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自是不知。她从前在唐瑾面前转了那么久。都沒能让他认出自己。反倒是一封无心的信。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身份。
她在马车上颠簸了五天。已经进了扬州城。
安侬本想跟着她來。但被洛伊阻止。毕竟知道她要帮助唐离夺皇位的人。能少一个便是一个。
她刚一进扬州城便下了马车。塞给车夫几块碎银子。让他找了个地方喝酒。自己则拎着包袱。徒步走到烟雨阁的门口。
洛伊站在烟雨阁旁的巷子里。思忖了片刻。将衣袖和下摆处扯开几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又摘下面纱。往身上脸上摸了一把灰。才慢慢拖着步子走了出去。
烟雨阁门口热闹得很。阁中的林妈妈正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调戏过路的公子。扇子上的香粉熏得洛伊鼻子一阵发痒。她狠狠打了个喷嚏。顺利吸引了林妈妈的注意。
“哪來的野丫头。。快走。耽误了妈妈我的生意。损的银子全都算在你头上。”林妈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扇子一挥。又一阵刺鼻的香风扑面而來。洛伊被熏得直流眼泪。
她正巧借着这阵眼泪。在脸上胡乱抹了抹。
她跪在林妈妈面前磕了三磕头。脸上的灰被泪水洗净。林妈妈眼睛一亮。忙把洛伊扶起來。用指甲划过她的面颊。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林妈妈放缓了声音。柔声道：“这位姑娘。你可是沒了去处。”
洛伊点点头。声调一转。已经染上了哭腔：“奴家的父母都已经去了。女家想着來扬州找大伯。谁知大伯已经搬家了……奴家也是沒有办法。只盼着能有个吃饭的地方。”
林妈妈心中窃喜。又问道：“你可会什么特长么。”
洛伊假装抽噎着。道：“奴家会弹琴……”
林妈妈点点头。一改方才的态度。亲热地拉着洛伊的手。将她拉进烟雨阁的大门。高声唤來一个丫鬟。让她寻一架琴來。
洛伊趁机打量着烟雨阁内的幻境。
扬州瘦马素來闻名京城。有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用扬州瘦马做礼物送给与自己交好的官员。也有不少从小培养起來。被送进宫中做宫女的。
而烟雨阁又以培养扬州瘦马出名。因此唐离才安排洛伊來烟雨阁做卧底。倒不是因为要把她培养成什么样的人。只不过这里的消息灵通些。方便进宫。也方便唐离成事。
洛伊被领到一个单独的隔间里。面前摆着一架七弦琴。林妈妈摇摇扇子。坐在她对面。扬扬下巴。示意丫鬟出去。又转头对洛伊道：“若你弹的好。妈妈我就考虑把你留下。”
“是。”洛伊柔柔地应了一声。思索片刻。微微垂着头。手腕轻扬。流畅的乐声从她的指尖跃了出來。
林妈妈不禁屏住了呼吸。连扇子都将在了面前。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琴音突然变得沉重而急促。“铮铮”的琴音引着人的心跳也不自觉变成了与琴音同样的节拍。
渐渐地。琴音越來越低。隔间中终于安静下來。林妈妈心中暗喜。只觉得今日终于捡到宝了。
洛伊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
林妈妈半张着嘴。听到洛伊的声音才回过神來。笑容满面笑容地拉着她的手。说：“你弹了这么久的琴。想必也累了。我派人带你去歇着吧。”
洛伊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奴家可以……可以留下了么。”
林妈妈不住地点头：“留下。自然可以留下。你暂且歇着。我晚上再來寻你。看看给你寻个什么样的差事才好。对了。”林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來。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洛伊的名字定不能用。梅若的名字也不行。否则若是传到师兄耳朵里。她就呆不下去了。洛伊想了想。道：“柒玥。奴家叫柒玥。”
反正也沒人知道谁是柒玥。用一个三百年前的人的名字。总出不了事。
林妈妈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好。好。”
相熟的顾客看见林妈妈的样子。纷纷谄媚地迎上來。问：“妈妈怎么这样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林妈妈甩甩手绢。娇嗔地瞪了那人一眼。道：“今日可算是捡到宝了。”她说着。扭着腰走开。喃喃自语道：“这丫头随随便便弹一首曲子。怕是就能挣上千两银子。啧啧。真是赚了。”
洛伊被人领到一件独栋的小阁楼中。她将那丫鬟打发下去。自己在房中转了转。看这房中沒什么怪异的地方。才换了衣裳。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歇息。
她奔波了这许久。今日又弹了这么久的琴。着实累得很。睡了沒多久。门口传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洛伊挣扎着坐起來。打开门。却见林妈妈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看见她的模样。愣了一下：“打扰姑娘休息了。”
她摇摇头。侧身让林妈妈进來。给她倒了杯茶。
林妈妈接过茶杯。打量着她。脸上的笑意沒有半分改变。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才说：“柒玥姑娘。烟雨阁的头牌秦姑娘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明天晚上本來有一场演出。不知能不能请柒玥姑娘替她一替。”
林妈妈对她的态度。她倒是能猜出几分。只是沒料到她竟然能这么快就信任自己。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曲子弹的好。就能给她挣银子。她信任自己倒也是正常。
洛伊正愁沒机会挣出一番名声。眼下见机会來了。便点点头。应了林妈妈的请求。
林妈妈原本苦着脸。听了洛伊的答复。瞬间喜笑颜开。拍拍她的手。道：“辛苦姑娘了。姑娘才刚來。本该让姑娘多歇歇才是的。”
洛伊嘴上说着不必客气。脸色却有些犹豫。
林妈妈察觉了她的异样。脸上的笑容闪了闪。怕她反悔。轻声问道：“柒姑娘可是有事。”
洛伊点点头。道：“若是明天的演出。我能让妈妈挣上两千两银子。妈妈就需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林妈妈想着。就算她怎么厉害。一场演出也不能挣上这么多。便应了。道：“若是你明日一晚上就能让我挣上两千两银子。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洛伊微微一笑。软声道：“如此。柒玥先谢过妈妈了。”
她亲自送林妈妈出了房间。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无人。才从怀中掏出一只口哨吹了吹。片刻之后。从窗口飞进一只雪白的鸽子。
洛伊讲一个信筒绑在鸽子脚上。摸摸它的头。鸽子在洛伊手上轻啄几下。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洛伊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很早便被人领到一楼的舞台一侧候着。
舞台上拉起一道纱帘。将洛伊的身影与场下的观众隔开。她只能隐约看见一片模糊的人影。
洛伊试了试琴音。听到外面传來一阵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声音。
“妈妈。今日这姑娘怎么看着不像是秦姑娘啊。”
“哟。李公子。秦姑娘身子不舒坦。今日这位姑娘可是比秦姑娘厉害多了。你暂且先听听。若是不合心意。妈妈我不要你的银子还不行么。”
洛伊调试琴音的手微微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趁人不注意。她悄悄掀起纱帘。打量着外面的人群。
放眼望去一阵黑压压的人头。为首的几人面色红润。满面油光。害得她一阵反胃。
她慌忙把纱帘放下。可刚才那一眼看过去。并沒有看见她熟悉的那人。未免有些心慌。她虽对自己的琴技有自信。可她往日接触的也都是多少懂些音律的大家子弟。不知这些人与他们的品味一不一样……
早知如此。就不夸下两千两的海口了。万一达不到。岂不是下不了台。
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身边的丫鬟对她招招手。说：“柒姑娘。马上就开始了。”
她点点头。摆好姿势。深吸一口气。垂眸。手指落在琴弦上。
一曲终了。台下一片寂静。洛伊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曲子得不到这些观众的认同。若当真如此。她怕是要被林妈妈轰出去了。
过了许久。方才开始弹琴之前说话的那人再次开口。声音让洛伊浑身不舒服：“妈妈。你什么时候得了这样的姑娘。琴弹得这么好。”
“怎么样。妈妈我说比秦姑娘弹得好。不是在骗人吧。”
那男子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道：“李某何时说过妈妈骗人。这位姑娘曲子弹得这么好。相比容貌也是绝色吧。不知能不能……。”李公子沒有继续往下说。林妈妈却是懂了。
她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道：“这位姑娘才來沒多久。怕生的很。恐怕……”
李公子顺便在林妈妈手上摸了一把。笑道：“无妨无妨。既然如此。就请姑娘再谈一首曲子吧。”
李公子的话刚说完。方才在后台与洛伊一起的那个丫鬟匆匆跑了出來。对林妈妈道：“柒玥姑娘说了。她每日只弹一首曲子。若是几位公子想听。还请明日再來。”
林妈妈好歹也在烟雨阁混了十几年。自然懂得如何吊人胃口。便顺着丫鬟的话说到：“委屈几位公子了。若是还想听曲子。明日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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