很含蓄……这儿的气氛不太对头?”

    “你惊奇吗?”郦红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沉重气色,她悠悠自得示意戚胜龙坐下,为他倒出一杯红葡萄酒,“你喜欢葡萄酒,因为它是女人酒。”郦红那欢畅、温和、幸福的微笑和亮晶晶快活的眼睛,表明她见到戚胜龙非常高兴。

    “是的,看你轻松的。你总会安慰人,哪怕天坍下来也是这样。我想,没有事,军师是不会急于叫我回来的。”戚胜龙并不回避话锋,敏感地说,露出记者独有的探索目光。

    “是的,出事了,我们的踪迹被人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们想吸收我们当间谍。”郦红平静地说,开始在屋内踱步。

    “你同意了吗?间谍是一个可怕的名字。”戚胜龙万万没有想到间谍参预他们的事,因而感到十分惊讶。

    “没有。我们不愿出卖祖国。但我们的命运凶多吉少。这本也是罪犯的生活趋势。”

    郦红把李莎忏悔,自己得病,侯烨的出现,详详细细告诉给戚胜龙。

    戚胜龙无法相信,在他们够坎坷的生活中,又会出现侯烨这个神秘人物。“侯烨真会凭良心行事吗?这多荒唐!美神就是这样的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获得胜利的人。”当他想到郦红的神思妙用时,他又得到了一丝安慰,但吃惊略带给他的惴惴不安仍困扰着他。

    郦红见戚胜龙的脸上罩上一层担忧的神色,便笑着对他说:“你不是说近段时期要去广州?”她见戚胜龙点头,“那正好,加上你的休假,我们一起去共享天福。”

    “共享天福?!”戚胜龙突然一颤,神经质地复念一遍郦红的话,脑海里忽地跳出栾琼瑾的形象,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悔悟地低垂下头,目光呆滞,稍歪斜的脸出现了痛苦的抽搐。

    不能去!”他绞着手,坚决地说,抬起的眼睛坚毅而又带着乞求的原谅。

    “怎么啦,胜龙?”郦红迷惑不解地看着戚胜龙突变的表情,诧异问。

    “我很想与你们一起去游览南疆,可我不能去。栾琼瑾病了。”一种悔悟的自责使他的语调变得低沉、哀伤。

    “她病了,与我们去游览有什么关系?你可从没体恤过一个女人的病。你不是常说,情人不过是寂寞或无聊时的慰藉,其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难有久长的心灵的牵挂。”

    “是的,我享受女人,犹如欣赏一朵在路上采摘的花,只欣赏到它在手里凋谢为止,决不尝味兴尽悲来的痛苦。但对栾琼瑾碰到了天使,心灵的天使。我对她的惩罚,唤起了我良心的自责,尽管现在我们已断绝了往来。”

    郦红听着戚胜龙真心真意的话,费解地看着他。她莫名其妙,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他还会留恋吗?他可是一个对女性始乱终弃的人。他用甜情蜜语的爱情对那些女性利用够后,够后,糟塌够后,便抛弃了她们,把她们抛进罪恶和绝望的无底深渊,致使有些姑娘自杀殉情,法律却无证据审判他。

    “请谅解。谈谈栾琼瑾的事。”

    郦红的心又是一震,莫非灾难真的是纷至沓来?一个李莎还不够?戚胜龙的所作所为她是清楚的。他尽力关心、照料他所追求的每一个女人,但从不曾有过一缕因真情实意获得的幸福来填充他那颗空虚的心灵。他总是断定:人们把舐犊之情过分夸奖了。

    戚胜龙没有急于谈栾琼瑾,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内蒙时的生活情景:

    骆惜珍是一个不怎么漂亮但却很富有的姑娘,刚下乡时是一个极单纯、活泼可爱的姑娘。她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可不久艰难竭蹶的严酷现实把她折磨得心灰意懒,把她那火红的立志农村干革命的心磨得粉碎。在这种孤独、枯燥、有点残酷的生活中,她借情感、来填实她那悲哀衰飒空虚的心灵。可这种爱情犹如爆中的火山,不仅自身破裂了,还把灼热的熔岩喷射到花朵上面。她最后的报应是被多个男人、抛弃。她生下一个死胎,从此是雪上加霜,被人唾骂、遗弃。她被抛进了大海,就连最后一块可以依靠的木板也从手中滑落了,被卷进了旋涡!生活,无法忍受的生活!竟到了扑向死神怀抱如同扑向母亲怀抱一样的地步!她只有去死,可到最后时刻,她却怀疑坟墓是否有折磨,死亡是否有痛苦!她踯躅在冰河上。

    那是一个灰沉沉的冬日,戚胜龙看着一个怊怅、踽踽行走在冰河上的人突然掉进了冰窟窿。他奋不顾身救出了姑娘,用自己的大衣裹着她。

    姑娘苏醒了,冷得浑身抖,她紧紧贴抱着救命恩人,渐渐地她的体温回升上来。她抬起可怜兮兮的满是泪痕的脸恳求道:“我叫骆惜珍,求求你保护我!求求你把爱献给我这个可怜的人!我不会成为你的赘疣,我会用心、用灵、用肉好好服侍你。”

    戚胜龙出于真诚善良的怜悯心同意了,因为他看到了遭受灵魂蹂躏的姑娘那天性的善良出的求援的目光。

    “对一个受过多次爱情欺骗的人来说,爱情应当存在于一种彻底的、孩子般的、浩大无边的安全感之中,你就是这样的安全伞。”一个月后,骆惜珍象一只蜷伏在牧羊人脚下的绵羊,感恩万分地对戚胜龙说。

    “我现你是一个精明的恋人,不是把心上人的恋情一下耗尽,而总是留下几分,以备来日享受。”戚胜龙开玩笑说。他的错误就在于:美好的友情会解除戒备,使他随便依赖别人。

    一年后,骆惜珍调回北?br/>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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