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帐里温软玉

71.边城

    自萧昱珩醒来后,明莞浓便连睡了两日,才将将养足了精神。不过,她近来还养成了个习惯,比以往更加黏着萧昱珩了,睡前要看一眼萧昱珩才安心,翌日醒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神也下意识的在寻找萧昱珩的身影。

    偶有一日萧昱珩被事情绊得回的晚些,还未到门口就瞧见她眼睛里噙着眼泪满面慌乱的,看见他就立马哭出来的模样,登时心尖又酸又软,自那日便敲准了时辰来来去去。

    这让萧昱珩既无奈,又乐于见此并沉醉其中,无论有多忙,总会尽量陪在她身边,边境送来的密文也毫不瞒她。

    如此过了几日,一路有惊无险的抵至了兖州城,这里正如雁北郡王所说,已经算是半座空城了。马车驶入街道,两边仅有几家店铺,萧萧瑟瑟的也没什么生意,房门也是半遮半掩的。

    街道上不知几日无人打扫了,马车行驶过的地方,枯黄的树叶打着转儿扬起又落下,远处有整齐划一的巡逻士兵脚步沉沉,无端为这座城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明莞浓神色渐渐凝重,她侧眸看着萧昱珩如刀刻般的侧脸,抬手握住他的大掌,很快被牢牢反握住。

    袁将军早早的候在了住邸,他是常年戍守边疆的武将,四年方回覃城述职一次,对于这位帝王的印象,只停留在几年前。他只记得那时景元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声线清冷,只不过待他们这些武将比先帝还要妥帖理解。

    长长的车队停在府邸前,萧昱珩翻身下马,缓步到马车旁边,亲自扶过明莞浓下马车。

    “老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袁将军上前行礼。

    萧昱珩颔首,“戍守边疆,屡建奇功,两年前的破城一战让朕甚是大开眼界,袁老将军乃大萧猛将,多年辛苦了。”

    “不敢不敢。此地不如繁华的覃城,委屈皇上和皇后娘娘了。”袁老将军没想到景元帝还记得,一大把年纪的人竟有些老泪纵横。

    萧昱珩勾起唇角,眼睛含笑,对于这为了大萧拼了大半辈子的将军,他是真心敬重,摇头说“朕明白,无妨。”

    萧昱珩真的来到北境,在城墙上立了一日后方知,这场战争远不如他所预想的那般能够在几月内结束,溯月国不知为何,光是营阵就比以前强上许多,果然是与他国勾结了。

    “皇上,正如您所见,即便是后方粮草充足,兵力不断,这场仗最少也得一年。”袁将军忧心忡忡,他在边疆多年,并不畏惧战争,只是这场仗却是多国勾结,纵然大萧强大,也受不起长年累月的战争。

    萧昱珩沉吟稍许,“确实,布兵排阵,朕知之不多,不知袁将军可有推荐之人”

    “这兖州城内,其实有一人,谋略极佳,乃是智者公仪闻雅的后人,只他一月前外出,至今未归。”

    “总不能候着他一人,先帝在时,曾有几位谋士,朕会命人速速请来。”萧昱珩站在城墙上,呼啸而来的烈风吹起他的披风,被玉冠束起的墨发也凌乱不已,然他的身子却依旧挺立如松。

    两月后,季节已经入了秋。公仪徽返回兖州城,刚刚进城,就被人请了去。

    “阿东,先将姑娘送回府,”公仪徽朝妹妹点了点,“看好了她,莫要再让她跑了。”

    “阿兄”公仪稚气得直跺脚,却被兄长瞪的无可奈何坐回马车内。

    不过,阿东最终还是没能守住偷跑经验丰足的自家姑娘公仪稚,只是去取个物件儿的恍神功夫,屋内就没了公仪稚的身影。

    这日,明莞浓换了身素雅的云纹百合裙,外披莹白披风,嫁人后便挽起的长发也编成了少女的发式,张目瞧过去,还是个模样娇软的小姑娘,压根让人想不到已是成亲的女子。

    兖州城内的胭脂铺子布庄大多关了门,唯有一家小铺子还开着门,内里进出的多为官员内眷,或是一些家底丰足不愿离开的府邸女眷。明莞浓进去时,招来了不少目光。

    “她们这般瞧着我作甚”明莞浓不解,小声问身旁的夏萤。

    然夏萤又哪里知晓,摇头说“奴婢也不知。”

    还未等她疑惑多久,胭脂铺子的管事就过来道“小店许久不见未出阁的姑娘了,姑娘要瞧什么,尽管与奴家说。”

    “为何许久不见未出阁的姑娘”

    管事笑了笑,“这兖州城内啊,未出阁的要么是被家人送出城,要么就是被许配到别处,都是为了自家的孩子好嘛。”

    明莞浓想了想,这倒也是,谁也不愿家中女儿会有危险,还是早早嫁出去或是送出去为好。

    “姑娘先瞧着,有什么需要的,唤奴家便可。”管事屈了屈膝,又到另一边招待客人。

    公仪稚哼着小调儿进来后,瞧见的就是一个面生的小姑娘,她上下打量了两眼,心底想着约莫是哪家战争财贩子的女眷,竟然不想着赶紧送出去,而是留在这危危可及的兖州城。

    她早前就被兄长许了人家,只是一直不愿,硬是赖在了此地,不过周围早没了适龄女子,于是立马热情的凑上前去。

    明莞浓以前是个内敛害羞的性子,现在却被萧昱珩宠的外向些许,在起初的小心试探后,察觉到她只是个性子直爽单纯的小姑娘后,未几时就与她熟识了。

    回到府邸后,明莞浓还想将此事说与萧昱珩听,只是看他满脸疲惫的模样,心疼的问起他的身子和吃食,便将此事忘之脑后。

    与此同时,眼看着天色不早要回府的公仪稚刚拐进一条巷子,眼前一黑,她登时觉得不好,只是脖子间一痛,就没了只觉。

    她再次醒来时,脑袋疼痛不已,她环顾四周,发觉竟是一家客栈,身上衣物俱全,室内还染着温暖的熏香。

    “你醒了,”从外间走进来一个姑娘,温柔地说,“我的家仆恰好瞧见你被人扛着上了马车,觉得有异,便出手将你救下了。”

    公仪稚稍稍松了口气,下床行礼道“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能否告知名姓,让我好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姓秦,名唤玉筱。姑娘呢”秦慕卿含笑道,扶着她坐回床边。

    公仪稚甜笑着说“我姓公仪,名稚,姐姐唤我阿稚便好。”

    “阿稚。”秦慕卿唤她,温柔的眉眼间藏起了那微不可查的算计。

    一日一日过去,战事愈发胶着,两边在兖州城前狠狠撕咬着,帮助溯月国的国家愈发多了,投入的兵力也是源源不断,大萧守在覃城的荣亲王不断派兵过来,粮草也是急运不止。

    他们严密的守住这兖州城,谁人心里都清楚,这兖州城便是大萧的一个入口,若是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日子已经渐渐入了冬,萧昱珩匆匆忙忙的来去,鲜少在府里待着,甚至两次披甲上战场。明莞浓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不欲给他惹麻烦,要么在府里翻阅医术,看能不能学习些医术,就连那几乎未碰过几次的刺绣也拿了起来,为那些战场厮杀的将士纳鞋。

    夜半时刻的绑声,在空荡的兖州城内清晰可闻。萧昱珩带着满身的寒霜,脚步轻浅,推开房门的动作也缓了又缓。

    屋里染着一盏灯,是小姑娘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热水也一直备着,小厨房里也准备着吃食,只要他一声吩咐,立马就能送来。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小姑娘手里还捏着本医书,约莫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动作小心的取过那本医书,放到床头,趁着昏黄的烛光恰好看见了她手上的针眼。

    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也被针扎了,密密麻麻皆是疼痛。取过床头格子内的伤药,他轻轻抹在她的手指上,心神都留在明莞浓的身上,她加重一下呼吸,或是稍稍一动,都立马顿住了动作,待她睡得安稳了才继续涂抹。

    上好药,萧昱珩去挑热暖炉时忽而想到,再过月余,就是小姑娘的生辰了。今年的生辰礼还是及笄日,要在这时时刻刻都不安稳的兖州城过,这让萧昱珩颇觉愧疚,他一直想要给她最好的,可此时此刻他却不能保证,在那一日,能否陪着他的小皇后。

    翌日,明莞浓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如以前一般,已经没了身影,被角严严实实的掖着,不用想也知是谁做的。

    她翻了个身,从自己手上闻见了淡淡药香,转念一想,她偷笑着将脸埋入枕头里。

    趁着她睡着给她抹药的,除了萧昱珩,再不会有别人了,夏萤和绿枝总是怕惊醒她。

    她仰头看向窗户,那里泄进来一丝的日光让她知晓,今日虽寒却难得的有了日光。或许,能去找公仪稚解解闷

    “姑娘,您醒了陛下临走前特特吩咐了奴婢给您煮您最爱吃的桂鱼粥,在这边境,鱼可难得了,您快起身尝尝。”绿枝端着托盘进来道。

    明莞浓笑眯眯的应了,在夏萤的服侍下起身更衣洗漱。

    那个男人,虽然早出晚归难以见到,但她并不难过,因为每一日身边都依旧处处有他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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