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啪啦,这无数张脸孔长出手与脚、穿破玻璃墙,就着楼道而下。
走在前面的是男装的“管娜”，她提着水果刀，眼神直挺挺地蹿到安心的身上。她的身旁是“谭飞”,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好像依如平常,在陪佟心蕾应酬。
身后,分别是带着眼镜的“白祁”与烫着大波浪的“管娜”,两人挽着彼此的手臂，脸上扬起的都是淡然的笑。
砰
楼道下忽然响起一记枪声，关熠岚反应迅速,视线立马从玻璃墙前头那些行走的“白祁”、“管娜”与“谭飞”身上移开,她猛的飞上前,夺过安心手上的枪,砰朝楼下就是一枪。
果然是市局的神枪手,这一枪便打中了白祁的手臂。
鲜血喷涌而出,白祁疼地龇牙咧嘴，但介于管娜也受了上,正躺在地上休息，他必须继续“战斗”。
而此刻,提着水果刀的“管娜”已然朝安心走去。等到“管娜”移开步子，詹少这才发现,跟在男装“管娜”身后的除了长发“管娜”与带眼镜的“白祁”外,还有两个自己。
16岁,带着鸭舌帽、大金链，手拿洋酒，一脸痞气的自己。
29岁，身穿皮衣、手拿文件，一脸深沉的自己。
年轻气盛的小詹少，看见了“管娜”行凶的意图，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詹少一愣，看着不同的两个自己，一个睁大双眼，目盛恐惧，在枪声不断的地下空间里，悄然躲进了楼道。而另一个自己，血气方刚，嘴角上扬，目含轻蔑地扬起拳头朝“管娜”抡去。却不料，被“管娜”反手了撂到了地上。
他下意间想起帮他，可恰在这时，砰的一声，白祁一边射击，一边朝楼道上跑来。
咻子弹腾上地下室的半空，正往关熠岚的方向飞来。
眼下，杨子煜看着“管娜”将小詹少堆倒在地，横手间，水果刀已经朝他跟前戳了过来，他赶忙护着安心，一手托住安心的背，另一手想拉上乔治，可乔治却就此挣脱开他的手，似要朝詹少走来。
由不得犹豫，杨子煜带安心踩着就近的楼道而下，身后砰砰直响，他一面护送安心跑着，一面回过神，一脸担忧地望向熠岚。
金色的子弹，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詹少察觉地出来杨子煜在看他。而此时此刻乔治已经走近了詹少，他只要再跨一步，就能伸手掐住他了。
面前，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这双眼睛的脸上，眉头是上扬的，上眼睑是提升开的，露出了大片虹膜，紧闭着双唇，瞳孔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子弹不安的、恐惧的。这是杨子煜眼下的情绪。
而面前的单只眼，同样的细长之眼，这张脸上，有着一样提升的上眼睑，可詹少分明是看见了乔治鼓动起下巴，微微噘嘴的一瞬间，带着皮革手套的左手，已经要朝自己掐来了。
“詹奕凯，害怕有用吗啊两个月前，要不是你，你的女搭档关熠岚怎么会被乔治掐地死去活来”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怎么连她陷入险境你都不会救她，这是哪门子喜欢
这是刚才他清醒时，威尔曼在他耳边说的话。而此刻，这句话是被男装“管娜”抡到地上的小詹少说的。
今日，程磊与威尔曼有意将诊室里的窗帘都拉上，对应着情景宫殿里，同样的漆黑，与詹少的心境无恙。
眼看子弹就要落下了，詹少一愣，随即闭着眼跑上前，挡在；熠岚的身前。
砰子弹落在了他的肩上，刹那肩膀印出一片殷红，而于此同时，刚才还躺在地上养精蓄锐的管娜好似恢复了元气，她从腰间拔出枪，二话不说便朝楼道上射来。
“詹少，你没事吧”熠岚的余光扫向杨子煜，见他握着安心的手，已经安全下楼道了。
詹少皱眉，还不等回答熠岚的问，管娜射出的子弹，已然蹿到了他与熠岚眼前
砰子弹落在了楼道上，还没等到回过神来，砰砰耳边有擦过两响子弹，詹少回头，见是追随安心的女装管娜没找到安心与杨子煜，正扣起扳机，朝自己射来
嗡砰恰似有人在他的耳畔吟奏一曲交响乐，詹少只然觉得玛丽莲曼森那嘶吼的歌声再次响起，回荡在整个地下室里。
不时，原本躲到楼道里的自己，走了出来。他看见小詹少此刻已经朝乔治飞扑过去了，两人扭打在一起。毕竟那是自己的小时候，与父亲的外貌甚有相似，他好像又看到了13年前，父亲与乔治扭倒到一起的一幕
耳边，依然砰砰直响，我在手上的枪抖了一下，他本已经做好举枪朝自己射去了。那是他的潜意识，困扰了十三年的潜意识，可就在这时，管娜与白祁已经冲上了楼道，两人一左一右，握在他们手上的两把像开了挂的游戏机，疯狂地朝熠岚发起了进攻
屏幕那一头，坐在诊所里的威尔曼看到这里时，眉心蹙起。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俞局在这时打来了电话。
“情况怎么样”
“在应对乔治是虽然闭着眼，也就说明他对乔治的恐惧暂时还没有办法完全消除，不过潜意识里，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保护了关熠岚”
“那现在呢”
“白祁和管娜在进攻熠岚，他犹豫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威尔曼微顿，蓝色的眸子紧盯着屏幕，他看见詹少的枪已经放下了，单手护起熠岚的腰，另一手带着她的背，两人就着“枪林弹雨”朝楼道翻滚而下，继续道，“我估摸着y有给白、管训练过这样的情景，所以他们在看到两个自己出现时，全然没有任何惊讶。”
“可是这个y不是和老板合作毒品生意吗”
“老俞，你也判断的出来，从薛洋被人灭口后，好像有什么人，总是时不时把你们引到13年前的那场毒品交易去。”
“对，之前彭青的汽车爆炸，他用毒品控制手下就证实两人这点，我们经过了检测，发现他们和文强古玩室里搜到的那些毒品，纯度高度吻合。”
“文强的毒是从李放拿的，类推层为老板管娜李放文强，这些毒归根结底都是从老板，而老板是从老头那里拿货的。可你仔细想想，y为什么要提炼纯度如此相似的毒品给白祁，还让易嘉这样的特殊关照群体来运毒”
“你的意思是，y就是老头”俞局在电话这头冥想着，可电话那头威尔曼还是提出了不同意见“不对，我的意思是y为什么要扮作老头，管娜、白祁甚至你说过王加曼之前的口供里也y有两种身份，可想不明白的是”
百思不得解，y与老头的因果关联。威尔曼努了努嘴，继续道“还有，杨子煜虽然很配合，不过他的dna检测还是要做。”
“你怀疑，他是乔治的儿子”
“没错，无论外貌还是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了。”
“致郁系美男画家，佟心蕾给他立的人设就是这个。”
“不是人设，而是发自内心的致郁。”就和乔治一样，即便只有一只眼，他的身上也还是有这种致郁的气质
令熠岚没想到，白祁也会跟着他们翻滚至楼下，但比较他的手臂受了伤，以至于爬起来时，步履是踉跄的。关熠岚本想速战速决，她扣动扳机的这一瞬，是侧身将詹少往身后护的，詹少知道她的意思。两人眼看白祁已经冲到眼前了，令詹少一意外的是，黑色的枪管就在此刻顶上了熠岚脑门。
屏幕那头，威尔曼身子一顿，连着电话那头的俞局呼吸也一滞。
帘子里里外外的三柱香都已经燃尽了，催眠茶也已经见了底。程磊先走出来的，不出半分钟，杨子煜也出来了。
“专家先生，你那外国老师傅，还真有两下子，以为变出谭风和白祁两个我，我就会怕吗”白祁说话间，管娜提拉着安心走到了詹、关两人面前。
“让你失望了专家先生，哦，不对，应该是让这位美女警察失望了，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家小青梅，还真是没用。我都没使力，随便抡起一胳膊，他就晕倒了”
管娜轻哼起来，满脸都是轻蔑的笑，恰时，她觉得脖颈划过一阵风，回头望去，是乔治的手正准备掐上她的脖子。
“哎哟，急了。”管娜笑了，抬眼望向詹少，“这下好玩了，果然是父子一条心，乔治叔叔，你要杀我吗”
“专家先生，那么现在给你出一道题。要么你去救白祁枪下的熠岚警官，要么你来救我枪下的安心，或者你去选择杀一个人。”
“你自己都是热锅上的蚂蚁了，还要心思给我出题。”
“杀了乔治，我会放了安心。”管娜答非所问，空气凝结的地下室里，摆在面前的这道选择题，事关生死，也事关他的命运。
“关熠岚，唤醒他”
“快啊，这是个好时机”
“关熠岚”屏幕那头，威尔曼大喊起来。他的视线朝后扫去，眼见关熠岚就要醒了，他看了看手表，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时间要到了
“别杀他，詹少，你醒醒”
“你醒醒啊我知道，你是想杀了他，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可是，他背后的集团我们还没有摸清楚”熠岚果然没让威尔曼失望，冲着詹少喊了起来。
可此刻的詹少似已经频醒状态，他根本听不见熠岚的喊叫。他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天旋地转间，眼前的玻璃墙已然碎成了一块块。
无数个管娜，无数个白祁，无数个熠岚，无数个乔治，他们手提刀枪，正通过他曾经给自己建的逃生通道，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像他的眼帘奔涌而来。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见重重人影，朝自己袭来。
忽然，砰叮铃的一声，也不知是谁开了枪，詹少看见有个人影倒下了来
诊室内，催眠结束了。詹少醒来时，杨子煜已经离开。关熠岚是早醒一刻钟醒来的，他倚在走廊上，在等他。
他状态不太好，脸上挂着汗，嘴唇雪白“师傅，我最后杀了谁”
“你醒来之前的那一刻，看见了什么”
管娜、白祁、熠岚、乔治。
“你没看见的那个人，死了。”威尔曼走到詹少身边，靠在他耳边说。
“是小的杀大的，还是大的杀小的”
“你希望呢”威尔曼神色凝重，帘子里，程磊拿着一包证物袋，侧身走了出来。
“这是画家的dna。”威尔曼接过dna证物袋，直接走出诊室，将之递到熠岚的手上“我不希望，梦里的选择会干扰你。先前，我和俞局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私下里签了协议。
安琳的死、安心的死，还有这些特殊关照群体的现状，十分地触动我的。詹，你要知道，省厅的任何批文对你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选择你想继续吗”
威尔曼说话间，伸手指了指熠岚，詹少知道，师傅已经撤回了全球演讲的觉得，正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是和熠岚回市局还是和他一道回fbi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