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世界就这么不公平?难道只有那些善于奉承讨好的人才能立足?青然一想到这些就想效仿周星弛跟宛琼丹学骂功。前段时间工厂准备在内部招两名生产文员,芷芬表姐对青然说这是个机会而且她的条件也非常符合,青然满怀期待。而结果被提上去的一名是人事部老大的关系户,另一名就是人家极力引荐的得意门生。青然越想越觉得没意思。
窗外狂风大雨电闪雷鸣,阳台上的那盆喇叭花雨中不停颤动。青然实在不忍心看着这棵亲手栽种的花被如此摧残,青然冲出去,由于雨下得实在太大,瓢泼的大雨打得脸颊发痛。待放的花苞沾满水珠,花萼也裂了一大半,好在枝叶没折,根茎无损,看着面前的喇叭花,忽然,脸上一阵热感。
经过一晚狂风暴雨的洗礼,清晨大街上的景物倍加明净清新。青然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心情是如此释然,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演绎着这个城市的一名过客。
“到了广州打电话给我。”社会又给她们上了一堂课,芷芬姐也不再说什么。
“芷芬姐,谢谢你。”两人来一个告别拥抱。
一大早,坐上前往广州的列车,车窗外属于这个城市的景物正匆匆后退,离这个呆了将近半年的城市越来越远,而离另一个城市越来越近。其实青然最想回家,可不能就这样回去,更不能让父母担心。每个人的脚下总有属于自己的路。这句话虽老土至极,却是至理名言。
“青然!青然!”佩欣和周胄这两位广州朋友早就在车站等她,一生中有如此两个生死相交,足矣!
青然暂时住在佩欣和同在手机专卖店做销售员的两个女孩合租的一间小房间里。由于手机店下个季度才招人,所以青然成了待业青年,但不能坐以待毙,手头有七百元,于是报读了电脑办公培训班。学费一共九百五,培训中心给她打了八五折还可分两期付款。课程为期半年,一个星期上三晚,每晚二个半小时,一年内可以免费重学,这样的培训中心颇人性化,工作学习两不误。
找工作的过程不但考验你的耐性,而且绝对考验你的体能,一个上午连挤几处招聘点,填表记录下来后,又来回跑去面试然后等通知、接着等通知面试,脚趾破了皮,后脚跟起了泡,太阳还十分不识趣满腔热情邀你玩游戏。几轮面试下来青然清楚自己不足之处,除了前台文员这份工作以外,其余均需相关工作经验。其实,要是你懂得与之相关的工作技能,经验一说自然迎刃而解。
“你不会把我那份也买了?”青然看到佩欣手上拿了几大包姨妈纸,“拜托!我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我是为自己留条后路,有朝一日你发了大财,我可要狠狠敲一笔。”佩欣发了工资当天就拉着青然一起去逛超市,“更何况商场大促销,多买有优惠。”
“就知道你会打如意算盘,那祝我早日财运亨通。”交了部分学费,应付日常开销,毛爷爷的照片一下就无影无踪,找工作自然是迫在眉睫。一轮折腾过后青然把目光落在培训中心就近地点的商铺,她是这样想的:佩欣所在的手机商店每天上班时间为朝十晚十,几乎挤不出时间去上课,如果找一些可以两班倒或者上班时间短一些的工作最好,比如餐饮服务员也可以,因为一般分早市晚市。
两人中午只吃了碗泡面,肚子早就打鼓抗议,在超市排长长的队埋了单,迫不及待去大快朵颐。她们足足吃了一个星期方便面煮大白菜,导致两人现在闻到泡面的味道就想吐。
“青然,这家甜品店招工!”佩欣指着超市对面的一扇玻璃门。
“进去看看。”青然远远就闻到一股奶油香。
甜品店布置得相当温馨,白底碎花的淡雅墙纸、整齐有序的桌椅、精巧别致的灯饰,整个空间飘散着诱人的西点香气以及弥漫花茶的清香。青然点了一份店内今日特别推荐的菠萝鸡仔饼,一口咬落香脆酥爽,细嚼之下甜酸怡人,口感真的很特别,而佩欣眨眼间已消灭掉双份果仁碎蛋白多士,这里不但环境可以,而且食物也相当有水准。
“请跟我来。”一名围着洁白围裙的中年男人把青然带到店铺最里面的一间小办公室让她填写员工信息表格还帮她复印了证件。
“员工吃甜品可不可以打折?”青然把填好的表格交到面前这位面容儒雅、干净利落、有轻微发福迹象的中年男人手上。
“一律八折。”男人态度和譪把证件原件交到青然手上。
“才八折?你们老板挺抠门的嘛,起码五折还差不多。”青然开玩笑。
“你的提议不错,我转告老板让他考虑考虑。”大叔笑了。
“你人真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这份工包食宿,最主要是晚上可以挤出时间去上课,青然觉得这是骑牛找马之上选。
“明天7点半准时报到。”
“谢谢!”
第二天来上班才知道这位姓顾的大叔就是甜品店老板。这里生意的确不错,顾客群偏年轻化,当中有不少是学生情侣,小至小学大至大学,这里的镇店之宝是浓情蜜意的‘暖心朱古力布丁’。
在甜品店上班如预期般压力不大,顾老板为人随和,不摆架子,店里十几个同事也相处融洽,食客不多的时候大家可以开开玩笑、闲聊几句,就是客流高峰时段端着食物来回跑动有点累,但没关系,年轻力壮嘛,在这里上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段炼耐性,即便遇到要求多多的客人也千万不要表示出不耐烦的样子,无论出现任何状况只要面带微笑就对了。其实,大多数人在充分行使权益的同时亦不忘提高自身素质,他们或多或少意识到‘谢谢’这两个字对服务人员来说包含了多少理解与鼓励。
“天啊!你确定我们吃得完。”和佩欣一起下班回来的两个女孩看着满台外卖差点站不稳。都是大家爱吃的:烧鹅肶、姜葱虾、艇仔粥、炒河粉、牛杂鱼蛋、酸辣什锦菜、记套餐,还有可可甜品屋出品的点心,就四人用餐量来说这一餐不算夸张,说实在相对青然刚拿到的工资而言确实奢侈了点。但想想,在自己没找到工作那段时间是在坐各位收留了她,这一餐不过小小意思。
“介绍我的一个朋友给你认识”。一天,佩欣在电话里心花怒放。
“何芳神圣?”
“见了面自然知道。”
“试目以待。”
难道何佩欣忘记高中班长了,如果说暗恋也属于初恋的话,那班长就是佩欣的初恋,虽说当时班长循循善诱、十分婉转地让两人一直保持友好的同学关系。但听说很多人初恋以后的择偶对象都会有初恋的影子,现在令她陷入情网的会是何许人也?会不会和班长一样品学兼优、文质彬彬?
“从前上学如坐花厅,现在上班也如坐花厅,就不知真真正正坐花厅的感觉如何?”说话者正是佩欣郑重介绍的朋友也是同事,方才一见面他就作自我介绍:爆炸明,真名:徐明明,年方:二十,祖籍:孙中山故乡,身高体重:请目测,三围保密。这位同龄朋友双目机灵透出一股调皮气,衣着打扮紧跟潮流,而最引人注目并且与他雅号绝配的是他那一头金黄逢松如刺猬的发型,据说是今季最流行款。
“你真幽默。”青然用竹签挑了一只田螺肉放进嘴里,她最爱吃这家大排当的紫苏炒田螺。
“品味不错!”爆炸明哈哈大笑。
“现在不娘、不小气的男人濒临绝种,”佩欣说爆炸明有时会把他的客源转给她,反正她交定这个为人仗义的朋友,“这里是他的地盘,吃喝玩乐找他准没错。”
(2)
这天东主有喜,全店休息,有情人都顶着烈日拍拖去了,孤家寡人的青然本来说了去手机店会会佩欣,坐三个公交站就到,可临出门时外面的紫外线把她击退,发了个短信给她[我不想变成非洲黑人,等阴天再约。]佩欣回复[好吧,到时一起变国产落汤鸡。]
青然重温了一遍昨天在培训课上抄的笔记又翻了一会晚上要讲的课程,可是手边没电脑不能真枪实弹上阵,她要开始储钱买电脑。看了会书,又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玩起手机。上学时那个q号早就被人盗走,后来她新注册了一个网名就用‘然’字的拼音:‘ran’。上线看到有几个要求加为‘好友’,出于礼貌就先加他们为‘陌生人’,‘好友’以后再说吧。‘天煞孤星’‘柔情一刀’‘恋爱精灵’这些呢称太qq化。
-咦,青然心神恍了一下,这个q号最后四位数字是她的出生日月(0722),如此巧合,不纳为好友都说不过去。‘深海的鱼’,还不致于太庸俗。
[你想做一条鱼?]
[对。]
[做鱼有什么好?终会成为桌上佳肴。]
[至少它曾经自由自在过。]
[做小鸟不是更自由吗?!]
[做小鸟也会被猎枪射中。]
[至少它无忧无虑飞过!飞比游感觉更好!]
[你有权做鸟,但不要干涉别人当鱼。]
青然还是想说服他做小鸟更好,但他已说到人权问题,自己不便再说什么,从他的语气就能肯定他是个男的。
等了一会他都没反应,不久还下线了。他可能嫌她打字慢,懒得跟她浪费时间,但至少说声拜拜,这种人太没礼貌,青然准备把他拉进黑名单。
一天,她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青然连忙发过去[你是谁?]
[一个你认识的人。]
[废话,我认识的人不只你一个。]
对方再卖关子[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回忆一下。]
咦,不会是前几天那条‘深海的鱼’吧?故弄玄虚的人。
第二天,这个无聊人士又发来短信[想起我没有?要贴士吗?]
傻瓜才回他,免得浪费话费。
[我是洋葱啊!]
[早说嘛!死洋葱!什么时候换了号码也不说一声,不会群发知会大家啊。]
[几百年不见,就不能对我好点?我看你和肥欣成天像连体婴一样,难免近墨者黑。]
毕业至今足足一年没见过面,两人聊了近况又说起佩欣,青然还问他是不是前几天qq上那条‘鱼’。
[什么鱼啊、虾啊?我是‘金钢弟’一直没变啊。]自从加入学校篮球队起他就用偶像樱木花道绰号自居,只是人家是大前锋他是控球后卫。不过,高二下学期末那一场未了,在等她回心转意,内心的希冀被甜甜的香气包围,以缓解他的思念之苦。‘暖心朱古力布丁’之所以成为镇店宝全因它是顾老板沥心之作:餐刀轻轻滑过的瞬间,浓浓的流沙朱古力缓缓流出,挖一小勺放进嘴里,甜甜的暖暖的,那份浓香绵滑令人欲罢不能。
“他没交到女朋友是别人嫌他老。”佩欣听青然说了顾老板的浪漫史,笑她看爱情小说看到走火入魔。
“人家那叫成熟稳重,我们店里有一个比我们大一岁的女孩,她一看到顾老板两眼发光。”青然嗓门没她大,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潮中。虽说老板平时喜欢开玩笑,但不带颜色,对店里几个青春美少女目不斜视,所以青然才更肯定他还爱着他的太太。
“那女的是谁?什么眼光?”她们走进了一家休闲服饰专卖店,佩欣对着空调机猛吹“啊!真凉爽!”
“总比某人眼光好,居然喜欢爆炸头金毛狮王。”
“不懂欣赏不怪你。”
“他这个类型不适合你。”
“那你说说什么类型适合我?”
“我不敢乱点鸳鸯谱,反正爆炸明不适合你。”
“我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侠气,最重要是对我不错,这就够了。”
“真的对你好,就该换个发型。”
“什么逻辑?造型只是个人喜好,想不到你思想落后到这个地步?”
“好吧,我承认我以貌取人。”
“今季的款都太淑女,到其它店看看。”佩欣随手把人家放得好好的衣服翻乱,青然尝试把它叠回原来的样子但没成功,青然很不好意思拉着佩欣赶紧闪人。
刚才向佩欣提到见了顾老板两眼发光的女孩叫俞晓夏,是青然前段时间在培训班认识的朋友,当时她也在待业中,刚好甜品店招工,青然便把她介绍过来上班,晓夏是一个湖北女孩,比青然大二岁。她的眼睛很漂亮,古时用来形容美人美目的剪水双瞳大概就是这种,特别是微微向上翘卷的睫毛十分漂亮,古典之中透出几分灵气,眉眼低垂之际又流露出一抺忧伤神韵。晓夏的脾气并没有传说中湖北女孩的火爆反而和她样貌一样更接近传说中南方女孩的沉静温婉。她说:长江以北的北方人说湖北是南方,长江以南的又说湖北是北方。但是湖北的冬天甚至比真正北方还要冰冷,夏天比广东还闷热。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属于北方人还是南方人,反正就是个湖北女孩。
顾老板的身份除了是老板以外还是店里的甜点制作兼创意大师,店里的小姑娘看到他亲手炮制精致又美味的作品新鲜出炉时发出阵阵欢呼,特别是晓夏,每一次端起作品眼里满是惊叹,递给客人时似乎心生不舍。她的崇拜与不舍化作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动作,恰恰让客人有种受重视的感觉。
青然开始以为晓夏对顾老板纯粹崇拜绝无男女之情,毕竟女孩子一生当中免不了会崇拜一两个比自己大很多,哥哥辈、叔叔辈、爸爸辈甚至爷爷辈那样的老男人。
(3)
周青然并不是一个宿命主义者,很多时候她的世界都处在浑沌状态,但人生中的某些偶然与巧合、意料之外的不期而遇,她相信一定是有一股神奇力量在主宰。
有一天,从巴士站出来转右经过那条小巷口听到前面那间唱片店传来一首无比熟悉的旧歌《我愿意》,轻盈流转的旋律牵引青然拐入了这条边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青苔的窄巷。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
“我在广州上学。”
“是吗?”其实,青然早就知道。
“为何不跟我联系?”蒋文迪声音有点低沉。
“没你手机号码啊!”青然心跳加速,明白他所指,好在她还能强装镇定一笑。
“把你手机给我。”蒋文迪伸出右手,他左手拿着一个黒色小纸袋。
“嗯。”青然把手机给了他。
“这是我手机号。”蒋文迪把号码存在青然手机里面。
“我赶时间,先走了。”
两人从窄巷不同方向分开,顾名思义的窄巷,经过时彼此不可避免碰到衣角。青然闻到
一股清新的气味,有点像青草味,像是他的气息,但又不完全像,有点像混合了水泥地上那层因行人罕至而生出的青苔味。
窄巷不长,走出来的一刹那视线豁然开朗,眼前车水马龙,仿忽间有如刚刚走出迷幻森林般晕眩。走出大街,身后的唱片店还在播放那首老歌。
“正所谓有缘千里能相会,茫茫人海中都能重逢,当真缘分不浅啊!”
“广州有几大?”
“他对你说了什么?”
“留下电话号码而已。”
“这是最最重要的环节好不好?不错嘛,是一个好的开始。”佩欣欢呼。
她早就帮好友打听到蒋文迪在广州读工商管理,青然还以为他会上音乐学院,不过高中时他是理科生,选金融学科也是顺理成章。放榜过后,青然就没见过他,准确来说是自从和他在河堤上分别以后,两人就没再见面。她知道他有找过她,当时拿起电话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收线,如此几次,他也就没再自讨没趣。小进还说她没礼貌,青然呛他:你知道什么!其实,青然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蒋文迪?虽说在同一个城市,商学院和甜品店相隔甚远,那天能在窄巷相遇难道真是缘分使然?
佩欣还告诉青然,蒋文迪偶尔在酒吧兼职驻唱,他大一下学期就搬出了大学校宿舍,在附近租了一间单人公寓。
那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手、脚还有神情举止以及话语,他的一切一切,在她的脑海盘旋、在她的心里翻腾、在她的肌肤游走、在她的血液流淌。到后来,挥之不去的已不单是那个人具体的形态、肢体、声音,那怕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他的气息。闭上眼睛,漆黑的空间里都是他的模样。这一切,使人心潮起伏而又无比舒畅。十七岁那年最初的悸动,经过九百多个日子已发酵成梦萦魂绕的爱恋。
“从高二到现在都过几百年了还不表明心声?都什么年代还玩含蓄这一套,真服了你们!”佩欣皇帝不急太监急。
“要我主动?不可能。”青然终于说实话。
“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佩欣补充,“贪生怕死做不成大事。”
“对我而言,爱情只是小事一桩!”青然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她何尝不认同佩欣说的话?为什么女孩都想得到的事情,蒋文迪就没想到呢?抑或是人家自出娘始就懂得,不过人家要主动的对象不是你周青然。幸福要自己争取!恋爱初哥何惧之有?即便被他拒绝又何妨?起码死个明白嘛。唉!难道真要主动出击?还是算了吧?青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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