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思拉着夏又晟,直到跑进楼后的小花园，才停下脚步。
她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轻轻喘着气。
“看出什么来了”
夏又晟不语，只是转身看向不远处高耸的几座大楼，那里黑云翻滚,整个天空都是黑暗的，很是压抑。
良久，他坐在叶成思身边“这种黑雾,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叶成思摇摇头，心里也有些奇怪“没有，反倒是觉得比以往都舒服很多。”
她抬起手放在他的眼下,点点肤上的那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的原因,这花快开了。”
夏又晟目光一顿，“嗯，这是曼陀罗花,只在阴间生长。按理说，它对你的身体应该有害而无一利。”
叶成思不解,“没有,它很可爱,你不觉得么。”
她点点那朵红花,曼陀罗花羞涩的蜷缩着,在肤上游动着,若是旁人见了,恐怕会被吓个半死。
夏又晟琢磨着，又有些不确定，“你与它有缘”
“啧啧。”
叶成思撇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先跟我解释解释，昨天我做的梦是怎么回事”
“这花我梦到不止一次了，若是按照你说的，这花不是人间所有，那么我梦到的，便是阴间”
“我只是，不想你掺和到这里来。”
夏又晟拧眉，“现在连我都一头雾水，根本保护不了你，若是你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办”
“不会这么夸张吧”叶成思逗弄着小花，“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我总觉得，这花跟我很亲近，就像是”
她侧着头，想了一下说辞，“就像是我的头发那般。”
“这就奇怪了”夏又晟一只手撑着下巴，另只手摩挲着叶成思的手，“我印象里，普通人吃了这花，轻则死，重则灵魂无法入鬼门关，只得逗留人间，无法转世。”
“哦”叶成思似笑非笑。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叶成思抽回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低声道“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是一夜之间，画风骤变是吧”
夏又晟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自己隐瞒好像挺多的，可是若是真的全都说出来，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你想知道什么”
叶成思打了个哈欠，“之前就不说了，从你眼睛的黑雾说起，你难道不觉得，你身上的黑雾同今天见到的，如出一辙么”
“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
夏又晟解释道“那天晚上的昏迷，缘由着实复杂，大概就是以前遇到的一对夫妻，老汉对我不怀好意，老太太给了我一瓶有问题的曼陀罗花种，她说这花种种在人间有独特的好处，只是难养，我撒了好多种子，只活了现在放在家里的那一盆。”
“你既然当时不知道这花的功用，现在怎么说的头头是道”叶成思蹙眉问道。
夏又晟微微怔住，迟疑道“那黑雾对我产生了影响，多方原因吧，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
他补充道“不是我这辈子的记忆。”
叶成思也愣住了。
“你还有上辈子”
夏又晟也有些奇怪，只是他觉醒的记忆实在太少，现在也描绘不出来，“姑且算是上辈子。”
叶成思拧眉，“那你有没有老婆孩子”
“”夏又晟忙道“肯定没有。”
就算是有，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人死如灯灭，自然是没有了。
叶成思半信半疑，却也没说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
她指了指天上，又顺手点了点四周，“全都是这玩意，能不能去掉看着就不喜庆”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大伯娘身上，少有黑雾。”
夏又晟点头，“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我大伯娘除了身体不好，其她的跟常人一样。”
叶成思眨了眨眼睛，“若真要说的话，我大伯娘信佛多年，虽然身体不佳，但是每逢寺庙布施、法事法会，她都会参与，也会定期做义工，是一个虔诚的信教徒。”
“或许跟这有关系”
夏又晟摸摸她的头，“有没有关系，得去寺庙看看。”
“那去南山寺吧。”
叶成思起身，“顺便带你去看看给你立的牌，还有点的长明灯。”
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快一年了，也该给你再续一年的。”
说完，她拉着夏又晟就要走。
夏又晟冲她摇了摇头，“你先坐下，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叶成思坐下，“什么事”
夏又晟微微拧眉，“你爷爷的身子如何”
“爷爷”叶成思有些不确定，“应该没什么事吧，主要是年纪大了，所以才在医院里多呆上几天，过些日子就出院了。”
夏又晟又不确定了，“老人还是多注意点，我看爷爷今天精神不太好，跟你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这倒也是。”
叶成思走到一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让她多看着点爷爷。
徐有凤笑道“放心，两个看护，还有我和你爸，你姑姑，五个人轮流守着，没事的。”
叶成思想想倒也放心了。
两个人又去了南山寺。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前来观赏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寺庙门口的两侧街道上，树叶已经半黄不青，也有那急着归乡的，早已掉落在地上，偶尔被风吹起，簌簌作响。
夏又晟牵着叶成思漫步街道，偶尔可以看到在街道上跑跳的孩童，隐约间，竟有些岁月静好之感。
这是自从叶成思出事以来，夏又晟内心少有的平静。他微微仰头，看向远处寺庙露出的塔尖，钟声悠悠响起，弥漫了天地。
塔尖上空，金蛇腾雾，云龙游走，周身不见一片黑云。
夏又晟叹了口气，幽幽开口，“我想，我大概知道黑雾是什么了。”
“是什么”
“是人心、是浮躁、是阴暗、光明的暗面。”
叶成思也仰头看去，她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塔尖上空想着金光的云，不对，应该是佛光。
“所以，整个城市，人心浮躁，阴暗心思四起。”
叶成思转头看他，“是这个意思么”
夏又晟点头，“大致可以认为。”
叶成思又转头看向寺庙，语气迟疑，“要不然，我们搬家到寺庙附近住”
“你看靠近寺庙的人。”
寺庙门口上山下山的人，虽然身上也有黑雾，可却淡了很多，隐隐被金光压制在退下，然而，距离寺庙越远，那黑雾便高了许多。
等游客经过叶成思身边的时候，那黑雾，已然到了行人半腰。
叶成思吃惊不已。
“这”
夏又晟沉声道“治标不治本。”
“奇怪”
叶成思喃喃自语，“如果我梦到的，是真正的阴间，那么与人间相比，阴间倒是安静不少，那里也没有传说中的尸魂遍野。”
“就连我坐船游经的河，虽是黑的，可是却也能看到水下花朵的根茎，那黑还没有眼前黑雾黑。”
叶成思仔细回想着，那个女人说，地府无秩序多年，所以，“地府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她把自己的猜测给夏又晟讲了。
末了，叶成思觉得自己还有点膨胀了，“现在我也是去过阴间的人了，那人还喊我夫人，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也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夏又晟笑他，“你要是夫人，我还是大人呢”
夫人，大人
叶成思想着，好像也对。
她笑道“那我是夫人，你就是大人吧。”
夏又晟觉得她傻乎乎的，特别可爱，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
以前她的头发不过刚过肩不久，现在已经长了很多，加上发质比柔软，摸起来比较舒服。
叶成思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别摸，我头都要秃了”
“瞎说这不是很厚么”夏又晟摇摇她的发尾。
叶成思冷哼，“我说的额头，没看见我现在刘海，都留不起来了么”
夏又晟不跟她挣，“还进去么”
“进去。”
叶成思正色，“山上有书阁，免费赠送的那种，我拿一本，然后放到我爷爷病房里。”
夏又晟点头，“这里我不熟，你领路。”
两人在门口的铺子里买了香，然后平静地、略带虔诚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着，然后上香。
这些殿堂上空都闪着刺人的金光，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功德，叶成思每每望去，都觉得眼睛酸涩。
她实在忍不住，在立牌、点长明灯的殿里分别大手笔地给自己家人都立牌、点灯，就连还在国外读博的堂哥都没放过。
夏又晟想了想，准备给自己的养母也立牌点灯。
然而他说出名字后，僧客执笔，却怎么都下不去笔墨。
许久，僧客放下笔，行了个礼，轻声道“施主所点之人，已不再世上。”
夏又晟点头，便也不再难为小师傅。
他早已经补了电话卡，若是养母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村长不可能不打电话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位向来疯疯癫癫嘴里没有半句实话的养母，可能也是非常人。
这样一来，一个养母，一个向老太太，一个老汉，这三个人，总能给他现在的处境做出个解释。
就看，他先找到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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