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大人洗白实录 作者:猫水刀
第3节
酆都目视前方,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耀:“哪儿无聊了,我觉得挺有聊啊。”
郁律从鼻子里喷气:“那是你庸俗!”
两人叽里咕噜吵了一路,而后又各自抛到脑后,五分钟后,汽车一个掉头,驶进了华府饭店所在的大马胡同。
饭店门口的保安小哥听到汽车声音,匆匆忙站了起来,再一看还是辆豪车,就来了精神,很积极地跑上前带对方停车入位。不想豪车完全无视他,直接“轰”地停在了饭店正门前,然后车门一敞,跳下来一位英气十足的年轻男人。
小哥骂骂咧咧地追上来:“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儿不能停车!”
“啊?!”酆都回头,眉睫深浓的脸上忽然溢出一股凶气。
小哥立刻一哆嗦,从脖子凉到了脚后跟,收回掏罚单的手:“您、您随便停!”
酆都懒得理他,直接“咣当”合上车门,一走进饭店,就对迎上前的大堂女经理道:“陆老板在哪一间?”
大堂经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看见酆都那张帅得跟电影明星似的脸,说话就开始结巴,她有点警惕,然而脸却通红:“先生,您、您是陆老板的朋友?”
酆都一听她这语气,心里就有了数,想陆老板必在此处无疑了,回过头想给郁律递个眼神,却见他和胖丫两个趴在水箱上,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里面的大红鲤鱼。
红鲤鱼摇头摆尾,一双大泡眼仿佛通了灵性,冲郁律吐出一串丰密的泡泡。
最近这些鱼精真的越来越骚了。
嘴角抽了一下,酆都转头对女经理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你先给我找个三人包间吧,稍微宽敞点的。”
“没问题,您跟我走。”大堂经理心脏扑通扑通的,春光满面地走到楼梯口,“您上边请——二楼安静,都是房间。”
酆都点了点头,笑得十分优雅,大堂经理捂住胸口,沉浸在对方带着一点萎靡的绅士气息中无法自拔,不想下一秒,绅士忽然转过身,粗声粗气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嚷嚷了一句:“别他妈看了!一条破鱼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过来!”
然后扭过头,对大堂经理道:“没事,你走你的。”
大堂经理吓得心都不会跳了!
郁律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地飘了过来,眼见大堂经理脸都吓白了,就皱了皱眉:“你把人家小姐吓的眼睛都直了……”
酆都大步流星地往上走:“还不是你在那儿老磨蹭?”
“那是胖丫。”郁律试图狡辩。
胖丫有点懵:“少爷,明明是你先说想看鱼的呀。”
郁律一噎,差点绊在台阶上:“你——不许说话!”
他闷头直走,忘了前头还有一堵墙,结果直接穿墙而过,半边身子都伸出去了,肩膀忽然被人往后一揽,跌进一个阴凉而坚实的怀抱里,耳边响起酆都的笑声:“瞧把你臊的,连路都不看了?”
郁律的耳朵被他吹得直痒,可半拉脑袋还留在墙的另一侧,刚要把头缩回去,眼睛却对着前方的景色一呆,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一把抓住酆都的手,也把他拉过了墙:“快看!”
可怜的女经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酆都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胖丫见她脸色发青,一个劲地哆嗦着揉眼睛,就很同情地飘过去拍了拍她肩膀:“别怕别怕。”
一股凉气瞬间从肩头渗进了女经理的肩胛骨,她尖叫起来,叫了一半翻了个白眼,直接昏过去了。
“哎呀!你怎么了?”胖丫捂住脸,莫名其妙。
墙的另一侧,酆都和郁律肩并肩地站在了一个大包房里。
郁律好像是有点紧张,从刚刚把酆都拽进来起就没松过手,酆都看他一脸神经兮兮的,暗暗发笑,并趁机蹬鼻子上脸,反手将郁律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是一间超大型豪华包房,餐厅旁边还套了个棋牌休闲于一体的小娱乐间。郁律和酆都现在正是站在这娱乐间中,放眼过去,就见外间灯火辉煌的水晶灯下,摆了一张大圆桌子,旁边站了四五个人,显然是刚进门,正在那里嘻嘻哈哈地寒暄说笑。
其中一个笑声还十分耳熟,说话一张嘴就能看见后槽牙,不是那陆老板还能是谁。
酆都冷笑:“巧了。”
郁律磨牙道:“听听他们说的什么。”
陆老板旁边还站着两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两人都是西服打扮,其中一个背冲着郁律站着,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而另一个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微黑,居然还穿了身笔挺的白西服,更加衬得他黑上加黑,好在五官出色,刀削剑刻似的带了点西洋化的棱角,不大像纯种的中国人。
郁律张大了嘴:“哎?”
这不是那天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个什么……灵异大师?
陆老板仿佛是和这位又黑又白的青年聊出了交情,满面春风地来到桌边,他因为顾忌着青年的身份,落座前忽然有点犹豫,而青年是个再有眼色不过的人,立刻挑眉笑道:“陆老板,您请。”
陆老板也笑:“欧阳先生客气,你也请。”
“陆老板先请。”
“欧阳先生请。”
“陆老板您先请。”
“欧阳先生……妈的,我先请就先请。”
郁律:“……”
酆都:“……”
你们能赶紧先坐下么?
☆、第10章 洗白010
陆老板的屁股刚一沾到椅子边,突然“嗷”地嚎了一声。
刚才和欧阳先生争论得太激烈,以至于他完全忘了屁股蛋被黑驴蹄子踢烂了的事,屁股蛋上埋着深深浅浅的蹄子印,姹紫嫣红的十分好看,而坐下去的感觉也是酸爽,疼得他差点喷出鼻涕和眼泪。
郁律因为上次睡着了,只听说陆老板屁股上受了罪,却不知道是如此酷刑,“噗”的对酆都乐道:“你踢的?”
“驴踢的。”酆都一边朝他得瑟地挑眉毛,一边伸手掏烟——站久了嘴里实在没味。
“驴?”郁律有点懵,懵的同时还不忘抽走酆都叼在嘴里的烟:“你就不能等会儿再抽?那个叫欧阳什么的我在电视上见过,好像不简单,等下你搞得一屋子烟味儿,让他发现了怎么办?”
酆都毫不在意,任郁律拿着烟卷,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下郁律的脑门:“有我在这呢,你怕什么?
郁律被这么一戳,隐隐地有点要犯脾气:“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又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万一他把你给治住了,咱们今天就交待在这儿了。”
酆都的眼神顿时柔软了,唇边挑起一抹含义无限的笑,俯身在他耳畔道:“担心我?”
郁律甩手一推:“我是惜命。”
胖丫插言:“少爷,你命早就没了呀。”
郁律:“……”
陆老板龇牙咧嘴地,终于坐下了。
他这个坐姿难度系数颇高,下半身只有尾巴骨挨着椅子,屁股整个悬空,怕挤压了他饱受摧残的屁股蛋。而就在他调整姿势的档口,服务员们陀螺似的转进转出,不一会儿就把菜上齐了。
菜肉喷香,熏亮了郁律和胖丫四只眼睛。
郁律有年头没吃过人类的珍馐了,一闻见那料理过的鸡鸭鱼肉的香气,就有点不能自已,酆都转头的时候,正好瞥见他自己在那儿悄悄地舔嘴唇,舔得水光锃亮的,非常专注。
酆都挑挑眉,要不是知道郁律是横死的,他还真怀疑是饿死的。
胖丫蹭过来——这又是另一只饿死鬼了,抽了抽鼻子,她眼睛里直冒星星:“少爷,好香啊。”
刚舔完嘴唇的郁律鄙夷道:“瞧你馋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一边说,一边着魔似的盯着一块肥嫩的肘子不松眼,和这块肘子比,昨天晚上酆都他们吃的貂肉简直寒碜到不值一提,他没吃是对的。
正看得入神,一双筷子忽然伸进肘子堆,恰恰把他看中的那块给夹走了!
郁律禁不住“啊”了一声。
“哧。”酆都用鼻子笑。
肘子在空中连汤带水地划开一道弧线,运进了某位食客的嘴里,这位食客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又黑又白的青年——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垂下眼帘,腮帮一滚一滚,专注而用力地大嚼着。
陆老板有心在饭前发表一番高谈阔论,谁知刚清了清嗓子,那位欧阳麦克先生就已经埋头开吃了——菜都他妈没上齐呢——而且吃相疯狂,和皮相严重不符,相比之下,还是他旁边的这位同伴比较优雅。
然而欧阳麦克是个名人,对待名人,当然不能用对房地产那帮人的态度,陆老板忍住骂娘的冲动,笑眯眯地说:“欧阳先生,你这饭量可以啊,一看就是个豪爽的人,哈哈,我很欣赏!”
欧阳麦克嘴里叼着个猪大骨慢慢点头,说话如唱歌:“哪里哪里,陆老板知道我爱好中国文化,中国菜又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自然爱上加爱,还望陆老板不要嫌我粗鲁,哈哈!”同时匀出舌头对身边的同伴道:“你怎么不吃,吃啊!”
同伴没说话,但很斯文地开始动筷。
“既然欧阳先生直爽,那我也就不跟欧阳先生兜圈子了。”陆老板搓了搓拇指上的大戒指,拍了拍身边的妙龄女郎道:“红红,去给欧阳先生还有——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同伴道:“何清山。”
他刚才一直不说话,所以谁也没去注意,现在猛地一开口,嗓音居然是磁性中透着一点清冷,特别抓耳,于是大家一齐抬了头,上下打量了他起来。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郁律,然而何清山一直背对着他,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只能根据后脑勺判断出对方头发乌黑,偶尔低头时露出来的脖子皮肤苍白,背影倒是很挺拔,把一身黑西服撑得很熨帖,像个端坐的衣架子。
陆老板笑道:“——对,对,何先生,红红,给这两位先生倒酒,愣着干嘛,赶紧的!”
红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奶奶的给她买个凶宅就算了,还让她来陪酒,就算真把鬼除了又咋地?真以为她会去那儿住么,呵呵,让那几个新得宠的大学生去吧。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却是很乖顺地举起白酒瓶子款款起身,将欧阳麦克的杯子满上后,她扭着腰准备朝何清山走去。
欧阳麦克伸手一挡:“不用管他,他不喝酒。”
红红抬头看向了陆老板,陆老板也认为何清山无关紧要,就无所谓地一挥手,朝欧阳麦克举起酒杯:“来,咱先干一个。”
“干!”欧阳麦克仰头一闷,辣的他险些掉下舌头,几乎以为自己喝了辣椒油,瞄了眼瓶身——操,五十二度。
陆老板也正在喉咙冒火,眯眼咋舌道:“欧阳先生,我的情况,估计小王也都跟你说得差不多了,那我也就不跟你拐外抹角,今天来就是想要你一句准话,那房子里的鬼,到底是能除还是不能除?”
这丫果然还没放弃!
郁律攥紧拳,和酆都交换了下眼神。
欧阳麦克吐出个小舌尖,还在害辣:“听说那房里的鬼挺厉害?”
陆老板嗤之以鼻,开始暴露本性:“厉害个蛋,还不是被老子一盆狗血泼晕了!”
“啧。”郁律太阳穴上绷起一根青筋。
欧阳麦克很配合地惊呼了一下:“哟,陆老板还会泼狗血呐?既然都泼晕了,可见也不是很厉害嘛,怎么值得陆老板费这么大周章?”
陆老板脸沉了一下,似乎是在忌惮着谁,沉了半晌,忽然一咬牙:这里又没鬼,我怕他个啊怕!
于是趁着酒兴,拍起了桌子:“你不知道,那房子里不止一个鬼,有一个青面獠牙的,还有个又高又壮,长得巨几把丑的——”
“噗——”郁律没绷住,指着酆都喷了出来:“‘巨几把丑’,他是在说你?”
酆都摸着自己线条优美的下颌,淡淡地笑。
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这世上敢说我丑的人,还没出生。
郁律和胖丫在心里给陆老板点了根蜡。
不知自己死期将近的陆老板还在叨逼叨:“——那些鬼刀枪不入!黄符,狗血,黑驴蹄子,扔他妈什么都没用!”
欧阳麦克突然停下筷子,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兴奋:“刀枪不入?还有这种事?”
说着,食指和中指轻快地敲了敲桌面,陆老板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忙说:“那怎么着欧阳先生,到底是能除,还是不能除?”
“这个嘛……”欧阳麦克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朝何清山的方向一努下巴:“陆老板问错人了,我呢,只管洽谈生意,具体业务内容,还得问我这位朋友!”
陆老板眨巴着眼,目光在何清山身上游移了两下,没反应过来:“他?可我看电视上……”
欧阳麦克厚着脸皮笑道:“那都是综艺效果嘛,你看,就跟那些唱歌比赛似的,一个人在前头假唱,一个人在后头真唱。”
陆老板还是不太相信,何清山太安静了,除了刚才自报家名,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吃饭都是悄无声息,和光芒万丈的欧阳麦克一对比,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陆老板见惯了招摇过市的法师,乍然面对了这么一个蔫不拉几的男人,狐疑得不行:“何先生,能除鬼?”
何清山抬起眼,漆黑冰冷的瞳仁朝陆老板一扫,陆老板的面上就跟结了霜似的,立刻就呼吸不上来了。
“陆老板还真别不信。”欧阳麦克笑了起来,稍稍向前倾了倾身,挑眉勾眼地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吧,前些日子国民饭店里拍卖玉琮一事,陆老板或多或少有些耳闻吧?”
陆老板先是对不上号,后来猛然想起上个月以亿元高价拍卖出的那件玉琮,就一拍大腿:“知道啊,这玉来历不明,但东西是真好东西——哎不是你问这干嘛?”
欧阳麦克看着他笑。
陆老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等脑子转过来弯,登时一瞪眼睛:“卧槽!难道是你们——”说着飞速朝何清山看了一眼。
欧阳麦克食指压着嘴唇,做了个“嘘”的手势,并且神秘兮兮地笑道:“详细的我就不多说了,陆老板心里明白就好,我这位朋友也算是个出入阴阳两界的人物,道术那也是相当的高深,总而言之,鬼能除还是不能除,他看上一眼就知道。”
郁律听得手心出汗:“这人,好像有点厉害啊?”
酆都看他紧张那样,故意逗他:“比我还厉害?”
郁律无语了:“两码事,你没听见刚才他们说的?”
“盗墓贼而已。”酆都抱着手臂,无所谓地向墙上一靠,:“说白了就是个小偷,会点道术,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是他旁边那个人……
陆老板却是立刻眉开眼笑了,朝何清山一拱手:“真没想到,何先生人长得英俊,本领也是高强,失敬,失敬,哈哈哈!实话说,要只是为了那套破房子,我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干戈,怪就怪在那些个恶鬼看错了人,竟敢欺压到老子头上!妈的老子是谁?不出了这口恶气,老子就不姓陆!”
似是被陆老板这一番慷慨陈词打动了,何清山难得开了口:“你说除鬼,是指的哪里?”
陆老板有点懵:“什么哪里?”
“我问,”何清山声音清冷,如碎冰铮铮敲击着桌面,“你是要先除那栋房子里的鬼,还是——”他忽的转过身,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郁律身上,面无表情道:
“这里的鬼?”
☆、第11章 洗白011
一句话落下,偌大的包房瞬间安静如鸡,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喘气,空气凝固成了胶体,而何清山的眼神箭簇似的,直接把郁律钉在了墙上。
郁律指尖一麻。
麻完了开始抖,抖得他几乎怀疑自己犯了癫痫。一开始还以为是心慌,后来才发现是害怕。像被突然从骨头里催熟了似的,一窝蜂地全挤了上来,堵在胸肺里,让他恨不能发出一声尖叫。
当然不是真叫,因为陆老板的小老婆红红,已经抢先替他嚎了一嗓子,还是高了三个八度的海豚音,海豚音挺费力气,她嚎完直接两眼一摸黑,倒在陆老板怀里不省人事了。
陆老板嫌她麻烦,往沙发上一薅,薅的手心直冒凉汗,瞪了眼睛向娱乐间一望,除了一团漆黑,屁都没看出来,他青着脸咬了牙:“何先生,你没看错吧,那里头……真有鬼?”
何清山目光像一淙清水似的,淡淡地依次掠过郁律,酆都,还有胖丫,然后,又回到了郁律身上。
他惜字如金:“有,三个。”
郁律两排牙开始打架。
被何清山一眼看穿并不足以让他害怕,阴阳眼而已,又不是没见过。
也不是怕何清山的脸,正相反,何清山面庞俊秀,和酆都一样,都是五官线条完美到挑不出错处的人。
要真说哪里古怪,大概只有那双眼睛——眼瞳乌黑仿佛无底洞,让人看一眼就要身不由己地陷进去,偏偏里面燃了簇火苗,亮得扎人。
郁律的手又抖了,总觉得这种看人的眼神似曾相识,可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别慌。”酆都攥了一下他的手。
一下就把郁律攥回了神,抬头时,酆都已经挡在了身前,兜头罩了他一脸的阴影。
郁律站在这团阴影里,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酆都特别高,是顶天立地的一个大个子,向左偏过头来的时候,整张脸孔都陷在暗处,但是目光如炬,凝着他又说了一遍:“别慌。”
郁律低了头:“……哦、哦,没慌,慌什么啊。”
酆都翘起嘴角,随即转了身昂了头,对上了何清山的眼睛。
目光相击的一瞬间,他脸上浮起一个傲慢而嚣张的冷笑。
小小的包房忽然就容不下他了。郁律恍惚着,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只要酆都跺一跺脚,整间饭店都会被夷为平地的错觉。
而作为直接受害者的何清山,倒是没受太大影响。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没看酆都。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都一直紧跟着郁律,不是因为郁律好看,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还不至于也没兴趣对一只鬼抱什么好感,他看郁律的原因,是因为在他的胸口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
心像是被针猛刺了一下,何清山在看到血洞的第一眼时就隐隐感到了不快;五脏六腑里的某个地方好像是有点疼,又好像不疼,说不清,但的确是奇怪,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欧阳麦克看出了何清山的异样,他也不说话,单只是挑了下眉,忽然陆老板“咣当”一声撞翻了椅子,抄起一个白瓷碟就往里冲:“鬼鬼鬼,到处都是鬼!他妈的阴魂不散,当老子好欺负还是怎么的,看我不砸死你!”
气势汹汹地走到娱乐间门口,他往那漆黑的房间里望了一眼,又有点儿犯怂,回头看了看欧阳麦克,又看了看何清山,欧阳麦克正在喝茶,一脸优哉游哉;何清山看着娱乐间,苍白的面孔无波无动,仿佛也染上了一层鬼气。
陆老板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摸了摸尾巴骨,大声道:“啊不对,我想起来了,扔盘子好像没多大用,得想办法弄两盆狗血来!”
“不用。”何清山忽然收回目光,听不出情绪地道:“鬼已经走了。”
陆老板张嘴:“啊?!”
他没说错,这个时候,郁律一手扯着酆都,一手拉着胖丫,已经连跑带颠地飘到了一楼。何清山这人有点邪,郁律心想,傻子才会陪他继续在那周旋,怪吓人的,再说他肚子也饿了。
酆都被郁律拖着走了两步,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笑道:“哎,我刚才帅不帅?”
“啊?”郁律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没看见啊?”
“操……”酆都扫兴至极,气得差点在郁律胳膊上咬一口:“白长那么双漂亮的眼珠子了,亏我还特地偏了下头,选了个能让你看见的角度!我跟你说,一般人见了我那副英姿,早就爱上八百遍了!”
郁律“嗤”地一笑:“扯淡,我才没爱上。”
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等反应过来,肩膀已经被两只坚实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响了几千声蝉鸣,乱七八糟地只剩下一片空白。
酆都扒在他身上,忍笑忍得下巴都抖了:“说!是不是看见了?”
郁律一看他那得瑟样,悔得差点把舌头咬下来,板了脸一扭头:“啊啊对,我是看见了,怎么地?”
“不怎么地,”酆都边笑边胡噜了下他那头乱发,“看见就好,你要是不在场,我做那些也没什么意义。”
郁律一怔,心被猝不及防地一撞,有点不稳,登时把头向前一转,打起了哈哈:“可以,情话说得不错,但本人不吃这套,你说给别人听去吧!”
末了,还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酆都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忽然噗嗤一笑,低下头,笑容一点点漾开了。
“嘁,还挺烈。”
三步两步赶上郁律,他拿出墨镜架上鼻梁,一指郁律和胖丫,心情像是特别好:“走,带你俩吃饭去!”
上车后,他将音乐开到最大,车内瞬间变成了立体音箱,闷在车皮里一个劲的动次打次!
郁律从没听过这么聒噪的音乐,堵住耳朵看向窗外,他又看到了饭店大厅里的那口水箱,里面盛着蓝汪汪的水,咕嘟咕嘟地正冒着人工输氧产生的绵密泡泡,而一条大红鲤鱼的嘴吮着玻璃面,也在看他。
郁律笑笑,觉得这条鱼还挺有意思,眨了下左眼,给鱼送了个小小的秋波。
前脚刚走,后脚欧阳麦克和何清山就下来了。
欧阳麦克拿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叽里咕噜说着英语,一边还腾出手在水箱上敲来敲去地逗鱼,何清山不理他,径直向外走,欧阳麦克忙挂了电话:“老何,走那么快干什么啊?赶着投胎?”
何清山站在太阳底下回头看他:“你这次不去?”
“我去什么?”欧阳麦克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这种事交给你搞定就好咯,我跟你说,虽然世上的鬼千奇百怪,但统一的都是一肚子坏水儿,该下狠心的时候还是要下狠心,别像刚才似的,看见个好看的,就不舍得了。”
他眨眨眼睛,一个眼珠子在阳光下色素浅淡,和何清山一样,他也是阴阳眼。
何清山皱眉:“没有。”
“开玩笑啦,你心里装着咱兄弟嘛!”欧阳麦克哈哈大笑:“来来来,为了世界的和平,咱们再喝一杯去!”
何清山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同时拨掉了他搭在肩上的手。
☆、第12章 洗白012
酆都一脚油门下去,一直从大马胡同开上了三环。
郁律玩了一路手指头,把手搞了个蛮拧,酆都扭过头,就见他额发垂在眼皮上,墨绿色的眼珠盯着前方发直。
他觉得对方这模样挺好看,笑了下:“想什么呢?”
郁律心烦意乱地做了个干洗脸:“陆老板啊,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就能这么执着。你瞧他这次请的那两人,估计没有上次那个天师那么好糊弄。”
酆都握着方向盘,不屑道:“让他来,打老实了为止——哎不过,我看刚才那个姓何的,好像是对你有点儿意思啊!”
郁律打了个哆嗦,立刻摆手:“你从哪只眼睛里看出来的?他那分明是要杀了我!”
酆都好整以暇地接着说:“既然没意思,那怎么还一直看你?”
“你问他去吧,八成是想着拿狗血泼我呢……”郁律直头疼,自从遇见了何清山,他脑袋里仿佛进了只蚊子似的,打不着,单只是嗡嗡乱绕,往座位上一仰:“哎,先别聊他了……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吃饭吗,还有多久能到?”
汽车往右拐弯走上辅路,酆都笑道:“急什么,十分钟!”
十分钟后,三个鬼果然是在步行街下了车。
步行街上年轻人多,四处都是鲜嫩嫩的肉和灵魂,然而郁律作为一个有原则的鬼,自然是不吃人的,捏着鼻子下了车后,他直接把眼一闭,抓着酆都的皮夹克走——酆都手里打了把大黑伞,伞檐宽大,罩住他和胖丫绰绰有余。
酆都走,他们就走,酆都停,他们就停。酆都伸出长腿,沿着台阶向上一迈,郁律和胖丫也跟着他迈,直到伞檐一抬,才发现已经站在了一家餐厅门口,门顶上横了块夸张的霓虹灯招牌,上面打着鲜艳的大红字母。
“k,f,c……”郁律照着念。
餐厅的装修,对于郁律来说是过于超前摩登了,前前后后就只有红白两种颜色,门前还放了张很奇怪的长凳——只留了一半给客人坐,另一半却被一个假的白胡子老头占领,手里还捧着一筐色泽鲜艳的鸡,也是假的。
郁律好奇了,摸了下老头白嫩的手:“这是个……吃鸡的地方?”
“话多,进去你就知道了!”
酆都一把将他拉过来,推开玻璃门,登时一股又香又暖又热烈的气息伴随着滴里搭拉的欢乐音乐扑面而来,餐厅里全是人,阳气重到郁律差点没站住,两只脚一绊,直接撞到了酆都身上。
酆都扶住他,忍俊不禁:“耍流氓啊?”
“滚滚你的。”郁律扶着脑袋,一边胳膊还得攥着东倒西歪的胖丫,酆都护着两个菜到不行的鬼,朝窗边一指:“你俩别在这儿一起挤了,上那边等着我去!”
郁律慢慢缓过劲来,开始身不由己地朝窗边移动,人多,鬼也多,才走了十来米,他就碰见了两个馋鬼,不是偷拿人家一块油渍麻花儿的鸡,就是叼走一片奶香淋漓的菜,迎头碰上的时候,还冲郁律笑了笑:“哟,生面孔啊。”
郁律死了也是个少爷,并不肯与这些饿死鬼为伍,高冷地一点头,他带着胖丫径直朝窗边的座位走去。
窗边一共四个位置,最左边的已经被人占了,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人打扮得嘻哈,花花绿绿地穿了一身奇装异服,腰上手上脖子上全戴了金灿灿的大链子,头发也不甘示弱地染成银色,银的倒是很纯粹,仿佛一道拖曳在肩上的月光。
郁律坐下时,还在侧目看他,不想刚看了一眼,那人居然毫无征兆地扭过头,英气逼人的脸上扯开一个灿烂的笑:“嗨,帅哥,来吃饭?”
郁律瞪了眼睛:“你看得见我?”
“那当然,这么好看的人,我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人单手托腮,冲郁律眨眨眼睛,睫毛像两只歇落在眼皮上的蛾翅,眼珠居然是灰色的,一笑,嘴边还有俩梨涡,浑身幽幽发着绿光,郁律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个鬼。
而且还是个阴气很重的鬼,这么重的阴气,郁律也就在酆都身上见过。然而对方分明就是个油腔滑调的小白脸,怎么看怎么没正经。
郁律表面应付着,心里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白脸非常地自来熟,非常地贫嘴,一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时不时还要朝胖丫抛个媚眼:“妹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块哥哥的鸡?”
郁律瞪着小白脸,几乎以为他是在性骚扰,胖丫傻不拉几的当然听不出来,很甜美地笑道:“不用了大哥,酆先生马上就给我们买回来了,你吃吧。”虽然这么说,但眼睛一直都没离开小白脸手里的鸡腿,吸溜了下口水又道:“好吃吗?”
小白脸擦了擦手上的油:“一般吧,哎等等,我说你俩不会是没吃过肯德基吧?”
郁律和胖丫摇摇头。
小白脸笑了,边咀嚼鸡肉边八卦道:“那你刚才说的酆先生,是要请你们在这儿吃饭咯?”
郁律和胖丫点点头。
小白脸“噗”的一声,忽然自己把头闷起来开始狂笑,笑完了抬起头,灰眼睛玻璃球似的亮晶晶:“穷逼请客才来肯德基呢!这个什么酆先生的,一看就对你们不上心,要我请,怎么着也得带你们到对面吃鲍鱼,喝鱼翅,帅哥,你说对不!”
一股阴寒之气忽的刮过后脑勺,小白脸顿了顿,转过身就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举着个大红托盘,扯着嘴角对自己冷笑。
郁律和胖丫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谁知小白脸丝毫不怕,嚯的站起来,笑嘻嘻地朝酆都挥了挥手:“哟!殿……酆都,好久不见啊!”
郁律一惊,看了看酆都,又看了看小白脸:“你们认识?”
☆、第13章 洗白013
酆都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挑动了,“咣”的把托盘放到郁律和胖丫面前:“吃!”
说完这一句,他单手拎起小白脸的后衣领,直拎到两米开外,开口前先回头看了眼郁律,确保他听不见,才转过脸黑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郁律和胖丫平白被溅了一脸可乐,都有点懵。
小白脸身材瘦高,但还是比酆都矮了一截,虽然矮,气势却没输,说话声高一阵低一阵的,还哈哈哈笑个不停。
胖丫给郁律擦可乐的时候,郁律一边吃薯条,一边就听身后断断续续传来小白脸的声音,什么“听说你在这附近……”,“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好歹我和他原来也是同僚……”之类莫名其妙的话,全是有开头没结尾,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每当他声音一高,酆都就会扬起拳头,一副作势要干架的表情。
酆都的眼神都要杀人了,小白脸依然嘻嘻哈哈地在那里谈笑风生,郁律咬了一口汉堡,对小白脸有点刮目相看。
酆都发起脾气来,连他都有点怵,小白脸居然不怕死,还一直孜孜不倦地作死,勇气实在可嘉。
真没想到,像酆都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居然也有朋友。
郁律若有所思地想着,想着想着居然笑了一下,胖丫侧眼看他,就见他眉眼弯弯,是个很温柔的笑容,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胖丫有点好奇,但也就好奇了一秒,随后就抱着鸡腿疯狂地啃了起来。
妈呀,这鸡肉好好吃!
风卷残云间,酆都和小白脸回来了,郁律扭头一看,就见酆都骂骂咧咧地走在前面,仿佛要活嚼了小白脸,而小白脸懒洋洋地耸耸肩,一甩银发,边走边嘀咕:“瞧把你紧张的,我就是想他了嘛,看看都不成?”
酆都道:“不成!哪凉快哪待着去!再叨逼叨小心我抽你!”
小白脸跺脚:“妈的小气!”
酆都抬手指门:“滚滚滚,赶紧滚!”
小白脸不理他,反而抬起屁股往座位上一坐,抬起下巴,对郁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灰色的眼珠内光华流转,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酆都直接拎起他,往外一扔。
小白脸张牙舞爪:“哎等等,我可乐还没喝完呢!你堂堂……咳,不会连杯可乐都不让我喝吧!”
“行,”酆都冷笑,在小白脸和郁律之间一坐,把郁律严严实实挡住,不让小白脸看他一眼,然后翘起二郎腿,把可乐推到小白脸面前,翘着嘴角道:“喝,我看着你喝!”
“你妈的……”小白脸只想看郁律,不想看酆都这张看腻了的脸,没滋没味地喝完了可乐,他嘎嘣嘎嘣嚼着冰块,朝郁律挥挥手:“帅哥,我先走了,今天有人捣乱,咱们以后再聊!”
郁律都被他搞糊涂了:“你到底是……”
小白脸眨巴着眼:“你问我是谁?我就不告诉你,让你日思夜想,天天惦记着我,哈哈哈——”
郁律看他跟看傻子似的,和酆都对视一眼,歪了下头,用目光交流:有病?
酆都点头。
“啊对了,难得见面,我就送你个小礼物吧!”小白脸想一出是一出,都走出去了又飘了回来,往郁律手里抛了个粉红色的东西,“你一定会用得上的。”然后朝酆都微微一笑,耳语道:“别太感谢我。”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走前还朝胖丫手指比心,抛了个飞吻:“妹妹,拜拜,么么哒。”
郁律拎起小白脸送的礼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从形状上看,是拇指大的两个椭圆形,中间连着一根线,通体是粉红色的,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骚气。
“这是……”他摆弄着其中一个小椭圆,突然碰了哪个地方,整个椭圆都诡异地震动了起来,同样震动的还有兜里的大哥大,叫得那叫一个响:【恭喜阁下,获得高级道具,鬼界的羞羞蛋x1】
“羞羞蛋?”郁律手里的小椭圆还在震,“那是什么?”
【羞羞蛋,即(哔————),在(哔————)的时候,可以用来(哔————)】
郁律听了一串“哔”,有点不耐烦:“你好好说话。”
【如想解锁(哔————)的内容,需要5点阴德。】
郁律脸一黑,这也要阴德,当他的阴德是大风刮来的?拿起羞羞蛋左看右看,想难不成那小白脸真给了他什么秘密武器?
“噗!”酆都以手扶额,突然喷笑出声,意味深长地在郁律的脸和羞羞蛋之间看了几个来回。
郁律直觉哪里不太对,刚要质问,忽然酆都倾身过来,掌心贴了掌心,那粉红色的羞羞蛋就在两人的手心间震动了。
酆都一脸坏笑:“别人送你礼物就拿着呗,万一以后有大用处呢。”
“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郁律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甩手把羞羞蛋往桌上一搁,又往窗外看了眼:“刚才那个,是你朋友?”
酆都嗤之以鼻:“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朋友?我跟你说,下次见了他离远一点儿,那人脑子有问题,一天到晚就知道撩骚!”
郁律默默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一天到晚也只知道撩骚。喝了口可乐,他又有点好奇:“我看他阴气挺重,而且和你一样,也是既有实体又有影子,难道他也修炼了几千年?这世上怎么这么多几千年的鬼太爷?”
酆都不屑道:“他哪儿能跟我比,他在鬼界就是个看大门儿的。”
“鬼界?”郁律惊了惊,抬高了嗓门:“他在鬼界上班?”
酆都看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嘴角上还沾了点蛋黄酱,心里就一痒,笑着伸手抹了下他嘴角:“瞧你吃的。”
他那手指是有一点粗糙的,摩挲过皮肤时还带了点火辣辣的触感,郁律下意识地摸了下嘴唇,就觉得被酆都碰到的地方有点烫,而且迅速蔓延,烧得他整个脸都热起来了,连舌头都打了结:“那、那,你连他在鬼界看门的事儿都知道,是说你也去过鬼界了?我看他对你好像还有几分忌惮……”
他脑内打了个闪电,忽然狐疑地看向了酆都:“早就看你不是一般鬼,我说,你不会是做过他上司什么的吧?”
怪不得他几千年了都不去投胎!
“啊?”酆都蹙起两道长眉,一派自然地往嘴里塞薯条,镇定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郁律看着他,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不会是阎王爷吧?”
酆都呛了一口,差点把薯条戳进鼻孔里,而郁律本来也就是信口胡诌,结果见酆都脸色有异,登时张嘴一呆:“不会吧,难道你真是……?”
“是个屁!”酆都被薯条捅了一鼻子油,边擤鼻涕边道:“阎王各个都是老古板,你看我像吗?!”
“不是阎王爷,八成也是个大官。”郁律继续脑补,嘟囔道:“再说了,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酆都挑眉:“没吃过猪肉,你还没见过猪跑?”
郁律脸色一变,扑上去捂他的嘴:“好你个嘴巴没门的,敢说阎王爷是猪!”
酆都垂下眼睛看着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眉梢眼角划过一丝笑意,虽然开不了口了,目光却直勾勾的,藏了好几句黏糊糊的话。郁律不自在了,正要松手,忽然手心软软的一凉,是酆都的嘴唇飞快地碰了下他的手心,还蹭了他一手油。
这情意绵绵的一噘嘴,化成酸水顶上了郁律的喉头。
酆都耳听着他在那干呕,抱着鸡腿道:“怕什么,我说他猪都算好听的了!”
“阿嚏——”
同一时间,鬼界的十个阎王殿齐齐响起了喷嚏声。
首殿内,当差的小鬼非常狗腿子地献上手绢和药片:“大人,是不是感冒了?吃点白加黑吧?要不要喝点儿热水?”
“不必。”首殿阎王轻轻一挥手,冷俊的脸上平静无澜:“他又去人界了?”
鬼差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阎王说的“他”是谁,笑嘻嘻地点头道:“是,侍门大人说想吃肯德基,顺道去看望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首殿阎王放下案卷,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知道了,下去吧。”
另一边,酆都吃饱喝足,带着郁律和胖丫准备离开肯德基。
郁律还在猛蹭自己那油不拉几的手心,懒得理他,打着伞光是闷头走,直到酆都给他买了两个意大利冰淇淋球。
郁律老大不愿意地接了,和胖丫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个底儿朝天,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手里端着个冰淇淋碗,整个人看着几乎有点甜美。酆都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他,看到这里,忍不住刮了下他的鼻子。
郁律抬头:“又来劲?”
酆都煞有介事地搓搓手指:“你鼻子上有灰!”
郁律“嗤”了一声,不跟他一般见识,然而走了几步,他却是忽然感到后背一紧,神经质地三步一回头,什么也没看到,酆都见他脸色不大对,问道:“怎么了?”
郁律摇摇头,摸了摸脖子:“没怎么。”
奇怪,怎么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第14章 洗白014
郁律一回家,就看见四个骷髅兵在那儿打牌。
还没走过去呢,一个骷髅兵一抖爪子,气势恢宏地甩出一张“大王”,以及两根手指头,其他三个骷髅兵唉声叹气地往后一仰,纷纷扔了牌,不知从哪个部位发出低沉声音:“妈的,不玩了不玩了!”
郁律嘴角抽搐,这几个骨头架子,到底有没有给他好好看家啊?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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