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候自得知女儿要出征后,屡次劝诫无果后,干脆气得罢朝在家闭门不出,一想到刚失了个女儿,这儿又有一个要离开覃城去那危险重重的北境,就心底一阵阵发寒。
“爹爹,二姐回来了,您不出来瞧瞧么”明莞弦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问。
“让她到书房来。”还是没能忍心,在得知女儿过府后,临川候肃容出了门,直往书房去。
明莞弦见状松了口气,他年岁不大,但经历了丧母失姐的打击,已经成熟的好似个小大人,做事有条有理的,其实这般看着才让人心疼。他在临川候身边长大,而临川候是个粗人心思丝毫不细致,又碍于父亲的威严在,他有了事儿只能憋在心里。
明莞浓此次回来,见着明莞弦后,特地叮嘱他,“你年岁还小,若是有不想做的,或是想要的,尽管可以跟爹爹开口,莫要什么事儿都不说。还有,别听那些嘴碎的,你的娘亲和姐姐都很爱你。”
“嗯,谢谢二姐。”明莞弦用力点头,揉了揉眼睛咧嘴笑开着跑了。
进了书房,临川候见着她还是板着脸,不温不火地问了句“敢问娘娘以何种身份过府”
“自是以爹爹的女儿身份回府的。”明莞浓自知理亏,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讨好的笑了笑。
临川候冷哼一声,倏地一拍桌子,“简直是胡闹战场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的吗若是真出了事,你哪有陛下安然”
“爹爹说的女儿都懂,可是,女儿也受不了每日待在宫里思念陛下惶惶不可终日,他去了战场,女儿会吃不下睡不安稳,这种折磨才是女儿最怕的。”明莞浓垂眸,细细言道。
临川候被她说的一时失言,默了稍许,摇首道“我还是不赞成你随军去北境,那里太危险了,保不准就是数国混战,你身为皇后,不知又多少人在暗地里对你虎视眈眈”
“我不会有事的,他会保护我,我也会保护自己。”明莞浓斩钉截铁道,显然是必要去北境的了。
临川候连连叹息,走在大椅上看也不看她一眼,脑子里则在盘算有多少暗卫能调动,或者可以向皇上奏请,成立一支皇后侍卫亲队。
最终临川候还是被明莞浓磨得没了脾气,应了她。
明莞浓毕竟是皇后,在外待不了多久,父女两说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话,明莞浓便要回宫了,临川候将她送到后门处,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渐渐驶出视线,挺拔的身姿仍旧站在门边久久伫立,掩藏在黑发里的白发无声的诉说着岁月的流逝。
他缓步走回内府,黑靴踩在被风吹落的落叶上,默默止步。他的三个女儿,或是嫁人或是失踪,只剩下了一个年岁犹小的儿子。初春的瑟瑟凉风吹起他的衣袍,在这个时候,他清晰的意识到了孤独。
临川候府不远处的茶楼上,戴着帷帽的秦慕卿站在窗台边看着那辆马车渐渐融入人流,消失不见,沉默良久后对身旁的婢女说“你去告诉那人,这次我放弃了,但若是日后再遇见,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姑娘,这可是个好机会。”婢女为难的提醒她,“虽说皇后娘娘身边还是跟了不少高手暗卫,但她毕竟是悄悄出来,咱们还是有下手的机会的。”
“不,这次算了。”这一次的心软就当做是对以前的决断,经过这段时日,秦慕卿忽而觉得,以前的她太天真了,想要的得到那人的心,首先要清理掉挡在她面前的障碍。
虽是初春,但景元帝顾忌着明莞浓的身子,依旧是燃着两个暖炉。刚进殿门,夏萤就迎上前,接过她解下的披风,取过青蕖递过来的热茶双手奉给她。
明莞浓双手圈着茶盏,木楞楞的坐在榻子上,约莫过了一盏茶后,才低喃着问“绿枝,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娘娘”绿枝被问得一惊,轻声问询。
“我闹着要随军,可是皇上为了这事儿忙了许久,徒增麻烦。我只想过会为皇上担心,可却没想到,爹爹会为我担心。甚至,我也不知这一路上,还会给他们添什么麻烦。”明莞浓越说越低落,茶盏放到软榻中间的矮榻上,屈膝蹭到角落。
绿枝与夏萤对视一眼,前者筹措了语言后说“姑娘,奴婢不好说这事儿,但是,姑娘您随心既好,你若是不开心舒坦,想来您亲近的人也会难过。”
“这是做什么”景元帝负手进来,见到缩在角落明显情绪低落的小姑娘,神色一凛。
“奴婢参见皇上。”内殿的宫人纷纷行礼,夏萤与绿枝相视一眼,知情识趣的带着其他宫婢退下了。
明莞浓在听见景元帝的声音后就悄悄抬起了头,内殿人一走完,她就抬起脸,眼眶里还蒙着水雾,要哭不哭的模样看得景元帝心都酥软了。
“怎么了谁敢惹你哭”景元帝笑叹,俯身把她抱过来安置在腿上,挺翘的鼻尖蹭了蹭她的。
明莞浓哽咽了声,小脸埋在他的颈项间,晃了晃脑袋。她这时候觉得自己不该怎么做,可是一见到萧昱珩,内心的酸涩就忍不住泛滥,极想寻求一个抚慰。
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景元帝抚着她的墨发,约莫能猜出一些来,“莫想太多,带着你到北境去,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于我而言,是最对的。你在我身边,这场战争,大萧定然会胜。”
明莞浓破涕为笑,她偷偷将眼泪蹭到他肩上,清了清嗓子说“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我会照顾好你”
“好。”景元帝含笑亲了亲她,没说哪里会舍得让她照顾他。
“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们回程快一些,等你处理好政务后,挑一个温暖的日子,咱们去江南吧。”
“好。”
“我一直都想吃江南的红枣糯米糕,爹爹给我带过一次回来,覃城的厨子总是做不出那种味道。”
“嗯,到那时候你要吃多少都可以。”
“还有江南的竹伞,下雨时撑伞定然好看,覃城的雨,总是染着尘土。”
在覃城皇宫内,帝后二人依偎在一起,景元帝耐心且认真的听着他的小皇后絮絮叨叨的言语,如同世间最普通却又最难得的夫妻一般。
出征的事就这么定下了,景元帝越发忙碌,但每日总会除却安寝腾出两个时辰来陪明莞浓用膳说话。明莞浓也不闲着,她沉下心来学习刺绣,竟也像模像样了,原太医每日为她增补药膳,半个月下来,身子也好了许多。
出征那日碧空如洗,晓风和畅,景元帝骑马在前,一身银铠甲戎装衬得他的俊容更冷了几分,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只待来日刺入敌人心脏。
长长的队伍里原有一辆马车,是为了皇后准备的,只是此时车还在,内里却只有宫婢。
“还有多久”
“皇上,时辰充裕,还有两刻。”伍承道。
景元帝微微颔首,不经意间侧眸,面容一凝。只见从宫门内一匹马慢慢过来,哒哒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宽地尤为清晰。
马上的女子棕灰相间的箭袖窄裙,柔顺的青丝挽起仅用一根木簪固定,面上蒙了面纱,但通过那双水灵的眸子,便让人禁不住猜测面纱后的姝色。
“皇上”驱马行到景元帝身旁,明莞浓压低着嗓音唤他,这还是她头一次做这副打扮,难不成很奇怪
景元帝被她唤过了神,眸色微暗,“很好看,披风呢”
“在马车里,今儿天色好,便没系。”
“元业,去将皇后娘娘的披风取来。”
元业动作麻利的从夏萤手中接过披风,捧给景元帝,后者接过后就很快为她系上,并细心的整理,严严实实的遮住她的身子。
“有点儿闷。”明莞浓扯了扯披风,却被景元帝挡住了,如今天气已经不像初春清凉了,这般被厚披风遮挡严实确是有些沉闷。
景元帝故作严肃的说“一会儿马跑起来,会冷。”
从未策马驱驰过的明莞浓似懂非懂的点头,在高高挂着的暖阳下老老实实的裹着厚披风策马站在景元帝身旁。
成功骗过小妻子的景元帝抵唇轻咳一声,他不会说,之所以让她裹得严实,是因那身干净利索的骑装使她婀娜的曲线愈发柔婉,虽然衣料颜色肃穆,但看在觊觎了小皇后却因着年岁迟迟不能下嘴的景元帝眼里,着实难忍。
大军出征一向需要吉时,过了不久,沉闷的擂鼓声响起,原本沉肃安静的军队蓦然动起,纷纷亮出的冰冷兵器似乎将大地的温度都降下,随着景元帝手臂挥下,这场令人意外打了一年半之久的战争即将开战。
太皇太后搭着英嬷嬷的手站在宫墙上,远眺大军开拔远去,手掌微微一紧,“若是为了大萧,哀家会觉得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去胜利,但身为他们的祖母,哀家惟愿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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