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之深深看拾七一眼,忽地勾唇一笑,颔首“好,我答应郡主,若娶郡主,在下身无二色。”
拾七闻言却没有流露喜色,反倒蹙了蹙眉,望着他不语。
“郡主可满意在下的诚意”长孙?之微笑。
拾七盯着他的眼睛,心里疑团越来越大,她原本是想将他一军,没想到这人居然敢接下来,还这般干脆利落,可正因为如此,却让她更生警惕。
面对拾七探究的视线,长孙?之却不避不闪,始终含笑以对。
“要理由是吧。”拾七放下胳膊,转身点了下那副海棠图纸,“大公子既然对我这般中意,那我的眼光便代表大公子的眼光,我觉得这幅合适,大公子难道觉得不合适”
完全是强词夺理。
可竟无法反驳。
荣官默默地想,难道公子还能反对自个儿地眼光么
“合适,当然合适。”长孙?之轻轻一笑,转首看向掌柜,“那就依郡主所言,就这幅。”
掌柜连忙点头。
拾七看着长孙?之不动。
“郡主想要什么酬劳”长孙?之会意过来,温润笑问。
“祥麟楼据说是百年字号,可对”拾七望向掌柜。
掌柜看长孙?之一眼,点头。
“好,我要最好的。”拾七看着掌柜,又笑了笑,“掌柜应该知晓我爹是鹿山候,掌柜拿出来的东西我会拿回去让我爹也见识见识,掌柜应该不会糊弄我,对么”
掌柜尴尬地看长孙?之一眼,他们这样的老字号当然有一些珍品作为镇店之宝,可是这价钱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得
荣官面色僵了僵,掌柜动了下步子又停下。
拾七也不催促,只好整以暇看着。
“请掌柜取来。”长孙?之道。
掌柜这才进了内室,不多时取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玉钗并一对玉耳坠,质地晶莹,雕工精美,但看上去并无多少特异之处。
“这就是你们最好的首饰”一春有些质疑,看着是不错,但说最好的还真不觉得。
“客人莫急。”掌柜卖了个关子。
掌柜拿起玉钗,点了一支烛火慢慢靠近,随着烛火靠近,只见那原本玉钗竟然慢慢变色,先是粉色,而后色泽渐渐加深。
“郡主,变红了。”一春睁大眼,很是新奇。
“这只是一种变化。”掌柜将玉钗小心放回,呵呵一笑,“此玉不仅遇冷热可变色,亦会随明暗而变化。原石乃是外域所出,本店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一小块,只雕成这么一钗一副耳坠而已。”
“果然是难得。”拾七称许道,转头朝长孙?之扬了扬眉,
“郡主喜欢就好。”长孙?之面不改色,也不问价钱,含笑看向掌柜,“就这件吧。”
“这套多少银子”长孙?之没问,拾七却开口问了。
“一万三千两。”掌柜道。
荣官的脸顿时一抽。
“因物件小且配套不足才这个价,若是能多副镯子,价位至少要翻一倍以上。”掌柜解释道。
一万三千两
一春胆战心惊的接过匣子,她一个月的月例才二两,一春心下一算,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掌柜说得在理。”拾七又朝长孙?之一笑,“多谢了。”
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店铺中只剩下三个男子。
掌柜看向长孙?之。
荣官干咳一声“这价格可否少些”
掌柜赔笑“实不相瞒,真真是最低。大公子也是熟人,小老儿不敢相瞒。本店其实还有几套更大套的首饰鹿山候眼光精准,涉及本店声誉,小老儿也不敢糊弄。”
长孙府。
从外间回来,惯例是要沐浴更衣的,将长孙?之扶到床上后,荣官就出去了。
怀官回头看一眼,凑近小声问“荣官这是怎了,好似不对劲,谁得罪他了”
从回来到此刻,一句话也没说过,脸上连丝笑意都无。
长孙?之叹口气“我。”
怀官一怔。
“我把帐上的银子花光了。”长孙?之顿了下,咳了咳,“还欠六千两。”
“花光了”怀官惊瞪大眼。
长孙?之点头。
“还欠六千两”
长孙?之再点头。
“难怪气成那样”怀官恍然大悟,捂嘴小声偷笑,“这家伙就是个银子精,公子你是不知道,荣官每晚都要算一遍帐,珍官之前报上来的帐差了三钱银子,足足被他念大半年,生意差了也要追着珍官问,现在珍官都怕了他了。公子你还敢把银子花光了,还欠债,估计荣官今晚得睡不着了。”
“我如何不知道,可这不也是没法子么”长孙?之也叹气,“荣官什么都好,就是把这银子看得重了些。其实钱财身外物,很不值为此计较太多,弄得心情不好,就更不值了,你说是不是这点么,荣官真的得同你学学才”
忽地看见怀官使劲儿冲自个儿使眼色,察觉不对,长孙?之停下口转头一看,荣官正站在门口。
再一看,眼圈都红了。
“公子真当小的是为银子生气”荣官道。
荣官同怀官性子不同,做事认真,也最爱较真,却一回也没被长孙?之罚过,当主子的在背后说闲话,若换成怀官一点事儿都没。
官么,长孙?之还真有些尴尬。
先前以为荣官是不高兴他把银子花光了还欠外债,现在这模样似乎又不对,不是因为银子,那是什么
“是因为我应了怀山郡主那句”长孙?之看着他试探问。
荣官抿紧嘴不说话。
等等,怀山郡主
怀官先前还以为长孙?之花光了银子是因为买了什么字画古谱之类的宝贝,以前长孙?之的银子多半花在这上头,只不过还从未一次性花这么大笔,怀官以为荣官心疼是为这个,可眼下听着怎么不对怎么又有怀山郡主的事儿
“公子应了怀山郡主什么”怀官打断问。
长孙?之没说话。
“公子应了怀山郡主这辈子不纳妾不收通房,便是怀山郡主立时人不在了,公子他这辈子也要身无二色,要给人家怀山郡主守一辈子。”荣官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起伏。
怀官“嗖”地一声跳起来,叠声埋怨“你你你,你怎地不拦着这话也是说得的上回我是着了小人的道,这回你你你说什么也该拦着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子一见那怀山郡主就跟中邪似的”
怀官又是跺脚又是团团转,越说越口不择言。
“咳咳。”
眼见怀官这小子愈说愈没分寸,长孙?之清了清嗓子,眼带警告,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这才让怀官不情不愿地住了口。
见一点眼力劲儿都没的怀官停了嘴,长孙?之这才重新转头看向荣官,脸上挂起笑容,刚想说话,荣官又开口了。
“公子以为小的是为公子说这个话生气”荣官摇头,“小的不是为这个。”
不是为这个
这一下连怀官都奇了。
“公子总说家主想顾着这个又想顾着那个,总想处处周全,最后却一个都周全不了,还弄得自个儿吃不好睡不好比谁都累,最后还没落个好。”荣官看着长孙?之,眼圈红了又红,“那公子自个儿呢因旁人说夫人的不好,公子处处要强替夫人争脸面。公子明明没想过要争这份家业,同家主也一直使气,可除了为夫人做的,公子如今做的哪一桩不是为了家主,为了这个家公子怕二公子应付不了皇上的算计,所以才自个儿凑上去硬要了这桩赐婚。当众求亲,今儿个那话旁人不敢做的事,公子敢,旁人不敢说的话,公子也敢。公子不喜欢这个,不搭理那个,可心里谁都挂着,唯独没有想过的就是自个儿。”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长孙?之望着荣官,半晌,无奈扶额,抬首笑着叹气“荣官你想多了,你家公子我可没你说的这么大方,被你说得,说得我都快不认识自个儿了。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这人最是小心眼,又记仇得紧。你真想多了。“
长孙?之做出诚恳表情。
“小的知道公子不会认。”荣官道,“随公子怎说吧,小的心疼的不是银子。小的把银子看得紧,是想着日后即便二公子接了家业,公子不靠长孙府,也能把日子过得体面。”
荣官说完就走了。
怀官傻愣愣半晌,转过头看长孙?之。
今日荣官简直让他大开眼界,往日都是荣官说他这个事儿没规矩,那个话没分寸,平素他私下嘀咕公子两句,都要被荣官教训,官方才说的那些,可比他平时说的那些要没规矩没分寸多了。
难道是真的
“看着我作甚”长孙?之笑,下一刻,又叹息摇首,“早知道今日就该带你出去。”
“公子还不是就觉着小的好欺负。”怀官嘟囔。
“我怎么欺负你了”长孙?之抬了抬眉梢,“是,荣官没受过罚,每回都是你。可你自个儿想想,哪回不是你犯错才罚你的也没罚你别的,只让你练字。你看看人家荣官,同你一起学的字儿,人家写成什么样子,你写的是什么”
又开始唠叨了。
怀官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说不是偏心,这人心情好才喜欢唠叨,可分明荣官方才说了那么多没规矩没分寸的话,若换成是他,没说完只怕就得罚去写大字
就是偏心
怀官心里哼了声。
“又在心里嘀咕什么”长孙?之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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