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强行占有

强行占有第4部分阅读

    只可惜,物是人非。宋楚摇摇头,将思绪从过往里拉回来,夹了一小块萝卜糕进嘴里,油而不腻,萝卜爽脆,咸中带着微甜,跟和记比毫不逊色。

    “很好吃。”她如是说。

    得到她的肯定,江少卿似乎更高兴了,又接连给她夹了好几道点心,要她品尝。一顿饭下来,宋楚光是应付他送来的食物就撑饱了肚子。在他吩咐再上一个甜点时,她终于忍不住抱怨,“你当我是猪啊?”

    “哪有你这么瘦的猪?”江少卿笑着反问。

    “我真的吃不下了。”宋楚蹙起眉头。

    “那我叫经理打包一份芝麻糊,这个是用石磨磨的,加了你喜欢的陈皮,味道很不错,你带回去当夜宵吧。”江少卿提议。

    “随便吧。”宋楚也懒得跟他争辩,用湿毛巾擦完手正准备起身,就被江少卿叫住。

    “嘴上还没擦干净。”他说着俯身过来,伸手要给她擦嘴。

    宋楚只觉温热的鼻息渐渐靠近,眼看他的手就要靠近自己的脸,她一激动,挥手拍向他的手臂,“别碰我!”

    啪!巨大的声音在密闭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望着江少卿滞在空中的手,宋楚手足无措想往后退,想尽快逃离这种尴尬的气氛,谁知动作太大竟拉扯动桌布,茶杯和那烧水的茶壶哗啦全倒下来。

    “小心!”江少卿倏地倾过身子,眼疾手快的捞起茶壶,并用左手将她往外推了一把。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滴开水溅到她的手背上,疼得她直咧嘴。不过,跟江少卿相比,自己这点烫伤算什么?刚才她眼睁睁的看着哪壶开水全浇在了他的右手上。

    没心思顾忌手背的痛,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他的右手,心急的说,“快用凉水冲一下。”

    江少卿却反手捉住她,紧张的问,“你有没有烫到?”

    他语气里的惊慌和那红透的手,让宋楚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她吸吸鼻子,拖住他就往包厢里的卫生间走,到了后,直接打开水龙头,让冷水淋下来。

    大约淋了十几分钟,宋楚见手背没那么红,才关上水,说道,“必须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买只烫伤膏涂一下就好。”江少卿说。

    听他毫不在意的语气,宋楚气不打一处来,仰起脖子朝他吼道,“什么不用?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

    江少卿这才发现她发红的双眼,心里划过丝丝喜悦,但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问,“楚楚,你在担心我?”

    “谁担心你!”宋楚死鸭子嘴硬,“刚才是我害你烫伤的,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说完又赌气的问,“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去。”江少卿唇角一勾,回答,“当然要去。”

    他嘴角的笑容让宋楚又一阵烦躁,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猛地冲出包厢。

    一路上宋楚油门踩得又急又狠,江少卿看她连连超车,忙忧心提醒,“楚楚,我不是很疼,你开慢点。”

    宋楚没吭声,只狠狠的剐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过车速却稍稍降了下来。

    到医院时,宋楚直接挂了急诊。直到医生做检查时,她才发现他手背上已经起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可这一路上他却笑盈盈的安慰自己,没有大碍,只是小伤。这个白痴,装什么英雄,早知道他起了泡,她该再开快些的。

    “二度烫伤,得把水泡挑破才能上药。”医生一边说,一边吩咐护士去拿消毒剪和针。

    “医生,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感染,还有会不会留疤?”宋楚心急的问出一连串问题。

    “水泡不算大,不是特别严重,至于会不会感染,那要看护理得好不好。”

    “那要怎么护理?需不需要每天来换药,还有,是不是要忌口,不能吃酱油和生姜,对了,海鲜……”

    “楚楚。”江少卿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提问,用未伤的左手握住她,“乖,不要紧张,我没事,让医生先处理伤口,其他的晚点再问。”

    年轻的大夫感同身受地看了一眼江少卿,那眼神的意思是,哥们儿,女人就是爱瞎紧张!殊不知,江少卿却很享受这种感觉,看她纠着眉头,一副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他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只要楚楚还关心他,别说是留疤,就算这手废了也值得。

    那边江少卿开心,这边的宋楚却心绪不宁。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他的伤?她怎么会担心一个自己恨得咬牙的人?对了,一定是内疚,是她害他受的伤,她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才会送他来医院,才会担心他的伤情。对,一定是这样!

    医生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些消炎止疼药,并向宋楚交待了注意事项:“如果不是疼得太厉害,止疼药就不要吃。另外,这伤口不能碰水,饮食方面要注意忌食腥辣易上火的食物,以清淡为主。”

    宋楚颔首,一一记下。

    医院出来,宋楚又一个人走在前面,快到车前,她忽然转过身对江少卿说,“我送你回院子吧,陈姨会照顾人。”

    13兜头冷水

    兜头一盆冷水,将江少卿刚刚燃起的希望全然浇灭。他望着宋楚,表情依然平静,但眸光中却清晰蕴着黯然,静默良久,黑眸沉下,口气淡淡的说,“随你。”

    宋楚仓惶别开眼,不敢去看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失落。垂着头绕到他身前,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待他坐进去后,她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少卿一直闭目假寐,宋楚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只要她的车速发生变化,他的睫毛都会轻轻裔动一下。密闭的车厢内只有空调吹出的风声,宋楚被这种近乎窒息的氛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趁等红绿灯的空挡,她随手摁开cd,女歌手沙哑低沉的嗓音瞬间流泻在车厢内。

    很有特色的音质,很熟悉的旋律,是她喜欢的一位台湾女歌手。这歌手作品不多,专辑多为翻唱,加上唱风偏爵士蓝调,所以粉丝并不多。没想到江少卿竟会喜欢她的歌,倒是跟他以前的爱好大相径庭。

    唱片放完一遍,宋楚正好开到大院门口。江少卿平时不住这里,车上没有贴出入证,警卫自然将他们拦下。宋楚瞥了瞥紧闭的铁门,不得已碰了碰阖着眼的江少卿,“少……那个,你证件在哪里?”她险些脱口而出叫少卿哥哥。

    江少卿缓缓睁开眼,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出门禁卡递给她,警卫查过后,敬礼放行。

    佣人陈姨开门看见他俩时明显吃惊,愣了好会儿才兴奋的朝客厅嚷了一句,“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话落,客厅立即传来江奶奶不敢置信的声音,“是少卿和楚楚吗?”

    “奶奶,是我。”站在宋楚身后的江少卿越过她的身子,应声往客厅去。

    “今天不是周五,你怎么回来了?还有,楚……”余光瞄到玄关处那抹倩影,江奶奶适时噤声,话锋一转,朝宋楚招招手,“楚楚,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宋楚缓步走上前,乖乖地叫“奶奶!”

    老太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疼惜地问,“怎么又瘦了?”

    “有吗?”楚楚摸摸自己的脸颊,浅笑道,“可能最近太忙了。”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老太太叹口气,柔声道,“有空就回来吃饭,要是不想和少卿一起就自己来,我让陈嫂给你做好吃的。”

    宋楚有些许尴尬的垂下眼。虽然他们恶劣紧张的关系早已众所皆知,不过被这样大刺刺的挑明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江奶奶见她敛起眼不说话,暗自叹息,多好的两个孩子,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阴错阳差闹成现在这样?貌合神离,生疏冷淡的样子哪里像夫妻?刚结婚时,两人还在人前装装样子,可如今,他们早就听说宋楚搬出新房,而少卿也常年住在原来的公寓里,这段关系不过是名存实亡而已。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对人,作为长辈本该劝和不劝分,可老太太却私心希望两个孩子能分开,各自开始新生活。只是……她斜睨了一眼面色阴郁的孙子,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太执着,明知没有结果却偏偏如飞蛾扑火一头栽进去。哎,当初应了他去求这门亲事,真不知道是成全了他,还是害了他们?

    老太太叹口气,吩咐陈嫂,“把车厘子拿些出来,楚楚爱吃。”

    “陈姨,不用了。”宋楚摆摆手,将提着的药袋子递给奶奶,“这是少卿的药。”

    “药?”老太太惊慌的看向孙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奶奶,我没事,就是烫伤了点手。”江少卿轻声安抚。

    “烫伤?”老太太的声音更大,一低头才发现孙子包着纱布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执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会烫到?严不严重?”

    “奶奶,是我……”

    宋楚刚想解释,就被江少卿出言打断,“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水壶。”

    老太太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孙子这点小把戏她怎么会不明白,想必又是为宋楚受的伤。

    她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宋楚,再侧眸埋怨孙子,“别人不爱惜你,自己还不知道疼惜自己。”

    “奶奶,我没事,烫得不严重,医生说休息两天就好了。”江少卿怕奶奶出言让宋楚难堪,忙出声安慰。

    “不严重包起来做什么?肯定起大水泡了是不是?”老太太瞪孙子一眼,厉声训道,“你别忘了你奶奶我以前可是护士,这烫伤最好就是让伤口通风散气,除非起了大水泡,挑破后怕感染才会用纱布包起来。”

    江少卿佯装无奈的耸耸肩,笑着恭维,“奶奶你最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呀!”老太太嗔怒的点了点他的胸膛,长长叹口气,“你先上楼休息,我去厨房让陈姨给你烧点绿豆汤,下下火。”

    “谢谢奶奶。”见奶奶进了厨房,江少卿一旋身也朝楼上走,留下宋楚杵在原地,留也不对,走也不是。思想斗争到最后,还是倒了杯水走进江少卿的房间,并自我说服她这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进门时发现他已经和衣倒在床上,宋楚走过去,干巴巴的说,“把药吃了再睡。”

    江少卿微微抬起头,接过药片和水,一仰头吞下去。吃过药,他身子一歪,又陷进床垫里。因为隔得近,宋楚一眼就留意到他皱得死紧的眉头,还有额头上浮着的那层豆大汗珠。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痛苦的神色,她本来该快慰才是,可是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心里竟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有微微的揪疼。

    压住心底异样的情绪,她瞥开目光,僵硬的问,“是不是很疼?要不吃颗止疼药吧。”

    “不用,我熬得住。”江少卿此刻还不忘嘴硬。

    宋楚实在看不下去他难受的样子,竟鬼迷心窍地进卫生间拧来湿毛巾替他擦汗。毛巾触上他的肌肤时,江少卿的身子明显一僵,他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先是些微的惊讶,而后变为炙热的火焰。

    宋楚被他盯得发毛,心慌无措地从床沿边站起,可惜还没等她站稳,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楚楚,留下来。”

    宋楚看着他疲倦又期盼的神色,迟疑间已被他用力拽回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埋在她颈间小声说,“别走,留下来陪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湿热的吻已经落在她光洁的脖子上,那触觉让宋楚瞬间清醒。本能反应就是手肘往后一顶,撞开他的胸膛,在他措手不及时成功脱离他的拥抱。

    “江少卿,我说过不要碰我!”狠绝地抹了抹他吻过的地方,宋楚将毛巾摔在地上,愤然离开。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江少卿眸色渐渐冷却下来,回忆她嫌恶擦拭的动作,手臂不由狠狠砸向床垫,剧烈的痛楚立即从伤口处传来,可怎么都抵不过心底的疼,噬人心扉。

    老太太听到关门声便猜到是宋楚走了,她叹口气,端着绿豆汤上来看孙子,谁知一进门就看到江少卿正死死握紧双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你这手不想要了,是不是?”老太太疾步上前,拍拍孙子的右手臂,示意他放开拳头,再看那已经染血的纱布,她急得大声叫陈嫂,“快给刘医生打电话,就说少卿烫伤手,出血了!”

    刘医生来得很快,后面还跟着在大院医院实习的宋博彦。老太太这会儿正不高兴宋楚又害得孙子弄伤手,见到宋博彦,脸色也不好看,后者叫她奶奶时,她也只是抬抬眼,算是听到了。

    刘医生是是院子里的大夫,从小看着江少卿这群孩子长大,所以说话也带着几分长辈的严厉,“医生没交待你不能用力吗?烫伤了还折腾,这只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江少卿用左手压着头,闷闷地说,“留着也没什么用。”

    “什么?你说什么?”刘医生气得大叫,“既然没用,还治什么治?让它烂掉算了。”

    一旁的宋博彦见刘医生发火,忙出来打圆场,“师傅,二哥跟您开玩笑呢?您这个大国手在这里,哪能让他的手烂掉?”

    刘医生白了宋博彦一眼,打开药箱给江少卿处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后,沉着脸说,“这次再伤就别找我。”

    江少卿没说话,宋博彦却连连保证,“不会,不会再伤了。”

    刘医生再次递给他一记白眼,问道,“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跟我回去?”

    “师傅您先走吧,我晚点自己回去。”宋博彦帮他收好药箱,恭敬的递到他手里。

    刘医生扫了眼床上闭着眼睛的江少卿,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要碰水,不要用力,另外如果发烧要记得通知我。”

    直到宋博彦送刘医生出门,江少卿才开口,“刘叔,麻烦你了。”

    宋博彦送师傅下楼后又折返,他先关上门,再小心翼翼的试探,“二哥,你怎么伤了?是不是我姐?”刚才江奶奶看自己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宋楚惹了祸。

    “跟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江少卿淡淡的说。

    “那你是不是又跟我姐吵架了?”宋博彦继续问。哎,其实不需要答案,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二哥失魂落魄到这般模样,那就是他的堂姐——宋楚。

    江少卿没有回答,沉吟良久才苦涩的反问,“老四,在你们心目中,我跟楚楚是不是就是个错误?”低哑的嗓音折射出一份全然的痛。

    “二哥,其实我们怎么看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宋博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你真的觉得这样坚持下去有结果吗?你们这

    14关于他的

    江少卿始终闭目不语。宋博彦看他抿着唇,无力的叹口气,“我姐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当初二叔再婚,她才5岁就能干出爬窗户,离家出走的事儿。后来因为那件事,二叔失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就七八年不回家,到现在还不肯叫二叔一声爸爸。”

    江少卿睁开眼,凌厉的看着宋博彦,“那件事跟楚楚无关。”

    啧啧,伤他再深也还要维护她,真是没得救了。宋博彦忍不住翻白眼,“二哥,我的意思是,我姐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稍停,缓缓试探,“要不,你们还是分了吧,对大家都好。”

    江少卿闭着眼,沉静的脸庞被灯光覆上一层黯淡的光,过了好久他才低声回一句,“分不开!”

    短短三个字却像一记拳头,捶在宋博彦的胸口,闷闷的、压得难受。他长长的吐口气,说出困惑已久的疑问,“那为什么要跟她定三年之约?”

    江少卿淡雅的脸庞上划过深沉复杂的神色,他再度睁开眼,直直盯着着雪白的天花板,仿佛过了一古,才徐徐说出,“我以为三年的时间长得足够让她原谅我。”

    “我看够呛,感觉她对你还是……”宋博彦适时噤声,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身心受伤的男人。

    “我知道她还恨我。”江少卿替他补上原话,苦涩低哑的嗓音折射出的是一份全然的痛。

    宋博彦也被这种苦楚感染,轻声低喃,“既然知道,又何苦……”

    “老四,我不会放开她。”江少卿打断宋博彦的劝解,“她很倔,可我等了她17年,不在乎继续等下去,三年不够那就六年,六年不够就一辈子……我不信她永远铁石心肠。”

    “那如果是呢?”宋博彦大着胆子泼他冷水,“万一她一辈子想不通,都不原谅你呢?”

    江少卿嘴角微微扬起,语音淡雅的蕴着几分痴迷,“那我就陪她一起下地狱。”

    宋博彦一怔,无奈的摇摇头,大家都说宋楚执着,可谁又看到,在这段纠结的感情里,偏执的何止她一人?

    从江家出来,宋博彦步行回医院,一路上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江少卿说的那句话,“老四,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疯了,可我十二岁时就认定她是我的妻子,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这是江少卿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对宋楚的感情,当年他们的婚事曾引起全院轰动,众人都知江少卿为了让楚老爷子点头,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冻成了肺炎,皆以为是楚老爷子舍不得外孙女有意刁难,只有宋江楚三家的人才知道个中原委。

    其实,当年知道江少卿把宋楚强了,他一点都不震惊,因为在他看来,二哥要真是把楚楚拱手让给那个男孩子才真是脑子有病。

    宋楚比他大半岁,按理他这里宋家老幺是最得宠的,但事实上由于二婶早故,家人几乎把最大的宠爱给了她,而他和堂哥一样,担任起守护小公主的重任。只是,小时候的宋楚一点不让人省心,爬树、下河,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儿,她越热衷,连累他们挨了不少揍。因此,他们并不愿意带她出门玩,只有江少卿对她极有耐心,她步子小,他就放慢脚步;她走不动,他就蹲身让她爬到背上;她想爬树,他就让她踩在肩膀上去看鸟蛋;她不会游泳却非要下水,他就自制了一个小游泳圈,并小心守在她一尺范围内……

    他还记得宋楚被楚家接走的第二天,江少卿拿着棒棒糖来家里找她,明知她被带去西山却坚持要坐在门口等她回来,直到太阳下山,才被江伯父硬给抱走。曾经,他以为儿时的感情会随着时间冲淡,可当那个暑假,宋楚又像小跟班一般黏着江少卿时,他才明白有些情谊如美酒,越酿越醇香。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宋楚怎么会喜欢上别人?那年,江少卿忽然从英国回来,见过宋楚后就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几个发小轮番问他怎么了,怎奈他嘴巴跟蚌壳一般,死都套不出一个字,后来还是钟帅在他的梦呓里听到了楚楚的名字。

    要怎样深沉的爱才能选择17年的默默守候?自己守了17年的女人,忽然要嫁给别人,换了是他,肯定做得比江少卿还要激烈。

    17年,人生有多少个17年?宋博彦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发出悠长的叹息,这两人都是执拗的性子,一样隐忍的性格,一人拼命逃,一人傻傻等,这么耗下去,就算耗到头发白了也不会有进展。或许,得给他们点助燃剂……虽不知结果是点燃希望,还是焚身灭亡。但无论如何,好歹燃了一把,是死是活都是个解脱。

    回到医院,宋博彦就给宋楚打电话,装模作样的说,“姐,二哥烫伤了。”

    “我知道。”宋楚淡淡的回答。

    “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刚才江奶奶叫刘叔去给他包扎,我看他伤得挺严重的,烫伤的地方好像裂开了,全是血……”

    “怎么会出血?”宋楚打断他的叙述,“还有,不是早就包扎好了吗?”

    她话语中流露出的关心让宋博彦眼睛一亮,顿觉看到希望的曙光,继而夸张的说,“刘叔说是用力过度,好像还挺严重的,可能会感染,要是感染他这手可就废了。”

    听话筒里没声音,宋博彦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试探,“姐,你有空去看看二哥呗,好歹你们……”

    “我没空。”宋楚生硬打断他的话,连再见都没说就切断通话。

    宋博彦握着手机,呆了几秒,挫败感油然而生。哎,话说他真的很佩服二哥,竟然能在堂姐这种态度下熬了三年。

    宋楚将电话扔在床头柜上,拉高被子,像困惑的小兽蜷卧在床上,怎奈辗转反侧都不能寐,最后只得翻身仰躺看着屋顶晦暗的光线。她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宋博彦来电话的目的,原本她该恨江少卿j诈,利用外人来哄自己回去,可想到他受伤的手,心房竟酸胀难耐,她用力甩甩头,摒弃掉那些夺人心神的画面,似乎怕一想起就会万劫不复一般。

    失眠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一看闹钟竟8点一刻。她暗叫一声“迟到了”,翻身爬起来,冲到卫生间洗漱一番,再随便往脸上拍了点爽肤水就抓起个外套急匆匆地出卧室。

    站在玄关处换好鞋,刚想关门,一抬眼就看到鞋柜上昨晚打包回来的芝麻糊。

    她握着钥匙,愣在原地……她曾经有多任性,高考前夜跟他通电话嚷着要吃九门小吃的芝麻糊,他笑着应好,并许诺明天她考完就能吃到。北京到广州几千公里的距离,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哄哄自己,可当第二天,当考完语文走出考场,看到校门口那个单手插兜,老神在在的男人时,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学校门口的餐厅里,笑得眉眼弯弯,舀一勺陈皮芝麻糊在嘴里,绵绵腻腻的香味在舌间磨化,明明没加糖,却浓得如化不开的蜜。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惯纵着她,那样深厚的情谊,怎么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宋楚忽然想到陈媚那天的话,“小楚,爱与恨只在一念之间,他爱了你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就没动过心,还是你喜欢过他而不自知?”

    当时她恼羞成怒的否认,并强调,“我对他只有恨。”可是那个“恨”究竟是用来告诉世人,还是欺骗自己?

    深吸口气,宋楚换上鞋匆匆带上门。好在运气不错,出小区门口就拦到出租车,报了地点,宋楚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飞驰的景物,眼见过了红绿灯口就到单位,她摸出钱包,瞟向计价器,就这样看见了斜前方那辆黑色亚光的揽胜。

    她滞了一瞬,心脏不由紧缩。这款车的这个颜色是极特殊,也是极好看的。记得当初陪他去买车,一眼就被4s展厅里的揽胜吸引,指了指车说,“就买这辆吧,我喜欢这颜色。”

    销售经理夸她好眼光,说这叫亚光黑,全b市就这么一辆,是厂商推出的限量款。物以稀为贵,唯一的颜色,价格自然不便宜,足足比同款其他颜色贵了好几个零。那时他的公司刚刚上轨倒,花这么多钱买辆车实在不值,她委婉的说再考虑考虑,他却拉住急欲走人的她,笑眯眯的开了支票,“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喜欢最重要。”

    听说江伯父为了此事还骂了他几句,大意是这车太过招摇,有违他低调内敛的性子。如今,这颜色依旧稀少,只是不少车主用贴膜的方式把颜色改过。乍看下没区别,仔细看还是能区分山寨与正版,前方那辆想必就是山寨。

    怎么又想起他?宋楚咬着唇,有些惊慌失措,这两天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总陷入有他的记忆?是因为跟陈媚吐露压在心中的往事勾起回忆,还是因为那个……失控的夜晚?

    认真算起来,那一晚应该是他们的第二次吧?刚结婚时,她坚持不跟他同房,他也由着她,主动搬到客房去睡,后来她到单位报道,索性申请了宿舍,搬出那她一刻也不想待的地方。

    那天早上她气急败坏的骂他“混蛋”,可这两日,每当夜阑人静时,一些破碎的画面就不断闪出来,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那一晚失控的确实不仅仅是他。。。

    “小姐,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提醒唤回宋楚的思绪。她敛起心神,掏钱付了车费,打开车门,迈出的左脚却滞在了半空,最后生生拉回来。

    司机见她又合上门,疑惑的问,“小姐,你掉了东西?”

    “没有。”她否认,然后说出一句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师傅,去南苑。”

    15摔伤入院

    “南苑?”师傅片刻惊讶后抱歉的摇摇头,“小姐,哪里我不去。”

    “为什么?”宋楚疑惑不解。

    “那里太偏了,我拉你过去,得空车回来,要亏死的。”师傅说完,暗自感慨:开玩笑,那一带远离市区,是有名的别墅群,住的人非富即贵,谁会打车。

    宋楚正想说“那我给你双倍车钱”,司机却已明确开口,“你还是另外找车吧?”

    宋楚垂下眼,当初热烈想要去看他的热情因为司机的拒载瞬间灰飞烟灭,刚才的一切举动不过就是一种冲动,司机将她拉回现实,理智也恢复。

    她下了车,没有再拦车,而是转身踏上单位的台阶。原本她还担心会胡思乱想影响工作,哪想刚坐下就接到处长的指令,要她在晚上前拿出一个党建活动方案。一天下来,她找资料、联系各级党支部,又与分管领导开会讨论活动主题、流程,实施步骤,等好不容易赶出方案时,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把方案再仔细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宋楚将文件正式成文,下发到各省分局。忙完一切,出单位时已是华灯初上。望着路上的飞驰的车辆,她一拍脑门,哎,又忘了拿车!

    摸摸干瘪的肚子,宋楚决定去附近的居民街买些小吃带回宿舍。这一带集聚了很多老旧居民楼,楼内大多是外地来的租住户,所以摆摊设点的也特别多。路过水果店摊时,她看香梨不错,就挑了几个,付完钱她继续往前走。她记得陈媚提过这边有家山东煎饼做得很好吃,可走了好远都没见到。

    算了,还是问问陈媚吧!宋楚拿出电话,正准备拨号,肩膀忽然就被人撞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左肩的手提包已经被人从后面抓住,随着摩托车刺耳的轰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包往前扯,也把她拉倒在地上。

    肩膀落地那刻,宋楚清晰听到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有旁边路人的尖叫,“抢劫、有人抢包啊!”

    手迅速地麻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刺骨的疼痛顺着肩膀绵延到全身。宋楚侧倒在地上,试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后背是僵硬的,腰和双腿更是酸软无力。

    她蓦地想起那些摔跤伤了腰椎、脊椎的案例,心突的慌了,她不会那么倒霉,摔成残废吧?

    见她久久起不来,路人迅速围过来,一个卖凉皮的大妈蹲下-身子作势要扶她,却被宋楚喝住,“别动,我可能伤了腰,帮我叫救护车。”

    被她这一说,大伙儿还真没胆子敢碰她,大妈悻悻地收回手,朝卖水果的大汉说,“你有手机,快给叫下救护车。”

    大汉连连应好,掏出手机打了120,并简单介绍了宋楚的情况。

    冬天夜晚,地上是彻骨的冰凉,恐惧和忧虑夹杂着寒风令宋楚冷得直发抖,水果摊的老板见状忙拿起自己避寒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其实,宋楚有点洁癖,若换作从前早就因为那毯上的异味嫌弃作呕了,但此刻她却感受到那是一个好心人的温暖。

    “谢谢。”她微笑着。

    救护车来得很快,简单询问过她的症状后,救护人员将她抬上车。然后,拍了拍她的脸,“能听清我说话吗?”

    “嗯”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人或朋友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宋楚一一回答了前两个问题,可到第三个时,她愣住了。家人?该联系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显然都不合适,父亲更不合适,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宋博彦。

    “我手机里有一个宋博彦,他是我弟弟。”宋楚虚弱的说。

    救护人员按照她的提示翻出宋博彦的号码,“请问是宋楚的家属吗……”

    宋楚只注意到他的嘴唇在翕张,他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响,可她却听不清楚。她十分努力地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闷闷沉沉地直压过来,突来的晕眩感强烈地涌上额际,下一刻,便像失去了意识般陷入一片全然的漆黑之中。

    醒来的时候耳朵里犹有蜂鸣声,她睁眼望着床边正在看ct的大夫,从吼间溢出低-吟,“医生……”

    “醒了?”医生转过身,“你家人来了吗?”

    宋楚还没回答,旁边的护士已接过话来,“急诊那边联系了,说是正在赶来,应该快到了。”

    护士话刚落,病房的门就被猛的推开,宋博彦神色慌张的面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视线触到宋楚,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着急的问,“姐,你摔倒哪里?没事吧?”

    宋楚摇摇头,将目光转向医生,“他还没告诉我。”

    医生拍了拍宋博彦的肩膀,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嗯,我是她弟弟。”宋博彦如是说。

    “那请你跟我出来一下。”

    宋楚和宋博彦皆是一愣,宋楚的心咯噔顿了一下,莫不是她病情太糟,医生都不愿意告诉她?

    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宋博彦安抚的拍了拍手掌,“姐,你别怕,我出去下就回来。”

    宋楚反手拉住他,语气带着乞求,“老四,不管有什么都不许瞒我。”

    “我知道。”宋博彦轻声允诺。

    房门关上那刻,宋楚的心也飘忽了。身上的擦伤已经被消毒处理,但腰还是钻心疼,最可怕的是,她的脚至今还不能动。不会真的残废吧?要真残废了可怎么办?

    正乱七八糟想着,房门又被推开来,她艰难的抬起头,望着神色凝重的宋博彦,紧张的问,“老四,我是不是会残废?”

    宋博彦缓步走过来,递给他一记白眼,“你别瞎想,没事的。”

    “我到底怎么了?”宋楚一着急,不由低吼,“你说过不会瞒我。”

    “姐,你别激动,别再弄伤腰。”宋博彦急忙摁住她的肩膀,阻止她乱动。

    腰,果然是腰。宋楚深吸口气,努力让情绪平静,“好,我不激动,那你告诉我是不是腰椎断了?”

    宋博彦无奈的笑笑,“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尾骨碎了,小问题。”

    “小问题?”宋楚怀疑的看向他,“那我的脚为什么那么软,一点都不能动?”

    “因为有一块碎片压到了神经。”宋博彦如实说。

    “那怎么办?会不会残废?”宋楚焦急的问。

    “别担心,我刚刚看过片子,碎片很小,而且只压到一部分神经,只要开刀取出来就好了。”宋博彦安慰道,“我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晚点就把你转到301,让高时江教授给你做,他是这块的权威……”

    看宋楚白着脸不吭声,宋博彦乖觉地停下话头,替她拉了拉被角,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儿。”

    宋楚不想睡,可是她的止疼药里有安定成分,渐渐的眼皮就耷下来。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她只觉脸上传来温暖的抚触,还带着些许水汽,隐约间闻到一股干净的带有淡淡薄荷香的味道沁入心脾,熟悉又陌生……

    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灯亮得刺目。她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后,她才发现周围环境好像有些不同,正暗自讶异,耳旁就传来温润的男声,“醒了?”

    宋楚循声扭过头,对上江少卿近在咫尺的脸,他面色发白,满额的清汗,因为隔得太近她竟能听到他微微急喘的气息。

    “很疼是不是?”他深深的凝视她,声音尽量镇定。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垂下眼帘去,下意识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他止住,“你别动,医生说你伤了尾骨,不能乱动。”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托住她的肩膀,小心护住她的腰,将她轻轻移上来些。拖来枕头将她的头垫高,似是明白她心中的疑问般,江少卿小声解释,“这里是总军,刚才趁你睡着就把你转过来了。”

    宋楚环视病房,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江少卿和她,她清了清嗓子,语带干涩,“家里人都知道了?”

    江少卿低低嗯了一声,转身给她倒了杯水,来回荡了荡,确定不烫嘴后才喂到她唇边,“少喝点,润润嗓子就行。”

    宋楚就着他的手呷了一小口,倚着他的手臂靠回去时,视线一偏就发现了他染血的纱布,这才想起他的手受了伤,不能用力,心口某一处好像被人偷偷抽动了一下,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的手……”

    “没事,刚刚开车过来有点碰伤了,医生看过说不严重,不需要重新包扎。”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开车?先不说他伤的手不能用力,就是这一只手开车就够危险啊。宋楚惊诧又愤怒的瞪着他,久久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