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惜
威尔曼选择题,直中詹少的命门。因为对于他来说,要治好自罪自责症,岂不是一次情景演绎那么简单。诚然今日,威尔曼能通过詹少日常所建立的记忆宫殿,将他的潜意识,投放到情景宫殿里,外加安琳死亡这个刺激源,来缓解他的内疚,治疗心理疾病。
然而13年前,詹净仁的确是死在乔治的补刀下,而姐姐詹艺歆,也确实是在收到父亲短信之后,才赶往绿荫酒吧的,她本想安全将他带离毒品交易现场,但没想到,等她到了酒吧门口,却被贩毒集团的放风者给掳走了。
虽现在姐姐还活着,对于詹少来说,是个莫大的欣慰,可时至今日,侦探社那边仍旧没有寻到姐姐的实际住址,连加上童年就丧母的他,威尔曼知道,他的徒弟,不也正是一个“特殊关照群体”吗
这病如若要根治,怕是很难。毕竟安琳的死,是事实。而当时他在场,完全有能力救下安琳,也是事实。
他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回美国待了13年,在微表情的领域里也干了13年,依旧犹如困兽盒中的那只“受伤”的鸟。但眼下,詹奕凯做了选择,他打算面对,面对曾经抗拒又熟悉的环境,也打算好好地和熠岚在一起。
詹、关回到市局后,已近傍晚了。
但师傅威尔曼却没有一起跟来,而是独自回到了酒店。彼时,威教授站在窗台,他打开手机、翻开相册,找出了他与莫里克的合影。
两人的合影很多,威尔曼一张又一张地翻着,若有所思。莫里克是他的战友,两人是fbi里的刑侦“顾问双雄”,但老莫却和管娜与白祁口中的“老头”长得那样相似。
早在先前,由彭氏姐妹被害案而牵引出的“记忆宫殿系列案件”的总结会上,程磊就已经发现了莫里克的异样。尽管威尔曼还不能肯定,“莫里克”身上的女人气质究竟为何而来。
但不可思议的是,程磊说过,“莫里克”有一个奇怪的动作,和夏穆晨在失踪前惯常撩头发的动作,并无一二。夏是程磊的女友,威尔曼初到乌市那会,心中便已猜地几分“莫里克”异样的缘由。
而当近日,当他发现管娜与白祁,都拥有同一种人格的两面性时,便更加肯定当时自己的判断。可奈,时下还没有过多的证据证明他的想法,也只能先行作罢。当务之急,唯有取消本来就计划好的微反应全球演讲,尽快回到fbi,找机会盯着他的战友。
火红的夕阳,在此刻,落进酒店的落地窗,荡起蓝色眸子眼底下的一片氤氲,也落进市局,照亮了特殊失踪专案组办公室。
办公室里,俞是第一次向失踪组众人袒露起13年前“丽花巷”的秘密。
“13年前的7月14日,我接到了一条佚名短信。那个时候,距老詹牺牲已经过整整五个月了。短信的对方,称自己是绿荫酒吧致詹姓警官和线人死亡的凶手,想和警方合作,约我明日到丽花巷面谈。
可第二天,当我到了丽花巷时,首先听到的却是琴声,一首钢琴乐”俞是说到这里,有意顿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音乐播放软件。
“克罗地亚狂想曲,我听过这歌。”梁璐与俞是对了一眼,于此同时,熠岚也与詹少对了个眼,她接过梁璐的话茬“文彦被杀害的第一现场,嘉禾小区窗台上的收音机里,就录的这首钢琴乐。”
“歌是录好的那么说和13年前是一样的”俞是错愕间眉峰一紧,插进口袋的那只右手随即抽动了一下,一旁的詹少将局长当下的微反应全都看在眼里,他思冥片刻后,才接话说“连杀人或与局长你的约见都要提前录好钢琴乐,表明这首钢琴乐对于背后的集团来说很重要。
种种事件表明,13年前的贩毒集团和时今管娜口中的“老板”一定有关联克罗地亚狂想曲这首钢琴乐,节奏虽明快,但它描述的却是饱受战火洗礼后克罗地亚灰烬中的残垣断壁,而且这首钢琴乐的意境呈现,是夕阳倒映在血泪和尘埃之中的悲惨画面。”
一众人顺着詹少微顿的间隙,都看向窗外的夕阳。窗外,夕阳明艳,投进失踪组众人的周身,却激起凉意。
关熠岚在脑海中反复咂摸方才詹少的话,不禁心口一跳“战火是13年前,白楼里的人给俞局你的信号吗”
林察“我看,也是时今,管娜、白祁给我们的信号。他们内部已经起斗争了。这一点,对比彭青公司员工缴纳来的毒品纯度,和13年我们所查到冰毒纯度及文强手中的冰毒纯度,便可得知,他们的内部矛盾,应该是越来越激烈了。”
“难怪姚衍也说,眼下是瓦解他们集团内部的最佳时机。”舒皓恰在这时接下组长的话,思考时疑问渐生“所以,管娜算是神秘的第三方力量和乔治杀害金泰之消失的新郎一案、射击手窥探出轨女人不光彩的过去双生亦飘零一样难不成他们有一个联盟吗”
“做一些帮受害者平反冤屈的事就像缪亮一样,只不过缪亮是言语的耸动。而白祁和谭飞、管娜,在他们同一个人格的两面性中,恰好都有一个行动派。
白祁教唆常飞与仲杰去杀文彦,两个孩子本就因为校园暴力对文彦带着恨。白祁也恨文彦,恨文彦夺走本应该属于他的富贵生活,可他却借刀杀人。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说,这种手法是在暗示,暗示从前集团的一贯作风。”
詹少的不假思索,给了舒皓启迪,他立马按动键盘,搜索起来。而此刻,林察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抿了抿嘴,问“是余声吗这钢琴乐,我像是记忆中有那么些印象。我记得,老余从前就会弹钢琴,当年局里,也没少有人谈论他这个特长,明明是个善搏斗的缉毒警,却谈得一手好钢琴。”
俞是点点头“当年在老詹牺牲后,是余声重新卧底了贩毒集团的老余。”
俞是一面说着,一面右手插进裤袋,取出一张照片来。
众人定睛看去这是一张合照一张俞是、詹净仁和余声的合照。
大家能料想的到,俞局在今日“敞开心扉”的缘由,众人交头接耳之时,各怀心思。
梁璐心里想的是五年前,她在向俞局汇报工作时,无意间看见一枚带有星星特殊图案的鞋底花纹,按照推算,想必这特殊的鞋底花纹是属于余声的。
林察在脑海中回忆,回忆余声“牺牲”前后的反常一面。他与余声年龄相当,而他们这一辈年龄相当的老刑警们,总不免有时会惋惜余声的一生,就像当年惋惜詹净仁的“英年早逝”一样。
熠岚心念这不是詹少卧室里的那张合照吗他的卧室里,公开悬挂在外的照片就两张,一张是他们父子女全家福,另一张就是俞局拿出来的这张合照了。看来,这张照片上的三人曾经关系匪浅。
而俞局在今日再提到它,提到他曾经“三缄其口”的丽花巷与余声,熠岚猜测它们或与反水想和警察合作的乔治有关。
夕阳片片打在失踪组众人身上,空气凝结。眼下,熠岚看向俞是,火红的夕阳光在老局长的脸上投下一丝一缕的阴影,斑驳的光圈下,我在俞是手中那张照片,余声的络腮胡子格外醒目。
俞是紧拽照片,回望一眼熠岚,微叹一口气,接着道“13年前,我顺着钢琴乐往丽花巷里头寻去。那是从小白楼里传出来的。可等我赶到小白楼,却没有看见余声,而在地上,发现了一台手机,手机里放着的正是克罗地亚狂想曲,而手机的主人不是余声,而是原本要与我见面的乔治。
我在小白楼里,既没有寻到余声,也没有寻到乔治,但一刻钟后,我却在小白楼后面,找到了乔治的尸体。技术组后来根据手机里的信息,确认了他就是昨日和我发短信的人,也通过种种渠道确认了他叫乔治。
根据尸表检测,13年前,他有40岁了。后来调查证明,他是23岁那年来到乌市的,年纪轻轻为抵巨大的家庭负担一人多职在这里打工,曾经累倒在打工的水产厂,当年我们还找过水产厂的老板,确认过此事。”
俞局叙述地很平常,可一众人的情绪却各有汹涌。熠岚先行开口问“按照局长您的描述,这个乔治也属于特殊关照群体”
“他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后来应该也被老板救走了。”詹少眼帘中暗藏复杂情绪,耳听俞局又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的眼神从舒皓电脑上瞟过,问道“诶,他怎么还有入狱经历,20年前,在地球熄灯一小时期间,超速驾驶导致一对情侣男的受重伤、女的当场去世,这是什么情况”
“厅里现在对乔治很重视,认为他是解开目前悬而未解之谜的关键。他所牵扯的旧案一共有两件,13年前毒品交易案和20年前的车祸案。乔治是左撇子,以及今年在钱嘉成钱方失踪系列案件中,杀害金泰之的凶手也基本认定是他了。”
“那13年的毒品交易案,与4年前余声的牺牲案,是不是可以并案侦查”林察抬起头,望向俞局问道。
“那要看秦厅的安排,不过,”俞是顿了一秒,微顿间隙,眉头大皱,垂在大腿的两侧双手在这一瞬忽而握紧了起来,“不过,秦凯的意思是,这些个旧案,都让魏来和宋阳带人去查。”
林察总算听明白了,也终于了然,俞是要给他们“敞开心扉”的原因“局长,我们”
“身为你们的指挥官,我很失职啊”老俞的视线从失踪组众人身上扫过,脸上的坑坑洼洼眼下也随着他情绪波动颤抖起来,“先歇一阵吧,我知道你们想查丽花巷,尤其是梁璐还有詹少,在彭青汽车被炸之后,你们就一直想查这个巷子。所以我今天,就把这些都告诉你们。
至于秦厅长,”嘘了一口气,俞是才接下自己的话“我会尽量保住失踪组的,林察,你要有心理准备。”
饶是让詹少回到组里,秦凯依然对于安琳的死,对于之前失踪组悬而未解的诸多疑团颇为不满。
舒皓打键盘的手在此刻也停了下来,詹少与熠岚对望,一瞬后,他终还是低下了头,眼中尽含愧疚之情。梁璐想追林察而去,而老林头摆了摆手。
彼时,林察额前的疤猛烈地跳动起来,他跟上俞是的脚步,身后,是落进余晖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地修长。
程磊心理诊疗所,诊疗室天台。
詹少、熠岚与威尔曼相继离开后,程医生接待了康玲玲。从0开始到无限大的“星星之家”,眼下只剩下金晓芸与康玲玲了。
剩余的缪亮因危害网络安全罪被移送到网络安全局,迎接他的是进一步调查。
易嘉也因为运毒,被关押到缉毒队署下的少管所里了。
常飞与仲杰因犯有不同程度的“杀人罪”,厅长决定,要将他们送往检查机关,定夺罪行。
可难的是,这些孩子,除了缪亮之外,剩下的三人均是未成年,案子的后续,何其复杂。尤其是易嘉,他因为被白祁性侵后,患有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俞是与林察也在商议后决定,打算向秦厅申请,先让易嘉先行接受治疗。
可叹的是,“星星之家”里的“特殊关照群体”和白祁、管娜这样的“特殊关照群体”,竟在15年后,“殊途同归”了。
程磊心想难道往后,迎接他们的就只能是“监狱”和心理创伤吗
“玲玲,你看那是什么”康玲玲身子抖如筛糠,程磊扶她坐好,自己倚在阳台上,一手托住她的背,另一手,指着夕阳问。
“是太阳。”
太阳程磊一惊这不是夕阳吗
“因为那是安心啊。”康玲玲一顿,“是安心的笑脸啊”
“看的是夕阳,而你是我心中的太阳。”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