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第九层。
灯影昏暗。
无尽暗色里,古籍的残骸与灰烬,月白色的衣衫与子夜般的长袍交缠成潦倒错落的影。犹如丛林深木,水中藻荇,杂草纷乱,在灯影流光映照下,投下交错恣意的墨色阴影。
一片寂静之中,是衣袍间摩挲的沙沙声响,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水声,以及缠绵缱绻的轻喘声。
若有随便一个修士窥见此处春光,怕都是要惊掉了眼珠子。
谁曾想,那圣名满天下,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风清剑,此刻竟雌伏于人下,舍弃满身高傲,委身于地。那三千青丝肆意倾泻,白皙如玉的面容如蘸了些许春色,黑色的丝布蒙住了他的眼。
当视线昏暗,余下的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
“停下不要”男子素来清朗温雅的嗓音带了几分哭腔与甜腻,格外牵动人心。
欲海沉浮间,身后的人仿佛就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生死予夺,全是那人给予,他紧紧扣住身后那人的手,竟似是孤注一掷般。
幸在,那人没有放开。
在他身后,面色漠然的始作俑者的眸光更深,如墨般浓稠,暗潮翻涌,却无半分怜惜,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技巧或许并不娴熟,全凭兽一般发泄欲望的横冲直撞,却亦是激烈非常。黑袍男人的沾着些许清液的手冰冷寒凉,重探入身下人的衣襟,捻转着那白雪上的茱萸,而身下的涨大骇人欲望,却是火热若烙铁,抵住身下人的股间,真真的冰火两重天。
当那物探进泛着清液的靡丽花朵处,沉沦欲海意识混沌的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反应激烈。
“不,不行会坏掉的”
身后的人依然沉默,不发一言,只近乎粗暴,坚定地一寸寸挺入敌军腹地。他一手扣住容青的窄腰,狂风骤雨般发起了进攻。
月白色衣衫的男子疼得无言,半晌才发出压抑喑哑的啜泣声。
似乎是意识模糊不清,他轻轻唤了一声:“飞沉。”
毕飞沉的动作一滞。
“是你。”
那清朗的嗓音带了些透彻大悟的意味,冷静笃定非常。
是几分悲天悯人的怅然,以及无悲无喜的漠然。
毕飞沉不答,只轻笑了一声。他狠狠咬上容青的耳垂,舔咬啃噬,泄愤一般。
“是我对不住你。”青年咬着唇,生生受着那疼痛,是一触即碎的脆弱模样。
毕飞沉冷硬若铁的心,忽然就又颤了一下。
有那么多话涌上心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同这人说,那万魔深渊里的冷,冷入骨髓。
说那一剑的疼,好像生生把他的心掏了出来,翻搅,刺转,血肉模糊。
说那无边梦魇,不尽血色,他满身杀戮,落入地狱,只为有朝一日重见天光,见到,你。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
想发问奚落,师兄你这般放荡模样,可有人知晓
那荆烟从见过么
那栾笑看过么
你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
不管你愿意与否。
最终最终,毕飞沉嗓音微哑,只道了句:“无妨。”
“你逃不掉了。”他眼眸中划过一丝血色,勾唇一笑,竟邪肆非常。
“永远。”
话音未落,烟雾弥漫,身下的人忽然就消失不见,打脸打得啪啪响。
毕飞沉怔愣了一瞬,眯起眼,身上的黑色气场有如实质,杀气肆虐。
此处早已设好屏障,饶他那位师兄纵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
毕飞沉俯身,从地板缝间夹出一小张白纸,竟似个小小的人形模样。
那纸片人趴在他手上装死,假若忽略它瑟瑟发抖的身子,的确很是逼真。
毕飞沉几十年如一日的冰山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缝,其上颜色都精彩纷呈。
竟然,被个纸片人的小把戏给骗了
攥紧了手中的可怜兮兮的纸片人,毕飞沉忽尔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很好。”
却说那厢,长街上的正主。猫一般轻捷的月白色身影没入了某个幽深小巷,他步履蹒跚,一手扶着青石墙壁,微微喘息。
傀儡符最后效用时间,半柱香的时辰,其间磋磨,却真真是度日如年。
可真是被那傀儡符给坑惨了。都怪二师姐,好好的傀儡符需要什么感官链接。
容青垂眸,面颊上浸染了潮红,他咬牙。
居然,有了反应。
清心寡欲的修真者,本该无欲无求,一旦破戒,便是呈几何倍数的快感,如开闸的洪水般,排山倒海肆虐而来。他的腿还在发颤。
太难为情。总还好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话说来,他作为曾经的堂堂魔尊,而今的正道魁首,何曾有过这般令人难为情的狼狈模样。
不也不是没有。也是在蓬莱岛。
花灯夜如昼,公子世无双。一见如故,一见倾心。而后湖面水波微漾,不知是那年月华如水,那花香靡靡,还是那酒醉了人心,一夜荒唐。
思绪飘远间,机械声久违地在脑海中响起。
主角黑化度百分之一百五。
容青懵圈。
你也不想想主角的心理阴影面积。日了个纸片人。系统半死不活的声音隐约带了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儿的幸灾乐祸。
容青哼笑一声,心情忽然明朗起来,忘却了自个此刻的狼狈情状。
想必,藏书阁里面这时凉快得很。
出阁是便已近黄昏,此刻天已经黑了。
夜华如水,昏黄灯光下花叶相映,青砖石路面上叶影婆娑。
碎片似的回忆如浮光掠影,在脑海中迸发涌来,容青忽而头痛欲裂。
灵魂并不完整,可散落的记忆,那纠缠的爱恨,却刻骨铭心,如附骨之疽,深埋心底。
正当时,铃铛声清凌,若玉落珠盘,打破寂静空气。也止住了脑海中走马观花般的回忆。
那声音很近。
焚身浴火仍未消退,只被来袭来的徐徐微风带来一阵颤栗。容青忍着头疼,一手撑着墙壁,自昏沉的视野里看向一旁,那铃声响起处。
白衣身影,一手掌着一盏灯。昏暗发黑的视线里,那灯光温柔晕开,犹若不尽长夜里的熹微亮光。
又似深海航行里的灯塔,照亮了泅水的他眼底,让他不至于迷失方向,永沉海底。
是栾笑
“你没事吧。”嗓音清冷温和,若熏风拂柳。
一只手扶住他的肩。
容青的身子又是一颤,想甩开那只手,却由于浑然瘫软,避无可避。他几近半个身子落入身后人的怀中,暧昧非常的姿势。那人也极其自然地揽住他。
投怀送抱。容青对自己万分唾弃。
“没事,放开我。”
“莫逞强。你站不住的。”那清冷嗓音带笑,几分愉悦。
容青心头烦躁,积蓄了微末灵力催动识海中的风清剑,却如石沉大海。风清剑在识海中晃了晃剑身,像是非常游移不定。
怎么回事
而且,隔得那么近,这人为什么好似没有呼吸
容青被这陡然闪过的念头刺激得打了一个激灵。如电光劈开混沌,视线恢复几分清明,他转头看身后的人。
眉目如画,超尘脱俗,宛如九天之上的仙人。谪仙似的面庞太过熟悉,此刻那双烟岚轻渺的墨色眼瞳注着他,竟似深情几许。
是风挽的脸。也是那仙尊莫玄,曾经的风清君的脸。
无怪风清剑犹疑不定,到底是天地灵物,还记得本来主人的相貌。
“你是谁”
容青看到顶着一张熟悉面孔的陌生人腰间的金色铃铛,瞳孔又是一缩。
“前尘往事暂且不提。尊主还真是健忘,北域荒漠,我可还请你喝过茶呢。”来人弯了唇。
“橘子皮老头”容青想起那杯苦得要命的茶,脸色一黑。
来人唇角抽了抽:“过分了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千年了啊。”男人却置若罔闻,放下手中的灯,一只手轻轻抚过容青的脸颊,从眼睑到唇。温柔而珍视。
那手却不似活人,拂过脸颊时只若一抹缥缈的影或风,在灯光下也显得些微透明。
容青不知为何,胸口好似堵上了一块石头,沉闷异常。有淡淡的怅惘悲凉罩住他,就像那片缥缈虚无的影拂过他的脸颊。
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是什么呢。”男人的声音重又响起,不徐不缓,好似一声叹息。
“司尘,我是他,为你而生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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