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见你专程下山去给谁买过菜!”
“那是饲料,喂金丝雀,岂能和八哥同理。”
“你——”那就是说她是八哥,那小贱人是金丝雀?龙超雪本来有些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风熙言将她搂在胸前,抬起手指刮刮她细嫩的脸颊,口气有些迷惑了,“我不知道你在在意些什么……”
龙超雪愣住了,月光像流水般泻过二人身边,风熙言的面容又回复到那一夜的庄严和美丽。
他在暗自叹息。
问她在意什么?其实是问自己。
那一夜,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空,却又前所未有的满。以前从来不曾注意过这样的龙超雪,以为她就是那么的大大咧咧,未曾想到师傅殡葬之日,她坐在崖边喝着桂花酿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山中的精灵。好像虚无缥缈,却又近在咫尺。尤其是她的眼睛,像初生的鹿犊一样,澄澈透明,晶莹天真。那沾着淳酒的嘴唇,就像上等的甘露引人禁不住想品尝。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闻到她身上那股长年以来山中的灵气,让人头晕目眩。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行为的失礼和荒唐,但就是忍不住把那些空泛的礼仪抛诸脑后。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他也不是不惊惶失措,六神无主。但是迷惘之际,仍然不后悔那一时半刻的温柔甜蜜,想到入神之处.还会静静地笑出来。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终于想通了是为什么。因为他的征服欲望,是要天下女子都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容不得那些不在意他的眼光存在。还记得自己送给她的第一块也是最后一块龙形活玉时,她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就随手放在一边,跑出去干自己的事情了。他很震惊,这世上居然有对他不闻不问的女人存在,而且存在了快要二十年!他寝食难安,发觉自己完全受不了那种被忽略的感觉,他倒要试试看,你龙超雪,到底在乎什么事!
现在他如愿以偿,终于引起了她的愤怒。照理说应该功成身退就此罢手,可是他依然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放不下某些东西、可能是出于对师姐的愧疚,所以他才会来到天下第一美人的居所。没想到美人在抱,欲拒还迎之际,他该死的脑子里竟然又出现了她那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无奈之下他只好扔下美人狂躁地出去泄愤。哪知这个狗屁山庄竟出了人命案子,还将他牵扯在内。他天下第一杀手哪会是那么没品的人,不要说是为了一个皇甫心兰,就算是嫦娥再世站在眼前,他也不会费力去博她一笑的。
女人只是游戏,不需要投人太多的精力下去,否则,就是笨蛋了。
不管是龙超雪,还是皇甫心兰都是。
尽管脑海中执着地想着这样的警告,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俯身,在一片旖旎的月色中再度重演半年前的一幕。
可惜这回是标准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龙超雪一个飞踢,要不是风熙言反应迅捷闪得快,只怕俊脸已经给她踢歪了半边。要真让她得逞的话,不要说是俊逸风流的采花盗,就是平常的贩夫走卒恐怕都比他英俊三分了。
风熙言站定,怒视着龙超雪骂道:“你——死女人!你想做什么?!”
“如你所见,揍歪你的脸!”龙超雪冷冷地回答说。
风熙言缓缓地理好刚才在猝不及防的躲闪中弄乱的鬓发,真是个爱美如命的家伙。就算真的俊美无双,也用不着这么自恋吧!龙超雪在心理默默地骂着,眼角瞥到风熙言在理好鬓发之后,露出了臂弯上的红色铁环……
妈妈咪啊,用不着来真的吧?
连绝活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使,看来他真的生气了,还气得不轻。容貌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果然是个不爱别人只爱自己的自恋狂!龙超雪稍一分神,马上又屏息静气地盯着他,看他如何出招。
两个人静立了一刻,只听风熙言沉声道:“当真要打吗?”
“废话!”龙超雪立刻顶了回去,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底气。
风熙言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的脸变成了龙超雪在驰骋山庄里看到的那种面具,没有神情和温度,只有冷冷的杀戮之气。
龙超雪愣住了,他当真要以死相搏?
而此刻风熙言心中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但是杀手没理由要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他不可以有感情的累赘。一旦被私情束缚,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他们俩一个扣住臂间的铁环,一个将手伸进随身的布包,都是一触即发的状况。
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风熙言从沉默中开口了:“拜托,这样好像傻子啊。”
龙超雪又何尝不觉得腰酸背痛,就连小时候习武,在雨里舞枪那会儿都没这么累。
她气咻咻地缩回了手,看到风熙言回复了那种不正经的笑脸,朝她耸着肩。
难道她真的拿这个浑小子没辙吗?龙超雪无奈地想,哀叹的同时,听到一声尖叫传来,那方向不偏不倚,以二人过人的听力都可以感觉得到,那是来自于——
快意居的方向!
而那声音,绝对是皇甫心兰。
风熙言面色一凝,旋即转身飞奔回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龙超雪愣了愣,很快也跟了过去。但是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盘绕在心头,快意居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快意居了!
两人飞奔到居所门日,房门是打开的,里面没有皇甫心兰的踪影。龙超雪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数种奇异的味道传人鼻腔内,其中混杂着皇甫心兰的香脂,一路延伸过去……
“在那边!”她一指左前方。
风熙言立刻箭一般射出。
“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龙超雪怨怨地皱皱鼻尖,提口气紧跟其后。两个人像两支飞校一样穿过细密的树林,轻盈地落在残门岭一个分山——绊马峰上。
第三章
果不其然,峰尖上站立着一个身影,衣袂飘飘,竟然分不出是人是鬼,在月光下显得越发鬼魅。
皇甫心兰被他的右手牢牢地抓住,动弹不得,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看来是被点了哑|岤。那人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风熙言身上,开口问道:“风兮兮?”
风熙言心想,这个人既然上得了残门岭,想必不是一般的小角色。自己有杀过他什么人的话,那只好再拼一拼了。但是他没有要陪葬品的习惯,于是朗声道:“既然是来找我,就与旁人无干,你先放了她。”
那人便松开手,说道:“这个世界上不会需要两个天下第一。所以,我要杀了你。”
好狂的口气,风熙言冷哼一声说:“原来是同道中人,好,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本来就不在乎那些名号,什么天下第一,谁要谁拿去,他只要付得起价钱的买主就可以。
那人说:“我叫易水寒,你记不记住都不要紧,因为你很快就会死,而死人是不需要记忆的。”
风熙言忽然笑了,是那种放肆的笑,这不但使龙超雪,就连那叫做易水寒的陌生人也都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他问。
风熙言说:“我笑你可怜。”
易水寒眼中放出杀气,他反问道:“此话怎讲?”
风熙言先是长叹一声,然后学着老夫子那样踱步了半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你就算杀了我也做不了天下第一,难道不可怜么。”
他这话说得易水寒更加不解,“为什么?”
风熙言说:“你没听过一首诗里说‘风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连诗都把我的名号排在你的前面,就算杀了我又怎么样。难道人家会把诗反过来念作‘易水寒风兮兮’吗?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这么一说,连龙超雪都忍不住要笑。
易水寒皱紧了眉,冷笑道:“原来封喉浪子风兮兮是个爱耍嘴皮子的杀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的挑衅却不怎么成功,风熙言才不会上当。他冷笑一声:“废话少说,想死趁现在,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易水寒怒斥一声,拔高身形俯冲而下。
风熙言一个旱地拔葱,不忘将皇甫心兰推给龙超,并雪交待道:“你看着她!”
两人开始在半空中交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模糊不清,混作一团,显然打的十分激烈难缠。
夜色开始迷蒙,一个炸雷划破长空,震得人五脏六腑气血翻腾。高手相搏,天也为之动容。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战了三百四十几个回合,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仍旧高下难分,但龙超雪向来眼力过人,所有高手过招她不出二十回合便能看出胜负赢家,何况已经进行了三百余回?她发现那易水寒不是一般身手,武功招式少见,而且内力强劲绵长。风熙言的长处在于身手敏捷,动作迅速,如果是持久战的话,对他很不利。
龙超雪看了一会儿,渐渐地发现了易水寒的剑术套路。她不声不响地默记在心,暗自冷笑没想到她这个处处惹人厌烦的师弟还有个惟一的长处,那就是用来试剑。
易水寒饶是厉害,风熙言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凛冽的剑风好几次逼近易水寒的周身要害,几乎同时就要刺中曲池、天枢几处大|岤。拖得易水寒不得不专心全力应战,使出浑身解数来,招招带着杀气,欲置敌于死地。
炸雷劈过,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两人在砸得人皮肤隐隐发疼的雨点中继续拆招攻击,互不退让,拼个你死我活的决心渐渐地都浮现在彼此的眼中。
就在一道闪电飞过,映亮整个山崖之际,风熙言手腕一挑,那剑身竟不知所踪,空留一柄把手。易水寒不由得大惊,只觉一道比闪电还要夺目的光芒从眼前闪过。“哧拉”一声,左肩袖子已经撕裂,在距离颈动脉极近的肩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再看时,风熙言握着那柄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语。但易水寒知道,如果他想,刚才那一剑应该是擦过动脉的。
他长吼一声,接着转身,抛下一句“这世上,不需要两个天下第一。”便纵身投入山崖,快得都让人来不及眨眼。
“功夫不错,可惜是个死脑筋。”龙超雪慨叹着现在人的想不开,瞥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风熙言一眼,“不过你一定又赚到了吧,没有学到全部也学了个八成。”
他不说话也不动弹,龙超雪感到奇怪,上去拍了他一下说:“喂。”
她不拍则已,这一拍下去,风熙言想要忍也忍不住了,一日夜在喉腔中甜腥的血气冲了上来,喷口而出,混着雨水染红了身上华丽的白色锦缎外袍。
龙超雪吓了一跳,“你——”
话还没说完,风熙言以剑尖撑地跪下,止住摔倒的趋势,抬起没有血色的脸庞看了她一眼,讥讽道:
“有什么好吃惊的,你以为我是神仙吗?”
他的口气轻佻,但是仍然吐血不止,情形非常不好,“该死,我最讨厌湿衣服了……”风熙言咬着牙,以剑支撑身体全部的重量想要站起来,但是显然力不从心。从形状美好的嘴角流出来的血渍很快被冰冷的雨水洗刷去,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残红。
龙超雪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她找了块岩石坐下,欣赏着天下第一杀手挣扎的狼狈样,忍不住问道:“风熙言,你是不是要死啦?”
语气非常幸灾乐祸。
风熙言撇过头看了她一眼,玉石般的面具上没有表情。
“如果我不管你,你说你会不会死呢?”龙超雪挑着眉问,“又或许,我现在动手杀了你,你说成功的可能性会有多高呢?”
也许吧。风熙言凝眉,他没必要死,也不能死,于是他冷冷地笑了,是一种寒冷彻骨的笑容,“师姐,要怎样你才肯过来扶我一把?”
龙超雪哼了一声,“可惜我这个人无欲无求,惟一强烈过的愿望就是要你的命,你说我凭什么来扶你呢?”
“就凭这个。”
他笑了,笑容何其美丽冶艳。他的手伸入怀中,再伸出时,修长的五指中有一张看上去颇为眼熟的羊皮纸,他展开它,在龙超雪的眼前缓慢地晃了晃,“还记得它吗,师姐?”
龙超雪记忆过人,怎么会认不出那是师傅惟一留下来的图。只是她一向贴身收藏,怎么会落到这个小子的手中去?莫非——
风熙言诡异地微笑了一下,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似的说:“就在刚才。”他在提醒她想起来,他们刚才曾经有过一段非常之近的距离。
“你!”龙超雪猛地跳起来,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羊皮图,“你要怎么样?”
风熙言的笑容好像一张精美的面具,下一刻,他缓缓地催动仅存的内力,让那张羊皮图在他们两人的眼皮子底下顷刻间化作一堆碎末。
“我虽然只看过一遍,可是已经记下了图上的内容。如果师姐想要我重画一幅出来的话,恐怕现在这个状况不大方便。”
这小子——是个——恶魔!龙超雪恶狠狠地在心里诅咒了他九九八十一遍。但还是跃下石头,扶住了他的身体。
“多谢师姐。”耳边是他的话语,也不知道是真的感谢还是没有气力,显得格外轻柔。龙超雪还想瞪他一眼时,却发现他的头微微地垂下,手上的剑也“叮”的一声坠地,显然是失去意识了,整个人的重量压了过来。
“哎呀——好重……”龙超雪猝不及防,连忙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没有跟他一起滑倒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瞥到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敢说话的皇甫心兰,脾气登时上来了,一阵爆吼:“你还不快过来帮忙!”
※※※
好一场大雨,竟然连下了两天两夜!
龙超雪合上房门,和皇甫心兰手忙脚乱地把这个活瘟神抬回竹屋后,两个人里里外外都淋了个透湿。龙超雪吃了风熙言这个瘪,心情非常不好,好不容易有机会结果了他的狗命,却又被他抢先一步占据有利攻势。弄得自己不但杀不了他,反而变成了奴才,真够背的。
她只有把气往皇甫心兰身上撒:“喂,你,去烧热水!”
皇甫心兰怎么可能干过这种活计?当下一愣道:“我?我……我不会啊。”
“什么?”龙超雪吃惊地停下了拧衣裳的动作,凶狠地看着她。
皇甫心兰委屈地说:“我没有烧过水。”
龙超雪不耐地叹口气:“那你去脱了他的衣服,给他擦身总会吧!”
皇甫心兰一惊,指着床上昏睡不醒的风熙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脱他……他的衣服?”
龙超雪惟一的耐性被她磨光,“废话,不是你难道是我?”她很有可能擦到一半就愤恨地用布将他勒死。
她的凶狠令识时务的皇甫心兰赶紧闭了嘴,乖乖地挨近风熙言开始为他宽衣解带,除去湿衣。
龙超雪踢门走进柴房,所幸有足够的干柴可用,也是拜这小子所赐,那些都是她发泄时砍来的。
端着一大盆热水走回房间,龙超雪在心里发了一百遍誓: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加倍折磨这小子,把自己受的罪讨回来。
刚步人房门,皇甫心兰就一脸惊恐地扑上来说:“怎么办,他又吐血了,是不是快死了啊。你快想想办法,我、我好怕……”
龙超雪放下水盆走过去,睡榻上的他俊颜更加苍白,一丝血迹挂在唇边,气息也是若有若无。龙超雪伸手了探鼻息,摆摆手说:“不要紧的、这小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的。”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揪住风熙言的衣领,吼叫道:“我可不许你死,要死也要默写出师傅的图纸再死,听见没有?”
她完全不管手中的人是一个气若游丝的病人,把人家当沙包似的摇晃殴打。若不是亲眼所见,皇甫心兰简直无法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师姐弟。
龙超雪发泄完了,指着热水对皇甫心兰命令道:“给他擦身。”然后就走了出去。
皇甫心兰手足无措地拧干了布,走近卧床上的熙言。他沉静的睡颜仿若婴孩,天真无邪。虽然受了伤,唇色发白,但仍旧无法掩饰那张脸的魁力。皇甫心兰擦着擦着,不由得脸微微发烫。她禁不住低下头去,想要好好看清这个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浪子的脸……
忽然“砰”的一声,门又被无助地撞开,皇甫心兰连忙弹起来,手里的布因为慌张掉到了地上。
龙超雪抱着一大堆药罐瓶子走进来,摊放了一桌子端详着,边看边自言自语道:“这个好像是金创药,这个辣文+辣文不会是治中毒的吧?不对呀,我记得应该有个红瓶子。”
皇甫心兰还在怔仲之中,忽然听她说了一声:“烦死了,不管了,干脆每样给他吃一日得了!”
皇甫心兰禁不住咋舌,依她这个治法,好人也要送去半条命啊。
她连忙凑上前来说:“让我看看。”她从小在驰骋山庄这样的武林世家长大,对医术多少也通晓一些。拿着那些瓶子闻了闻,她慢慢分辨出各自的用途。先用养心丸给他保住心脉,再用活血丹通畅周身大|岤。忙乎了半日,天缓缓放亮,风熙言的气息也渐渐地平定下来。
转头看向龙超雪,她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拂晓后不久,风熙言转醒,不愧是内力深厚,醒后稍稍运气调息,不久就觉得舒畅了许多,只是浑身依然无力。他不由得暗自庆幸那个易水寒跳下了山崖,要是他休息一阵再来挑战的话,这天下第一还不是囊中之物?
“你、你醒了,要不要紧?”
风熙言凝眸,看向床榻边的女子,正是皇甫心兰。她美眸中暗泛泪光,显然十分担心。
风熙言看见了她手中的布,想起迷糊时额头上清凉的触感,于是放柔语气问:“是你一直照顾我的?”
皇甫心兰点点头,非常娇柔地端过一碗水来说道:“再服一粒丹丸吧。
风熙言挡住她的手,然后格开。他不喜欢吃药,从小就是,纵使师傅把药丸做成糖果逗他,他也不会上当。
看见龙超雪伏在桌子上睡着,风熙言不由得心里一阵好气。师姐弟十余年,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还不比一个认识不足一月的陌生女子。他暗下决心,非趁着这次羊皮图的机会,好好治治她不可。
龙超雪梦到昨天夜里跟师弟拌嘴的情形,她那个气简直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骂清的。正要出手教训他时,忽然听到耳边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把她从梦境中拉回到浑身湿辘辘的现实中。她揉揉眼睛,看见风熙言伏在床边猛咳,而皇甫心兰则一脸焦急又无奈地喊着:“风公子!风公子!你怎样了?”
“喂!”龙超雪急忙跳下桌子,冲到隔壁拿来文房四宝,“等等,你先默画出师傅的图纸,我就救你!”
风熙言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皇甫心兰焦急地叫道:“龙姑娘,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啊!”
“你闪开!”龙超雪一把推开她,继续揪着风熙言的领子,“如果不说的话,就让你咳死好了。”
风熙言拭去嘴角上的一抹血丝,淡笑着说:“如果我画了,你又不救我,那怎么办?”
龙超雪气呼呼地说:“我是那种人吗?”
“好……”他拿起狼毫,忍着咳嗽在纸上画下一个图案,“你救我一次,我画一部分,等到好了,就两不相欠。”
龙超雪还要反对,风熙言已经仰卧在枕边昏睡过去。
皇甫心兰说:“龙姑娘,就请你发发善心吧。风公子的伤恐怕还需要几副少见的药材做药引,我写了下来,旁边有图解。风公子说,山上就有这种药草,劳烦你,去采摘一下吧。
说着把画好的图递过来。
龙超雪疑惑地看看她,道:“你干吗要救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有可能是你的杀父仇人。
皇甫心兰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喃喃地道:“那、那还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实。”
龙超雪又说:“可是他试图轻薄你呢?”
皇甫心兰的脸更红了:“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龙超雪叹了口气,算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尚且如此,难道她连皇甫心兰还不如吗?不就是采药嘛,再说这小子如果真的顶不住归了西,他死了不要紧,师傅的图可不能跟着他进坟墓。
这样想着,随手抓起药篓就出去了
她刚走不久,风熙言便面不改色地坐了起来,轻轻地挑了挑眉。
皇甫心兰担忧地说:“风公子,你真的不要紧了吗?”
“放心吧,美人,我没那么不经打。”魅惑的微笑在他的唇际一闪,皇甫心兰已经带着一脸不明白的表情落人了他的怀抱中。
人生在世,名利美人。将这三样坐拥怀中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皇甫心兰娇媚的脸上,是一片诱人的红色和少女靡丽的体香。风熙言越发觉得支开龙超雪是明智之举,除了可以整治她,还可以在这小屋中窃香。仔细一看,皇甫心兰那花朵一般的笑靥,可比那个不解风月的电灯泡强多了。
戴斗笠穿蓑衣的龙超雪以灵敏的身手,穿梭在残门岭险峻的山崖之间,寻找图解上的那株“纳兰”。其实这种花,虽然可以人药,但多半还是以观赏为主。也就是说,只要下山去到花卉店里,花上几钱银子买它一盆就可以了。如此,就让龙超雪做一回冤大头吧。
雨还是一直不停地下着,就在龙超雪快没有耐性的时候,眼尖的她忽然瞥到半山腰上那一丛白色的影子。她急忙掏出纸来对照了一下,果然一点儿不差
半山腰,对于一般人来说,无异于空中取月。即使是手长体健的灵猴.也未必能够攀援自如。可是龙超雪根本不放在眼里,一柱香的功夫便贴在那株镶花边上,小心翼翼地将它连根挖出,扔进背篓里。
半山腰上生长着许多名贵的草药,而且都是完整如始。既然来了,就多采几种回去吧。她又四处搜寻起来,不经意间发现方才“纳兰”所在的旁边,有一块突起的石头,仿若一个天然的岩洞一般,挡风遮雨都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傻子才会继续采药呢。她几个起落就轻盈地落在岩洞门口,抬眼看时,发现岩洞门口有一块石板,上面长满了青苔与藤蔓。石板不像是天然所成,八成是人工雕琢之后,搬放在此的。
吸引了龙超雪注意力的,是那石板上的一个标记。那标记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忽然猛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当然眼熟喽,刚才风熙吉才画过嘛!
咦,换言之,这个岩洞跟师傅的那张羊皮图有着莫大的关联喽?
有了这样一个重大发现,她药也不采了,急忙施展轻功,飞奔回山尖的竹屋去。
“风熙言!”她一脚踢开竹门,眼前旖旎的春色让她情不自禁地怒火中烧,连续两天两次看见这样的情形,不知道是该庆贺还是在走霉运。
她口中的罪魁祸首抬起眼,没有半分不自在地说:“回来了啊。”
龙超雪也无暇顾及他腿上的皇甫心兰,急急忙忙将纸笔重重地放在他的面前,命令道:“你,马上给我画出图上全部的内容!”
风熙言淡漠地说:“师姐没有信守诺言,我也不是傻子。”
“你——”她很想不顾问门之情先下手为强,但是为了图谱还是忍住,“谁没有信守诺言,我不是采来了么!”说着把篓子里的镶花往桌子上一掷。
看得出,风熙言和皇甫心兰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只不过他们之中的一个掩藏得比较好而已。
皇甫心兰惊道:“龙姑娘,你真的找到了?”
龙超雪没好气地说:“难道这是假的吗?废话少说,风熙言,你可知道我在纳兰边发现了什么?”
风熙言说:“什么?”
“那个标记啊!”龙超雪拿出刚才他画过的纸给他看,“你难道没有想过师傅留下那个图的意义吗?方才这株纳兰边有个岩洞,上面正有这样的图案!”
风熙言一边沉思一边道:“这么说,那个岩洞里面有师傅想要告诉我们的秘密。”
龙超雪说:“所以我才叫你赶快画出全部来。”
风熙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扯起一丝浅笑,“师姐,画出全部是不可能的。顶多等我伤好以后,和你一同前去瞧个究竟便是。否则你趁我不备,洞里的机密销毁或者一个人独吞,那可如何是好?”
龙超雪被他气个半死,道:“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师傅九泉之下都会骂你这个混账!”
她一生气便口不择言,风熙言不会跟她计较,可是也不甘示弱地反击了一句:“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龙超雪在吵架这方面,向来是占不到风熙言什么便宜的,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只有忍耐一条途径。风熙言看在眼里,暗自冷笑,不管那岩洞里是什么,既然是师傅留下的,就一定有用心。十九年前师傅宣布退隐江湖,虽然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风熙言有直觉,一定与洞中的事物有关。若是绝世武功秘笈,那自然最好。如果不是,至少也是些可以引起武林纷争的东西。
这种东西落到对任何事情都云淡风轻的龙超雪手里,岂不是莫大的浪费吗?
两天两夜过去了,雨势稍稍渐止。见风熙言不再咳嗽,面色也有改善,龙超雪立即当仁不让地揪住他前往那个岩洞。风熙言虽然爱理不理,可是毕竟也很好奇,所以半推半就地也就去了。
而皇甫心兰,不知是出于何故,一定要跟着前往。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风熙言。
龙超雪看他们这副你依我依的样子就来气,干脆准备了三人的干粮,拉着一块儿上路。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图纸之迷真相大白,就送这小子归西。那皇甫心兰若是有意殉情,她也不会阻拦。只当是便宜了这个一脸风流相的恶贼,黄泉路上还有美女作伴。
第四章
在龙超雪的带领下,三个人很快就到达了那个岩洞,风熙言拂开那些藤蔓瞧了瞧标记说:“果然是一模一样。”
龙超雪立即提掌用五成内力拍向巨石,可是丝毫没有用处。她不死心地继续提高内劲,然而一直提到十成,弄得她汗流侠背,巨石仍然丝毫无损。
“岂有此理!”她又急又怒地骂道。
风熙言不声不响,踱到巨石的侧面,抹去那里厚厚的青苔,将一个小小的扳钮一转,巨石缓缓打开。
龙超雪目瞪口呆地盯着打开的洞门,再看向风熙言时已是一脸的怒火,“你为何不早说有机关?!
风熙言带着一脸无辜的表情回答:“师姐并没有问我啊!”
龙超雪被他气得一肚子火,还没发泄,他已经挽着皇甫心兰的手走了进去。她惟恐自己落在后面,只好忍住火气跟着。
巨石后面是一条冗长的市道,十分黑暗。好在他们都做了准备,进洞以后燃起了火把。
走了大约十丈,皇甫心兰觉得头顶一凉,风熙言已经带着她退开了约莫三尺。
只见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有什么黑乌乌的东西像雨一样往下落。同样避开的龙超雪用火把一扫,竟是许多拇指粗,寸把长的小蛇。它们虽然体形很小,但是由于数量太多,还是令人毛骨惊然。
皇甫心兰一阵尖叫,风熙言马上抚上她的背,安慰说:“没关系,这叫飞镖蛇,虽有剧毒,但只会密集出现。放心吧,后面都不会有了。”
皇甫心兰恐惧地点点头,龙超雪看了一眼风熙言,心里想:你倒是挺怜香惜玉的。
又走了不远,面前出现了分岔,一条往右,一条往左。风熙言闭上眼回忆了片刻,指着右边说:“这里。”
走右边果然是正确的,不久后南道变得宽敞了许多,不时有钟||乳|石的水滴往下落。风熙言忽然停了下来,好像又在回忆着图纸,片刻后睁开眼睛说:“右边墙壁上有个按钮。”
龙超雪站在他的右边,于是举着火把照过去,果然有个不显眼的突起。她不假思索地按下去后,才听到风熙言说:“绝对不可以按下去。”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阵“咻咻”声便铺天盖地般地射向有按钮的那面墙壁。龙超雪连忙施展轻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闪开了那一篷篷的箭雨,惊魂未定地落在风熙言身边,叫道:“风熙言,你耍我!”
后者仍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淡漠地说:“师姐,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行动,难道是想私吞这洞里的东西吗?”
明知他是故意的,龙超雪点点头不再多说,那个“你”字也没有出口,否则被气死的一定是她。
又走了一段,不但洞|岤越来越宽敞,连路面都越来越平整了,风熙言沉思着说:“这里应该有个一样的按钮。”
龙超雪闻言,当然没有去按,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只听风熙言道:“没按的话,切记不能前进。”
有没有搞错!刹那之间又是险象环生,龙超雪脚下的石板忽然松动,往下飞坠。幸亏她及时提气,拔高身形落在风熙言的身边,才没有掉下去。仔细一看,那石板下是无数闪着银色的针芒,针尖翠绿诡异,显然是喂了剧毒。就算掉下去没被扎死,过不了一时半刻也会被毒死。
龙超雪愤怒的眼睛在对上风熙言淡漠的神情时,再度把怒火压了下去。她反复对自己说:这个人嚣张不了多久,姑且让他再逞半刻的威风好了。
接下来风熙言倒是没有再为难龙超雪——跟她再玩这样的游戏了。洞里虽然机关重重,可是凭借着风熙言和那张精确的图纸,全都被他化险为夷,顺利通过。
来到一块斑驳的巨石前,风熙言说:“图纸到这里的记载就没有了,看来这是最后一道门。”
他撩起长袍,将一角系在腰间,吩咐两个女孩子道:“我去打开它,如果有什么突变,你们保命就行了。师姐,麻烦你照应一下心兰。”
皇甫心兰担忧地道:“风公子,你千万小心。”
龙超雪正在奇怪他这次为什么不再捉弄她了.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打碎这块巨石必然要将内力在刹那间集中至掌中,也就是说他其余的罩门都是空防。如果趁此机会出手,百分之九十他会死在自己手上。而图纸既然已经没有记载,就代表他没有再利用下去的价值了,那还留他何用?
她咬咬下唇,暗自将内劲都集中起来,准备到时候一口气挥出,非要打得他后心穿个大洞不可!
风熙言凝神屏气,右手轻抬,气在掌间暗生。他忽然间睁开双眸,只觉精光闪动,一股足可劈天碎地的力量在瞬间产生,直奔巨石而去。站在他身后的龙超雪和皇甫心兰都被那股夹杂着碎石块的气震得站立不稳,龙超雪还能使出“叶落归根”的定形身法。可怜娇滴滴的皇甫心兰,被刮得摔倒在地,脸上都划出了几道口子。
一切归于寂静后,龙超雪定神一看,那块巨石果然崩裂,里面还射出了一丝光线。她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赶紧动手,否则等他恢复了元气就为时晚矣。
她刚要挥出那股真气时,忽然看见风熙言身形一晃,跪倒在地,又是一阵咳嗽,她不由得一愣。
皇甫心兰急忙奔到他的身边,连声喊道:“风公子,你要不要紧?”
风熙言摇摇手,勉强地站起来,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没什么,牵动了旧伤而已。”说着回头看了龙超雪一眼,目光交汇,他的笑意好像柔了许多,声音也分外温和地说:“师姐,走吧。”
龙超雪傻愣了好久,才跟上他们的步伐。她不明白,他干吗要对她这个想取他性命的人笑呢?即使他不知道自己的企图,他也没理由那样温和地说话啊。对了,两天前他才在那场生死决斗中受过伤,今天要打碎那块巨石一定是非常勉强的了,可是……为什么?
她实在不明白。
他们走进了那个略有光线的山洞中,说是光线,有些勉强,因为那根本不足以照明。但是在这样黑暗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有这么一束小而微弱的光,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龙超雪将刚才熄灭的火把再次引燃,还没等举起来,就有一阵疾风抚过,只听一个声音大叫道:“谁!是谁?!”
在这种洞|岤中居然还有人声,不是鬼也是异类。皇甫心兰吓得籁籁发抖,龙超雪虽然胆子大,可是也不由得汗毛直竖。只有风熙言还能保持冷静,朗声说:“晚辈是山间怪客弟子,请问洞中可有人在?”
那声音说:“山间怪客是什么人?我没有听过啊!”他的声音像是十分苍老,不下六十岁,所以风熙吉才会称他为“前辈”。
龙超雪和风熙言对看了一下,心想,这个人一定是很早就被关在这里面了,否则怎么会连名噪一时的山间怪客都不知道。
那声音音调一转,十分警惕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万雨来派来杀我的么?”
万雨来正是他们的师傅山间怪客晚年的称号,这个人不知道山间怪客,却知道万雨来。再听他的口气,想必与师傅有十分深的仇怨。想到这里,风熙言和龙超雪都没有说话。
那声音继续说,像是自言自语:“万雨来,万雨来……是万雨来要杀我么?是他派你们来的么?”
风熙言说:“万雨来已经死了,你是谁?”
“他死了?”那声音奇怪道.“真的?那皇甫远驰呢?他在哪里?”
皇甫心兰一听此人提到了她爹,小心地问:“你、你认识我爹?”
“你爹?”那声音猛地一惊,风熙言连忙捂住皇甫心兰的嘴,道:“心兰,你听错了,他是问皇甫远驰,你爹叫黄元志。”
他的意思是,万一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与皇甫远驰有什么过节,皇甫心兰岂不是要为了她爹送上性命吗?他们连自己与万雨来的师徒关系都小心谨慎,皇甫心兰没有涉足过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