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楼兰公主

楼兰公主第2部分阅读

    没有人会相信月牙儿说的是真话!

    刘子安自然也不会“误将”她视为楼兰公主!对于她的话,立刻报以满意的笑声。

    “应弟答得妙!答得妙啊!”幽默的骆应是比正经的应弟来得更令他愉悦啊。

    笑声背后,常有暗伏。一直尾随他们的赫连比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如果他没有猜错,眼下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合该就是西域人人知之甚详、擅于医术,并可将尸体保存不朽的楼兰公主。

    因为她马背上的皮革,正是以大漠罕见的兽皮裁制而成的!除了他父王赫达夫有一块之外,就只有行踪不定、生死成谜的天山雪人有此物!

    换言之,天山雪人若真的如那臭小子所推说,将其一生所学及药袋交给了他的爱徒,那么这个极可能是女扮男装的美少年,就是月牙儿了!

    当下,一个冷酷无情的邪计在他脑际浮现了……

    月牙儿,你今生不仅注定将成为我赫连比的女人,兰楼国也将成为你的陪嫁之物!

    残烛如豆,更深露重。

    月牙儿与刘子安等人夜宿娃娃谷的一间客栈。浓稠黑暗中,突然传来宪睾声,惊醒疲惫不堪、方才就寝的月牙儿。

    “什么人?”月牙儿倏地从床榻坐了起来,全身处在战备状态。

    “好耳力!”赫连比睇着一袭雪白亵衣的月牙儿,更加肯定自己先前的推测。

    几乎在同时,月牙儿已将挂在床边的外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身上一罩,并将腰带系牢,根本不给眼前这自称匈奴单于,私底下却贼眉鼠眼的赫连比,再有瞥自己一眼的机会。

    “獐头鼠目之辈,活该吃我这一记!”须臾间,月牙儿的衣袖中绝狠地飞射出连发的半月飞刀。“喝!”赫连比着实没料到,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击,尽管如此,他还是三两下地架开那凌利封喉的飞刀,飞跃至月牙儿的身边,“别让我伤了你的细皮嫩肉。”怒笑之中还带着三分猥琐。

    “住嘴!”她的声调和她的冷沉容颜一样寒冽透骨,接着她一掌击出。

    赫运比立时接住,“女人家不该这么凶的,虽说大漠女儿个个英气逼人,但女人终究是女人。”

    他宛如狐狸地笑着,也没真的打算和她过招,因为他只想将她带回自己的营帐,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月牙儿虽被对方看穿身份,却仍以清冷的笑意应对。

    “怎么,想报当日客栈之仇?”月牙儿不屑的说着。

    赫连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我打算带走你——兰楼公主月牙儿。”

    月牙儿闻言心头一惊,但旋即恢复镇定,淡漠地说:“楼兰公主此刻应远在楼兰国才对,怎会在此出现?更何况我骆应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你这话太侮辱我了。”

    不待月牙儿话音落定,赫连比即已大笑起来。

    “是吗?想我赫连比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笑声才停,他双眼圆睁地直视着月牙儿说道:“我不管你是骆应;还是楼兰公主月牙儿,总之,我今天是要定你了。”

    月牙儿并未被他的话攻破,一径冷静反唇相稽。

    “我不知大名鼎鼎的赫连比竟有断袖之癖。再说,你三更半夜闯入他人卧房,非j即盗,还不束手就擒!”夺目姿容,闪着冰寒。

    赫连比闻言,怔了几秒,却马上回神,诡笑了起来。

    素闻月牙儿公主机智过人、冷静如增,他可不能为她平静的表相所误导!

    “你这话对白天出手救你的那个傻瓜说吧!我赫连比可非泛泛之辈,在大漠谁不知有两个人可谓声名远播,男的就是匈奴未来的单于——赫运比我,女的则是不染尘烟,貌似谪仙,精于医术的楼兰公主——月牙儿你呀,我怎么会错认!”他还打算自我吹捧地道出如何猜出她的身份时,就溢月牙儿所截话。

    “废话少说,我是男是女无需你书喙,看招!”话甫落,就将脚边的凳子朝他踢了过去……

    “砰!砰!”又为赫连比给架开。

    暗夜里,这木头撞地的声音,立即引来邻房的刘子安及他们的侍从,一下子这窄小的卧房挤满了人。

    赫连比连忙吹了一声口哨,他带来的人马也一窝蜂地冲进屋内。

    “阿苏打,杀了他们!”

    赫连比不再心慈手软,决定强行据走月牙儿!

    忽地他一跃而起,扣住她的肩头,“走吧!月儿牙。”压低的威胁声,饱含不容更改的冷霸。

    “放开你的脏手!”怒火在月牙儿眼中燃烧,偏又奈何不了他。

    不待赫连比反应,刘子安的冷寂之声划空劈下,“你最好照他的话做!”

    “臭小子,你的命还真大,没毒死你!”赫连比仗着人质在手,自然大放厥辞、无所顾忌。

    “上苍有好生之德,也赖我义弟妙手回春,不过,这笔账我得和你算个清楚。”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蓄着无与伦比的惊爆力。

    赫连比不禁为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势,动摇了坚持。

    他到底是什么出身?

    端看他身边训练有术、出手不凡的侍从,及一把把价值不赀、打造精良的佩剑,不难看出他们若不是出身官宦之家,便是皇亲国戚!

    “别管我,大哥,他奈何不了我的。”月牙儿不想刘安为她涉险。

    “啊哈,好个兄妹情深意重。”赫运比邪佞地嘲讽。

    “赫连比,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绝不轻饶你!”月牙儿可慌了,生怕女儿身曝光,但威喝的口吻却依旧铿锵有力。

    刘子安一听,直觉认为赫连比故意讽喻月牙儿的细白嫩肉,也就没留心这话背后的深层意义;却对“赫连比”这个名字感到有些耳熟……

    “放开他!否则新仇旧恨,只怕十个赫连比也不够死!”刘子安不为所动,疏冷的声调在空气中传送。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赫连比凛然拒绝,颇有豁出去的打算。

    就在赫连比猛地提振真气凌空跃起,打算破窗而出时,刘子安自怀里摸出珍珠般的暗器朝他射去……

    “啊!”赫连比险叫出声,原本抓紧月牙儿的手应声放松,却在落地之前又提了口气抓住她。

    这时,另一只手也来到月牙儿左肩,单手与对方过招,招招凌厉,击得赫连比身形微晃,脚下连遣,若不是他死巴着月牙儿的肩头,只怕会跌坐在地。

    “还不放了他!”刘子安掌风愈发狠劲。

    “她是我的人!”赫连比像头疯了的困兽,继续迎战。

    双方人马也在这时厮杀了开来,桌飞椅裂,一片凌乱。

    刘子安真怕这一拉一扯弄断了月牙儿的手臂,出招也就不免有所顾忌。

    赫连比看在眼底,打算再度使出小人伎俩毒死他,才一抬手,却为月牙儿所阻——

    “小心!”月牙儿此时挣脱了出来,却在瞬间被两人分别拉住衣袖,嘶地一声,那雪白水袖立即分家。

    “啊——”惊愕之声却是出自月牙儿身边的兰、竹、菊三名贴身女侍卫的口中。

    刘子安则趁机朝赫连比的胸口击出致命的一掌,只见对方连退了几步,旋即口吐鲜血,瘫坐在地。

    阿苏打见状,火速杀近他的身边,利落地搀起他的主子,“王,你没事吧?”又对身边厮杀的人喊道:“退!”

    这一群大漠硬汉便在眨眼间蹿出小屋。

    霍风意欲上前去追,却为刘子安所阻,“不用追了!”

    他们称那汉子为王?

    王……赫连比……难道他是匈奴王储赫连比?!

    奴匈王储赫连比怎会来到中原?又为何在此出现?

    一连串的问号在刘子安脑中翻滚着,他来到月牙儿的身边,“应弟,你还好吧?”

    “我没事。”话甫落,却见自己的玉臂裸里,净白的右臂上方有着半指大的瑰红胎记。

    最令人讶异的是,它的形状宛如月牙,红白对衬让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望着刘安失神的目光,月牙儿一时间语塞,羞煞极了。

    兰、竹、菊三人连忙将床头的披肩,罩上月牙儿身上。“小的该死。”双双跪地,解除了她的尴尬。然而那香凝如脂的纤纤雪臂,却已印入刘子安的眼底。

    刹那间,他的心口不住地跳动,直视着已被袍子买住的雪臂。

    那块瑰丽的月牙胎记,犹如火烙的红铁,熨烫着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分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却像受到惊吓的鸟群在脑中飞蹿,怎么也止不住……

    突然,赫连比先前曾经说过的讽喻,倏地爬上心头——

    应弟会是个女红妆吗?

    不!不可能。

    几近崩裂的心弦,却为不确定的答案,震荡不已。

    “谢谢大哥救命之恩,小弟衣衫不整,不留大哥了。”平静如水的声调、沉凝稳健的神彩,登时化解刘子安的疑虑。

    “哦,哪儿话,应弟,你也早早休息。”凝神相对,刘子安那双深邃明眸,再次盛载迷离。

    谁教应弟那白玉雕琢的容颜、娇艳欲滴的绛唇、纤葱的玉臂、宛似蒲柳的身姿,委实……委实像个女孩家!

    夜深,月朦胧,他的心更混沌……

    第四章

    “爹,我不管啦,您得打点宫中的老臣,为女儿说项。”秦媚娘使出浑身解数,向面前已逾花甲之年的老者撒娇。

    不待老者回话,他身边的慈容女子倒是发言了。

    “媚娘,别烦你爹了。他一直不愿女儿嫁人官宦之家,更别说嫁人帝王之家。”

    “娘——您怎么也和爹一个鼻孔出气嘛!”她索性撒赖到底,硬是逼爹娘如她所愿。

    “不得无礼。”秦桐终于开口。

    想他一生在帝王之家授业,虽说,师恩大于一切,但陪这些身份特殊的王孙公子读书,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稍有疏失,轻则被撤职;重则身败名裂,抑或是诛连九族,简单的说,终日是提着脑袋过活。

    如今,他仅剩的么女,也想学她的姐姐们嫁人深宫,怎不教他忧心忡忡。

    “娘——”她执拗地柔性反抗。

    “难道你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秦桐冷眼睇着家中最美的小女儿,感慨万千。

    “宫门是不是真的深似海,女儿是不知,但每个姐姐回来省亲时,哪一个不是风光十足、排场阔绰?”秦媚娘反驳道。

    “那只是表相!”他厉言道。

    “爹,自古至今女子的婚事哪一桩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说,这是天下女子共同的宿命,那么,女儿宁愿嫁人鸿门世家,也不愿下嫁贩夫走卒。”秦媚娘执意表态。

    “你——”秦桐一时哑口无言。

    “爹,怎么说,您也曾是安哥哥的西席,我们亦是江南四大望族之一,虽不尽是门当户对,倒也不算是过分高攀,您就成全女儿吧。”对于自家的身世,她可是信心十足。

    “你可知他的身份,未来又可能是何等尊贵?”秦桐再警示女儿。

    “当然知道。我对安哥哥——您是知道的,至于他未来的身份,对我而言,自是锦上添花,说不欣喜是欺人;但即使他无冠冕加身,我亦会求爹爹为我说媒。”

    “唉!”也罢。

    秦桐不发一语,心中已有定案。

    离开娃娃谷之后,刘子安与月牙儿一行人仍旧结伴而行,悠闲地往洛阳前进。

    一个月下来,月牙儿发现刘子安身边的贴身侍卫霍风,每隔一星期总会在子夜放出信鸽。

    由于好奇心作祟,某夜,她抓住一只欲往南飞的鸽子,并从它的脚环下取出一张纸片,上方只有三个字——揽翠湖。

    这是什么意思!

    按字面上的解释,刘安放出的信鸽,只说明一件事——他们现在的位置。

    他需要向谁报备他的行踪?

    打从结识以来,他予人的感觉,风流不羁,事俗之事根本不萦于胸。如今他规律而不间断地释放信鸽,告知自己所在的地点,这意谓着什么?

    尽管疑惑,她还是重新将信条绑回鸽环上,送它飞回天际,便匆匆从屋瓦上一跃而下。

    “什么人?”月牙儿这时惊动了在揽翠楼后花园散心的刘子安。

    是他!他怎么也没睡?

    月牙儿扬起水袖,连忙作揖掩住她的惊讶,“原来是大哥啊。”

    “应弟?”月光下,霜白儒衫的月牙儿更显澄净,晃眼间,刘子安几乎错认他为女子!

    怎么回事?

    自从那日见过他晶莹赛雪的肌肤之后,离谱地连夜里也梦见应弟成了女儿家,从此夜夜不能成眠。

    今夜,又是如此!乍醒后就再也睡不奢,他只好对月苦思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大哥,夜深露重,还有雅兴赏月?”月牙儿窥见他为自己失魂的眼神,忙不迭地找话题化解尴尬。

    “小弟较胜大哥我吧?”刘子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兴逗弄月牙儿的念头,但挑逗的话就这么溜口而出。

    “大哥?”她有些错愕。

    他的眼神怪怪的……怎么带着点“调戏”的成分?

    男人与男人间的对话,不该如此吧?!

    “否则怎么会沿坐屋瓦之上,以求更近月呢?”爽利的笑声旋即充塞揽翠楼的后花园。

    月牙儿连忙抿唇一笑,算是呼应他的说辞,“大哥真会说笑。”

    “来,陪陪我这个失眠的人吧!”他顺手将月牙儿的肩头搂近自己。

    这一搂,一股奇异却强烈的电流,迅速从指尖传导到全身,顷刻间,不曾有过的欲念如火山爆发地宣泄出来……

    被刘子安搂住的月牙儿,长年封锢的心、沉淀的情,也瞬间觉醒。

    她试图镇住心神,让马蚤动不安尽速散去,奈何与日俱增的好感大举来攻,住她怎么抵御也力不从心,终至溃决。

    她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住阵阵忐忑,狂嚣席卷心间。

    “如何?”刘子安试图从迷茧中突围,无奈混含沙哑的嗓音还是泄了底。

    “嗯——嗯——”月牙儿猛地咽了口唾液,支吾不能言。

    “也许贤弟想睡了,为兄也不好勉强。”他忙将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抽回,毕竟两个大男人勾肩搭背,不免招人非议。

    “大哥,小弟也睡不着——”她打断他的话,也不明白为什么想留下。

    “那好,那好。”他笑得尴尬,却又为良夜有人相伴感到没来由的畅快。

    她在他身边的石凳坐了下来,“大哥,你家中可有些什么人?”这个话题该是最安全的吧?

    “有父——”刘子安也挨近她坐了下来,为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特殊”身份而打住,连忙改口,“家中上有高堂,下有一胞弟及两个妹妹……”

    突然,他遥想起远在洛阳的双亲。也许他真该早点回家了。

    “很好,很好。”她答得言不及义。心思也飞到遥远的关外……

    不知父皇、母后还有她的孪生哥哥可好?

    “那你呢?”刘子安采入她的蓝目中。

    “哦,我有一个哥——”月牙儿连忙收口,因为她已“乔妆”成她的哥哥了,这会儿自然得改口,“高堂健在,还有一个挛生妹妹。”清幽的叹息中,宣泄出她的思念。

    “相信令妹一定是个气韵如嫣、清妍纯净的绝世佳人。”精明如他,早已察觉月牙儿那两抹深潭的落寞独为思乡,为了化解彼此的思家之苦,也就当机立断转移话题。

    月牙儿这会儿反倒辞穷。

    她怎么好夸奖自己呢?

    “怎么?我没猜对?不会吧?应弟清逸出尘、气宇盎然,若不责怪为兄太过放肆,我认志,你若乔妆成女红妆,绝对赛过京城四美啊!”

    刘子安突然被自己的念头给骇住,却也幻想起骆应若是女儿身的模样

    那一定赛过天仙,美过娇娥!

    “大哥!”月牙儿佯嗔,力图表现出堂堂七尺之躯的气势,不愿被人比作地位低微的女子。

    “哦,应弟可别动怒,算为兄失言。”

    他在想什么啊!应弟可是个男儿郎,但是月下的他,怎么看……都像个娘儿们。

    老天,他是哪根筋不对劲儿?!

    该不会是他潜意识里对同性有偏好吧?否则这么些年为何始终无法对一个女子真正动心用情?难道……他真的是“品味独特”?

    月牙儿看着刘安变化万千的脸谱,直觉这话题若再持续,只怕女儿身迟早会被揭穿,还是先走再说。

    “大哥,小弟突感睡意上身,促膝赏月可否改日?”夜莺般的嗓音,轻缓吟咏。

    刘子安再次迷惑……

    这绵柔的语调哪有半点男子气概?

    强抑动情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洛阳城

    飞檐耸天、画栋雕梁满的宫殿里,御医正在天子的金瑶床榻的专注地凝神把脉,他的身后则站着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端看她金簪银坠、锦衣华服,即可推知此人身份不凡。

    久久之后,御医垂首喟叹,神情严肃地转过身子,双手作揖,“启禀娘娘,皇上他——”

    “老太医就请直言吧。”尽管她面有愁容,然一国之母的气度与雍华是让她气凝如山。

    “是,皇上的病……只怕回天乏术。”老太医颔首,老泪汩汩流下。

    “知道了,下去吧。”珠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让它掉下来。

    皇上这病来得突然,如今御医的宣判虽说是青天霹雳,却也是在意料中。

    望着自病发以来就不曾清醒过的皇上,她早已预知他们夫妻的缘分将尽。

    “传我懿旨,让安儿速速回宫。”止住哽咽,下达谕令。

    “是!”身边的侍婢衔命而去。

    黑云密,偶尔传来几声狼嗥狗吠,碧罗纱灯随着朔风摇曳,空气凝地仿佛随时都会下起倾盆大雨。

    “启禀公子。”霍风的声音隔着木窗传进屋内。

    “进来。”刘子安阴沉以对。心头却莫名地隐隐不安,却又不知所为何事。

    “公子,”霍风一入屋内,立时将房门栓牢半跪在刘安的面前。

    “我不是说出门在外不用行此大礼吗?”刘子安达声制止。

    “小的明白,可是——”霍风连忙从胸襟取出一只小羊皮卷轴。

    刘子安一见此物,心弦一震,脸色大变。

    莫非……宫中发生大事?

    他一把将卷轴拿了过来,昔日的不羁登时一扫而空,两抹愁云罩上眉心。

    才一展开羊皮家书,慢郁立刻在那张刀裁的五官上散开,犀利的双目此刻焦灼地像焚烧的熔岩,随时可将人烫伤、焚尽……

    “公子——”霍风从未见主人有过这般蚀人的表情。

    “通知弟兄立即兼程赶回洛阳。”阴郁隐逝,精明买身。

    “应弟,我必须就此和你告别。”刘子安除着月牙儿那张净白脱尘的脸蛋,声音里凝满了不舍。他是怎么了?

    就算他俩有歌血之义、救命之恩,也不该有超乎手足之情的痴恋与躁动才对啊?

    为何一见到他那双更胜女子的秋眸时,心口就是不由自主地加速,甚至还夹带着另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占有欲?

    “大哥,你赶着去哪儿?”轻愁缠上她的眼。

    几个月以来,和他相处已成为一种习惯,他顿然提出分手,教她若有所失,也隐隐地逼出心田最角落的情愫,任她万般压抑也奈何不了它。

    “我父亲病了。”他避重就轻地点出事实,忧戚再次纠缠上那双琥珀色的瞳子。

    “可有小弟能够尽力之处?”翦水双眸净是关怀。

    “多谢应弟,家父正由洛阳第一名医诊治,再说应弟不也有要事待办?”他礼貌地拒绝,因为连天下第一名医都救不了他父亲,应弟又怎能使得上力?

    “哦——”赛过仙子的容颜一黯。

    刘子安再度被口一牙儿的一颦一笑搅乱心湖,即使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警告他——他是男人、一个如假包换的男人,他不该、也不能对他有男女情愫与牵扯!偏偏怜惜、心疼、关怀,全然不可抑止。

    他甚至想将骆应拥进怀中,告诉他,他们还会再相见的!

    手才抬起,却为自己超出常轨的关怀、迷恋,遽然垂下……

    难道他真有断袖之癖?

    不!这可不见容于礼教!

    苍天啊!他该怎么办?

    踟蹒像雪球般地滚向心窝,几乎将他碾碎,而良心的鞭答更抽得他鲜血四溢,但想拥住骆应告别的热劲儿,却和理智一再互相攻防,持续着一进一退……

    “大哥,你多保重,也愿令尊早日康泰,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突然,月牙儿发现在未来的一年中,自己压根无法让他找得她,因为——她将成为东汉的囚臣!

    “你也多保重。”怜爱与不舍还是挣脱出理智的闸口,刘安霍地扳住月牙儿的肩头,牢牢地扣住她,有力的双掌不断地传导着离情依依与热力。

    “大哥……”月牙儿灵光一现,挣开他的双臂,“我想向你提个亲。”大漠儿女率真性情,此刻昭然若揭。

    “什么?”刘子安瞪大了双眼,此时此景,应弟竟要为他说媒?

    “请容我为舍妹说个媒。”月牙儿笃定的说,也为自己的“惊人之举”震撼不已。

    “应弟的孪生胞妹?”想到也是同样一张脸,刘子安矛盾得不知作何反应。

    “正是。为兄不愿意?我保证舍妹貌似谪仙、净肤赛雪,诗书礼乐样样精通,是个少见的绝代佳人,绝不会委屈大哥。”她从不知自己如此主动,显然刘安让她失去了自己。

    “应弟,我看你便知令妹必定色艺双全,可是——”骆应的身影像个吸盘,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思绪,怎么也容不下他人。

    “难道大哥已有妻室?”她早该料想到的呀!

    “不是。”他绝断她的臆测。

    “那么是不相信小弟的保证、抑或是已有红粉知己?”她放下尊严,再次逼近。

    “都不是。”

    “那么?”

    “这——”难道要他告诉骆应,自己为了他这个“大男人”丢了心,而无意于其他女子,即使是一个相貌极似他的女子也不愿意!

    刹那间,刘子安讶异察觉自己早为骆应神魂难安,但他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只怕他有心扫除外力,骆应也未必能坦然面对外界的质疑眼光。

    蓦然,宛若深秋朔风的悲凉,无情地覆上她的面颊。

    “大哥,”她读出他的忧郁,很想收回决意,然而离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持续发酵。月牙儿继而坚持道:“这是小妹最爱的蓝玉月牙。”旋即从粉颈上取下那从不离身的玉坠,硬塞给刘子安。

    睇凝这枚湛光四射的蓝玉,刘子安仿佛对上月牙儿那双海蓝宝石般的瞳子,澎湃的情绪再起……

    抬首,又见她宝蓝的泽盼,心再度飞扬,怎么也找不到落脚之处,只能轻喟。

    想他刘子安行遍大江南北,识得红粉佳人无数,没想到却独为眼前那两潭水光济洵的蓝眼失魂、悸动。

    苍天究竟和他开了个什么样的大玩笑啊?!

    自古至今,素闻“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主,可未曾知悉“独爱男子,愿舍江山”的国君啊!

    他这勃发的情愫,又能向谁倾吐?!

    他该诅咒苍天无限吗?!

    手握蓝玉,他狠心斩断这有违伦常的情愫。

    “好,尧兄答应你。不过,我这一返回洛阳,不知何时能再出游,实怕延误佳人佳期。”

    “大哥,这点你不用挂心,舍妹月牙儿早已言明,若非谦谦君子,她宁愿独身终老。”星眸一瞬也不瞬,写尽坚定不移的决心。

    “多谢应弟抬爱,但愿为兄不负今妹所盼。”他也取下腰间的双子星翡翠玉佩,交给了月牙儿,作为订情之物,“不知令妹的闺名是?”总不能连未来的妻子姓名都不知道吧?

    “舍妹的闺名亦为骆映,只是映为映雪的映。”月牙儿还是没道出她的本姓,实在是担心见识广博的刘安,曾经听闻过“楼兰公主月牙儿”的名讳。

    “好,为了给令妹一个交代,你我相约一年半后,至楼兰国外颇富盛名的凌波洞窟再见,不知你意下如何?”刘子安真心的盼望能再次见到骆应。“如果我因故失约,亦会请霍风通报;若令妹骆映悔之,我亦无话说。”

    “舍妹不会反悔,绝对不会。”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突然感到自己太过决断的态度,可能会造成刘安的怔疑,忙不迭地解说:“如果她见过大哥、也相信我的眼光,她绝不会悔婚!”

    “应弟,你多保重。”他很想再次拥月牙儿入怀,可最后仅以右手有力却带着三分珍爱的力道,拍着月牙儿的肩头,“凌波洞窟再见了。”

    “凌波洞窟再见。”淡淡哀愁像恼人梅雨,怎么也挥之不去。

    月牙儿怔怔地目送他策马飞奔,直到再也望不见他的身影,她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公主,我们也该起程了。”兰儿恭谨地提示着月牙儿。

    “是啊,我们也该走了。”月牙儿幽幽回应。

    洛阳,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国难当头,身为公主的她,自当义无反顾为国家做些事!

    但愿一年的“囚禁”时光,速速过去,好让她早日回到楼兰再续前缘。

    到那时,她会以真面目示人,她会告诉刘安,她姓朗,名珞映,她是月牙儿,也是楼兰公主,即使撤去她公主的封号,她亦是他刘安生生世世的妻子,绝不后悔!

    这时,一双躲在树丛中观察她们主仆的贼眼,得意地泛闪着邪诡的笑容……

    第五章

    “你不是说月牙儿公主住在这里吗?”赫连比瞠目怒道。

    虎背熊腰的阿苏打,这会儿头垂得更低了,“王,小的真的听见她与那蓝衣男子话别,并且听见她将自已许配给那人。”

    “哼!那这会儿人呢?”

    那臭小子有什么好?!

    他可不相信对方的身份与地位,能与他平起平坐!

    放眼大漠,有谁没听闻过他赫连比的威名?不久的将来,他可会成为匈奴最有建树的单于!他更相信在自己有生之年,不但可以统驭大漠的三十余小国,就连远在洛阳的东汉,也将落入他的版图!

    “王,小的已派弟兄去查了。”阿苏打面对主子冷厉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最好有她的消息,否则你看着办!”赫连比阴鸷地威胁。

    “是!”阿苏打不敢多说,只求上苍保佑让他早点找到月牙儿公主才好。

    这时,客栈的偏门缓缓走出四个身材嶙峋的老者。

    他们个个神色自若、步履轻盈地一路朝门外走去,直到看不见赫连比一行人之后,这四个人才将一身乔妆的行头取下。

    “公主,你真是神机妙算,赫连比这狗贼果然跟踪我们。”兰儿嘟着小嘴,一脸嗤之以鼻。

    “一路上我们还是得小心点,他这种人绝不会轻言放弃。”月牙儿看了手中的假发一眼,“大家还是将它戴回去,以免露出破绽。”

    “是。”兰、竹、菊依今戴回假发。

    洛阳

    刘子安风尘仆仆地赶进内殿,一见眼前气度雍贵、面带愁容的中年贵妇便跪了下来。

    “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东宫娘娘噙着泪扶起久别的儿子。

    “父王可好?”刘子安神色忧戚。

    “你父王——”她的声音再度哽咽。

    “安儿,过来。”床榻上的老人突然开口。

    “父王。”刘子安连忙奔跪在病憾慨的父皇面前。

    “你终于回来了。”

    “父王,请恕儿臣不孝。”刘子安脸着父皇苍白无血色的面容,眉心锁得更紧了。

    “回来就好。父王仙逝后,国家就将交给你治理,国事繁琐,不可轻忽怠慢。”刘正仿似交代遗命般地叮咛着。

    “是,父王,儿臣知晓。从今尔后,自当恪尽太子之责。”他说得字字铿锵,但心底却突然闪现骆应的话——

    一年半后,楼兰凌波洞窟见!

    然而,父王的嘱托,不只是指今后国事缠身,想再四处游玩断不可能,更遑论去赴骆应之约!

    唉!这是命,身为帝王子嗣之命!

    刘正端视着长子,终于应允承接国事,悬在心头多年的重担霍地卸下,满意地笑了。

    “安儿,扶我起来。”刘正突然感到精神奕奕,也许该和他好好话话家常。

    “是。”刘子安不敢怠慢,上前扶住父皇。

    “这些年朕一直挂心一件事——”刘正凝视着这气度不凡、直教天下女子倾心的长子。

    刘子安一见父王这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神,眼眸倏地垂下。这也是他不愿待在宫中的原因之一,唉!

    “父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你是我国的太子,总不能让太子妃的人选一直虚悬,我不行了,只怕——”刘正垮着肩头,突然间似老了二十岁。

    “父王——”刘子安再次跪在父亲面前,“孩儿知错,只要父王身体一好,我听您的安排就是了。”骆应的身影又仿人无人之地,在他的思维里疯狂流蹿,也像阵阵火焰,狂乱地将他焚尽。

    这一刻,他再也不能否认——

    他爱上一个男人,一个根本不能见容国体的男人——骆应。

    惊诧顿时化作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扎扎实实地攫住刘子安,他再不能回避与否认,他的确是爱上那个生在大漠的蓝眼少年!

    尽管刘正读出儿子眼中的挣扎,但他还是狠下心肠漠视它!怪只怪他出身在帝王之家,既定的宿命任谁也无法更迭。

    “我想,你恩师秦桐的么女——秦媚娘,或许可以列入太子妃的考量对象。”刘正认真地说着。

    刘子安无话可说,暗喟于心。

    迥异的心思,就这么围绕着他们父子,久久不散……

    洛阳城外的阙吟馆,历年来一直是招待外国使节、王孙贵族的别馆,今日可是人声鼎沸。

    这般热闹劲儿不下于新春国宴,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境!

    实因今时下榻阙吟馆的王孙公子,全是远自大漠而来,为求中国派兵出使庇护西域三十余小国国土完整,甘作一年阶下囚的各国王子。

    月牙儿也在兰、竹、菊三名美侍的护卫下,住进阙吟馆,不消一刻钟,他们下榻的吟月合房门被人有节奏地敲响着。

    “什么人?”兰儿机灵地问道。

    “小的陈有风。”身着东汉太监服的中年男人回道,身后还跟着四名小太监。

    “请进。”月牙儿不敢怠慢,虽说对方只是矮自己半截的太监,但如今她的身份,不过是东汉天子脚下的“囚客”,又怎能颐指气使?

    “参见楼兰王子。”陈公公谦恭地颔首,“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请您卸除外衣,以便确知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陈有风话甫落,他身后的四名小太监已端着他们事先备妥的衣着上前。

    “放肆!”兰儿上前一挡。

    “只怕放肆的是阁下吧!”陈公公冷厉地扫了她们主仆四人一眼。

    身后的四名小太监倏地抛下银盘上的衣物,如临大敌地将她们团团围住。

    兰儿与竹、菊连忙抽出衣襟预藏的匕首。

    陈有风一见此阵仗,更拿她们四人当刺客来看上个纵跃,来到月牙儿的跟前,狠厉地伸出魔爪,“替我拿下!”

    只见锐利无比的五爪之上,执着有如血滴子的圆状钢刀,毒辣地向月牙儿挥去——

    说时迟,那时快,月牙儿头一偏,身子微微一侧,险险躲过钢刀,衣袖却为对方划个正着。

    “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她质问中夹着不满,并回敬对方一掌。

    陈有风早将她四人当成危害太子性命的刺客看,自然也不留情面。

    “好个番邦蛮夷,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侧闪过身子,躲过月牙儿这招“莲花妙手”,立即使出“降龙伏妖”朝她的右手劈去——

    月牙儿一见这力拔山河的内力,不禁为对方的出手冷绝倒抽了一口冷气,旋即点地跃了起来。哪知陈有风同时与她跃至半空中,再度伸出巨掌,打算来个空中抓鸟,手到擒来。

    月牙儿一个晃闪,却只能躲过不九对方所伤,但雪白的水袖嘶的一声,被陈有风扯了下来,水漾的粉臂登时纳入众人之眼。

    “找死!”兰儿奋不顾身,突围而出,上前解救公主。

    陈有风立刻转移目标,使出九成力道朝兰儿的胸口击出——

    “住手!”喝令之人,宛如流星疾行到兰儿跟前,挡下了那一掌。

    陈有风被对方的内力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四名小太监连忙拉住他,这才看清来者是何人!

    这一瞧,也顾不得反震所带来的疼痛,倏速跪了下去,“小的陈有风参见太子。”

    “太子?”惊悸未平,月牙儿抽气反问。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子?br/>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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