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备下简易的饭席,招待远道而来的两位修士,三人象征性地用了膳,清昼领着两人到正殿后方,此处有一座宝塔高耸入云。
“清昼这是要带我们去哪”谢容看着他一脸的神秘。
“你们一会儿便知道了”他腾空跃起,泥金禅杖自发地落在他脚尖,“谢道友、楚道友,快跟上来。”
青白两道身影骤然飞起,追到他身边。清昼弯起嘴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身形一偏,绕过高塔,往一处青色的山头落去,那处山头极小,只有一条沟壑。
三人落在一处四周封闭的谷底,入耳所闻尽是清脆叮咚如环佩一般的水流声。
“四周绝壁,何来的流水声”谢容悠悠问道。
“二位请看。”清昼收回禅杖,在眼前绝壁前一扫,那山体便如收到了何方命令一般,自发地从眼前变淡,继而消失不见了去。
“这是小僧的私藏。”清昼挠了挠脑袋,颇觉得不好意思,却又潜藏着一丝骄傲。
一条纯净无瑕的白瀑展现在三人眼前,自高耸的岩顶流出,长长地形成一条连绵不断的白绸,那清脆的环佩声便是从此处传来。
谢容伸手掬了一捧水,清凉活泼的质感从指缝间流过,滴落在地上,留下的水渍经久不消。
“绝品的泉水,用来冲茶就可惜了,完全可以铸上等的法器。”谢容轻微颔首,点评道。
“正是如此”清昼摇头晃脑,凭空变出一辆华丽纯白的马车,无数的菡萏花瓣自空中飘落,一阵妙华清香。
花瓣一沾到谢容与楚鹤青的发顶,便在一瞬间蒸发消散,徒留余香。
清昼弯弯的眉眼挂着无尽的欢喜,他神色开朗,如云散月出,“这是用你当日所赠的龙骨加上这道幽谧的泉水所铸,流水冲刷龙骨共九九八十一天,才有这等上品法器,谢道友,你可真是奇珍异宝无所不有呀”
他看向谢容的神色中有掩饰不去的感激与羡慕
谢容看着楚鹤青,淡淡地回道“是啊。”
远处传来飞速奔来的脚步声,转眼出现了另一位小和尚,通报道“住持,浮丘月施主求见。”
那当真又是一位故人了,昔日浮丘结契大会上的种种仿佛还在眼前,卫清淮的变故,任秋怀的偷袭,楚鹤青的身世之谜,白帝斧的光影以及天地十分盏的破裂,此前种种一并涌上心头,连那日的风声都未曾停歇片刻。
月连云飞到此处,长长的青丝潇洒而利落地束在脑后,她早已收起了惯常使用的锦帛,腰间改佩一柄青铜剑。她看到谢容和楚鹤青的一刹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惊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露出少女般的笑容。
“两位道友,好久不见。”她看了看谢容,又瞧了瞧楚鹤青,似乎是想看出什么变化似的。
两人分别向她问候了几句,又谈了谈十五年来的变化,清昼自她过来开始就僵直不动了,一张嘴像是被人下了咒一般紧紧地闭着,他手心里捏着冷汗,连脚步都偷偷向后挪了几寸,往泉水边躲去。
月连云说到浮丘的变故,说到月囊萤抵死坐镇,卫清淮不知所踪,后又谈及山门已破各奔东西,她勉强露出笑意,眼眶泛了红。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她深吸一口气,稍稍缓和了面色,故作着娇俏的语气问道,“你们两位十五年去哪啦”
谢容答道“长白山天池底下的溶洞。”
“那地方还有溶洞么”月连云将疑惑的目光放到清昼脸上,“小师叔可听说过”
清昼“腾”地一下红了脸,整张脸死死地低垂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洁白如玉的袈裟在他脸上映出一片光影。
“极隐秘的一处地界,各种曲折说来话长了。”楚鹤青帮清昼解围,谈及另一件事,“阿谢,我们何时出发去瀛洲”
清昼感激地看着楚鹤青。
“两位道友想去瀛洲么”月连云的神色亮了一下,立马黯淡了下去,她随意踱了几步,一双手无力地松开,“瀛洲恐怕去不了。”
“这是为何”谢容觉察到其中蹊跷,警觉地看她。
“二位不知,楚尊者早些年为抵制大陆黑气,不仅在瀛洲地界设置了灵障,连东海上空都设下飞行限制,除非有瀛洲密令能自证身份者,一律隔绝在外,绝无入内的可能。”
谢容闻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设下飞行限制,那就说明我们还能走水路。”
月连云摇摇头,叹了口气,“纵然能渡过东海,谢道友决定如何对付归墟之水那水域深不可测,一经踏足必将掉入其中,那是有去无回。”
谢容沉思了片刻,自语道“定有破解之法的。”
“好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她看了一眼楚鹤青,似乎想及什么往事,突然住了口。
楚鹤青淡淡地接口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能进入瀛洲地界,因为我们不是瀛洲弟子。”
月连云面上泛红,无奈地点了点头,“楚道友,我绝非扯你旧伤的意思。”
谢容温柔地抚了抚楚鹤青的指尖,楚鹤青没有瑟缩,任着他抚摸。
清昼呆呆地看着三人,屏住气息。
楚鹤青清澈的双眸中如碧玉沉水,没有悲喜,他从容地解释道“即便不是瀛洲弟子的身份,我们也能进去。”
月连云皱着眉头思索,“楚道友的意思是里应外合托过去的师兄弟帮忙”
“自然不是的。”楚鹤青笑了,“我知道一条密道,不论何等灵障都顾及不到那条密道。”
月连云兴奋地眼前一亮,身后的青丝一扬,在空中划开一条利落的弧线,“既然如此,我们赶紧动身吧。”
清昼吃惊地张大嘴,他用力扯了扯谢容的衣服,谢容疑惑地回头看他。
清昼看了看月连云,朝谢容疯狂摇头。
他这害怕女修的习惯真是跟十五年前如出一辙。
“小师叔是不欢迎我同去么”月连云走近清昼,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中流转着美丽而温柔的神色,“月某虽不才,但绝不会给诸位添麻烦,我只是想去瀛洲问清一些事情。”
她的声音渐渐转轻,有无限忧伤的思绪悄悄蔓延。
清昼往谢容身后躲了躲,这才下定决心开口“并非是月姑娘的过错,是小僧自己的问题,月姑娘同去便好。”
“那小师叔呢”
清昼涨红了脸,“小僧也一起去。”
五月的晴空洒下明亮的日光,粼粼的水波上跳跃着无数活泼的星子,这里是东海之滨的码头,密密麻麻排列的船只上堆积着捕获归来的鱼虾,远处有白色的帆和黑色的桨,近岸是寥寥的人烟。
谢容一行人来到岸边码头处,便见不远处一艘黑色的大船停在水波中,那船不同于寻常渔船,似乎在沉默中静候他人。
清昼眼尖,一眼便瞧了出来,“那是青霭门的法器。”
谢容挑了挑眉,“他们如今真是无所不造。”
谢春山脚下踏着水波,手中洒开一把折扇,从远处瞬移过来,出现在四人身前。
“是月姑娘啊。”他眼前一亮,十分自觉地站到月连云身边,似乎很满足地沐浴在柔美的女香之中。
谢容见到往日栖碧山上的对手,心中不免感慨,“那是道友的船”
“不。”谢春山摇摇头,把众人往前领,露出狡黠一笑,“是我们的船。在下早料到诸位道友会去瀛洲,便在这里等你们了。”
“你也要去瀛洲”月连云怀疑地看他。
“自然。”谢春山仰头看着青空,“我与月姑娘事出同因。”
两人之行最终变成五人,五位故友踏上黑色的船只,谢春山念出一咒,沉重的船身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了出去,在浩瀚无边、平静无波的东海之上划开一道巨浪。
清昼在船尾打坐,双目微闭,口中诵经,手下捻珠,皆空,猎猎的海风将他白色的袈裟吹得漫天都是。
谢容与楚鹤青在一处,他细心地检查楚鹤青颈间的那块图腾,摩挲着柔嫩的肌肤,趁着众人不注意间偷偷地亲上唇角,惹得楚鹤青一阵脸红。
谢春山走到月连云身边,见她瘦弱的身躯在海风中依旧挺直了脊梁,一柄青铜剑撞击在船舷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月姑娘。”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月连云回身,眼中的脆弱尚未收去,她慌乱地低头回他“是你。”
“青霭门与浮丘如今是一派图景,我俩同病相怜,月姑娘不必担心,谢某定当会助你一臂之力,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
月连云看着他,摇了摇头,冷淡道“不必。谢掌门如今也是焦头烂额,浮丘的事我自会处理好。”
她转身依旧看着海面,身后的大陆已消失一空,眼前展开的是无边的蓝。
波纹荡漾在船底,五人的命运在此方海域沉浮。
“入夜后便要进入归墟之地了。”
谢春山沉稳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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