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个商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几率有多大？
很小。
而这时发现他是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异性来逛商场的概率有多大？
更小。
可这种相当于买彩票中头奖的事情偏偏让蒋鸣涛碰到了。
虽然他并不是很想中这个头彩。
蒋鸣涛不是一个喜欢逛商场的人，所以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其实他是陪华璐来的。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妥当——准确来说，他是被华老爷子“委托”来陪华璐的。
华老爷子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上次华璐带着蒋鸣涛过来吃饭，饭后跟他明确表示“涛哥有喜欢的人了”时，他也没当回事，随便“嗯”了一声也就过去了。
可华璐不依。见他无动于衷，华璐便撒起娇来：“哎呀爸，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你就别三天两头请人家来吃饭了，让他喜欢的人知道多不好啊，再说我对他一直都是朋友的感情，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华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盯着华璐看了很久。
华璐早已经长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不再是当年那个事事要他操心的小孩子了。
可华老爷子心里却总觉得，华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他甚至想要这样的日子再长一点，最好能一直被依赖着。
但时间从来不会给谁延长的特权，该长大的总会长大，他没办法照顾她一辈子，想要给她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到头来却发现那个人或许并不是女儿的如意郎君。
华老爷子没多久就转过弯来——就算蒋鸣涛再好，也要华璐喜欢才行。
什么都比不上华璐开心重要。
他于是笑了笑，把华璐散下来的头发撩上去，“宝贝长大了。”
华璐没料到他是这么个反应，一愣，“……爸？”
“爸爸确实欣赏鸣涛，但既然你没有那个意思，我就只把他当你朋友看。鸣涛是个好孩子，靠得住，你和他多来往也是好的，跟他对象说清楚就行了，如果我们璐璐真有那个心思……”华老爷子眯眯眼睛，“哪儿还有他对象的事呢。”
“……爸！”华璐想起那天在蒋鸣涛公司门口看到的男人，没来由地有些害羞。虽然说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事儿，但想到蒋鸣涛和他在一起的样子，她总觉得怪怪的。——不过，那个男人真好看啊。华璐微微低下头，脸有点烫。
华老爷子继续说：“听说你蒋叔叔快过生日了，你过几天去买点礼物，我让鸣涛陪你一起去。”
“爸！不是说不掺和这事儿了吗！”华璐抬起头，又炸毛。
“唉，不是，我就让他陪你去看看，要是你挑的礼物人家不喜欢怎么办，有他在做个顾问不好吗？”
“……”华璐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想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好吧。”她说。
事实证明蒋老板并不是一个逛商场的好搭档，整个途中他除了“挺好”、“不错”和“买”之外就没多过什么话。
于是华璐一发不可收拾地买了很多她事后忍不住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个”的东西。
蒋鸣涛不多说话是因为他在想一个人。
想一个已经想了好几天都没有想够的人。
想念这种东西很奇怪，有的人即使相隔万里，你都觉得他仍在身边，根本没有过“想他”的念头；而有的人即使相距不远，你也觉得他是万千想念的总和，即使拥在怀里也仍觉得不满足。
蒋鸣涛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想一个人。
这种想念从他知道方聿快回来之后变得更加汹涌。
他甚至觉得，自己干脆去机场等算了，这样方聿下了飞机后看到的第一张熟面孔就是自己。
“蒋鸣涛蒋鸣涛，”华璐又在喊他，“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挺好的。买吧。”蒋鸣涛扫了一眼，心不在焉地答。
华璐觉得没意思，放下了手中的衣服，“唉你怎么这么魂不守舍啊？单相思也不能这样啊，你当自己还是十几岁初恋呢。”
蒋鸣涛歪头看她，很认真地答了句，“可我真的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华璐：“……”
她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打算去换衣服，忽然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走过去。
“……？”华璐研究了几秒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又死活想不起来。
“怎么了？”蒋鸣涛问她。
“没，”华璐笑笑，“我们回去吧，这个不买了，再买我要破产了。”
“好。”蒋鸣涛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你们女生逛街真烦。”
华璐冲他做了个鬼脸。
“唉蒋鸣涛，你当初和那个帅哥怎么认识的啊。”华璐一边叼着根奶茶吸管一边问他。
“过程比较复杂，大概就是因为……”蒋鸣涛刚准备用相对简洁的语言复述一遍他和方聿的相识过程，就听到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说话。
说话的内容还是一句“宝贝儿”，后面还有什么他没听清，但光是这一句就让他一震。
像被电了一下，浑身都警觉起来。
他不可能认错的。这个声音是他在脑海里回放过很多遍的声音，他绝不会认错的。
蒋鸣涛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方聿搂着一个女人笑得正欢。
“……”
蒋鸣涛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他关于那一个片段的记忆甚至出现了小小的模糊。
好像一把火从天灵盖烧到脚底板，把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都烧了个干净，也好像一口气吃了很多太辣的东西，呛得人难受，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是走过去，深深地看了方聿一眼，又继续往前走了。
他没有漏掉方聿欲言又止的表情，没有漏掉他第一时间松开的手，和惊慌失措的眼神。
可他没有回头。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蒋鸣涛忽然感觉很荒谬。
他和方聿是什么关系？他和谁出来搂着谁喊谁宝贝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是他喜欢方聿，又不是方聿喜欢他，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蒋鸣涛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他后知后觉地终于意识到，其实从头到尾他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方聿追上来的时候蒋鸣涛吓了一跳，他正沉浸在自己丰富的情感世界里，忽然被人毫无风度地拉住了，还拉得非常用力，像是怕放跑了他。
“……？”蒋鸣涛回过神，看到气喘吁吁的方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吧，他好像没有办法当面和他生气，尤其是看他因为跑得太快脸红红的样子，他只觉得满心的喜欢和心疼。
满到把他的心涨成一个小球，一开口讲话就全部露馅。
“你别跑这么快。”蒋鸣涛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又立刻闭嘴。
“是我姐姐。”方聿气还没捋匀就说。
蒋鸣涛脑子没转过弯来：“……啊？”
“你别吃醋，她是我姐姐，我们刚碰到她前男友，我就……”
“谁吃醋了，我没有。”方聿话还没说完，蒋鸣涛就矢口否认。
虽然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方聿忽然笑了，带着一点计谋得逞的窃喜。
蒋鸣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好像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得。全部露馅。
“咳，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就普通朋友啊是吧，所以就没有吃醋不吃醋什么的，我刚就……”蒋鸣涛故作镇定地强行解释道。可方聿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靠近他。
二十厘米，十厘米，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他仰起头看他，眼神热烈而坦诚。
蒋鸣涛口干舌燥，本来就不甚清晰的思路被搅成一团浆糊，“就是……那什么，我就是……”
“哦，普通朋友啊，”方聿声音很低，讲话时喷出的气息打在蒋鸣涛脖子上，然后很满意地看到这位见惯大阵仗的老板紧张地咽了好几口口水，“那完蛋了，你的这位普通朋友可能喜欢你唉。”
“……”
噼里啪啦。万物生长。
蒋鸣涛听到自己心里那颗每片叶子上都刻着方聿两个字的大树哗啦啦疯狂摇动树枝的声音。
他甚至有了几秒钟的耳鸣。
方聿说他可能喜欢我。
方聿说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
喜欢。我。
蒋鸣涛深吸了一口气，把奔出十万八千里的理智堪堪拉回来一点儿。
方聿这个人，大概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
他低下头，罪魁祸首此刻正一脸纯良地看着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看错方聿这个人了，这个人不是脸皮薄又敏感吧，他本质其实是个小恶魔吧？
——虽然后来蒋鸣涛才知道，方聿当时紧张地手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了。
一生或许只有一次的勇气，他要给最重要的人。
“我以为……”蒋鸣涛干巴巴地开口。
“什么？”方聿问。
“没什么，”蒋鸣涛把话咽了回去，他伸出手把方聿抱在怀里，深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我想说的是，我也喜欢你。”
方聿没说话，只是回抱住他。
蒋鸣涛今天的香水的味道像一棵树，他的衣服质地很好，身体很热，心脏跳动得急促而有力。
嘿，这个人是我的男朋友了。方聿晕乎乎地想。
他傻乎乎地笑出了声。
“那个……”
华璐紧赶慢赶地赶过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和谐的画面。
方聿立刻从蒋鸣涛的怀里挣出来，臊得脸红了大半。
蒋鸣涛显然不是很舍得，但当务之急可能是给华璐解释一下。
“呃……华璐，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知道。”华璐眼睛亮亮的。
“啊？”
“嫂子好！”她冲方聿十分正经地喊了一声。
方聿和蒋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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