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们曾经扮色狼向过路女孩伸舌头的情景吗?
黎水说,不好意思,兄弟,我在看电影,一会打给你。
我又给瘟猪打电话。我说,瘟猪,还记得我们扮色狼那件事吗?
瘟猪气喘吁吁地说,星星,你没事?打电话就为了说这鸟事?你知不知道我接你这电话可是冒着阳痿的危险的!
我苦笑了一下,默默地将手机放回裤兜里。黎水在看电影,瘟猪气喘吁吁,所以,我莫名生出的感慨和感伤,不会有人愿意倾听,也不会有人理会。
我仰天长叹,然后疾步朝公交车站走去。
31
我洗了个冷水澡。算起来已经有日子没洗冷水澡了。读书的时候,不管冬天多严寒,依然坚持洗冷水,不过毕业之后就再没有意志去承受这种苦了。一年四季都洗热水。但是今晚神差鬼使般的,我特别想感受淋冷水的滋味。好在现在是夏天,所以也不是很难受,只是在冷水第一下淋过身体的时候,才觉得冰冷彻骨,几乎想跳起来。
水从莲蓬里喷洒下来,摔打在我的身体上,再顺着肌肤滑落。我闭上眼睛,不思不想,慢慢感受着任凭冷水百般冲洗的感觉。
这一澡足足洗了半个钟头,最后以我连打两个喷嚏而告终。
我才躺到床上,电话就响了。
“星星,你睡了吗?我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想找个人喝酒。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声音嘶哑而疲倦,但我还是听出了是温月。
我的心登时乱了。我说:“温月,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温月的气色比我想象中的更差。苍白的脸色,无神的双眼,满嘴的烟草味道。我感到很惊讶,到底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往日光鲜亮丽的温月变得如此模样?
我很想问,但我还是什么都没问。
温月说:“星星,在这个城市里,哪个地方是你最想去的?”
我愣了。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月解释道:“我讨厌酒吧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所以,想去一个你最想去的地方,这样至少喝起酒来心里也痛快一点。”
我总算明白了温月的心思。但是要我说出这个城市最想去的地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也许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之后,反而麻木了吧!我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也没有一个特别想去的地方。像上次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吧,还行,可惜现在又是晚上,不怎么好走!
温月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说,那你说想到哪里喝?
其实,只要能跟温月在一起,在哪里,喝不喝酒,我都觉得无所谓。不过现在看她心情很不好,我没敢再说这样肉麻的话。我说,不如我们随便开车到郊外去吧,看到哪里有空旷的地方就在哪里停!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温月说,好。
车子背对繁华都市,向寂静的东郊快驶去。
我们东郊一片湖泊旁的草坪上席地而坐。旁边是满满一箱听装啤酒。温月拿出两听啤酒,递我一听,然后将她自己那听的拉环拉开,也不与我碰一下,便扬勃喝了一大口。
天边挂着一轮八分圆的明月。明月周遭,是各种形状的云朵。这样的意境,应该是多愁善感的诗人们所热衷吟咏的吧?可惜我们都不是什么诗人,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吟诗做赋。我们只是尘世间再平凡不过的俗人,借着喝酒,打内心的苦闷与忧愁。哪怕明月再美,彩云再绚,也无我们无关。
一听啤酒很快被温月喝光。温月又拿起第二听,拉开,畅饮。
我不忍再看温月一个人把苦闷憋在心里,独自承受,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更加苦闷。我说:“温月,很久以来,我已经习惯了不过问你的事情,但是,我真不想看到你这样郁闷。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你就把你心中的苦闷说出来,让我与你一起承担,好吗?”
温月看着我,苦笑,然后又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罐:“星星,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已经两年了,两年来,我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终日闷闷不乐,我不敢和别人交往过密,也不想向任何人提起我的事情。我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尽管笼子做得多么漂亮,多么金贵,但是我始终只是在笼子里,根本不能自由地畅享外面的春风雨露。这种感受,很憋屈,却无法向别人诉说。”
我的心一阵阵地抽搐。虽然温月没有说透,但是她充满悲凉的话,充满痛楚的表情,无不在抽打着我的心。
我想,如果我没有猜错,温月绝对不是婚姻不幸那么简单,她……甚至根本就没有婚姻。
32
我不是傻瓜,也不是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年,所以,对于温月的身份,我早就已经怀疑,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事实像我所想象的那样,所以一直以来尽管温月从不提及她的事情,我也不会过多的追问。因为我觉得,倘若说透了,反而会让大家都觉得尴尬。但是,温月的一番宣泄,却无限逼近了我所推测的结果,――这让我痛心之余,还感到无比的惘然。
我默默地将手中那听啤酒喝了个精光,才黯然地说:“温月,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那样不开心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与悲伤,所以……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应该看开一点。有的事情,如果不去较真,也许反而更好!”
我不知道我这些话算不算安慰她,如果是,为什么我越说越觉得沉重?如果不是,为什么还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温月显然没有被说动,她依然独自喝着闷酒。
我看着温月,想象着她可能受到的苦痛与折磨,然后,我的心为自己想象的种种场景所颤栗。想到后来,我甚至不忍再去看温月了。
但闻温月喃喃说道:“人要是能够永远醉着不醒那该多好?至少可以不用面对不想面对的人,也不用面对不想面对的人!”
我收起杂乱无章的思绪,说:“宿醉未醒,心已醒!就算终日醉生梦死,那又如何?心灵深处,还不是痛楚不堪!”
温月长叹,道:“是呀!人生之事,岂是几杯黄汤所能逃避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造的孽,还非得自己承受不可!”
温月的话里藏着无限的悲凉。
我望着她,欲言又止。我将手中的空酒罐扔在地上,站起来,背对温月,眺望着远处的灯火依稀的城市。半晌,才又坐到她的后面。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如同两尊雕像,在沉默中接受风与月的洗礼。
温月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星星,不如我们跳一支舞吧!”
“跳舞?”我惊异地望着她:“怎么忽然想起要跳舞呢?”
温月说:“没有理由,只是忽然想跳。”
“可是,可是……”我为难地说:“我不会跳舞呀!”
“无所谓,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温月站起来,凄凄楚楚地看了我一眼,再慢慢地走向车子。
月光流泻在湖泊里,碎成一条条,一段段,在荡漾的波纹里,美得令人心碎。音乐声缓缓响起,在苍茫的月色里,格外凄切深远。
温月脸上淌着比碎在湖里的月光更令人断肠的笑容,轻轻地向我伸出手。
我没有迟疑,起身去攥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随着舒缓的音乐的节奏,我们随心而舞。我的不成章法的凌乱的舞步,与温月规范之外带着泄的同样凌乱的舞步,在月光下的草坪上,凄美地演绎着两个人的伤心故事。我想,就算是再大牌的导演再精心编排的凄美剧情,也不外如此吧。
但是,还不到一分钟,温月便头靠着我的肩膀,双手紧紧搂着我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沉默不语,任凭她哭个痛快。
温月哭了大半个小时,这才停歇。她抹去脸上和眼角的泪水,然后温温柔柔地对我笑了一下,说:“好了,把憋在心里两年多的所有不高兴都哭出来了。”
我苦笑着说:“你倒是好了,我可就惨啦!不光肩膀,连胸前好大一片都被你的泪水染湿了。”
温月说:“嘿嘿,难不成你还要我给你洗衣服?来,继续喝酒!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要喝个痛快,把这一箱全都消灭掉!”
温月的心情似乎比刚才好多了。我瞅了那箱啤酒一下,举手做投降状:“老大,你就饶了我吧!还有那么多呢!”
温月说:“我可不管,反正你不喝趴下不许停!”
此刻的温月,像极了圣诞夜初次遇见时的样子。我不由得豪气大,说:“喝就喝,怕死的不是韩星星!”
我和温月肩并肩地坐在湖边,一边欣赏着湖光月色,一边畅饮啤酒。
我说,能这样和你一起把酒赏月,也算是一种幸福。
温月说,是呀,其实幸福挺简单的,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人为地把它复杂化了。假如我们不被尘世的种种污垢所蒙蔽,或许应该可以少却很多苦痛。
我说,身在尘世间,又如何能不受尘土蒙蔽?不过,能享受简单的时候就尽情享受吧!
温月叹息,说,有时候倒希望人生像啤酒一样,虽然苦一点,却苦得单纯有味道,喝了一口之后,还想再喝。怎奈,人生除了苦,还有酸、甜、辣等等,这么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乱,有多难了!
看到温月越说越深沉,我不想再将她往苦闷深处推,便开导地说,你不也说有很多种味道吗?那你就在吃到苦、酸、辣的时候,想着还有甜味等着吧!这样或许就会有点盼头!
温月茫然地说,会吗?习惯了苦味的舌头,还会盼来甜味吗?还能尝出甜味吗?
我说,你看那粼粼波光,虽然一大片,很是晃眼,但是一旦没有风,它便会不复存在的!我想,总会有没风的时候吧!
温月说,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只是满湖波光粼粼,我害怕自己等不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刻!再说了,浪欲平而风不止,它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吗?
我说,温月,你也不用太悲观,积极一点吧。无论怎么样,至少我现在还在你身边!
温月身子忽然轻轻一震,嘴唇抖动着。我不想再听到她消沉的话语,也不待她说出一个字,便以猝不及防之势搂住她,然后将她的嘴唇封住。
温月想推开我,但我越抱越紧。很快,温月也开始疯狂地回应我。
天为帐篷,草坪为床;月光如纱幔,湖风似情话。我们在一个迷乱而别致的意境里,用最原始的本能,抒对对方的感情。
当我即将进入的一刹那,温月忽然果断地阻止,但语气依然温柔:“等一下!”
我很是诧异,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温月也不解释,径自跑去打开车门,然后将她的小提包拿了过来。
直到温月将一个安全套拿出来,我才明白过来。但是我有些不解:以前我们不是一直没用这玩意吗?
33
晨曦微露。我睁开眼睛,看着靠在肩膀上熟睡的温月,觉半个臂膀都已经酸麻。我轻轻地挪动身子,试图将她的头移靠到座椅靠背上。但是,我才动了一下,温月便惊醒过来。
温月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问道,天亮了?
“嗯,”我轻声应道,又征求她的意见:“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睡吧?”
温月说:“再眯一会吧,我现在不想动。”
我说,要不你再睡会,我出去走走?
温月点点头,面带微笑。
我站在湖边,微风吹过,带着湖水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深呼吸,又深呼吸,再长长地打个呵欠,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感觉特别惬意。
宽阔的水域,湖水微澜,薄雾蔼蔼。极目眺望,心境亦为之辽阔许多。
经过这一夜,我和温月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这让我感到很欣慰。尽管温月的身份极有可能如我先前所怀疑的,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无论她的过去有着怎样的不堪,她的身份有着怎样的尴尬,她都永远是我爱的温月。虽然我的这份爱多少带着盲目,甚至没有未来,我也依然不在乎。天长地久的爱固然使人向往,可是可以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即便短暂,只如昙花一现,也是此生绝美的永恒风景。
我出神地望着湖面,沉浸在思绪的海洋里。不知什么时候,温月也来了,她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欣赏着美丽的湖景。
我想,即使过了很多年以后,即使那时我和温月早已经不在一起,可是回想起这一幕,应该还会感动得热泪盈眶: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凝视着浩淼烟波,无须交谈,却明白彼此的心意,身后,是一大片茵茵绿草,不远处,停放着一辆跑车,远处,是一条通往市区的路……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在我们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温月抬腕看表,说,回去吧。
我说,温月,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知道有家新开的豆浆店,豆浆很浓,味道很好,而且那里的油条非常棒,我保证你吃了下次还想再去。
温月看着我,脸上现着微笑。但是渐渐的,微笑变成了苦笑:“星星,还是改天吧,我今天没时间陪你了。”
“哦,你还有事呀?”我很失望。
温月说:“是,我要去香港一趟,下午两点多钟的飞机,所以回去收拾一下,而且还得再去买点东西……”
“你去香港?”我失声叫道:“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温月笑了笑,说,星星,你不要反应这么强烈嘛。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不会太久。
十天半个月?晕,还说不久!我立刻蔫了:“那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温月叹了一声,说,其实我也不想去的,可是……唉,我也没办法。
我仰着头望了一眼太阳,说,如果太阳不升起来多好,那我们就可以多呆在这里一会了。
温月幽幽地说,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根本无法改变。
一语双关,说得我心情徒然又郁闷起来了。
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身上的毛都快焦了。这样的天气,只适合在有空调地屋子里睡觉或看闲书。可是,我却自虐般地逼自己在大街上行走。脸额上的汗,豆粒般大小,一颗接一颗地冒个不停。也许,只有像这样不停地在烈日下暴走,我才能稍稍减轻内心的焦虑与烦躁。
因为,这个时候,温月应该登上飞机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
其实,我真的不想去想温月,而且我逼迫自己的脚步快一些,再快一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里如此烦闷狂燥?为什么我走得越快,她的容颜反而更清晰地在我脑海里浮现?
试过在烈日下思念一个人吗?那种滋味,绝对比阳光炙烤皮肤更难受。
34
我走上过街天桥,然后从上往下望着川流不息的过往车辆,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倘若我从这里往下跳,会不会像一只姿势美妙的蝴蝶?会不会就此断了所有的爱欲情缘?不过,我敢肯定,若我真的跳了,一定引起人们的尖叫,引起交通大堵塞,也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应该七窍流血、脑浆涂地吧?想想人的生命其实挺脆弱的,就这样跨过栏杆迈出一步,一切都完结了。从此,阴也罢,晴也罢,都和自己无关了。吃香的,喝辣的,都是别人的事了。就这一点说来,苟且活着也比好死强过百倍,至少睁开眼还可以看看这来来往往的人或车,想喝豆浆想吃火锅,钱包里有点钞票就办得到。
也不知道那些选择跳楼自杀的人,在纵身跳下的那一瞬间,有没有一丝恐惧或者留恋?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跳是千不值万不值?且看这熙来攘往的芸芸众生,谁没有辛酸苦恼?为什么他们都不跳楼,偏偏自己却这么傻着急于寻死?
正胡思乱想,忽然现在不远处街上行走的人群中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形――瘟猪。这小子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我有意想戏弄一下他,便掏出电话来,拨叫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下,瘟猪才停下来,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喂,瘟猪先生吗?下午好!”我拿腔拿调地说。
“少他妈跟我怪声怪气的,有话快说!”瘟猪火气也很大,显得很不耐烦。
如果是平时,就凭他这句话,我早就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了。不过,现在我却不在意,慢慢跟他磨:“哎哟喂!我说瘟猪大哥,你干吗这么大火气呀?是不是哪个小妹妹把你惹急了!”
瘟猪也不说话,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然后又快步往前走。看样子是确有急事。
我又拨了他的号码。
瘟猪看着手机直摇头,但还是接了:“我说星星,你有什么事快点说,我现在可没工夫跟你闲聊!”
我笑着说:“真有急事呀?你往天桥上看一看!”
瘟猪立刻抬头朝看过来。看到我,他恨恨地说:“好啊,你小子消遣我呢!”
瘟猪挂掉电话,然后向天桥上跑来。
跑到我跟前时,瘟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了。他咧着嘴说:“这天也太他妈热了!简直快把老子烤出油来了!”
我说:“早叫你减肥了,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痛苦了吧!”
瘟猪用手抹抹脸上的汗水,说:“大热的天,你怎么跑这来啦?看美女也没你这样看的呀!”
我说:“要不怎么能显示出我与众不同的个性呢?”
瘟猪呸了一声,说:“你怎么不内裤外穿学人家人!还个性呢!依我说呀,你小子纯粹吃饱了撑的!”
我说:“火气挺大的嘛!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唉,别提了!”瘟猪叹道:“我和小琪吵翻了,正到处找她呢!”
我忍不住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屁事,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再说了,找人也不用到处跑呀!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
瘟猪苦笑着说:“你是不知道内情,所以才这么说!要是她肯接电话,我至于大热的天这样没头苍蝇地乱拱吗?”
“那你这样就能找到她吗?”
“我们刚刚才走散的。她好像往这个方向来了!”
“她应该没往这边来,反正我站这么高也没看到她!”
看到瘟猪一脸苦相,我安慰道:“没关系的,女孩子嘛,哄哄就没事了!回头你多说两句好话!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瘟猪沮丧地说:“星星,我看有点悬。你不知道,这事麻烦着呢!”
我拍拍瘟猪的肩膀,说:“好啦,别郁闷了!走,先找个地方凉快凉快,边喝茶边聊,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好提议!”
瘟猪哭丧着脸说:“我现在哪有心情喝茶?”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说说看?”
瘟猪迟疑了一下,又吁了口气,这才说道:“星星,不瞒你说,小琪中标了!”
“中标?”我略感惊讶。
“是。”瘟猪神情黯淡地说:“她很着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点经验都没有!所以……我们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她很生气,走的时候还说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不仅哑然失笑,原来是为了这种事情,难怪了。记得当年侯晓禾第一次意外怀孕的时候,也很担心,老觉得天要塌了似的,一样跟我吵得天翻地覆。但是只要克服了心理障碍,也就没什么了。在现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比中彩票末奖还要频繁常见,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对于瘟猪他们这种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当然会不知所措,况且小琪还是个学生,有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我于是以自己的经验为例,慢慢开导瘟猪。说了好半天,瘟猪的情绪才略为平静,但是他还在抱怨自己:“唉,早知道我就采取措施了,也不至于现在落下这么个祸害!”
听到瘟猪说“采取措施”四个字,我突然想起温月昨天晚上也“采取措施”,再往深层想:莫非温月也中过标?所以才突然如此果断地要“采取措施”?!
我立刻出了一身汗,但肯定不是天气热的缘故。
35
那天在桃花山的桃园里,我便觉得温月神情怪异,似乎藏着某些心事。还有,气色也非常不好,好像身体欠安似的。如此看来,温月确有“中标”之嫌,而且很可能当时才做完手术没多久。怪不得她那天情绪那么低落心情,还一反常态地坚决要与我断绝关系。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惹了不少麻烦,所以她才会迁怒于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生这样的事,她居然一句也没有跟我提起过?宁愿选择一个人独自默默地承受?是因为她觉得跟我说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吗?还是她不想让我担心?又或者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再回想和温月交往的过程,我越来越觉得温月的性格复杂多变,难以捉摸。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有时候温柔无比,有时候冷漠之极,有时候果敢武断不进油盐,有时候又好像脆弱得不堪一击,更要命的是,有时候还很叛逆偏激,甚至放纵自己。
“星星,你想什么呢?”瘟猪拍了我的手臂一下,疑惑地看着我。
我“哦”了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瘟猪一脸愁苦:“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说:“瘟猪,除了去医院做掉,你觉得你还有第二条路吗?”
瘟猪叹息:“千思万想,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可是,你不觉得这种话从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很残忍吗?”
因为温月的事,让我很不平静,也没心情再跟他磨叽。我不耐烦地说:“你要是觉得残忍,那好,跟她结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这,这……”瘟猪脸色极为难看:“这怎么可能,她还没毕业呢!再说了,结婚是人生一件大事,怎么能够如此轻易草率?况且,就算我想娶,她也未必想嫁呀!”
我瞪着眼睛,说:“那你还婆婆妈妈的?趁早去医院!”
看到瘟猪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又不由心软了。我说:“瘟猪,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好说,那就通过第三方来说!你应该认识她一两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吧?去找找她们,让她们帮忙劝说,也许效果会好一点。”
瘟猪想了想,点点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她有个同学叫菱子,和她关系最好,我也见过几次,我,我现在就去找她!”
我说:“去吧。”
瘟猪说:“那我走了。回见。”
我挥手:“回见,等你的好消息!”
瘟猪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我也慢慢走下天桥。瘟猪的问题解决了,可是,我的呢?又该怎么办呢?虽然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可是,如果得不到证实,就像有一条鱼刺哽在喉咙里一样,不弄出来,是断断不会舒服的。
可惜,就连她昨天晚上给我打的那个号码也处于关机状态。
我叹吁不已。想联系温月,却无法找到她,这真是一个令我感到头疼的大问题。
日子过得平淡而乏味。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吃饭睡觉,从公司到家,从家到公司,两点一线,简单重复。自从侯晓禾走后,这样的生活,我早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每天在临睡前,总情不自禁地想起温月。然后,心里便充满一种苦涩而惆怅的感觉。无奈,温月走了好几天,也没有给我来个电话或条短信。这让我很是感到郁闷。
与我无风无浪的生活相比,黎水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这些天,他和秦孜米的关系突飞猛进,天天花前月下,如胶似漆。看来老天爷待他不薄,撞车真撞出了爱情的火花。
瘟猪那头,事情也得以圆满解决。在好友的劝说下,钟琪终于想通,与瘟猪和好如初,也答应去择日医院。
36
这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碟子。林韶忽然打了个电话来,让我立刻到廊桥附近的一个小酒馆去,不见不散。
自从唱歌那晚之后,林韶对我总是很冷淡,所以我也猜不透她此举是何意思?但她没有给我追问的机会,迅地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竟然已经关机。
我拿不准了,不知道林韶是不是在捉弄我。万一我跑过去扑个空怎么办?几经犹豫,我决定还是去她说的那个小酒馆看看。
我快到那里的时候,林韶又打电话来说改地方了,改在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吧。我有点恼了,说,你不是故意耍我吧?
林韶说,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我不好再说什么,让司机改往步行街。
到了餐吧外边,我正担心被林韶戏弄,到处乱瞅,却看到她慢慢地从餐吧里走出来。
我心上的石头总算放下,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韶也不回答我,只轻轻说了一声:“进去吧。”
林韶将我领到一个靠墙角的位子,旁边还放着两盆植物,相对比较清静。桌子上什么也没有,看来林韶也是刚刚才到,还没来得及点东西。
服务生走过来问我们要点什么?
我看了林韶一眼,然后对服务生说,你问那位小姐吧,我只要一杯清水就可以了。
林韶说,给我一杯西瓜汁。
灯光下,林韶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而且从坐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拿眼睛看过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这仿佛是一场攻心战,一场比拼耐性的攻心战。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
我的那杯清水已经喝了一大半,林韶的西瓜汁也只剩下三分之一。
林韶忽然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我心里有点得意:跟我拼耐性,嘿嘿,你还差点火候!
但是,林韶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笑不出来了,“星星,我有可能要离开公司了……”
听到林韶这句话,我的心莫名地了一下,然后涌起一股不舍与忧伤之情。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按理说,以我跟林韶目前的关系,她走不走,跟我都没有多大的关系,更不至于到不舍和忧伤的地步。
但我很快便挤出一丝笑容,借此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我说:“那好呀,恭喜你,又有了更好的去处!”
林韶忽然笑了,笑得很惨淡。她盯着我,问道:“星星,你难道听到这个消息,竟没有一点点不舍吗?”
我故意皱起眉头装糊涂:“不舍?我为什么要不舍?你肯定是有了更好的地方可去,才会离开的,对不对?我当然替你感到高兴了!再说了,我们是朋友嘛,对不对?就算你去了别的地方,还不是一样可以来往?比如说你想请我吃饭,打个电话,我立刻就出来了。你要是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想捉弄我一下,还可以先让我去别的地方,然后再打电话通知我说改地方了,没关系,只要你高兴,我转几个地方也无所谓!”
林韶苦笑道:“星星,你寒碜起人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我说:“彼此,彼此,我们五十步不笑一百步!”
林韶看着我,摇头叹气。
我说:“要不这样,你把我也带上,只要那边工资开高一点,我随时候命!”
林韶没说话,只是吸了一口西瓜汁。
我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声,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可以往上走,偏偏不想走,有的人想往上走,可是却没有机会!
林韶想了想,很认真地问我:“星星,假如让你选择,你宁愿选择爱情,还是宁愿选择金钱?或者这样说,你会不会为了金钱放弃真爱?”
林韶表情严肃得让我心慌。我干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绕着圈子说:“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可以选择金钱。”
“我现在说的是假如!”林韶眼神逼人:“请你回答!”
我被她凌人的眼神看得心里慌。我咽了口口水,勉强挤出笑容:“林韶?我们聊点别的好不好?我不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像被逼供似的!”
林韶收起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软软地向后靠。
“星星,那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林韶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这个问题,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以前,和侯晓禾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经常这样问我,我们经常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吵架。因为侯晓禾越说越觉得我胸无大志,嫌我挣不到钱,没有出息。其实作为一个男人,谁想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谁不想轰轰烈烈地闯出一番大事业,可以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可问题是,像我这样没钱没背景的外地人,每天还要为生计四处奔波,庸庸碌碌,又能在哪里找到突破口?
林韶说:“作为一个男人,你将来还要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吧?买房、结婚、生孩子,这些负担可不小!”
我摆摆手,有气没力地说:“林韶,别说了。”
现实中的巨大压力,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就算我知道又能怎样?我能去改变吗?我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跟满大街的其他小职员一样,每个月只有一点微薄的收入,日常生活的各种开支又多,是名副其实的“月光族”,又如何去奢谈未来?奢谈理想?!
所以,很多时候,我宁愿不去想将来如何,因为想得再多,也没有一点意义。只会感到心力交瘁,感到更茫然,更无奈。
37
我将杯子里剩下的水一口喝光,然后让服务生再来一杯冰水。
林韶说,怎么,觉得很郁闷?
我点点头,说,有一点。
林韶说,其实你也用不着郁闷,每个人的际遇都不一样,有少年成名的,也有大器晚成的。只要你自己有一颗勇于向上的积极之心,自然有展的机会。
我苦笑,说,话是这样说,但是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每次在办公室听到你们聊那些有关现实的话题,我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林韶说,那些只是闲聊罢了,有几句能当真?你犯不着太在意。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楚。我喝了口冰水,细细地体会冰水慢慢顺着喉咙滑下的感觉,然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林韶,你说,像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特没出息?
林韶摇头,说:也不是。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多大成就,但至少你一直在努力工作呀!其实,很多成功人士,也都是从点滴做起,日积月累,慢慢展的。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然后努力地朝自己的目标前进。只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所以才会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别误会啊,我可没有半点奚落你的意思。
我说,我明白。谢谢你。
林韶笑了笑,说,也许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了。瞧把你郁闷的!好啦,我们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
我说,林韶,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坐在这里感觉太压抑了。
林韶说,好。
我们在步行街上信步而行。眼前世界,色彩斑斓,灯火辉煌。今年夏天没有往年那么躁热,微风徐徐,吹得人心神俱爽。
林韶深呼吸,张开双手,说,忽然觉世界原来是这么美好!
我说,是不是有一种特想拥抱整个世界的感觉?
林韶使劲点头,说,是啊,很想拥抱世界。不过,我现在更想被人拥抱!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但我假装没听到,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林韶说,星星,不如你帮我拍几张照片吧?
说着,林韶拿出手机,递给我。
林韶摆了很多不同的造型,时而正色,时而调皮,时而故做风马蚤,逗得我哈哈大笑,接连拍下。接着,林韶又用手机对着我拍。我连忙摆手,说,别拍,我的长相实在不堪上镜!
林韶说,我就是要把你的种种丑态拍下来!万一有一天你不小心成为大明星了,我就可以用来讹你一笔!
我大笑,道:“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尽管来好了!”
林韶拍了我几张,然后,又凑上来,说要拍合照。我想避开,可是,她却已经先一步拍下了。
林韶将手机伸到我面前,让我拍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林韶笑容灿烂,而我则鼓着眼睛,身子也有些歪斜,一看就知道想躲却没躲开。
我呵呵笑道:“这张照片你最好删了,免得将来被你男朋友看到了,非吃醋不可!”
林韶眨眨眼睛,说,我就是要让他有危机感,嘿嘿!
我吐吐?br/>