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亲和力。连姐姐这么骄傲的性格,也是刚一见面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你。夏总的艳福真是不浅哪!你们究竟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我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方才明白过来自己眼下所客串的角色。我顿时面红耳赤,竟不知如何回答。我有点胆怯地看着这个笑吟吟的漂亮女人,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时坐在对面的夏穆忽然发话了,他用一种极不耐烦的口吻对辛婕说道:“算了,小婕,你别再为难思杭了!她只是我朋友的妹妹,我特地安排她陪我一道去铁山坪见你的,其目的本是为了要刺激你,让你答应跟我和好,不过现在看来已完全没这必要了!”
(九十三)
夏穆说最后这句话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其中似乎隐藏着极大的轻蔑和怨恨。辛婕听了大为吃惊。她很快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去仔细打量夏穆,脸色陡然变得异常激动,眼圈也明显有些发红。她俯下脸去强烈地抽泣起来,胸部一起一伏的。她用白皙光滑的小手绝望地盖住双眼,那举动显得相当无助和凄凉。我见了,赶紧将桌上盛着面巾纸的小竹篮递给她。她友好地拉住了我的手,眼泪就像断线珍珠一样淌下来。
她就这样无声地痛哭着,仿佛有诉说不尽的冤屈。店堂里正小声播放着信乐团的《离歌》,那声音激越高亢,弥漫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凄凉。夏穆没有任何表情地交叉着双臂坐在对面,固执地保持着沉默。我见到辛婕如此哀伤,不由得回忆起她过去那段复杂而可怜的生活经历,内心有一种想要陪她哭出来的愿望。
我们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我不时替辛婕递上一张又一张雪白柔软的面巾纸,很快那造型精美的小竹篮就被掏空了,桌面上也变得凌乱不堪。我朝吧台招了招手。那戴着头巾,穿着别致的异国风情连衣裙的服务小姐很快走了过来。她悄悄瞄了辛婕一眼,神色微微有点诧异。她低眉顺眼地替我们收拾桌子,什么话也没说。
天不知什么时候完全黑了,河对岸渝中区密集的高楼里逐渐燃起了五彩斑斓的灯火。这家咖啡馆地势不高,看不见脚下低洼地带的长江,但我们坐在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凭借目测的距离以及在远处灯光辉映中不断蒸腾上升的雾气,仍能隐约感觉到江水的存在。“外面是灯红酒绿的城市/浸润着声色犬马的钢筋混凝土森林。”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跳出来夏穆曾为辛婕写下的这两句诗。
这首诗和那篇凄美忧郁的散文原本打算发给辛婕的,后来却因为她突然的反目而迫使夏穆改变了主意。倘若辛婕能及时看到这些呕心沥血的文字又将作何反应呢?会不会从此回心转意,不再嫁给潘荣先生?我颇为幼稚地揣测着,脑海里同时浮现出那些接受境外‘水公司’之托,特地从邻近城市赶来向辛婕讨债的帮凶。他们一个个满脸杀气,分明就是传说中专门制造惊天血案的“大耳窿”。他们的嗅觉就像黄蜂一样灵敏,一旦追逐到目标,根本就无法摆脱。难怪后来夏穆会在铁山坪上那么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甚至包括夫妻。我和辛婕的爱情固然真诚,不过由于缺乏足以帮助她摆脱困境的经济基础,所以注定要消亡……”一想到这里,我不禁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悄悄地打量着夏穆,只见他依然交叉双臂坐着,一言不发地扭头瞧着窗外,眼眶微微有些潮润。我感到说不出地难过,扯了一下辛婕的衣袖,小声地对她央求道:“辛姐,莫哭了嘛!我们叫晚餐好吗?”坐在对面的夏穆听见了,赶紧抱歉地回过头来,勉强笑着对我说道:“思杭,对不起啊!你一定饿了吧?你赶紧叫点东西来填一填肚子,我是什么也吃不下啊!”说完他举起胳膊来朝远处打了个手势。
(九十四)
这时仍在低头抽泣的辛婕坐直了身子,她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红肿的眼眶,又从那个色彩鲜艳的拎包里掏出面小镜子,动作熟练地补了补妆,随即站起身来对我勉强地笑一下说:“思杭,我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你已经知道我住在铁山坪吧?欢迎你有空去家里作客啊!”说完她并不理会夏穆,转身就向咖啡馆的门口走去。夏穆脸色铁青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咬着牙清晰地骂了一句:“最好滚得远远的,别让我见了心烦!一个极端庸俗势利的女人,最终还是离不开金钱二字!”
辛婕听了这话就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了要害,那柔弱的脊背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并没回头,却显出浑身乏力的样子,用手摸索着旁边的一张硬木靠椅,想要将身体勉强移过去,然后再慢慢地坐下来。谁知她脚步踉跄了一下,竟然连人带椅翻倒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她的脑袋被磕破了,鲜血从她的头发缝里汩汩地流出来。夏穆大惊失色,绝望地狂叫一声,迅速扑了上去。惹得四周不少顾客都大为惊诧,有几个人甚至用一种愤懑和猜疑的目光不断地打量着我和夏穆。
我赶紧起身跑过去,协助夏穆扶住辛婕的肩头。只见她面无血色,双眼紧闭,苍白清秀的面庞上到处糊满了鲜血和泪痕。她一时什么反应也没有,大概已经昏厥过去。我仍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还在悲伤地抽搐。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自己那不争气的泪水不知不觉渗了一脸。
夏穆紧紧抱住她柔弱的身子,伤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一边激动地请求闻讯赶来的咖啡馆老板和众多服务小姐赶快拨打120,一边万分懊恼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那猛烈的撞击声很远都可以听见。他悄然地啜泣着,禁不住泪如泉涌。他不断亲吻着辛婕细嫩光滑的脸蛋,用一种痛彻心扉的语气喃喃地说道:“小婕,对不起啊!我是个庸碌无能的家伙,成天只晓得对人埋怨诉苦,竟然忘记了你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你不情愿地嫁给别人,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解救你。你千万莫要出事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也不想活下去啦!”
(九十五)
第四部
第四十二章
张学友中国巡回演唱会即将登陆重庆的消息就像一把火,把每个歌迷的心里都烧得焰腾腾的。早在他率领着阵容庞大的演出团队,在fns们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无限风光地走出江北机场前的一个多月,小熙和罗儿每天就在商场里翘首以盼,掰着指头计算着时日。她们认真地预测着票价。听她们的口气,这演唱会的门票若不卖到几百上千元一张,仿佛就很对不起jcky。我不禁笑道:“小熙,罗儿,你们在想啥子?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挣这点微薄的薪水,难道就只是为了拿去听几首歌?你们究竟还打不打算过日子了?”
谁知她们二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回头望着我,那神态就像在看一个从古代侏罗纪穿越而来的怪物。罗儿诧异地说道:“咿!思杭,你真老土!这是啥子年代了,还在想着亲自花钱去买门票?”小熙也跟着嘻嘻哈哈地笑道:“是啊,思杭!对不起,只顾说话,居然把你给忘啦!没问题,你的门票我包下了,绝对是位置一流的前三排,到时候你只管轻移莲步,随我去奥体中心潇洒走一回就可以啦!”我笑了笑,不置可否。罗儿却撇了撇嘴说:“莫莫现在果真不同了呀,连讲话的口气都变得财大气粗。你啷个晓得思杭就没人肯花钱替她买门票呢?”
我听了这话有点疑惑,仍在暗自盘算着要不要回家去动员姐姐,让她拿钱出来陪我一道去看,不过一想到那昂贵的票价,内心又感到不忍。正在犹豫着呢,忽然听见罗儿又接着说道:“思杭,别担心,阿飞隔几天就要过来了。他已在上海辞了职,说是要到重庆来发展。尽管我们的条件无法和小熙比,买不起前三排的高档座位,但至少后面两三百元一张的大众门票还是有你一份的。何况艾家明前两天也打电话对阿飞说,最近他考取了律师资格,拿到了从业证。他在导师的帮助下刚替一家企业打完官司,赚了点钱,还说要拿出来请你和我们一道去看演出呢!”
小熙听了罗儿最后的这句话似乎很开心,朝我鼓励似地笑着拍了拍巴掌。自从开始和强晖交往之后,她就不大安心在商场工作,也不像以往那样在乎“鹦鹉”的存在,因此有时她的表现难免会放肆一些。幸好商场里几乎所有的营业员都知道,“鹦鹉”目前正坠入甜蜜的爱河之中,终日朝思暮想地牵挂着那个正在郊区小学教书的眼镜,工作的态度不再像过去那么严肃认真,偶尔甚至还会出现疏忽,让不少人钻了空子。尤其是她今天一来就心绪不宁,对商场的管理明显有些松懈。
我内心不大乐意罗儿自作主张替我做好的安排,然而也不好开口拒绝,于是便转移话题对小熙问道:“前三排呀!那位置不晓得好贵,况且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你事先问过强晖了吗,啷个说话这么有把握啊?”小熙脸红了,她朝四周看了一眼,肯定地点着头回答:“他早就听说我想去看演出,所以尽管他很忙,但还是派人打电话给票务公司,预定了好几张贵宾票,除了我之外,他还另外邀请了几个重要的客人。”
(九十六)
罗儿在一旁开玩笑地插嘴道:“莫莫,看不出来嘛!认识才几天呀,说话的腔调就变得这么亲热,口口声声用第三人称来代替。感情发展得如此迅猛,真令人羡慕死啦!”小熙听出这话中有话,不由得又羞又恼,转身就去打她。罗儿吓了一跳,拔腿就逃,不料脚下一滑,跌坐在地板上,虽然摔得不重,表情却异常狼狈。我和小熙见了,忍不住哈哈直笑。想不到她赖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迟迟不肯站起来。此刻正在不远处站着的“鹦鹉”明明瞧见了,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背着手转身走了,这情形不禁令我大为惊讶。
罗儿一直捂住脸坐着,指缝间突然悄悄地渗出大滴的泪珠来。小熙见了十分惊慌,跑过去弯下腰一叠声地问她:“罗儿,摔疼了吗?我又不是真心要打你,干吗这样拼命逃啊?”我有些明白罗儿的心思,不过我什么话也没说,只去旁边的挎包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来递给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思杭,你知道我在想啥子吗?阿飞辞了上海的工作到重庆来,实际上就是来混日子嘛!他既无钱又无创业的勇气,离开了父母就一筹莫展,会做什么呀?”
罗儿说着又哭了起来,那清秀的面庞上糊满了被眼影和唇膏污染之后的痕迹。小熙仔细捧住她的脸蛋,替她小心翼翼地擦,一边擦,一边还故意逗她:“罗儿,你忘了自己亲口说过的话呀?你一向是个超现实主义者,坚信真爱会胜过一切,精神最终能够取代牛奶和面包!啷个如今态度又突然变啦?”
罗儿一时没回答。我听了小熙的话感到既生气又好笑,于是便打断她说:“算了,小熙,你不要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嘛!我看你现在的情形和罗儿当初热恋时也差不多,只要一提起意中人就眉开眼笑,你难道自己一点没察觉?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小熙似乎有点尴尬,颇不服气地回答:“思杭,莫要把话提前说过头了,要是哪天艾家明和你手牵手地出现在大街上,看你如何对大家解释?我就不相信你永远不谈恋爱。你平时这么爱美,即使想当尼姑,恐怕也过不了削发修行这一关吧?”
罗儿听了这话禁不住破涕为笑。不知这幼稚的小丫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说:“思杭,莫非你真的想当尼姑呀?这可害苦了艾家明啦!他三天两头和阿飞通电话,想从他那儿转弯抹角地探听你的军事情报,弄得阿飞厌烦到了极点。有一次阿飞只得毫不客气地问他,到底晓不晓得上海隔重庆有多远?并且还责备他说,你自己明明就在重庆嘛,何况早就认识她,为什么没有勇气直接去找她?至少可以给她打电话呀!”
小熙显然很感兴趣。她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罗儿,又回头看了看我,大约在期待下文。我却什么也不说,反而偏着头,拿一种调皮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她。她莫名其妙,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明白我是有意在捉弄她,于是很气恼地伸手来胳肢我。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我早有防备,飞快地躲到一边去了。
(九十七)
那一天整个大厦的生意都不好,顾客稀稀拉拉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大家全在悄悄地议论,说是附近的新世纪和重百都在报纸上大搞宣传促销活动,买200送80,因此顾客一窝蜂地涌到那儿消费去了。“鹦鹉”当天一反常态,对众人出奇地和蔼,就连小熙和罗儿那样目中无人,公然在她的眼皮底下大肆疯闹,她也装着视而不见。这令大伙儿十分纳闷,都感慨地说爱情的魔力真大啊,想不到就连一向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炫耀自己杀一儆百的“鹦鹉”,居然也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快下班了,我们正忙着和韦珂琪、杜蕾交接工作,“鹦鹉”忽然领着隔壁卖场的一个小营业员走了过来。她们俩拎着一只很大的塑料口袋,里面塞满了装着各式糖果的彩色纸盒,“鹦鹉”笑容可掬地将它们取出来,分头向大家派送。纸盒里放着一张红色的请柬,内容是邀请大伙儿星期天去大佛寺附近的洋人街上一家餐厅里赴宴。于是我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鹦鹉”果真要飞去筑爱巢,要和她的眼镜哥哥喜结良缘了。她今天表现得如此宽容,事先肯定经过了周密的思考,首先是不愿让人在这种特别的日子挨罚,以免破坏自己喜庆的心情;其次是为了赢得大家的好感,争取赚到更多的礼金。
第四十三章
奥体中心是重庆标志性体育建筑,规模气势宏大,布局先进合理,其造型新颖别致,颇具后现代主义风格。据说它诞生的由来是为了迎接几年前在这儿举办的亚洲杯足球赛。当时我年龄不大,尚在读高中,对一度曾在这个绿茵场上叱吒风云的足坛英雄已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有一场日本对他国的比赛相当热闹,很让姐夫等超一流球迷和极端爱国主义分子们醉心。
演唱会开始的那个傍晚始终都细雨霏霏,我们去晚了。艾家明不知上哪儿弄来一台老掉牙的北京切诺基,他驾驶的技术本来就不高,加上汽车偶尔还会出现抛锚熄火等情况,因此当我和罗儿、童飞等一行数人好不容易赶到奥体中心的围墙外面时,大部分观众早已进场了,只剩下少数无票的看客,尚存一线希望地站在门外守候。我们很远就听见jcky那颇具穿透力的歌声在夜空中飞扬,数万歌迷那令人荡气回肠的尖叫和欢呼汇成巨大的声浪,差点要将体育馆那构造独特、薄如蛋壳的屋顶掀起来。
(九十八)
家明一边扶着方向盘四处寻找停车的位置,一边焦急地对坐在旁边的我说道:“思杭,我现在开车不方便,你替我帮个忙好吗?”我点点头,有几分茫然地望着他。他说:“你双手合十代我祈祷吧!态度一定要真诚啊!”我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照他的话将两手合拢放在胸前,问他:“然后呢?”他回头飞快地扫视了我一眼,爽朗地笑着说了一句:“哈哈,好可爱!你向上天祈祷,请求jcky暂时先别唱那首歌?它可是我一直最喜欢的啊!”我禁不住问他:“哪一首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地哼唱了一句:“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是上辈子我欠你的,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
罗儿和童飞听见了,在后排座位上故意咧着嘴小题大作地一阵傻笑。尤其是罗儿,更是放肆地笑出声来。她嚷叫着说道:“艾家明,搞错没得?听阿飞说,你以前在上大读书的时候,可是全校最骄傲的校草王子呀!一般女生你都不放在眼里。啷个自从认识思杭之后你就变得如此反常,今天居然借歌声来传达心意?这首《一路上有你》是jcky最经典的情歌之一,歌词写得非常火热,你要思杭替你祈祷,莫不是别有用心吧?”家明听了很不好意思,连脸色都微微有点泛红,他用已经学得颇为地道的重庆口音对罗儿驳斥道:“你讲的啥子话哟?你们女孩子硬是小心眼,花花肠子特别多!”
我在心里偷偷地笑,然而丝毫也不敢有所表示,生怕罗儿又将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来。她那张比刀子还锋利的嘴巴最近真是练出来了,就连一向不肯饶人的小熙有时也不得不对她甘拜下风。就在昨天我终于答应接受艾家明的邀请,与他们一同结伴到奥体中心来的时候,小熙还很不服气,曾与罗儿有过几句小小的冲突。小熙非常希望我能够陪她一道来看演出,并告诉我这也是强晖的意思。他们预订的座位都是贵宾席,据说每张票的价格接近两千。她和罗儿发生争论时,我只得傻呆呆地站立一旁,感到左右为难,竟不知如何表态才好。
进场的程序十分繁琐,门口的警察很多,有的甚至全副武装,仿佛如临大敌。我们实在弄不清楚究竟要过几道关口,只好顺从地遵照别人的安排,高举手中那本厚得像杂志似的门票,配合着没完没了的查验手续。但听说即使采用了激光防伪等高科技手段,也仍然有不少人手持精心仿制的假票来闯关,当然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门外的票贩子蒙骗的,警察还为此出动抓了好几个人。
(九十九)
我们的座位是末尾的最后几排,几乎就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场馆很大,有一望无涯之感。jcky站在天边遥远的舞台上,那舞台被五彩斑斓的灯光包围着,宛如仙云飘渺的人间天堂。jcky正和几个打扮得既华贵又怪诞的女孩们一起卖力地表演。他穿着银色闪亮的服装,脸颊上别着无线话筒,在不停变幻着形状和色彩的光束中边跳边唱,远远看去如同一只小小的灯蛾,正在那儿拼命地旋转飞舞。旁边两台巨大的投影电视将他清癯的面庞和优雅的舞姿十分生动地展现出来。
jcky的歌声一直在耳边激荡,深深地打动着我。我们正在低头寻找座位的时候,他恰巧开始演唱艾家明最喜爱的那首歌。整个场馆的反应相当热烈,人群欢声雷动。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跟着jcky一起唱,在朦胧的夜色中不断挥舞着手里闪亮的荧光棒。歌声、鼓声、口哨声和尖叫声混合在一起,汇成一曲激动人心的生命交响曲:“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家明和大伙儿一道肆无忌惮地敞开嗓门唱着,那斯文儒雅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天真和孩子气的表情来。他回头用鼓励的眼神看了看我,我不知不觉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随他一块儿放声高唱起来。我浑身热血,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情绪升华到一种忘我的境界,如痴如醉,泪水也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
夜色就像一口漆黑的大铁锅,将庞大的体育馆上空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亮晶晶的细雨仍在五彩斑斓的光柱里飘飘洒洒地飞扬着,不时有涂抹着绮丽广告的小飞机在夜空中盘旋飘弋。这些飞机都是无人驾驶的,完全是超低空飞行。它们每次的出现总是能激起场馆内更多的尖叫和。jcky时而站在高高的电动升降机顶端,时而又步履轻盈地跑到离我们相对近一点的侧面小舞台上来。他的歌声让人倍感亲切和陶醉。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他在投影电视的大屏幕中那张犹如孩童般憨态可掬的笑脸,总是让我想起他和张国荣、林青霞、梁朝伟等人主演的电影《东成西就》。他在里边扮演讲着一口东北方言的丐帮领袖洪七公。当时我尚且年幼,正在读小学,对其中有的剧情还看不大懂,但仍然非常喜欢这部无厘头风格的喜剧片。那些几乎不需要动任何脑子就能够欣赏的滑稽镜头,我至今回忆起来还忍不住暗自发笑。
一百
旁边投影电视大屏幕的画面不停地滚动着,除了展现jcky潇洒奔放的表演风采,不时还穿插一些现场的花絮镜头。摄像师随意地扫描着前几排贵宾席上观众的面孔,将他们狂野热情的表现用特写镜头直播出来,使人感到诙谐而生动。当jcky刚好唱完一支歌,去后台换衣服的时候,我们大家几乎都同时在电视屏幕里看见了小熙和强晖。小熙的脸蛋看上去白皙娇嫩,那对清澈的美眸此刻也显得尤为撩人。她一点都不惧怕那纤毫毕露的镜头,就像个明星演员那样从容不迫地粲然一笑,颇不失时机地突然扭过头去,用手臂挽住强晖的脖颈,在他五官端正的脸颊上迅速地亲了一口。强晖措手不及,拿指头飞快地扶住差一点滑下来的眼镜,呵呵地傻笑着,那表情有点受宠若惊。他们的举动顿时惹得全场一片哗然,不少人为此热烈地鼓起掌来。
后来的演出过程中,我不断接到小熙频繁打来的电话。这性格顽劣的小丫头今天表现得异常兴奋,讲话也丢三落四的。场馆里实在太喧哗,我和她通话时不得不一直蹲在地上,还要拿手指去塞住另一只耳朵。她告诉我,强晖邀请我们大家看完演出后一起开车去万豪酒店吃夜宵,她要我们在场馆外面的大门口等着。我笑着问她:“小熙,你晓得自己做了啥子事吗?整个体育馆好几万观众都亲眼目睹了你刚才的行为,难道你不害怕萧莹莹将来要是真的把强晖抢了回去,你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吗?”
小熙忍不住哈哈地笑,情绪显得格外轻松。她对我伶牙俐齿地解释道:“思杭,你猜我为啥子要那么做吗?萧莹莹就坐在离我们身后不远处的位置上,我就是要这样去刺激她!另外你知道她和谁在一块儿看演出吗?就是那天在得意广场请我们喝酒的国总和余董,旁边还有他们的马仔小双和大双啊!”
第四十四章
万豪酒店的位置在解放碑,离体育馆比较远。因此在演唱会结束后,艾家明重又驾驶着那台战车似的北京吉普,率领我们一行人向市中心远征。时间已近半夜,马路上你追我赶的汽车依然多如过江之鲫,耳边不断充斥着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其间偶尔还掺杂着尖利的喇叭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由于家明对重庆错综复杂的地形不大熟悉,所以强晖的奔驰在前边一阵风似地疾驶着,替我们带路,不时还要停下来等我们。
当汽车行驶到峨岭公园附近繁忙的路段时,家明不慎操作失误,再一次熄了火,北京切诺基竟然发动不起来了。强晖二话没说,将车停在道路中央,甘愿冒着被人咒骂和警察罚款的风险,从前面的驾驶座上跳下来,协助童飞一道在我们的后面推车。当时我和罗儿坐在里面袖手旁观,遵照他们几个大男人的吩咐并没有下去帮忙。强晖卷起衣袖,表现出异常热心的样子,居然丝毫也不顾忌自己大老板的身份,我见此情形不禁暗自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