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枪,虽然不能开罚单,但是没有任何地方的交警比他们的指挥更为有效。几辆装甲车停在路边,每辆车上都有士兵用枪口对着不同的方向,为指挥交通的同伴当警卫。美军装甲车的右侧,是遭轰炸后依然戳在那里的空荡荡的原伊拉克副总理办公楼,左侧就是萨达姆的总统府,也就是目前联军总部的大院,此次爆炸就发生在这个大院北门口。 萨达姆府邸前实际上是一个很大很不错的广场,还有一个喷水池,池中有五六尊真人大小的青铜塑像,表现的是传统的伊拉克妇女婀娜多姿的打水形象。但是现在这些塑像已经很久没人关注了,上面落满了灰尘。几乎每个塑像上都能找到弹痕,其中一个的衣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几十个弹孔。这些赫然的弹孔“雕琢”着人间的美丽,成为对战争最好的艺术注脚。 在依然围在警戒线外的人群中,我碰到一个戴着传统阿拉伯头巾的老人。他说他的儿子在联军总部内工作,爆炸后他立即赶到这里,但是没有儿子的消息。他又去了几家医院,也没有找到儿子,只好又回来,等待解除警戒后进去打听儿子的下落。还有一个年轻人看到我们的摄影记者,主动过来展示一双已经残疾的手让摄影记者拍照,但照完像后却追着我们要钱。 “政府在哪里” 离开现场我们决定到医院去看看受伤者。 车子沿着宽阔美丽的底格里斯河走了一程,来到了一个民宅一样的地方,破破烂烂,门口还积着泥水。夏南说这就是医院,但我觉得实际上看起来更像一个汽车修理厂。进去一问,这里的伤员已经被转走了,我们只好又去第二家医院。夏南说,巴格达的医院很多,但这家还算一家条件较好的大医院。 第二家医院也是一个破旧的院子,一些老旧的房子散落在有些空荡荡的泥地上,门口有几家卖水果的,还有几个持枪的便衣男子,胸前挂着一个美国人发的证件牌子,在负责警卫工作。这几个当地警察看到我们是记者,立即阻止我们入内,说是除了和慰问伤员的官员一起来的记者之外,美国人不允许其他记者随意进去拍摄。我想拍一张医院全景的照片,他也伸手阻拦。但我并不着急,我先通过夏南的翻译问他叫什么名字,用新学的阿拉伯语向他问好,然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放,做出异常亲热的样子,告诉他我们“需要帮助”,因为“我们的读者想了解这次爆炸的全面情况”。
爆炸发生在联军总部(2)
在伊拉克,你的友好和热情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这一招果然奏效。这位警官不但立即同意我们进去,而且还特意委派一位持枪的下属同行。我们沿着有些泥泞的路走了大约300米,才来到病房前。用做病房的平房很长,里面分两排放着几十张病床,其中传来呻吟声的病床,躺着在此次爆炸中受伤的人。有一个人的内脏被炸出来了,医生不得不用罩子把他的胸部盖起来,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脚又黑又脏,带着斑斑的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还有一个人的脸被炸得血肉模糊,几个亲人围坐垂泪。我们准备拍下来,但是其中一个亲人伸手表示阻挡。我知道如此血腥的画面,其实也可以是一种个人的隐私。我表示尊重并立即收起相机,但是那个陪同我们的警察却走过来,说服他们配合我们拍照。 另外几个病床的人都很愿意我们拍照,其中一个的亲人还主动掀开被子露出伤员的伤口给我们拍摄,他们想展示恐怖分子是多么惨无人道。我们采访了几个伤者的家属,发现这些受伤的人都是社会的下层人士,他们之所以遭此厄运,仅仅是为了早起到联军总部打工挣几个补贴家用的钱。 伤者中有一个人原来是前萨达姆军队的上校,战后前伊拉克军队被解散后失了业,就开起了出租车谋生,不想也成为这次袭击的受害者。他有两个妻子,一个和他年纪相仿,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现在都守在他的病床前。那个年老的一脸忧郁,一直紧紧地攥着丈夫的手;那个年轻的则表情轻松,和我们说话时甚至还不时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们了解到,伤者的救治费用都是全免的,但是政府不会给他们任何其他补偿,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自认倒霉。 “我们没有政府,政府在哪里?”其中一个伤者的亲属说。 我曾经在以色列待过近两年时间。以色列也是一个自杀性恐怖袭击频繁的国家,但那里的受害者都是由国家赔偿的,在那里的非法外国劳工也不例外,而且一视同仁,标准该多少就多少。从这个意义上说,同样处于动荡不安的局势,但目前处于联军占领下的伊拉克人的处境则更为惨痛。 临走时,我们又见到一个在战争中受伤的前伊拉克警察。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9个多月了。我们问他对未来出院后生活的想法,他半天没说话,泪水却早已悄悄地流了下来。 “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在当天的报道中,我详细记录了爆炸的有关情况— 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市中心联军占领当局总部门口18日早间发生一起自杀性汽车炸弹袭击事件,超过500公斤的爆炸物已经造成包括2名美国国防部雇员在内的至少24人死亡,120多人受伤,除了3名美国士兵和3名美国商人外,伤者都是伊拉克本地人。 这起爆炸发生在早上8点左右,在距离现场10公里的巴格达西部都能听到沉闷的爆炸声。这起爆炸是2004年以来发生在伊拉克的最为惨烈的袭击事件,也是自2003年11月12日伊南部城市纳西里耶意大利驻伊宪兵部队总部遭到汽车炸弹袭击、导致18名意大利人和8名伊拉克人死亡以来,发生在伊拉克的伤亡最严重的爆炸事件。 爆炸发生半小时后新华社记者看到,现场到处都是汽车残骸、建筑物倒塌的水泥碎块和斑斑血迹。爆炸现场附近,建筑的窗户玻璃全部被震碎,至少有15辆停在路边的汽车被炸毁。美军士兵在爆炸现场方圆一公里范围内不允许任何汽车通过,在距离联军总部门口大约200米外拉起警戒线,禁止包括记者在内的任何人进入。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在警戒线前大喊大哭,说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位于爆炸现场不远的家里,但美军士兵坚持不让他进去探望自己的家人。新华社记者还看到,两辆正好经过这里准备去接病人的当地救护车也遭拦截,美军士兵用枪逼迫司机下车,并在用军犬对救护车进行了检查后命令司机原路返回。 26岁的出租车司机巴西姆说,爆炸发生时他正准备拐弯,忽然看到前方的汽车和人群“被爆炸波抬了起来”,“强烈的爆炸声几乎震聋了我的耳朵”。随即他发现自己手臂和前额都受了伤。他说:“眼前到处都是燃烧的汽车和人体的碎片,很长时间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巴西姆介绍说,爆炸发生时正好是在联军总部大院里打工的当地人上班的时间,在门口排队等候接受检查的人群和车辆排着200多米长的队伍。左边是人的队伍,右边是汽车的队伍,爆炸就是在两个队列之间发生的。 巴西姆说:“我认为这是外国势力干的,他们并不在乎伊拉克人的死活,只在乎他们自己的目的。而伊拉克人即使要袭击美军,看到这么多伊拉克人他们是不会采取行动的。” 19岁的伊拉克工人海伊达说,他在联军总部大院的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工,每天大约可以得到10美元,“我知道这一地区非常危险,但是这里的工资是其他地方的5倍,这对我很有吸引力”。 他说,爆炸后他最担心的就是他的母亲,因为母亲在爆炸后肯定会来这里找他,而这里随时还会有别的危险。他忍不住失声痛哭,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想像他们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怎么能如此杀戮伊拉克平民?如果他们是抵抗势力,为什么还炸死这么多伊拉克人?”
爆炸发生在联军总部(3)
在联合国正在重新评估伊拉克局势、考虑重返巴格达之际,联军家门口传来的这声沉闷的爆炸,无疑再次粉碎了人们对伊安全局势的乐观情绪。 这次爆炸表明,目前占领伊拉克的联军当局在打击反对势力、稳定伊拉克局势方面并没有取得根本性进展,并没有有效抑制包括前总统萨达姆的支持者、伊抵抗势力武装以及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在内的各派反美势力进行暴力袭击的决心和能力,伤亡惨重的类似恶性袭击事件依然有可能随时发生。 在18日的爆炸发生前,美国主导的驻伊联军当局曾发布消息说,在前伊总统萨达姆2003年12月13日被抓获后的一个月内,联军受到的袭击减少了五分之一。2003年11月,联军平均每天遭遇各种袭击29起,最惨的一天是11月11日,共发生袭击事件50起,但进入2004年以来,平均每天遭遇的袭击次数已经减少到18起。 这一数字给人一种假象,似乎联军已经控制了局势,伊拉克似乎正在逐步恢复安全与秩序。在巴格达,在联军宣布解除宵禁一个多月后,深夜传来的枪声明显减少,曾经狂潮四起的抢劫活动也有所平息,一些店铺在晚上也恢复了营业。但是,这些表面的平静掩盖了巨大的危机,潜伏在伊拉克中部的反美势力并没有遭到根本性打击,针对联军和为联军工作的伊拉克人的严重暴力袭击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为了清剿反美分子、维护暂时的平静,驻伊美军在抓捕了萨达姆后加大了镇压和抓捕的力度,目前美军关押着至少9000名伊拉克人,并且每天深夜都会根据各种真真假假的情报实施突然搜捕。美军的这些急功近利的做法在消除了小部分安全隐患的同时,也在更大范围内激起了更多伊拉克人的反感。同时,美军到处设置铁丝网和检查站,在抓捕行动中肆意进行破坏甚至公然抢掠,这些都强化了美军占领者的负面形象,在客观上为反美势力提供了更多的土壤。 由于联军当局在重建问题上行动迟缓,处处刻意维护占领者利益,同时在伊拉克政权重组和主权移交问题上和当地各派势力矛盾重重,普通伊拉克人很难看到恢复家园的切实希望,这也为一些国外极端势力乘机渗入伊拉克,试图把伊拉克变成一个反美的主战场提供了可乘之机。由于目前的权力真空和实际上的无政府状态,任何人和任何武器都可以随意进出伊拉克,这就为日后伊拉克局势的持续恶化埋下了深刻的隐患。 在18日反美势力公然在联军总部“太岁头上动土”的爆炸袭击中,相当一部分分析人士认为,这一事件是外国渗入伊拉克的伊斯兰极端组织所为,因为当地伊拉克人很少采取自杀性的袭击方式,也不大可能在绝大部分受害者明显都是伊拉克人的地方引爆炸弹。如果各派恐怖势力利用目前的混乱局面大量涌入,那么夹在联军当局和恐怖势力之间的伊拉克人民从此将更加难有宁日。 当联军当局承诺伊拉克将由伊拉克人自己来管理的时候,他们所说的伊拉克人实际上是指由联军操纵的伊拉克政权。这样,即使在2004年7月主权能够顺利移交伊拉克人,伊拉克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专家指出,推翻一个政权往往要比打败一个军队困难,而重建一个国家则比推翻一个政权更难。
硝烟笼罩的生活(1)
在这个枪支泛滥的国家,一些中国公司的留守人员还购买了冲锋枪。枕边放着一枝冲锋枪睡觉,这是绝对难忘的人生体验。 大年初五。 最近有些劳累过头,失眠也更为严重,这才注意到其实原来每天晚上都会传来枪声,有时候还比较密集。 枕着冲锋枪睡觉 在这个枪支泛滥的国家,一些中国公司的留守人员还购买了冲锋枪。枕边放着一枝冲锋枪睡觉,我无法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但这却是绝对难忘的人生体验。 这一天,两名曾为中国使馆工作的当地司机找到分社,询问中国使馆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他们的英文好得出奇,也很注意形象,你很难把他们和普通的伊拉克人及司机职业联系起来。实际上,很多当地邻居都提醒我说,要对他们“提防些”,因为这些战前萨达姆时代为外国使馆工作的人,很多都可能是情报部门的人。 熟悉的当地朋友说,在萨达姆时代,70以上的出租车司机都是情报人员或者秘密警察;你上街买一本外文字典,会有人记下你的名字和住址,调查你是否里通外国。很多人怀疑,战后一些外国机构之所以被劫掠得如此之惨,不知有没有当地内部人的串通? 还有一个曾经在北京为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工作的伊拉克人也找到这里,询问我们最近有没有人从北京来,国际台还有他200美元工资,如果有人来的话给他捎来。我答应留下他的电话,有人来时就通知他。200美元还要跨国讨要?但这却是普通伊拉克人两个月的工资。有了这200美元,家中就能添置一台崭新的彩色电视机。目前,相当多的人家还在使用黑白电视机,而且只能收看联军控制的伊拉克电视台一个频道。那些有钱购买卫星天线的人家则担心se情节目泛滥,这也成为战后人们文化生活一个新问题。 发电机再次成为我头疼的问题,使我根本无法专心于新闻报道与策划。阿德南说:“你的前任在短短的5个月里,已经为修理发电机花了1000多美元。”他找到我,结结巴巴地说,发电机噪音异常,肯定是发动机出毛病了,他已经请了工程师,如果修的话要500美元到1800美元,如果买新的,要7000多美元,问我怎么办。我们在这里本来人力就极为有限,但却每天要花大量时间和财力来解决这些在别的地方想都想不到的问题。这是战争所赐,我们毫无选择,只能应付。 月季花不小心开了一朵 最近在我的个人主页“雨窗在线”上,我又放了一些照片,其中一张是分社的院子。我描写了院子里的青草、椰枣树和依旧果实挂满枝头的橘树,还有最近刚刚开放的一朵娇艳的月季花。分社的同事看到了,都不相信我们院子里的花已经开了—由于紧张和忙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到院子去散步了。其实我们很少到院子里去,只是偶尔去打打乒乓球和羽毛球,但是更多更频繁的,是去检修发电机—这里拍拍,那里踢踢,发电机又工作了,可是晚上刚躺下,它又坏了,顿时一片黑暗,继电器的滴滴声四起。这时候如果恰好碰到外面打枪,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大年初五,我们已经无心过年了,可是一个中餐馆的老板要请大家一起聚聚。我只好请小李和雇员留守,用无线步话机联络正在外面采访的摄影记者,一起去中餐馆。路上交通依然极为堵塞,让人仿佛又回到了上下班高峰的北京。在有的路段,美军士兵和伊拉克警察还一起设立临时检查站盘查车辆,更是令人们怨声载道。 现在,美军已经改变了行动方式,往往让当地的伊拉克警察在外围值勤。表面上是为了树立他们帮助伊拉克人维护秩序的形象,实际上很多人怀疑他们把伊拉克警察当人体盾牌。伊战结束后,伊拉克警察伤亡的人数远远超过了美军伤亡的人数,除了装备和防护措施差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最危险的事情往往都是当地警察冲在前头。 n记者之死 驻伊拉克美军发言人2004年1月27日说,伊拉克中部城镇哈勒迪亚当天发生美军车队遭遇炸弹袭击事件,3名美军士兵在袭击中死亡、另外1名美军士兵受伤。驻伊美军一位发言人对新闻界说,袭击事件发生在当天中午,遇袭伤亡的士兵隶属于美军第82空降师。来自当地目击者的消息说,美军士兵在遇袭后曾展开搜捕行动并开枪打死打伤各一名当地伊拉克人。哈勒迪亚位于巴格达西部约70公里,也是目前反美暴力袭击最集中的“逊尼三角地带”的一部分。 同一天,美国有线新闻网(n)的一个摄制组在伊拉克南部巴比伦省的公路上遭遇伏击,一名伊拉克籍新闻工作者和一名司机遇难,另外一名司机在袭击中受伤。 来自n现场记者的消息说,他们是在伊南部小镇希拉完成采访任务向北返回巴格达时遭遇伏击的。一辆老旧的欧宝汽车从后面赶上n车队,一名枪手从车顶天窗用k-47冲锋枪向n雇员乘坐的两辆汽车开火,伊拉克籍制片人德雷德·穆罕默德及一名司机身中数枪身亡,乘坐另外一辆车的摄影师苏考特头部被子弹擦伤。 据悉,乘坐第二辆车的n著名记迈克尔·侯莫斯(ichelhols)以及另外一名制片人、一名安全问题顾问及另外一名司机均没有受伤。在受到袭击后,没有受伤的n人员随即把伤员送到驻伊美军第82空降师医院救治,但当警察找到另外一辆汽车时,车内已经为n工作整整一年的两名当地雇员已经遇难。
硝烟笼罩的生活(2)
这是2004年以来发生在伊拉克境内的针对媒体的首起严重袭击事件。2003年9月25日,一个美国电视台的摄制组在巴格达某宾馆遭遇炸弹袭击,一名索马里籍雇员遇难,一名伊拉克籍雇员和一名美国记者受伤。此外,在伊拉克战争期间也有多名新闻工作者被联军炮火误伤身亡。 媒体尽管各有立场,但总的来说是冲突中独立的见证人,是一个社会良心与良知的代表。对媒体从业人员的攻击往往被认为是格外严重的事件。打开n的英文网站,同事李骥志看到死者的照片很惊讶,说见过这个人,印象还非常好。我请他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写篇专稿,也算是对遇难媒体同行的悼念。他很快写完拿给我看。 他写道:“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但是他工作时的干练和热情,尤其是那阳光般的笑容,无论谁见了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2003年年底,一批伊拉克警察经过联军的短期培训毕业,媒体记者闻讯赶到位于巴格达东部的伊拉克警校进行采访。在颁发毕业证书之前,我试图从一位美军发言人那里尽可能多地了解有关情况,但是发言人忙于应付别的事情。正在无奈间,一旁的穆罕默德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用标准的美音和最简练的语言把有关情况给我解释得清清楚楚,连发言人都插话赞叹不已。当时,我谢过穆罕默德,还以为他是n派到伊拉克的美籍记者。 “后来,和我一同到现场的摄影记者黄敬文不小心碰到了正在监视摄像师拍摄效果的穆罕默德,自己却没有注意到。穆罕默德揉了揉左臂,对站在黄身后的我扮了个鬼脸,笑了笑说:‘他真敬业。’ “经过短暂的攀谈,我才知道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n的小头头了。我想赞叹他英语说得‘漂亮’,想了一堆词汇都觉得不恰当,最后居然随口用了一个‘beutiful’。在我感到有些尴尬的时候,他又善解人意地笑了。” 小李说,在两军交战中阵亡可以理解,被美军炮火夺走生命至少算是死得明白。人们可以控诉战争,抗议武装分子或美军的不义之行。但是,一名年轻有为的伊拉克人,在“反美”和“抵抗占领”的武装运动中成了袭击目标,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悲剧。这,仅仅是因为受雇于一个美国媒体吗? 读完小李文章后的质问,我也良久无言,只能在他文章后面加了一句话:今天,我只能用笔挽留一个逝去的生命留在一个中国记者心中的记忆;将来,即使这些记忆已经模糊,但是他的离去留在我心头的悲哀和困惑也依然难以忘却。 这几天我们也在准备29日去暴力核心之一的纳杰夫,采访一个中国人参与的服装厂的重建项目,顺便看看那里的大公墓和传说中的“万人坑”,以及被炸弹袭击的什叶派穆斯林朝拜圣地阿里清真寺。这个国家到处都有暴力的印痕,到处都有袭击的遗迹,作为记者,我们不得不追踪并见证发生在这个国家的暴力。最新的n记者被伏击的事件,也给我们的出行罩上了阴影。 我们重新调整计划,决定不开我们外国牌照的汽车,租用当地人的车。但是心里依旧有些忐忑,感觉危险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但是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新闻。我希望以后能自豪地对儿子说:爸爸是冒了一些险,但爸爸不想在工作中当一个逃兵,爸爸不愿给你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
萨达姆是个暴君(1)
“人们很恨萨达姆,但却敢怒不敢言。伊拉克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伊拉克人民是伟大的人民。如果美国军事力量推翻的不是萨达姆,而是另外一个我们热爱的领袖,伊拉克人民是不会如此顺从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拿起武器,有10个美国也不能占领我们。” 一大早要去180公里外的什叶派穆斯林圣地纳杰夫,采访那里等待重建的一个前伊拉克政府的服装厂。 心中有事,早上6点就起来了,在薄雾与清晨湿寒的气息中打开发电机,打开卫星电讯稿接收器,打开所有的电脑,新的一天就算开始了。也许是温度过低,发电机一连几次都启动不起来,“突突突突”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刺鼻的青烟在院子里飘散。我忽然想起20世纪上山下乡时代中国的知青,是不是就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在2004年的巴格达,由于一场战争,这个地方在某些方面忽然与30年前中国的某个小镇极其相似,这种感觉令我静思品味了很久。 7点不到司机就来了。我曾和夏南商量过,是我们开自己的奔驰好,还是雇车好。夏南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我们的车虽然旧,但怎么说也是奔驰,而且有外国人的绿色牌照。我们还是用当地人的车好,不引人注目,也就相对安全些。 钢筋丛林—乌鸦的家 由于是清晨出巴格达,我们有机会看到郊区的菜农用大小车辆把碧绿的蔬菜运到郊区的空地上交易,这热闹的场景充满了生活的真实和喧闹。战争后,尽管占领和暴力还在继续,但是生活的脚步一天也没有停歇。 巴格达位于两条大河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之间,其中还有大大小小的支流经过,所以巴格达郊外的自然条件非常优越,椰枣林、村庄、河流,风景很美。其间还有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造型优美别致的清真寺,以及衣着破旧但热情友好的行人,每次问路都是一次令人愉快的经历。 路过一个路口时,夏南告诉我,另外一条路是通往著名的古迹巴比伦的。我们能看到的一栋最高的建筑,曾经是萨达姆的宫殿,萨达姆让他的宫殿建得比巴比伦古城还高。美国人已经决定要拆除这一建筑,巴比伦的古迹将依然存在,但是辉煌一时的萨达姆宫殿却成了历史的匆匆过客。 一路上我们不时可以看到被炸毁的坦克横尸路边,这些曾经横行一时的家伙们成了废铁,在部分零件和发动机被劫掠后,孤独地在沙土中沉默着,等待偶尔有像我们一样的外来者凭吊感慨。路边的树林,曾是萨达姆军队的藏身地。战争打响后,士兵们不敢待在军营,就跑出来躲进树林露宿,并且在巴格达失陷之后立即鸟兽四散。 一个政权就这样瓦解了。 服装厂在纳杰夫郊外,占地面积很大,这里的土地似乎并不值钱,不像中国人恨不得把土地翻过来再用一遍。厂门口有几个人在看守,也就是拿几把椅子,坐在那里晒太阳。看到我们来了,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 工厂已经被炸得不像样子,巨大的厂房只剩下了扭曲变形的钢筋框架,这些钢筋在过去8个月的日晒雨淋中已经锈迹斑斑,一大群乌鸦把这里当成了它们栖身的家。一看到人来,立即聒噪着飞起来,但又舍不得离开这个由美国导弹制造的钢筋丛林,在不远处又落下来,继续呱呱地叫着。 我们先到厂长的办公室小坐。厂长办公室里有电暖气、厚厚的地毯和不错的办公桌,在萨达姆时代,这个国营大工厂的厂长一定是很多人羡慕的位置,但现在他却为工厂何时能够重新开工和1700多名工人的未来命运发愁。服装厂的不少领导成员及其家属都曾去过中国并受到热情接待,因此见了我们也很热情。 随后我们参观了整个被炸的废墟,边走边说地花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在黑洞洞的厂房里,屋顶已经半塌下来,地上到处堆着已经被烧毁的从中国进口来的面料。1000多台缝纫机大多已不能用了,很多缝纫机的台面上还挂着写满阿拉伯文字的工料单。这幅惨景让我们边走边唏嘘。 回到门口,终于见到了阳光,我看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硬纸盒,上面印着中国字,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从中国进口门锁的盒子。厂里的人说,战前他们和中国的关系非常好,什么东西都是从中国买的。 在地上我还捡到一只弹壳,从尺寸看显然是伊拉克人用的子弹。难道还有人胆敢在美军飞机轰炸时用这种只有几厘米长的子弹抗击美军飞机吗?一问,才知道是工厂惨遭轰炸后,一些当地劫匪想乘机来抢点设备或其他值钱的东西,工厂警卫朝天鸣枪,这才吓跑了一批批劫匪,使这个废墟能够完整地保留下来。 我收起弹壳,开玩笑地询问我是否可以收藏这块见证过伊拉克战后混乱局势的废铜烂铁,工厂里的陪同者忙回答说当然可以,并说废墟里还有很多,如果要的话还可以帮我去找,我急忙阻止,说这枚是我捡的,好歹留个纪念而已。 “美国人的事情永远比我们的重要” 陪同我们的工厂二把手、行政主管阿斯沃特令人难忘。他50多岁,穿着整洁的本厂生产的西装、打着领带、面容忠厚。他介绍说,工厂是2003年3月28日遭到美军导弹轰炸的。当时工厂已经停工,所有工人都在家待命,只有十来个厂领导留守,他亲眼目睹了美军导弹在几分钟内摧毁了这个曾经让他们骄傲的工厂。
萨达姆是个暴君(2)
他说,这个工厂是战前伊拉克最大的服装厂之一,主要生产男装,但是伊拉克所有男女大学生的制服,都是这里统一制作的。大学生制服占这家工厂产品的60。在萨达姆时代,大学生就相当于国家工作人员,他们的制服由国家提供,只收取象征性费用。这家工厂同时也为其他政府部门雇员提供服装,政府只收取相当于占成本三分之一的费用。据介绍,战前每天他们生产约2000套成装。工人的工资还不错,但现在待命期间工资很低,大部分人每个月只领60美元,只够支付一个家庭不到10天的生活。 美国军队在攻占了纳杰夫后也曾在这个工厂的废墟上驻军两个星期,这里当时是美军在这一地区的总部。我问阿斯沃特在接待美国人时有没有问他们为什么炸这个服装厂?他回答说“当然问了”,美国人最后的解释是“这是一个错误”,但是究竟怎么弥补和赔偿这个错误,美国人却只字不提。 阿斯沃特说:“我们把所有员工的照片给美国人看,我们这里的绝大部分工人都是女工,其中大部分人还都没有结婚。我们并不是什么军事设施,更谈不上对美国人有什么威胁。难道我们生产每个人都要穿的衣服也对美国飞机大炮是一种威胁吗?” 据他介绍,目前所有的职工都在家待命。当我问他对未来有什么期待和希望时,他说,工厂的未来实际上仍是未知数,因为整个伊拉克的未来都是未知数。伊拉克人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伊拉克的未来要由美国总统来决定。每一个伊拉克人的命运,实际上都握在布什的手里。 另外一个陪同说,布什实际上连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他正在面临大选,命运如何还很难说。阿斯沃特摊摊手说:“对,美国人的事情永远比我们的重要,布什要忙他的竞选了,所以伊拉克人只好在美国人制造的这个烂摊子上继续等待。” 萨达姆时代没有公平和正义 工厂门口有一个两米来宽、三米多长的水泥标牌,但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刷着一层白灰。这里曾悬挂着萨达姆的像,但是2003年4月美军攻占巴格达后,阿斯沃特命人立即拿走了萨达姆画像,并把上面留下的痕迹都涂抹了。 “萨达姆没有了,你们准备怎么利用这个标牌?”我问。他说他们再也不会挂任何人的画像了,他们要把工厂的标志刷在那里,因为只有这个才能真正与工厂的命运同始共终。 “萨达姆是一个暴君,萨达姆时代没有公平和正义,所以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萨达姆,对他的倒台感到非常高兴。” 他告诉我:“人们很恨萨达姆,但却敢怒不敢言。伊拉克是个伟大的国家,伊拉克人民是勇敢的人民。如果美国军队推翻的不是萨达姆,而是另外一个我们热爱的领袖,伊拉克人民是不会如此顺从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拿起武器,有10个美国也不能占领我们。” 他还补充说,萨达姆是一个懦夫,在关键时刻乖乖地当了美国人的俘虏,很多伊拉克人为此很瞧不起萨达姆。加上萨达姆在位时就不得人心,所以现在除了一些恐怖分子蓄意制造混乱外,对真正的伊拉克人来说,针对美国人的抵抗大都出自爱国主义,而不是出自对萨达姆的忠诚。 我问他既然人们不喜欢萨达姆,为什么萨达姆时代人们到处都挂萨达姆的画像。他回答说是因为法律或者不成文的法律,规定所有政府机构和公共部门都要有萨达姆的画像。如果没有,警察或者秘密警察就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如果私自拿走萨达姆的画像,轻则被送进监狱,重则会被当做萨达姆的反对派而惨遭处决。 他还告诉我一个故事:有一次检查部门的人来到他们的仓库,发现他们的棉布把萨达姆的画像挡住了,就立即要求他们拿走棉布,好让萨达姆的画像露出来。但是,就是这样一个随时随地向子民们讨要崇敬的总统,在国家的首都被轻易占领后潜逃,他的画像甚至在他被抓获之前就从全国大部分地方消失了。 我们来纳杰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去看看那个据说是全世界最大的公墓,和对全世界什叶派穆斯林来说最为神圣的阿里清真寺。但是阿斯沃特劝我们不要去,说最近纳杰夫局势非常混乱,有三个教派在这里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到处都可能有比较极端的武装分子。这些极端分子不但仇视异己,而且仇视所有的外国人。“最近一个星期你们在这里都非常不安全。”他说。 他还把夏南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他们都是从远方来的异国人,都有父母、妻子和孩子等着他们平安回来。他们和你一起来采访,你对他们的安全是负有责任的。我是当地人,我了解这里的局势,如果他们坚持要去,你也一定要阻止他们。” 夏南是后来才告诉我这些的。当时,他只是对我说:阿斯沃特认为现在不适合去这些地方,因为极端分子最近在这里很活跃。以后如果局势平静了,阿斯沃特邀请你到他家去,他会利用他的关系,联系当地的宗教人士,带上经验丰富的保镖,领你参观清真寺和公墓,并实地了解当地的丧葬习俗。阿斯沃特如此诚心地劝我,说话又入情入理,我接受了他的建议。阿斯沃特说夏南对我们的安全负有责任,我又何尝不对中国及伊拉克同事的安全负有责任! 我们仍有机会到工厂围墙边的望台眺望清真寺和公墓。一个头戴传统阿拉伯黑白头巾的老人守在这里,住在用硬纸板搭建的棚子里。清真寺的影子看得并不真切。公墓倒是可以见到,不过公墓在一个高地,远看起来不像是墓地,倒像是一个同样庞大的居民区。
萨达姆是个暴君(3)
“这个公墓到底有多大?”我问。 他们回答:“比纳杰夫市还大。” 古来今往,全伊拉克甚至穆斯林世界的什叶派人士都希望葬在这里,所以形成墓地比城市本身还大的人间奇观。 “这个公墓到底有多长时间的历史?” “和人类的历史一样长,因为人类的始祖亚当就埋在这里。”他们 回答。 “那么夏娃呢?”我问。 “上帝为了惩罚他们,把夏娃葬在了印度,让他们远远地隔开了。” 当地人还介绍说,这个公墓是收费的,对有钱人收费尤其昂贵。有些年代久远无人照看的墓|岤,人们就平整了重新用于安葬他人。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路过一个小镇,听到从清真寺里传来巨大的声音,一问,原来是一群什叶派信徒在用铁链鞭打自己的身子“赎罪”。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纪念他们遇难的先祖伊玛目侯赛因,以这种方式表示他们对侯塞因所遭受的苦难感同身受。 随后,我们的车子又经过前几天n记者遇袭的地方。这里看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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