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看到了她,犹豫片刻,那男子牵着马,带着马背上的女子转身走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她的心却一直被这个巨大的疑惑困扰着。他们到底是不是不归与罗敷呢?如果是,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他们似乎认出了她,可为什么又转身走了?
“娘亲,娘亲怎么又发呆了?快看看麟儿的字写得如何?”麟儿已经快四岁了。他的小手握着笔,一脸认真的稚气。他的模样越来越像陆离,是个好看的男孩。
相思温柔的笑:“麟儿的字写得真好。”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虽然和气,却也一直没有交什么朋友,这么晚会是谁呢?
疑惑的打开门,居然是一个翩翩的逻些族少年,还有白天的那两个人!
“夫人。”说话的是那个逻些族少年,“可还认得出我?”
相思这才把目光从他身后的那对男女身上拉回,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少年。
他的眼睛笑眯眯的,闪着星星一样明亮而智慧的光芒,虽然瘦却强壮,“我是拉珠多吉啊!”
啊,拉珠多吉!相思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那个瘦小的逻些族小孩,想起他倔强而勇敢的眼神,想起他偷偷溜进他们的营帐,想来偷一匹马。
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已经长成了强壮的少年,骨骼撑开了他的胸膛,他慢慢摆脱了孩子的轮廓,开始要变成一个男人了。
身后的男子小声的提醒道:“夫人,请让我们进去说话吧。”
她添了些柴禾,篝火烧的更旺了些。
“姐姐。”那个美貌的女子轻轻唤她,声音也分明是罗敷啊。
她有些讶异、有些发懵:“你们真的是……罗敷和不归?”
不归连忙抱拳行礼:“正是。白天见到王妃不敢相认,是因为集市人多口杂,怕徒惹是非。”
很久,没有人叫她王妃了,她也已经淡忘了这个称谓。不习惯的尴尬笑了一下,素净的小脸忽然变得苍白了些:“别那么叫我……我……我已经不是他的妃了。”
沉默些许,罗敷忍不住说:“我们知道。奉国的人都知道。王爷这些年,满世界的找姐姐,原来姐姐来了天水。”
找她?
“娘亲,我困了。”麟儿揉着眼睛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见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怕生,礼貌的问:“你们是来找我娘亲买簪子的吗?”
相思淡淡一笑,蹲下去将他拥在怀中,柔声道:“是啊,麟儿先去睡吧。”说完,却也不松手,还是抱着。
陆离为什么要满世界的找她?是来找她要回这个孩子吗?
沏了一壶青稞茶,又加了些红曲。大漠早晚温差极大,热腾腾的茶水下腹,人周身都暖和了些。
她看着他们,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姐姐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已经死了?”罗敷巧笑倩兮,“我们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再见到之前的人呢。”
“是啊,白天见到你们,我却不敢相认。只是……我明明在王府亲眼见到为你出殡,怎么你会起死回生,还来到这里?”
“姐姐,是王爷,是王爷为我们留了一条活路。”她挽住不归的臂弯,宛如一只小鸟依偎着遮风避雨的大树。她将之前发生的复杂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讲给相思听。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与她原本的揣度大相径庭。
她本以为是陆离想利用罗敷的失踪来打击皇后,在她无意中得知罗敷在死前曾被救回王府时,还一度认定是陆离杀了她,以坐实皇后的罪名。
原来,他不仅救了她,还放了她。
给了他们新的身份,让他们得以继续生活。
为什么?在她误会他的时候,他不解释?
她陷入混乱,脑海中一幕一幕闪过很多片段,他救下失足的孩童,他为她挡了一剑,他冷酷的看着皇后挟持麟儿和她,却不肯退兵。
她见过他的仁慈,也见过他的无情,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啊?
她一夜未眠,不归和罗敷委婉的劝她回去。看来这里是呆不久了。
第二天,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有时候,人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是如此轻率。就像她当初要来天水一样,仿佛冥冥中是命运的牵引。
三年,她在天水已经累积了很多东西,虽然不值钱,却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一样一样换回来的。旅途波折,下一站还不知要去哪里,只好把这些一件一件的送出去,就像是把慢慢填满的自己再次放空一般。
这张梨木书桌送给那个总替人写信的老人;青铜雕花吊壶送给那个爱喝酒的大叔;织着蓝色月亮的毛毯送给那个坡脚的姨婆;就连绞铜丝的剪子、多囤的碳木、盐巴也都尽数送给了有需要的人。
第三天,她牵着麟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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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南,却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茫然的走着。她的一生就好似游萍,无论怎么努力生活,却总也生不了根。
水囊空了,她去湖边打水。心里还盘算着日落前到底能不能找到客栈。忽然,就看见水中的倒影,有熟悉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身后。
她的心,顿时慢了一拍。
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转过去,与他对视。
三年不见,他的面容有了一丝颓废,却还是那样绝伦的俊美,有着深刻的轮廓和一双令人沉醉的眼睛。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高贵。
从来没有预想过还会再见他。她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微微发抖,不知进退。
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洗尽铅华,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他,此刻再见面,才知道情丝易斩,情根难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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