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月底去西安。”过了一个星期蒋文迪竟来电直报行踪。
“去干嘛?”
“有朋友在那边开酒吧。”
“去多久?”
“暑假一过就回来。”他停顿一下,“明晚9点巷口见。”
“嗯!”原来他也记住了那条窄巷!青然心在撒花!
街灯的柔光落在两边楼房的外墙,邻街五光十色的灯光还有不远处微微摆动的棕榈树倒映在最高的那面墙壁上,构成一幅迷幻灵动的光影画,沿途路人不时溢出细啐笑语,天边一弯新月紧跟青然欢快的脚步。
“嗨!”两人不约而同。
“不好意思。”青然不看来电显示都猜到是谁在八卦。
“你喜欢听她的歌?”蒋文迪在青然讲完电话后笑问她。
“可以这么说,不过,她的歌并不是全部都听。”最喜欢王天后的那两首旧歌,一首做了彩铃一首做了来电铃声。她平时也没有固定听哪个歌手的歌,她又不懂什么乐理,反正好听就听,手机铃声也是隔一段时间换一下,最主要还是看心情。
“经曲老歌比较有味道。”
“jay的歌你听吗?”青然最近大爱他那首搁浅。
“有听,不过,他的歌并不是全部都听。”蒋文迪抄袭青然。
“那你几时再出新作?”青然想起他高二那年在校庆晚会上的那首《一直挂念》。
“等待灵感来临。”蒋文迪薄唇上扬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你有同学在西安?”青然跟着蒋文迪进了一家cd店。那天他手拿一个黑纸袋,从袋子的形状来看,里面装的应该是唱片,从窄巷走出来的大街就有好几家影音店,这是其中挨住窄巷比较隐蔽的一家。
“同学的朋友。”蒋文迪拿起王天后的精选大碟端详。
“哦!”青然应了一声,看到旁边的唱片区摆满刚说起jay的那张新专辑,就转了过去。
“欢迎大驾光临!”店主模样的黑衣男子十分热情握住蒋文迪的手,“今年乐坛热闹非凡,每张都是最新力作。”
“嗯,”蒋文迪笑笑,“我只想找诚意之作。”
“文迪啊,既然你热爱音乐又有极高的音乐天赋,当初为何不选修音乐系?自从上次两校联谊过后,大家就一直你的天籁之音念念不忘。”
“没想那么多,混个文凭而已。”蒋文迪耸耸肩,在cd架中又抽出一只cd。
“那个漂亮女孩是谁?”
“朋友。”
“噢,你眼光蛮不错嘛,对了,晚上我们一班师兄妹开派对,你也一起来,你的老同学现在是我们系里面的灵魂人物,楚韵的美声唱法简直无可挑剔,连我这个大师兄都甘拜下风。”
“有时间再聚,你们玩得尽兴。”
青然在另一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位措词风格夸张的白衣男子应该是潘楚韵的学长,原来潘楚韵也在广州读大学,而且还跟蒋文迪联过谊,联谊用在他们身上不合适,应该是叙旧、重修旧好才对。青然发现蒋文迪刚才故意回避他和潘楚韵的话题。
“有好介绍吗?”蒋文迪跟黑衣男子话别后走到青然身旁。
“随便看看。”青然假装认真挑碟。
“这个感觉不错。”蒋文迪抽出一张国外著名美声歌剧家的唱片。
因为潘楚韵无可挑剔的美声,他才会买相关的歌曲来研究,以便两人交流切磋。青然想着想着心凉了一大截,她又转念一想:今天是他约我出来的,如果他跟潘楚韵旧情复炽,他就不会约我,这样看来至少证明他们现在还没有旧情复炽。于是心中又重燃希望的火苗,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青然心里焰火翻涌,说出来的话却不冷不热。
“我送你回去。”蒋文迪手里还握着那张唱片。
“不用了,我一个人来自然可以一个人回去。”青然心在冷笑,他无非是专程过来淘唱片。
错愕的神情在蒋文迪脸上一闪而过,然后直视青然的眼睛说了两个字,“再见!”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本就无话可说!青然转身就走!
青然走出巷口那一刹,她眼眸里剔透的泪珠在沿路寥落的街灯映照下闪闪烁烁。
(2)
2005年6月的某一日,得知奶奶去世的消息,青然深刻体会到晴天霹雳的滋味。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这时的她似乎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应对。
“奶奶真的走了吗?”青然初闻耗信还以为在做梦。
“你奶奶是在睡梦中去找你爷爷。”妈妈哽咽着告诉女儿。
“她是怎么死的?怎么说走就走?”青然还是不相信。
“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听话,别这样。”大伯娘对青然说。
“我不听。”大伯娘嗓门大,说话粗声粗气,青然有点烦她。
奶奶离世,青然悲痛不已,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慈祥的奶奶了,再也得不到她的疼爱了,眼泪就止不住流。
青然抬起泪眼,“爸,你舍得奶奶吗?”奶奶的两个儿子——爸爸、伯父,他们在奶奶的丧礼上并没有流太多眼泪,两人全程神情肃穆打点事宜。两个儿媳和女儿悲伤不已热泪涟涟,几个孙子孙女更是眼泪鼻涕齐流不断抽噎,刚满一岁的小曾孙女也楚楚可怜鼻子都哭出泪泡,她好像知道再也见不到那个十分疼爱她的曾奶奶了。来送殡的亲朋好友神情哀伤,有的还嚎啕大哭好不悲慽。
“奶奶走到很安详。”爸爸轻轻拍了一下女儿后背,没有正面回答女儿。
青然看着爸爸踌躇的背影,举起衣袖擦去泪水。后来,她渐渐明白,流泪并不是伤悲的唯一表现。来送殡的人也许是在借别人的丧礼哭自己的伤心事。而自己的伤心事不一定非要揭出来给别人看。
“我还没好好孝顺过她,”青然抱着枕头眼眸凝雾,“我真的很想念奶奶。”
“老人家最不想看到后辈这样,她在另外一个地方看着你,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晓夏经常和青然聊天,她和周胄的话语都能让人比较平静。
佩欣也说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些话来安慰她。
年老者寿终正寝安详离去,儿孙们在悲伤之余多少得到些安慰。
这天接到蒋文迪电话“你几好吗?”语带关心又显得小心翼翼。
青然本来心情已渐渐平复,但一听到蒋文迪迟来的声音,胸口一紧忍不住抽泣起来。
“别这样!”蒋文迪有些不知所措。
“你几时回来?”青然问他。
“很快,你等我。”蒋文迪去了西安足足两个月。
(3)
二十岁如期而至,凌点正蒋文迪发来一条彩信:诱人的生日蛋糕,闪着光芒的粉色玫瑰,还有一个大红心,这条信息足以令青然整晚醒着做梦,笑着失眠。
他终于回来了!在自己生日这天!自从两个月前奶奶去世以后,她就没真真正正笑过。
接近中午被佩欣吵醒,“都猜到你还没起床。”
“难得不用上班,不饱睡一顿怎么对得住自己?”今天正好轮到青然休息,佩欣说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尽情吃一顿。青然才发觉肚子正在击鼓抗议“想去哪吃?”
“今天你最大,听你的,但如果一定要我提意见的话,那就当然去‘扫街’(即:满大街吃美味的小食)。”
“又老一岁了。”青然又接到洋葱的祝寿电话。
“你也会认老?真没想到!”洋葱调侃。
“我也没想到你也会来广州上班。”青然之前听他说过要为本镇经济发展出一份力,坚守大本营。
“其实,我胡志聪无时无刻不心系家乡人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我代表家乡全体人民向你致谢。”青然问起洋葱现况,他如今在他舅舅开设的工厂上班。“帮亲戚做事好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起码不会欠你薪水。”
“发和不发没分别。”
“不要喊穷好不好,又没问你借,但是,我要好心提醒你,千万别对你的老板舅父说:上班不用努力,顺其自然就好。”
“能不取笑我一次吗?”
“本来我是忘了,不过刚才何佩欣安慰我时用了你的金句:老就老嘛,年龄这东西顺其自然就好。”
“何佩欣这家伙对我还真是念念不忘。”
“人家只是对你的金句印象深刻好不好。”
“金句就金句,只要能让你们女同学记住我就是在下的荣幸。”洋葱笑声爽朗,“我下午过去蹭蛋糕吃。”
“好啊,反正何佩欣也会来。”今天不是周未,他们都要请假过来,青然心里过意不去。
周胄发信息说正坐车中,青然又收到了阿彦、洁宁几个老同学的短信祝福。青然没想到那么多同学好友记得自己生日,心里着实很感动。晓夏提前向青然透露内幕:晚上大家一起为她庆生,顾老板还特意让他的关门弟子仁仔师傅做了一个大蛋糕。
午餐和周胄、佩欣一起吃通街,非常满足。
“今天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是我,周胄是第二个,是不是被我们感动到哭啊?”
“才不是!凌晨已有人对我说了。”青然的心思早飞到那个让她心潮澎湃的男子身上。
“到底还有谁比我们还重视你?”佩欣想了一下,“能抢在我前面的人只有一个,哼、哼、哼,是不是他?”佩欣一猜即中,“开玩笑!就你跟他的事情能难得到我?终于有进展了?”佩欣等候佳音。
“我也不知道,应该还是原地踏步。”这一点青然自己也不好说。
“人家第一时间发信息给你还说要尽快赶回来见你,这叫原地踏步吗?开玩笑!”
“一个信息并不代表什么,况且人家是因为开学才回来。”青然嘴硬。
“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你们就等到七老八十再好好发展,到时牙都掉光才亲吻,哈哈哈,只是想想这画面都搞笑死了。”佩欣笑弯了腰。
“难道要我先表白?不可能!”青然还是这句,说我是远古怪物也无所谓,反正在没有证实对方心迹的情况下,自己打死也不会主动表白。
“两个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佩欣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个人是蒋文迪!”周胄这才仿如大悟,对蒋某早已闻其名,却未见其人。
“能让这个女人神魂颠倒、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夜色降临,大家在一家餐馆订了间包房为寿星女庆生,蒋文迪却迟迟没出现,青然终于按奈不住发信息给他,[回来了吗?]
他惜字如金,[嗯]
青然再发,[过来吗?]
他回复,[说不定。]
青然呆呆盯着手机,情绪一落千丈,给人一颗糖又给二两鹤顶红,他到底想干嘛?要是想让本姑娘做测试你所谓‘美男泡妞指数’的白老鼠,本姑娘绝不奉陪;要是想玩‘欲擒故纵’,幼稚鬼才受这一套!想想又觉得自己太神经,人家又不是你的谁,干嘛非要陪你过生日?
“肥欣,横向发展得不错嘛。”
“死洋葱!再说试试!不把你剥皮拆骨我就不姓何。哼!”
“像你这么粗鲁的女人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洋葱递给青然一个半米高的毛公仔,顺便用来抵挡佩欣的花拳绣腿,这两人一见面就像贴错门神。“青然,大熊一个希望你喜欢。”
“多谢了。”青然亲吻熊仔鼻头。
“我也要!”洋葱搞怪索吻。
“想得美,像你这样的贱男一辈子都不会有女人吻你。”佩欣才不让仇人妄想得逞。
“好了,何佩欣,我不敢惹你了。”洋葱只好举白旗。
“你们老板真好人!”周胄指指桌上的双层蛋糕。
“老顾慈悲为怀,谁过生日都会送一个大蛋糕。青然,这个蛋糕算是我有史以来最得意之作喔。”说话者正是仁仔师傅。
“小女子万分荣幸!一万个谢谢!”青然很开心。
“不必客气,这也是在下的荣幸!”仁仔师傅为人诙谐。
“你最爱的奶油和巧克力。”桌上摆满了菜肴还有各种零食和饮料,晓夏把这个用料十足蛋糕放在一边,她还亲手织了一双浅啡色毛线手套送给青然,因为她听青然说过冬天喜欢戴手套,不但保暖而且时尚。
“嗨!”一团紫红物体横扫过来。
“再晚一点就让你当洗碗阿姨。”佩欣掂起脚作状去拔对方的紫发。
“还不是因为搞这个,有创意吧?”他接过佩欣递来的啤酒豪气干云,“恭祝今晚的女主角像这个一样有型有款、大红大紫!先饮为敬!”
“谢谢!”青然不懂欣赏他又红又紫的头发,不过还是感谢他来捧场。
“肥,不、不、不,瘦欣,怎么不来介绍一下?在下胡志聪,请问兄台高姓大名?”洋葱自报家名。
“在下姓俆,复名明明,江湖人称:爆炸明,胡兄果然一表人才,久仰、久仰。”
“见笑、见笑,爆炸兄才叫气宇不凡、玉树临风。”两位活宝拱手作揖十分搞怪。
“今日小女子牛一,承蒙各位赏面前来小聚,粗茶淡饭招呼不周,请多多包涵。小女子敬各位一杯!”青然一饮而尽。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狗见狗追!”众人热情洋溢,“周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青春不朽,处处芳草繁华。”
“好一个处处芳草繁华!干杯!”青然照单全收。
“身体健康,天天开心!”身旁的周胄向青然举杯,“你和我不用一杯见底。”
“没事!”青然脸染红晕,转眼间三大杯清啤下肚。
“喝、喝、喝。”青然开始脚步浮浮。
“快去洗洗脸。”佩欣推青然进洗水间,从洗水间洗完面出来,青然喝了一杯不知周胄从哪弄来的蜂蜜热茶,一班人继续吃喝说笑。
“切蛋糕时间到。”晓夏打开包装盒。
“巧克力,我的最爱!”毕竟还是小女孩,青然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寿星女,来、来、来,许愿、许愿!”佩欣点燃了二十支蜡烛,“快闭上眼睛。”
青然闭上眼睛,交叉紧握的双手抵住下巴,在朋友们的生日歌声中她许下愿望。
“啊!”一睁开眼,青然马上现出o型嘴,愿望竟然兑现了!
“生日快乐!”蒋文迪对她笑笑,他望着面前惊呆了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吹蜡烛。”
“吹蜡烛、吹蜡烛、吹蜡烛。”众人齐齐拍手附和。
“惊喜吧?”佩欣凑到还没回过神的女人耳边,很明显她早就知情。
蒋文迪和洋葱两位老同学见面格外亲切,互捶一拳肩膀,还来了一个略显粗鲁的男式拥抱。
仁仔师傅的作品非常受欢迎,不过大家并没有好好品尝他的好手艺,而是把它当作整人武器,青然的鼻子首先被洋葱点了奶油,接着佩欣点了他一鼻子,他立即把手上的蛋糕涂往她脸上抺,爆炸明帮佩欣报仇,晓夏、仁仔师傅他们也加入其中,周胄避不过也遭殃了。一班大小孩追逐嬉闹,有人躲进桌底下、有人冲出小包房、有人躲进洗水间。
“请你们不要在外面横冲直撞好不好?这样很危险,幸好我手上拿的是一把锁匙,万一是刀子、手抢呢?”餐厅客人冲来训话。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意见接受,态度照旧。
“还没玩够?”蒋文迪轻轻抓住青然的手腕。
“你说呢!”粉脸绯红的青然早有准备用另一只同样沾上奶油的手飞快地往他脸上抺去,她看似不经意的轻轻一抹,其实暗藏心机,她故意在指尖处发力,从触感所知,指尖不深不浅的刮过他脸庞,转头看到他略显痛苦的表情那一瞬间,她心中掠过一阵快感。
“你别跑!”蒋文迪追着青然。
“啊!”洋葱夸张惨叫。
一班人捧腹大笑,围在一起看着满脸都是奶油蛋糕只露出两个黑眼珠的洋葱。
洋葱粘满奶油眼睫毛眨巴眨巴,“何佩欣!”他张开满是奶油的双手向作案者扑去。
“不要过来!”佩欣用刚刚从洋葱脸上取下来的盛蛋糕的纸碟挡在面前。
“哇喔!”爆炸明本想帮佩欣挡住,谁知脚下一滑,一个哴呛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众人又是一阵狂笑,洋葱也不再报仇了,和爆炸明一起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蒋文迪趁大家不注意拉着青然走出餐厅,两人往里面看了看,相视一笑,青然心跳即时漏了一拍,脸涮地红透了,小鹿乱撞之际迅速抽回了手。蒋文迪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一时不知往哪放。
“把手给我。”蒋文迪鼓起勇气。
青然娇羞抬起头看了蒋文迪一眼,然后缓缓地向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蒋文迪将一条透明无暇的水晶手链套进她光滑细腻的手腕。
“好美!”青然看见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水晶在释放出轻快玄妙的音符。
“戴上了就不许脱下来。”蒋文迪星亮眼眸热度十足令人无法抗拒。
“嗯。”青然唯有乖乖点头。
“以后你每一个生日我都要对你说:生日快乐。”蒋文迪将伊人搂在怀中。
“嗯!”青然伏在他胸膛嘴角笑意满泻。
“kiss!kiss!kiss!”一班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将两人围起来,一对恋人在众人欢呼声中烙下甜蜜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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