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没造成什么大混乱。
“去看看有否惊扰了圣驾!”胡世昌吩咐了属下,才转过来问大德。“士德兄,因何事突然停止?”
“这里不对。”大德皱眉打量着附近的山坡。
胡世昌大惊,凑过去悄声问:“是有埋伏?”
岂料大德的回答让胡世昌差点摔下马。
“这山坡的树好像少了。”大德歪着头数着,他明明记得这儿有三百五十六棵树啊,怎么现在只有一百七十九棵?
“……”胡世昌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就事论事地道。“现下快入冬了,村民上山斩树备柴过冬是常有的事。”
“但这附近没有村庄,要把柴运回去太费力了。”
听着好像挺有道理,胡世昌便派了两个斥侯前去查探,折腾了半个时辰,回来报告说什么也没发现。
皇上在这半个时辰里问了两次何时才能起驾,胡世昌都没能答上来,只说可能有状况,但此刻证实什么事都没有,他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胡世昌赶忙驰向御驾请罪,折回来后怒瞪了仍盯着山坡看的大德一眼,冷哼了声才喊:
“起行!”
走了一个时辰,大德又举手停了队伍。
“吁……”
胡世昌看了下旁边,很正常的山峦,这家伙为什么又停下?
“这附近的芦苇少了。”
“……”
胡世昌这次早有心理准备,对这莫名其妙的答案接受得很坦然。
大德却没答话,只是环顾着附近的芦苇。这人高的芦苇丛以前很是茂密,现在前排的还在,后排的却不见了,土地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生机。
“世德兄,就因为这芦苇草少了几株,我们一大队人马就得停下来?”胡世昌压着怒意问,那边传讯兵又带来皇上的口讯,问这是怎么回事,胡世昌立刻转过去跟大德道。
“你看,难道我们就要跟皇上说,停下来是因为少了几株不值钱的野草吗?”
“小心点总是好的,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大德挠挠头,娘子跟他说过此行最重要是小心,宁愿谨慎一万次,也不出一次错。娘子的话总是对的,所以这个不相熟的胡统领说什么,都不能动摇他的想法。
“那现在你看出什么来了?”
“除了草少了外,没有。”大德老实地摇头。
“的确是没有,斥侯也是这么说的。”胡世昌冷哼了声,跟这种粗人处事真是令人混身不爽,但为了维持跟大德的关系,他压着怒气好言好语地劝。“世德兄,当兄弟的好心提醒你,跟着皇上办事一定要机伶,若非真有状况,别再随便停下来惹皇上不快。”
“喔。”大德应了声,但娘子跟他分析过胡世昌之前的“提醒”其实是个陷阱,所以他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他。
大队再次出发,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岩石地,大德又想举手,胡世昌右手一扬,马鞭就往大德蠢蠢欲动的手打去,幸好大德反应快立刻缩手,不然手上铁定多了一道红痕。
“有事的话,斥侯肯定会回报,士德兄就别再杞人忧天了!”皇上已经有点愠意了,胡世昌忍不住直接训斥,以免他继续带来麻烦。
“可是……”
“你又要说什么?难不成是这儿的石头少了几颗?”
“你也看出来了?”大德惊喜地问,仿佛寻到同道中人。
“士德兄,皇上已经很不高兴了……”
“但树、草、石头都少了,这可能是……”
“这是野外,少些草木有什么好奇怪的?”胡世昌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光了,偏偏传讯兵又过来问。“统领,队伍慢了,皇上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胡世昌明面上是斥责下属,但实际却是说给大德听的。深吸口气平息了怒火,他转向大德微笑着道。“这次就让杨校尉亲自去跟皇上解释吧。”
大德于是骑马驰到御驾前,把自己的看到的告诉皇上,隐身在明黄绸帘后的身影问:“那依杨校尉之见,这些代表什么?”
“单凭树和芦苇还不能确定,但有人耗费大量人力开山取石,必然是有所图谋……”大德低头想了想才道:“臣认为,蒙军极可能是在前面三十里的峡谷上,以树干与芦苇草搭建木架固定岩石,待我们到达峡谷中段时投石而下。就算我们侥幸能避开,也必然延伍议和之期,诒笑大方。”娘子说过,皇上最看重的不是士兵的生命,而是国家的脸面,因此若跟皇上议事,必然要顾及国体。
“如此倒不可不防。”年轻但自有其气度的声音沉吟良久,缓缓道。“杨校尉有何良策?”
“臣知道附近有一条隐蔽小路,可以直达山峡顶,我们只要派出五百兵马,若无事最好,若蒙军真想伏击,我军便可以破坏蒙军的计划,并且打击蒙军的士气。”这法子娘子说过,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万一蒙军于该小路设下埋伏……”
“若由臣带兵,当可全身而退。”大德回得铿锵有力。
“好,便依杨校尉所言行事。”
大德亲点了五百兵马,循小路掩到山峡,蒙军果然于小路设有埋伏,幸大德对此处地形烂熟于心,早已安排定当,不仅打了蒙军一个措手不及,更避免了他们传讯上山。
当薛家军到达山峡顶时,还能看到不少山贼打扮的人不时朝山下张望,明显在等待薛家军过峡谷。
大德大手一挥,薛家军从各处一涌而上!
危险!
山贼们哪曾料到会被偷袭,一愣之下失了先机,待得回过神来,薛家军已毁去了投石器械!
待得回过神来,山贼们连忙抄起刀枪还击,虽然是被突袭但动作仍然整齐俐落,显然是久经训练的军队。但他们始终兵力不足,又失了先机,想抵抗薛家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两个时辰后,大德率领全员凯旋而归,连同俘获的三十名蒙军跪于御驾前,其中一个俘虏已被指认出是蒙军的校尉。
望着垂头丧气的蒙军,皇帝龙颜大悦──这下可是大大削了蒙军的颜面!
“哈哈,杨校尉果然料事如神!”
胡世昌见状赶紧上前祝贺皇上鸿福齐天,洞悉先机,岂料皇上转过头来跟他说了句:“世昌,用兵之道,你得跟士德多学着。”
这杨士德不过是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侥幸猜中,如何值得他这宰相之子学习?胡世昌心里却极是不满,口里却颂扬着,“当然,世昌必然好好学习,以昌我大荔国威!”
大德仍是无骄无躁地干着实事,让受伤的下属去包扎,自己安顿好俘虏到队伍中,并派人好好看守。
皇上瞧着大德有条不紊地安排,暗中点点头才回车辇上去,胡世昌见状,再次恨得牙痒痒,暗中决定:
这杨士德在除去薛忠后,绝对留不得!
※ ※ ※ ※ ※
蒙国君帐内。
先有蒙方被俘,后有偷袭失败,蒙帝觉得蒙国由本来的平起平坐变成矮了一截,待会儿见到荔帝还不知会被如何讥讽,不禁怒不可遏,在一众随驾的文武大臣面前斥责了宋言之整整半个时辰。
宋言之一向仕途顺遂,哪曾被如此公然训斥?跪在蒙帝前吞声忍气了半个时辰,退回自己的主帐后忍不住大发雷霆。
“又是这个杨士德坏我好事!”他骂了好一会,想起来问副将:“那寡妇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斥侯刚回来,正在帐外候传。”
“快传!”
斥侯统领单膝敬礼,宋言之连忙摆手道:“起来,查到什么了,说!”
“将军英明,那个寡妇果然有问题!”斥侯统领先拍一下长官的马屁才开始叙述。“她是两年前刚搬进张家村的,自称姓秦,我们的人往上一查,查到她最少在五个州待过,每次的姓名都不一样。最早的村子是六年前距离荔国京城八十里外的徐家村,据村民说当时这寡妇几乎不出门,吃食都托房东徐大娘做……”斥侯统领说了整整大半个时辰,才把查到的大事琐事通通说完。
“她这种走法,绝对是在逃亡。”宋言之以指敲桌,思索着这件事。“一个女人,懂兵法,逃亡……荔国各将门跟这寡妇年纪差不多的,六年前死去或不曾露面的,有多少人?”
斥侯统领召来几名下属,整合了一柱香时间,上前回禀:“共四十七人。”
“要会写字,会兵法的。”
“那只有三人。”
“都是谁?”
“一个是出家为父亲的杀孽赎罪的莫凡风将军之女莫佩离,一个是虎翼将军之妻萧红元,一个是关将军之女关瑶。”
“都给我细细道来。”
这些都是有备案的,找起来不难,说了前两个,宋言之都是摇头:“若要逃亡,肯定得犯了事,寺庙既没传来消息,这莫佩离肯定不是。虎翼将军一家虽被贬为庶民,但因主动交出兵权,阖府平安,这萧元红没有抛夫弃子离家的必要。最后一个呢?”
“那关瑶是关诚将军之女,自幼熟读兵法,后嫁予宰相之子胡世昌为妻,六年前关氏一门被下旨抄斩,关诚自封家门纵火,关瑶闻讯后一病不起。”
“就是这个!六年,这时间也太巧合了!”宋言之双手一拍,不放心地确认。“真的没有人再见过这关瑶?”
“只有胡淑妃去探望过的。”
“那是胡宰相之女,作不得准。”宋言之思索了下,眼里逐渐闪出光芒,“这胡世昌这次不是也来了吗?还跟那杨士德关系甚好?”
“是的,两人共同负责此次议和之安全,杨士德还是靠胡世昌保荐才能当上总指挥的。”
“真是难得的官场友好啊……”宋言之一扫刚才被训斥的颓废之气,似笑非笑地道,还有闲暇把玩手中的虎符。
“若是胡世昌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叛离夫家改嫁杨士德,不知这友好还能不能继续?”
宋言之低笑,身为主战派的他,也开始期待议和之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不让人开虐,那咋写呢这文,难道每天就写大德跟娘子说了什么悄悄话吗……
快过年了,三三忙得团团转,看在我今天爆发了四千字的份上,不能维持日更你们可别扁我>_<
☆、四十二 同类
两国君主来到议和之地,各自在帐蓬歇息了一晚,第二天精神奕奕地登上专门为议和而建的永安坛,由两国负责议和事宜的文臣主持仪式,准备签订早就拟订好的和约。
“朕在途中抓得拦道山贼三十名,不知蒙帝可有兴趣一观?”
蒙帝早就猜到荔帝会落他脸面,但想不到他如此光明正大。“蒙国境内并无山贼,因此本皇从未得见,荔帝既然一番美意,本皇正好开开眼界。”言下之意,蒙国国泰民安,无人需要落草为寇,就荔国才有山贼这种东西。
荔帝笑容稍僵,没想到这蒙帝口舌如此锐利,不过人质在他手上,这家伙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罢了,何需与他计较?既作此想,荔帝回复从容,大手一挥,命人把那三十个“山贼”带上来。
“蒙帝,这些就是山贼,你瞧瞧可面熟?”
原本垂头丧气的“山贼”一见蒙帝,立刻如打了鸡血般激动,几乎想立刻下跪求蒙帝搭救,只有那为首的校尉还有理智,知道失什么都不能失了国家体面,向荔帝下跪道:
“皇上,草民等皆为荔人,从未勾结蒙贼,虽然我等鲁莽冲撞了圣驾,罪该万死,但亦不能被如此诬陷!”
蒙帝闻言暗暗点头。这三十人是注定不能带回去的,不然蒙国欲杀害荔帝之意图便无法掩饰。既然他们是为国牺牲,他回去自会把这三十人的家人好生安顿,特别是眼前这山贼头子。
“哦,你们当真不认识蒙国人?”
“不认识!”那校尉回答得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留你何用?胡世昌……”
“臣在!”一直随侍在旁的胡世昌赶紧上前躬身听令。
“把这人押下去。”
“是!”胡世昌跟随荔帝多年,深明荔帝意思,把人押到暗处,故意用各种刑具活生生折磨,拔指甲泼滚水再以铁丝刷剥皮等等全部用上。那人起初毫无防备痛得大叫,后来知道荔帝是让他的手下吓得吐实,便咬牙死忍不再叫喊。
胡世昌见状冷哼了声,让手下加重了刑罚。血肉被一层层剥下直到见骨,那人痛得连舌头也嚼碎了,满口鲜血涌出流了一地,经太阳的热力一蒸,铁锈般的血腥气弥漫整个地方。
“这是怎么了?”在附近巡逻的大德循着气味赶来,见那人已经不似人形,白骨外露,吓了一跳。
“不就是蒙国那校尉,他死咬着自己是荔人,不肯承认蒙国偷袭皇上之事。”
“这很正常啊,我们落到蒙国手里也是该如此的。”大德完全没有要折磨此人的觉悟,反而跟胡世昌商量道:“我瞧这人也是不会承认的了,要不就把他放了吧?”
“放了?让他再回去袭击皇上么?”胡世昌摇摇头。
“那就给他一个痛快吧?”大德挺欣赏这人的,换了是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这么久不叫一声。
“我就不信他能至死不叫。”胡世昌对手下打了个手势,刑罚当下更猛烈残忍了。
其实也不是胡世昌残忍,他出身高贵,根本不喜折腾犯人,只是皇上把人交给了他,他若没把事办好,皇上肯定会不高兴。这些他自然不会对大德说,因为在别人心里,他胡世昌一直是皇上最宠信的近臣。
大德抿着嘴看了那人一眼,实在是不忍心,想了想,走到永安坛上悄悄对那堆被吓得直打颤的“山贼”说了几句,他们便一起跪倒在地,咚咚咚咚地向荔帝不断叩首。
“皇上爱民如子,以德报怨,请赏我们一个痛快!”
“请皇上赏我们一个痛快!”
这批人突然发难,口里却又称颂,荔帝皱了皱眉,正在犹豫该如何处置,这群人猛地暴起,以头撞向永安坛上的朱红大柱,噗咚噗咚地躺了一地,柱子上的朱红色则益发明艳了。
大德本意只是想那堆人开口求情,没料到那群人竟会自尽。荔帝虽被薛家军紧紧护着没沾上半滴血,但会如何决断还是未知之数。大德眼珠一转,噗咚一声跪下高喊:
“我荔国人民果然都是烈性汉子,忠义当头,毫不畏死!”虽然用词在仓猝间有点古怪,但大德这话却是给了荔帝一个极为漂亮的下台阶。荔帝便也顺着话点头微笑道:“不愧是我大荔之民,来人,将他们好生厚葬。”
那堆人其实并未死透,可荔帝既已发话“厚葬”,那就是通通都变死人了。荔帝身旁的文臣又是一番歌功颂德,蒙帝那边却截然不同,他们看到自己的人死了,还给荔国长了脸面,神色自然不甚好看,有几个甚至想跳起来指责荔帝无耻。
大德却没管这里的事,下了永安坛回到胡世昌处道:“胡统领,皇上下旨厚葬所有山贼,这人也得葬了。”
胡世昌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发生了,想到自己在做的事瞬间变成无用功,不禁有些怨怒,怀疑是刚才求情的大德跑去皇上跟前说了什么。“皇上怎么忽然就把山贼厚葬了?”
“因为皇上爱民如子,以德报怨啊!”大德极是诚恳地回道。
“……”
难道他能说不是吗?能反驳吗?能追问吗?胡世昌都有点怀疑大德是真笨还是假傻了。
不想再和大德纠缠,胡世昌拂袖离了此地想回永安坛上去,刚要走上铺了软绵毯子的木阶,旁边忽然闪出一个人来。胡世昌定睛一看,此人身穿银盔金甲,面容行止却极是儒雅,显然与自己一般是个文人出身的武将。
“宋言之将军?”
“胡统领好眼力。”宋言之拱手行礼,就凭这一言一礼,胡世昌就知道此人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同类那怕只凭一眼,就能认出同类。
胡世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提步欲往上走,宋言之却纹风不动。胡世昌佯装讶异地回首问:“宋将军不上去?”
“胡统领,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哦?”胡世昌不知道宋言之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宋将军不必客气,请说。”
“九年前,我正在外游历,那天甫进荔京城门,便听到四下的人都在传颂‘遥指千里外,锦绣山河开’的传奇,未知胡统领可曾听闻此事?”
胡世昌双眉不自禁地一皱,这不是当初……“那是指关诚将军之子关璞在北伐厥族之时,有人在京城最大的绝香楼以文字每天预言战况,预言的开首必是‘遥指千里外,锦绣山河开’。后来人们与边关传回来的情况一对,两军攻守进退与预言果然分毫不差。”
“对,我进城之时那些预言还未获得证实,只觉这十个字极有气魄,心中便好奇到底是谁如此大胆,企图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于是我隐伏在绝香楼横梁之上等待,果然半夜时份,有一店小二把预言贴到屏风上,我便转为跟踪那店小二,辗转好几次,终于发现预言是从关府流出来的,而那传信到府外的是将军千金关瑶的贴身丫环!”
胡世昌心思千回百转,脸上却佯装讶异,“没料到一个下等丫环竟能有如此才智。”
“胡统领以为是那丫环做的?”宋言之似笑非笑地摇头,“我去试过那丫环,她连字都认不得几个。”
“那……”
“没错,都是那关瑶做的。”宋言之肯定地点头,“当时关璞将军首次带兵出战,荔国朝廷都认为他年纪太轻,难当重任,对他嘲笑有之,讥讽有之。故关瑶有此一着,想是为了引起荔京民众的注意,让他们仿如亲眼瞧见关璞用兵之道,知道关璞有真才实学,并不是纸上谈兵。”
“嗯……”除了这个理由,当时关瑶会如此行事,还因为不愤世人贱视女子之才,决心指点江山一吐乌气。
“胡将军应该还记得吧,关璞凯旋归来之时,几乎全城百姓都守在城门欢迎,队伍延绵整整三十里。”
胡世昌当然记得,也是因为此事,令先帝意识到武将不仅握有兵权,亦能轻易收揽人心,于是才有了六年前那一番血腥的释兵权风波。
“我当时曾有幸得见关瑶一眼……”宋言之话锋一转,“未知此女现今身在何处?”
胡世昌一愣,拱手答道:“不瞒宋将军,世昌八年前迎娶的妻子正是此女。内子六年前患了重病一直卧床,至今尚在京城府中休养。”
“一直在荔京?”宋言之闻言一愣,满脸失望,缓缓摇头叹息。
胡世昌疑惑更甚,不知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堆,到底有什么企图,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不知宋将军何以有此一问?”
“哦,也没什么。”宋言之又叹了口气,用淡淡的语气说出令胡世昌震惊的话:“只是我前阵子在张家村,看到个跟关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什么?关瑶在张家村?!
胡世昌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之中回复过来,宋言之竟然再次开口,投下一个更震撼的消息:
“这个人还是杨校尉之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回家想直接补眠,结果还是爬上来更新,现在眼睛都快撑不开了。内忧外患交逼,三三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次更新后本文基本改为隔日更,就是说下章更新会在28日刚过去,29日刚开始之时。至于新年难以码字的时候,我会预早请假。
感谢大家的谅解!
☆、四十三 棋局
关瑶竟然成了……杨士德之妻?!
胡世昌微笑着胡乱打发走了宋言之,躲到暗处才扯下了伪装的淡定,脸上又惊又怒,连手都不自觉地气得发抖。
当年之事是他刺伤了关瑶,但他没做错!先帝筹谋了三年就为了收回诸将手中的兵权,名满全荔的关家军就是先帝拿来祭旗的第一刀。
就是在百姓间拥有极高的威望,就是军中猛将如云,就是三代皆为荔国卖命,还是得死!见关家这高耸的大树也要倒下,其他将军还敢揣着兵权不交吗?像薛家就马上交了,全家得以免死,薛忠甚至还能派到雁谷当个有名无实的将军。
所以,关家是一定得抄的,谁阻止谁死。
他会阻止关瑶,为的不就是要保存她吗?要是让她冲到关府,正好撞上了先帝手上的刀,抗旨这道罪名是一定的,而且同时也把胡府拖下这盘血水之中。他没办法,只得稍离心脏地刺伤她,让她出不了府,也让先帝知道胡府的忠心,知道他胡世昌宁愿斩杀妻子也决不抗旨,后来胡府果然获得了封赏,证明他当日的决定绝对正确。
关瑶虽然倔强,但她也很聪明,醒来后必然会明白他的苦心。顾念夫妻之情,他默许她到已然尘埃落定的关府去,只派家丁悄悄跟着,但没想到除了胡府已无处容身的她,竟然一去就是六年!
他赶紧压下消息,暗中派人寻访,但却没有什么真确的消息传回,只得作罢。
以为这一辈子也无再见之日,想不到关瑶竟然出现了,还成了杨士德之妻?开什么玩笑!
他胡世昌的妻,就算是落难,也不该跟杨士德这种粗鲁愚蠢的莽夫待在一起!
他跟关瑶虽说不上是青梅竹马,但两府一直都有交往,及至订亲后更是来往得更频繁,关瑶对他一直是关怀体贴的,他也相信自己是个完美的丈夫。既然关瑶她曾跟自己这么尊贵的人相处过,哪能忍受跟杨士德这样的粗人在一起?
难道是这宋言之是在诈他?但这么容易揭穿的谎言,宋言之又何必用?
脑里各种声音正争论不休,太监尖细的声音忽然传来:“胡统领,原来你在这,倒教奴才好找!”
“马公公,找我有事?”
“皇上传你呢,快来。”马公公说完就往回走,胡世昌连忙跟上,还不忘打听:“皇上不是在跟蒙帝闲聊,怎么就传我了?”
“那蒙帝忒可恶了,带了三个能人来,说要跟荔国才学之士切磋切磋,皇上见情况不对,便想起胡统领来了,让奴才赶紧来传。”
“这……都切磋些什么?”胡世昌心里暗道不好,这蒙帝竟然有备而来,专门要削荔国的脸面,这种场合赢了的确是风光,但输了……那后果可是不敢想像的。
胡世昌这时忽然痛恨自己深受荔帝宠信。
“能切磋些什么,刚才好像说要比对子,蒙帝说他有个臣子不论多困难的对子都能在一柱香时间内对出。皇上派了礼部的赵大人去,不知现下如何了。”
胡世昌登上了永安坛,见荔帝的脸色不甚好,心中暗道不妙,往场中一看,那计时的香枝已快燃到尽头,赵大人紧皱着眉痛苦地在思索,额上冷汗淋淋,而他的对手却状甚悠闲,显然是成竹在胸。
站到皇上身后,见到荔帝虽没说话,但手指却不自在地敲着桌案,极在意场上的胜负。
当然,荔国的脸面可不能教蒙国给削了。
胡世昌悄声问马公公:“下一轮比的什么,可打听出来了?”
“听说是围棋。”
胡世昌听了,眉头一挑不说话。
他自小已聪慧,再加上胡宰相找来不少大国手陪练,棋艺在荔京中薄有名气,此次随驾人员之中只怕谁都及不上他,怪不得荔帝要急急找他回来。
没站多久,最后一缕轻烟袅袅上升,香枝成灰。
“赵某技不如人,此次比试是我输了。”赵大人面如死灰,拱手行礼后退回来。
“哼。”赵大人还没走到近处便听到荔帝一声冷哼,顿时全身连心脏都在抖颤,膝盖一软便朝荔帝跪下。“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起来!此事回去再跟你算。”荔帝不欲蒙帝看见自己的小家子气,压低声音喝斥,脸上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让赵大人退下,赵大人只得如丧考妣地回队伍中站好,默思着如何安排自己与家人的后事。
“呵,想不到赢得如此轻易呢,这还不过是我们的人里最差的一个。接下来这局围棋可得小心了,我这手下可是从未输过一子的。”
蒙帝的话深深刺激着荔帝,他把胡世昌叫到眼前“勉励”了一番,才让他走到场中央方正的棋盘前。
对手是个比胡世昌还年轻的人,身材瘦削,脸色死白,仿佛风一吹就倒。两人互相见了礼,各自落座。被众人这么注视着,就是胡世昌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抓先时手都不免有点颤抖,对方却完全没有半分表情,木着脸完成所有动作。
“我是白子!”胡世昌心中激动,白子可是先手,这情况他是占了大便宜!荔帝一直绷紧着的脸色见状亦稍霁,但蒙帝仍悠闲地品着茗,似乎并不担心,至于白脸棋手仍是面无表情取了黑子,开始在棋盘四角座子。
胡世昌心中暗自嘀咕着,摸不清对手的心思,但自己执白几乎没输过,倒也不算十分担心。他思索了下,便“嗒”地在棋盘中放下第一子。
岂料他连手也未收回,棋盘上再传来一声──
“嗒”
什么?竟然不思考便下子?!
胡世昌沉吟了会又下一子,岂料对手又是紧接着“嗒”地立刻下子。
这算什么,这人到底是鬼才还是蠢材?!
许是他的惊疑被蒙帝瞧见,蒙帝笑吟吟地道:“胡大人不必惊诧,曾熙心中绝对有数,而且今日天气挺好,正适合品茗赏景,胡大人尽管花时间思考,本皇没关系。”
被蒙帝这一讥讽,荔帝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朝胡世昌皱了皱眉,胡世昌的心跳更快了,但他还是不敢大意,思索了好一会才下子。
这盘棋就这样一慢一快地下着。
下了一个时辰,胡世昌知道对手棋力确是不错,但自己也并不逊色。
“只要小心点,说不定最后能赢一两目。”胡世昌审慎乐观地想着,去了胆怯,下起子来更是得心应手。
两人在棋盘上斗得难分难解,接近收官阶段时,胡世昌知道自己领先两目,但他丝毫不敢松懈,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对方反制。
一定要坚持到终局!
胡世昌手心微微冒汗,提醒自己此刻绝不能犯错。
叩、叩、叩、叩……
细微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蓦然响起,胡世昌自棋盘中不经意地抬眸,入目的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杨士德!
这家伙上来是干吗,想来看他出丑吗?
胡世昌这可是冤枉大德了,大德负责皇上的安全,自然是要出现在皇上身边的,刚才只是巡查各处去了,现在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大德根本不知道胡世昌是秦明月的前夫。
可胡世昌满脑子都是愤怒,哪还想得到这么多?他心中哼了声,你想来看我出丑,我就偏偏要赢给你看!
嗒!
他下了一子,对手这次没立刻下子,而是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诡异地笑了。
胡世昌心中一凉,连忙往棋盘看去,却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又往蒙帝看去,却见蒙帝唇角带着一抹冷笑。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子下错了吗?!
胡世昌拚命找,却没能找出错误。这股疑惑挥之不去,他由本来的自信满满变为战战兢兢,加上觉得大德一直盯着自己,害他脑子都堵住了,思考时间多用了数倍,但想出来的东西却不尽如人意。
“嗒”
终局了!
目测不出胜负,两人动手整地,最后一点算,竟是平手。
“哈哈哈,荔国果然还是有能人的!”蒙帝站起来哈哈大笑,那一直木着脸的棋手脸容一松,竟由死人脸变成正常脸。“能在这种气势之下还能斗个平局,很不容易啊!”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人玩的不但是棋力,还是气势!的确,谁能对着那极快的速度,那张死人般的白脸,还能不慌不忙地沉着下棋?
荔帝的脸色不好不坏,原本胡世昌松了口气,偏偏蒙帝要落井下石:
“可惜胡大人收官时心绪乱了,不然能胜出也说不定。”
见荔帝脸色一沉,胡世昌暗暗咬牙,要不是杨士德突然出现,自己已经赢了!
他暗中以饱含怨怒的眼光瞪了大德一眼,大德却一无所觉,仍是尽忠职守地站着,压根没注意他。
“算了,胡世昌你退下吧。”荔帝挥退了人,转向蒙帝问:“不知下一局比什么?”
蒙帝向近侍做了个手势,一个放满书籍的木案便捧到荔帝面前。
“荔帝请随便选一本书吧。”
荔帝不知他想干什么,便任意点了本《大学》,近侍把木案捧回蒙帝处,蒙帝执起那本《大学》,交给身旁一个矮小的胖子,那胖子躬身接下,自最后一页开始阅读。
“我这手下有个异能,任何一本书只要看一遍,都能背出来,甚至是倒背都没有问题。像这本《大学》,他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背完。”蒙帝伸手把书抽回来,吩咐道:“倒背吧。”
“也利为义以,利为利以不国谓此……”那人果然能倒背如来,但因为看的时间不多,只能背到一小段。
但就这样,荔帝连同一干臣子脸都绿了。若他们从未看过《大学》,要在半个时辰内把全文背诵下来根本不可能,更别提是倒背。
“这不公平,此人可能已经把这些书都背好了。”胡世昌站前一步道。
众荔臣纷纷点头,的确!
蒙帝闻言微微一笑,“荔帝可以挑任何一本书,最好是我这手下没看过的。”
这下,荔国可没半点藉口了。
“不知荔国派谁出战?”
荔帝犯难了,眼光朝手下一干大臣扫去,个个都低头回避,不敢对上荔帝的眼睛。
这根本是谁去谁死!
荔帝见状叹了口气。难道堂堂大荔,竟然要在小小蒙国面前认输?
“那个,我能看一下那本书吗?”
场中忽然传来这么个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名身形壮硕,浓眉大眼的武将。
原本以为来了救星的众人纷纷叹息,荔国有几个大臣甚至低声讽刺:“这人能认字不,还看《大学》?”
荔帝皱了皱眉,本想挥退出声的大德,可胡世昌却走过去把《大学》交到大德手中。
大德感激对他一笑,胡世昌也回了个微笑,但他安的可不是什么好心。这杨士德简直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撞,既然如此,他怎能不帮一把?
大德把书翻了几下,想了会,傻憨憨地开口问:
“一定要在半个时辰内背完啊?”
“对。”蒙帝好脾气地点头。
“这样啊,我不行啊……”大德挠挠头,众人正想骂他多事,没料到大德突然补上一句,让他们满腔脏话都咽回去──
“这本书一柱香时间就能背完啊,一定要半个时辰,那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蒙国什么不好比竟然比背书,不知道大德经过娘子的训练,早已是背书高手高手高高手了吗?!(j笑~)
下次隔天更,即1月31日凌晨零时x分。
另外,如果大家春节在家很闲,三三推荐大家看电影《剑雨》喔,那是温馨爱情小品,绝对不是什么武侠大片!如果你喜欢本文,应该会喜欢《剑雨》的浪漫。
我曾经想过写像《剑雨》一样的故事,但现在《剑雨》出来了,我也不用写了~(笑)
本章注:
(1)古代围棋是白子先手的,与现代相反。(资料来自百度)
(2)三三对围棋一窍不通,本章是被《棋魂》薰陶的结果,有错请指正~
☆、四十四 完胜
一柱香就能背完?!
众人都愣住了,一个荔国大臣好不容易寻回声音问:“我们说的是倒背,倒背!”
“对啊,倒背。”
大德记东西是把景物像图画般“贴”到脑海里的,所以才能记得那么细,因此不论是倒背还是斜背,其实跟顺着背无异。
“真的?”
“真的啊,只是一定要半个时辰就不行了,要看这么慢,我会看了不止一遍的。”大德挠挠头,很是困扰地问:“不能把时间减一下吗?”
众倒!
敢情这人还在烦恼半个时辰太久?!
“士德,你过来一下。”荔帝很是和蔼亲切地唤,连称呼也改了作“士德”。“把这篇《大学》倒背一次。”
“好。”大德点点头,“也利为义以,利为利以……”
荔帝愈听愈喜,到最后简直是狂喜了!这杨士德才翻了几下,竟然背得比蒙国那人还多!
“好!好!”荔帝带着微笑转向蒙帝,悠悠地道。“我们这边就派杨校尉出战。”
“啊,皇上,那半个时辰……”大德还在纠结。
“没事,这是比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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